夫君撞壞了頭,變得癡傻羞怯。
往常不苟言笑的人如今只肖捏一捏指尖,便會悄悄紅了耳根。
這晚沐浴後,我的眼前忽然飄起莫名的文字。
【女配還不知道她老公換人了吧?現在這個裝傻的是反派,男主的孿生弟弟,男主這段時間都在春風樓陪女主呢。】
【反派蓄謀已久,如今將計就計高興壞了吧?】
【現在他正拿着妹寶的小衣在浴室做什麼呢?好難猜哦。】
【放過小衣吧,都快出火星子了。】
陌生文字的信息量太大,我有些懵。
再看衣架,果然少了一件紅色的小衣。
我披衣走向浴室,試探道:「夫君?」
浴室驀地傳出一聲低喘。
彈幕炸了:
「妹寶一句話就繳械了,反派你行不行啊?」
-1-
謝硯舟的孿生弟弟?裝傻?
謝硯舟何時竟還有一個孿生弟弟?
還有什麼女配,什麼反派,什麼男主?
我怔住了,不知這些莫名出現的文字在說什麼。
只是謝硯舟這些日子沐浴的時辰確實有些長。
向來矜貴的侯府公子還主動幫我整理貼身衣物。
好像,是有些可疑。
我看向衣架,果然少了一件緋色蟬紗小衣。
想着,我起身披衣走向浴室。
謝硯舟素來喜愛明亮。
可自從撞壞頭後,他每次沐浴都只留一盞玉燈。
燭光昏暗。
淺淡的蘭草香隨着水汽在我鼻尖暈開。
水聲翻湧,夾雜着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我探頭,試探道:
「夫君?」
驀地,呼吸聲變得更加急促。
最後變成了一聲略帶沙啞的低喘。
那語調莫名聽得我耳朵發麻。
還來不及反應,半空中的文字忽然飛速變換起來:
【啊啊啊啊女配你來的正是時候!】
【ber 妹寶一句話你就繳械投降了,反派你行不行啊?】
【反派剛出新手村就遇到頂級魅魔,正常。】
正當我被那些文字弄得眼花繚亂時,水聲停止了。
謝硯舟的聲音低低響起,帶着一絲啞意:
「姐姐,怎麼了?」
語氣與平常別無二致。
文字消失了。
我按下心頭疑慮,回道:
「你可見到了我的小衣?」
「小衣?大概是丫鬟拿去浣洗了。」
半個時辰前,綠珠好像確實拿出去過一桶衣物。
興許是我多疑了。
我回到榻上,又看到了那些文字。
【他騙你的女配!他正拿着呢,只不過——爛了。】
【細說爛了。】
【現在爛的是小衣,以後爛的指不定是什麼呢,女配你小心點。】
-2-
我蹙眉,看不懂文字是什麼意思。
帶着水汽的高大身軀從身後貼近了我。
「姐姐…」
想起那些文字。
我悄無聲息地與身後的人拉開了些距離。
可下一秒謝硯舟就跟了過來,甚至黏得更緊。
而新婚時他還一臉厭惡地告訴我:
「謝沈兩家百年世交,我會給足你正妻應有的體面,每逢十五我會陪你,其他時間分房而睡。」
「至於他事,早斷念想。」
可自他撞壞頭後,便與我格外親近。
思及此,我決定驗證一下。
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謝硯舟。
我轉了過來,手抵在謝硯舟的胸膛上,將他稍微推遠了些。
謝硯舟不解,帶着一絲委屈:
「姐姐,我疼。」
「乖,別動,我看看你側腰的傷口。」
我揚脣一笑,以示安撫。
謝硯舟果然乖乖不動了。
我撩起他的寢衣,摸索着向下。
「等等姐姐……我,我轉過去吧。」
謝硯舟卻突然按住我的手,翻身背對着我。
正好,我可以細細查看一番。
文字又出現了。
「正是藏不住老鼠的年紀。」
「還挺講禮貌,知道不能拿槍對着人。」
「不是反派你就這點定力,你十四歲上戰場勇冠三軍無人可擋的氣勢呢?」
「等等,女配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她在幹什麼?」
我正略過纏着紗布的傷口,盯着他的後腰。
謝硯舟生得芝蘭玉樹,是京城有名的玉面郎君。
可眼前的這幅軀體。
膚色微暗,肌肉緊繃,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矯健黑豹。
最關鍵的是。
他的後腰沒有我曾看到的那塊暗紅色胎記。
這不是謝硯舟。
「女配發現老公被換了?」
「完了完了,男主這會正在陪女主呢,女配不會鬧起來吧?不要打斷我們小情侶甜甜蜜蜜啊。」
「突然好心疼女配和反派,一個被抄家賜死,一個去救她時被萬箭穿心,不得不說男女主有點太狠了。」
「狠什麼狠,當初就是女配她爹帶人搜捕楚家,讓女主堂堂世家小姐淪爲歌伎。要不是男主恐怕清白都保不住。」
文字變來變去,像是吵起來了。
而我看得面色慘白。
-3-
原來我是一個話本子裏的工具人女配。
女主楚煙兒的父親牽連外族,侵吞土地,逼得底層百姓走投無路,被我爹查了出來稟明聖上。
楚家倒臺,男子流放,女子一律充入教坊司。
爲替楚煙兒報仇,謝硯舟與我聯姻。
借沈家勢成爲權傾朝野的攝政王后卻轉身爲楚家平反,將沈家抄家滅族。
而謝藺安,他的孿生弟弟,用來欺騙我的工具。
謝硯舟體弱,而謝藺安從小健壯。
母親厭他,認爲他奪走了哥哥的精氣。
所以自幼被送到鄉下莊子上由奶孃養大。
謝硯舟貴爲侯府世子,養尊處優。
而Ţū́⁽謝藺安十四歲就早早上了戰場,靠着自己一路拼殺才稍稍換得侯府正視。
卻因救我捨棄一身軍功,在刑場上被萬箭穿心。
我眼神複雜,輕輕放下他的衣服。
想起沈家的慘烈結局,我攥緊拳頭。
無論如何,我決不會讓謝硯舟得逞。
文字說謝藺安愛我入骨……
我傾身,如水般的長髮滑落在眼前人的胸膛。
「謝藺安?」
身下的軀體驟然僵硬。
而文字更是瞬間炸鍋:
「臥槽女配竟然真的知道了!她怎麼知道的!」
「我去我有點期待女配的反應。」
「補藥啊,女配快下線我還要看男主娶我們煙兒呢。」
無視翻湧的字幕。
我強硬地將謝藺安翻了過來,逼他直視我。
謝藺安逐漸漲紅了臉,整個人像一隻煮熟的蝦子。
「你……你何時發現的?」
我並未回答,盯着他的眼睛道:
「謝硯舟派你來的?」
「是…不,不是…」
謝藺安有一絲慌亂,按在我肩頭的手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是他要害你,我爲了救你才——」
我蹙了蹙眉:「我們之前認識嗎?」
謝藺安還未回答,文字已爭先恐後地湧出:
【對呀女配,你小時候救過他,只是你不記得了。】
【戍華山回京路上,你和他一起被綁架了。】
【反派當時還嚇哭了,笑死。】
文字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
-4-
那是我不過十歲,在回京的路上被山匪挾持向父親勒索錢財。
與我一同被綁的還有一個年紀相仿的小少年。
聽說也是京城某家的公子。
因着是兩個半大孩子,山匪看管得並不嚴格。
卻不想我每年都從此路避暑返京,對這裏早已是瞭如指掌。
偷偷割斷繩子後,我毫不猶豫地帶着他跳進了後山一處懸河,被家人解救。
童年回憶已模糊不清。
只記得那年送到府上的謝禮中似乎都有一個「安」字。
原來是他。
見我神色怔忪,謝藺安有些激動: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
我點頭,眼神複雜。
所以,爲報年少之恩。
他竟萬箭穿心也在所不辭。
我定定看了他兩秒,伸手在他腰上戳了一下:
「傻。」
「嘶,疼——」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他傷害你的。」
謝藺安話音剛落,文字又出現了。
「別說大話了反派,明天你哥就給女配下藥讓她被乞丐糟蹋了。」
「說實話,有點討厭這種毀人清白的劇情,男主手段有點卑劣了。」
「不讓她失貞後面男主咋休她啊,我們煙兒寶寶可是要做正妻的,女配趕緊滾。」
明天是皇后辦的賞花宴。
謝硯舟竟然要在這種場合對我使這等腌臢手段。
真是狠絕。
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看着飛速滾動的文字,心中有了主意。
「你過來。」
我朝謝藺安勾勾手指,傾身耳語幾句。
還好,謝硯舟此時只是一個世子。
一切都還來得及。
謝硯舟,既然這尊貴的侯府世子你不做。
那就墮入到塵埃裏,永遠與爛泥爲伍吧。
-5-
第二日賞花宴,我果然看到了謝硯舟。
他將皮膚刻意塗黑,身後跟着喬裝打扮後的楚煙兒。
落座後,我佯裝驚訝地看着謝硯舟:
「這位是?」
謝藺安側身將我攬過,笑道:
「這是我胞弟,謝藺安。大婚當日他遠在邊關,你沒見過他。」
「藺安,叫嫂嫂。」
謝硯舟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謝藺安放在我肩頭的手,頷首見禮:
「…嫂嫂。」
我笑道:
「你們二人長得真是……一模一樣。」
謝硯舟神色有一瞬的僵硬,笑道:
「大抵是雙生子的緣故。」
「是嘛。」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宴畢,圍獵開始。
我看向謝藺安,他暗暗朝我點了點頭。
皇帝一聲令下,戰馬嘶鳴,飛箭如雨。
爲保證謝藺安左郎將這一身份不漏破綻。
謝硯舟帶着謝藺安的副手魏青奮力騎射,獵下一頭豹子和一隻鹿。
就在他打馬回營時,一條不知從哪棵樹上躥出來的青蛇猛然撲向謝硯舟。
千鈞一髮之際,一支羽箭擦着謝硯舟的鬢邊射過,將那條蛇穩穩釘死在樹上。
但爲時已晚。
那蛇已在謝硯舟耳後咬了一口,留下兩道齒印。
不過片刻,謝硯舟耳側乃至後頸已是青黑一片。
「二公子,二公子!」
僕從大亂。
魏青急忙抱拳上前:
「公子,屬下在軍中曾略學得一些可解蛇毒的急救之法!」
「快!快給本世——本公子解了!」
謝硯舟氣息不穩,額上滲出層層冷汗。
「要把被毒腐蝕的爛肉剜出來,可能有些疼。」
Ṱů₊「這帕子上浸了麻藥,公子咬着,可止些疼痛。」
謝硯舟嘴脣烏紫,抖着手接過。
饒是有麻藥,謝硯舟也漸漸疼得昏死過去。
一炷香後,腐肉清理完畢。
但他被咬傷的耳側卻留下了一道去不掉的醒目黑疤。
營地出了狀況,女眷這邊卻是言笑晏晏。
上完菜餚,侍女們眉眼低垂,魚貫而出。
最後一位侍女經過我身邊時不慎碰到一隻茶盞。
酒水灑出,我身上頃刻溼了大半。
「奴婢該死,求夫人恕罪。」
端着盤子的婢女慌忙跪下,抖若篩糠。
「笨手笨腳,成何體統!夫人息怒,奴婢這就帶您下去更衣。」
我起身,對想跟着我的綠珠擺了擺手,跟着出聲訓斥的嬤嬤出去。
嬤嬤引我到一處偏殿,端來一杯酒。
「夫人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爲您拿新的衣裙。」
看着我喝下後,她拱手告退。
嬤嬤走後,蠟燭突然全部熄滅,殿內一片漆黑。
伸手去推殿門,果然已被鎖死。
我勾脣一笑,向內室走去。
拍了拍手後,鏡子後的暗門緩緩打開。
謝藺安抱着昏過去的謝硯舟走了出來。
「準備好了嗎?」
「嗯,那帕子他咬了很長時間,已經起作用了。」
我看了眼謝硯舟。
他雙眸緊閉,躁動地在謝藺安懷中撕扯自己的衣領。
我示意謝藺安將謝硯舟放到榻上,順手解開了他自己扯不開的衣帶。
外面漸漸傳來低語,是楚煙兒的聲音。
「快來,就是這邊。」
「完事後會有人過來點燈,務必要讓貴人們看見她的醜態。」
一陣淫笑響起:
「大人放心,絕對讓她跑不了。」
羅帳中,謝硯舟面色酡紅,發冠散亂,露出大片胸膛,模樣極是勾人。
我勾脣一笑:「接下來,就讓他好好享受吧。」
-6-
該走了。
我扯了扯謝藺安的衣袖,剛想開口,卻忽然發現身體某處湧上一陣燥熱。
不好。
我掃了眼殿內,在角落發現了一炷快熄滅的香。
再看謝藺安,他面色難看,泛着不正常的潮紅。
顯然也和我一樣吸入了大量迷香。
「快走。」
謝藺安道聲「得罪」,伸臂攬住我的後腰。
幾個起落後,落在一處殿前。
溶溶月色中,他的喘息漸漸加重。
「謝硯舟這卑鄙小人,不僅在茶水中下藥,竟然在殿內也燻了迷香。」
我也熱得難受,身體深處像有萬蟻啃噬,酥癢難耐。
深呼吸幾息後,我拔下發簪,倒出裏面的藥丸。
「幸好,我害怕發生意外,提前備瞭解藥——唉怎麼只有一粒?」
我不死心地繼續倒。
反覆幾次後,終於接受了只有一粒的這個事實。
「怎麼辦?」
我爲難地看着謝藺安。
「無事,殿後有個池塘,泡一會藥效自會下去。」
謝藺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不知是藥效還是距離太近。
他灼熱的呼吸噴在耳畔,激起莫名的麻意。
「可否借用一下你的手帕,事出緊急,我沒帶……」
謝藺安嗓音低啞,欲言又止。
文字又出現了。
【小衣你還擱兜裏揣着呢,又惦記上手帕了,我說你小子。】
【哈哈哈哈哈女配快給他吧,等會 GGBong 了。】
【一個捂上邊一個捂下邊,你別太會享受。】
【機長要起飛了。】
文字又在說些我看不懂的話了。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我莫名有些不敢看謝藺安,掏出手帕遞給他。
「給你,快去吧。」
「好。」
身後傳來撲通水聲,我趕忙背過身。
文字突然變得又密又多,滾動的速度急如流星。
「讓我數數,二,四,六,八,我的老天爺啊!秦海璐捂胸口。jpg」
「臥槽反派的胸肌好大,對了,說到大……】
「田小娥招手。jpg」
「女配你糊塗啊,這你都能忍住不喫!」
這回我看明白了,臉一下子變得燒紅。
少時從軍,謝藺安的身材確實健碩。
穿衣時看不出來,脫了就……
打住打住,我在想什麼。
「開始了開始了,男主拿出小衣就是一個史詩級過肺。」
「小衣老演員了。」
「哎哎哎怎麼打碼呢還,這你就見外了嗷。」
「有什麼是我會員不能看的,快給我放出來!」
-7-
看着這些文字,我的心跳莫名漸漸加快。
謝藺安他,現在在做什麼?
我忍不住捏緊手指,悄悄轉過頭。
夜色如墨,謝藺安裸着上身浸在水裏。
水珠順着他寬闊的肩背滾落,滑到勁窄的腰身。
池面堪堪遮過胯骨,隱約可見水下起伏的輪廓。
水聲漸高,愈來愈急。
只是在水裏泡着,聲音有這麼大嗎?
我有些疑惑,可那些文字上一秒還在飛速滾動,下一秒突然就消失了。
夜風輕搖蓮花,帶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喘息。
暗香浮動。
池水被他在水下的右手攪碎,映着月光,蕩成粼粼的銀。
一抹熟悉的緋色隨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扎進我眼裏。
那是——我失蹤的小衣。
謝藺安他……
我的臉「轟」地燒了起來。
自幼養在深閨,我從未見過這等場面。
我欲別開眼,可視線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從那寬闊的肩背上移開。
水聲漸急。
少頃,池面歸於平靜。
夜風微涼,可我的胸口卻始終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燥意。
奇怪。
明明已經喫了解藥,怎會還如此灼熱。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響起。
我趕忙背過身去,卻忽地瞥見浮上池面的那抹緋色。
軟薄的布料上佈滿不自然的皺褶,像是被人緊緊攥握過。
想起謝藺安那雙骨節分明的手——
「姐姐——」
清涼的荷風撲面而來,帶着未乾的水汽。
我渾身一顫,飛速與謝藺安拉開距離:
「藥效可退了?退……退了的話我們就走吧。」
謝藺安正欲開口,突然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
「站住,你是何人?」
那人轉身行禮,卻在看到我的瞬間猛然瞪大雙眼,活像見了惡鬼。
「夫……夫人,您怎麼會在這裏?」
是引我入殿的那個嬤嬤。
「放肆!」
謝藺安冷了眼神。
前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夾雜着各異驚呼。
「是謝家二公子!」
「二、二公子,您!……」
嬤嬤瞬間臉色慘白。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慌亂躲閃的眼神,對謝藺安訝然道:
「發生何事了?你快換好衣服,我們過去瞧瞧。」
過去時殿前已經站了很多人。
「嘖嘖嘖,這謝家老二竟是個斷袖分桃,青天白日便與人……」
「有這等癖好便罷了,竟還與那種下等人……」
「阿彌陀佛,皇后娘娘的宴席竟被這等骯髒之事污穢了。」
已婚的貴婦們圍在一起竊竊私語,面上難掩嫌惡。
閨閣千金們則羞紅了臉,不敢往殿內看。
-8-
「發生何事了?」
我問與我向來交好的相府千金姜姝。
姜姝看了眼我身後的謝藺安,欲言又止,似是難以啓齒。
「謝二公子他,他在殿裏與——」
姜姝的話被一道勃然的怒吼打斷。
「逆子,逆子!老夫今天非得打死你!」
是永寧侯謝昌。
我和謝藺安對視一眼,疾步入殿。
一股難以言喻的腥麝之氣撲面而來,昭示着這裏剛剛發生了什麼。
殿內燈火通明。
謝硯舟神色迷濛地趴在榻上,光裸的上身佈滿紅痕,下身勉強掛着一條中褲。
素白的布料被撕得不成樣子,上面泅印着一團深色的紅。
謝昌面色鐵青,跨步上前抓住謝硯舟的胳膊將他摜到地下。
謝硯舟脊背重重砸在地上,呻吟出聲。
痛意讓他清醒了幾分。
待看清謝昌雙眼噴火地站在跟前,謝硯舟急忙惶惶跪地:
「父親…」
「我謝家百年清譽,怎會出你這等齷齪之徒!」
「來人!取我的鞭子來!」
「今日我就當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打死你這逆子,以證家法!」
待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後,謝硯舟臉上瞬間血色褪盡。
周遭人鄙夷的眼神和毫不掩飾的竊竊私語更是讓他無地自容。
他強撐着不可描述的疼痛,膝行上前:
「父親,父親!兒臣是被歹人迷惑的!」
「兒臣也不知,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住口!事到如今還在狡辯!我以爲軍中會好好磨磨你那桀驁不馴的性子,沒想到如今更是頑劣不堪!」
永寧侯暴怒嘶吼,揚鞭抽下。
「啪!」
浸過鹽水的牛皮鞭抽在皮肉上的聲響,驚得檐下燕子撲棱棱飛起。
因着跪在這裏的人是「謝藺安」,謝昌下手沒有絲毫手軟。
謝昌生性淡薄風流,偌大的侯府除了侯夫人外共有五位姨娘。
庶子庶女加起來十幾個。
縱使是嫡子,但對於連生身母親都厭惡的謝藺安,謝昌就更不甚在意。
如今謝家聲譽被這樣一個棄子玷污,謝昌窘辱備至,揮鞭時便毫不留情。
一鞭一鞭使出了十足的力氣。
謝硯舟這身皮肉養得金尊玉貴,何時受過這等苦楚。
劈頭蓋臉的幾鞭下去便皮開肉綻,後背血肉模糊。
身後難言的疼痛和背上的劇痛交織,謝硯舟終於支撐不住,趴在地上劇烈顫抖。
待看見我和謝藺安,謝硯舟眼神驟亮:
「藺——兄長,快幫我跟父親解釋一下……」
謝藺安疾步上前:
「父親息怒,這其中恐怕有什麼誤會,以我對藺安的瞭解,他絕對不是這種人!」
「讓開!什麼誤會,他都被,被人……」
謝昌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那污穢之詞。
盛怒之下,再次揚鞭。
「父親!」
謝藺安搶先一步撲上去護在謝硯舟身前,挨下了這結結實實的一鞭子。
「夫君!」
我驚呼出聲,也跟着求情:
「父親,藺安他一時糊塗,罪不至死啊!」
眼見誤傷了最寵愛的兒子,謝昌手下一頓,最終還是扔了鞭子,扭頭冷聲道:
「來人,給我把這逆子帶下去。」
謝硯舟剛經歷了一番「磋磨」,又捱了頓鞭子,這下被謝昌軟禁在祠堂中,安生了不少。
但我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
因爲馬上就到了神祕文字所說的,書中最關鍵的劇情節點——
狄戎來犯。
-9-
書中謝硯舟正是通過僞造信件污衊沈家勾連狄戎,將沈家抄家。
等謝藺安趕到時,我沈家一百餘人已命喪於箭雨之下。
而在上次被當衆鞭打的恥辱刺激下,謝硯舟勢必會將計劃提前。
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暗中戒備。
但一個疑惑始終在我心頭盤旋。
謝藺安明明已經知道謝硯舟的目的,按理說會早做防備,可最後我們卻都死了。
那麼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裏?
我心中隱隱不安。
狄戎來勢洶洶,不到一月便連續攻破三城。
所到之處,血流成河。
戰事四起,謝硯舟與謝藺安換回身份。
我有心阻止。
可謝硯舟不通武藝,若是在戰場上暴露了身份便是欺君大罪,二人都難逃一死。
謝藺安只能奔赴戰場。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種感覺終於在我看到許久未見的文字時得到了證實。
臨行前,謝藺安爲我留下一個侍女。
「她是飛鳶,武藝高強,我不在時可以貼身保護你。」
飛鳶行禮,一絲不苟,挑不出任何錯誤。
可文字卻在此時出現:
【反派還不知道呢,這個婢女的真實身份……總之補藥把她留給女配寶寶啊,你會後悔的!】
「樓上的別劇透,讓我來猜猜,這個婢女是不是男主派來的。」
「差不多,但她確實是害死女配的原因。」
「我靠女配你自求多福吧。」
我呼吸一滯,看着飛鳶恭敬的面容,只覺得渾身發冷。
隨即不動聲色地淺笑道:
「多謝夫君顧慮周全,一路保重,早日歸家。」
謝藺安走了,謝硯舟回到了府上,依舊如從前一樣對我不假辭色。
自打從祠堂出來後,他的眼神就陰沉得嚇人。
我假裝沒認出來他的異樣,依舊每日噓寒問暖,添衣奉茶。
暗地裏卻一直提防着文字所說的話。
飛鳶和謝硯舟,究竟是怎麼回事?
-10-
又到了十五,謝硯舟照例來我房中。
一踏進房門,他便皺起眉頭:
「府上也不曾短缺過你燈油,爲何屋中如此昏暗?」
我環視一圈,屋中明明燈火通明。
知道謝硯舟喜愛明亮,侍女還特意用了添了香料的蘭燈。
怎麼看都稱不上昏暗二字。
不欲與他過多爭執,我只能吩咐道:「綠珠——」
謝硯舟揮手打斷,隨手一指:
「長情,帶她去我房中把那盞琉璃引拿來。」
被指到的飛鳶行了個禮,跟着長青出去了。
琉璃引很快被拿了過來。
燈亮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癡了。
原因無他,這盞燈實在是太漂亮了。
薄如蟬翼,釉似晴空,火光躍動時透出青碧漣漪,如大漠幻海,蜃樓之光。
謝硯舟眼尾微挑,透出一絲自得:
「琉璃引果真名不虛傳,不枉我花大力氣將它尋到。」
「夫人看這盞燈如何?」
我頷首:「精美絕倫。」
「那便將它作爲禮物贈與你吧。」
我一愣,有些遲疑。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果然,文字又一次出現。
「不要收啊女配,這可不是什麼琉璃引,而是狄戎大名鼎鼎的奪魂幡。」
奪魂幡?
這名字聽起來就邪氣四溢,絕不是什麼好東西。
文字繼續道:
「這奪魂幡邪得要命,吸入它香氣的人會漸漸神志不清,變成任人擺佈的傀儡。吸夠七次便會直接丟失三魄,變成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
我瞳孔驟縮。
沒想到這奪魂幡這麼駭人。
幸好有文字提醒,不然等燈料燃盡我估計已經失去意識了。
我裝出驚喜嬌羞的樣子掩面而笑,急忙掏出袖中的息氣丹吞下。
這才鬆了一口氣:「多謝夫君。」
幸好我一直暗中提防,不然此刻真着了他的道。
見我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謝硯舟眯了眯眼,揚脣一笑:
「夫人喜歡就好,你慢慢看,我先去沐浴了。」
謝硯舟走後奪魂幡的異香更濃烈了。
息氣丸雖能壓制這股異香,但我仍感到頭腦有些昏沉。
我咬住舌尖,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半柱香後,謝硯舟出來了。
見我躺在榻上,便試探地叫道:
「沈傲凝,你可睡下了?」
我一頓。
謝硯舟竟叫了我的全名,這是在試探我是否已失了神智嗎?
既然如此,那我不如將計就計,看看謝硯舟究竟有什麼目的。
於是我便假裝呆滯地回道:「沒有。」
「坐起來,面對着我。」
我依言坐起,面對着謝硯舟,只是眼神卻沒有焦點。
見我眼神空洞的樣子,謝硯舟很滿意,揚聲道:
「進來吧。」
「吱呀。」
門被推開,進來的人在我意料之中。
是飛鳶。
-11-
燈影躍動。
我看着飛鳶走到謝硯舟面前。
隨即,讓我毛骨悚然的一幕發生了。
一陣詭異的咔咔聲響起,在安靜的室內格外滲人。
眼前人的身體開始扭動抽搐,伴着骨骼斷裂的異響,在青森的火光中寸寸伸長。
眨眼間竟變成了一副男人的身軀。
而更令人驚悚的是,飛鳶,不,這個男人解開發簪背過身去,後腦那裏竟緩緩露出一張畸形可怖的陰沉面孔。
我頭皮發麻,四肢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這,這究竟是誰?
謝硯舟負手而立,讚歎道:
「您的攝魂術果然名不虛傳,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那人低笑一聲,後腦那張臉的眼珠詭異地轉動:
「沈家世代鎮守北疆,殺我狄戎兒郎無數,如今也該讓他們嚐嚐——被自己人屠滿門的滋味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以狄戎文字寫就的密信,信尾蓋着狄戎王庭的狼頭血印。
謝硯舟接過密信:「還差最後一步。」
「沈老將軍與狄戎往來『密信』需有信物佐證……」
男人咧嘴,嗓音沙啞如鏽鐵摩擦:
「只要將這『信物』與密信呈給皇帝,沈傢俬通敵國的罪名,便是鐵證。」
謝硯舟忽然俯身逼近假裝呆滯的我,聲音蠱惑:
「夫人,把你身上那枚青鸞玉佩給我。」
青鸞玉佩!
那玉佩是祖父臨終所贈,更是調動沈家暗衛的憑證,絕不能落到狄戎手裏!
不過幸好,青鸞玉佩作爲我沈家的重要信物,是不會隨身佩戴的。
我身上的這枚是僞造的。
謝硯舟只知道我身上藏着青鸞玉佩,卻不知它根本就是假的。
我心思一轉,木然張口:
「好。」
我解開衣帶,佯裝取出玉佩,衣襟內的手卻不經意間抖落藏於袖中的藥粉,灑在玉佩上。
謝硯舟拿着玉佩:
「七日後北疆戰報抵達時,我要看到沈家全族下詔獄的聖旨。」
我眼底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謝硯舟,誰下詔獄還不一定呢。
希望到時候你還能笑得出來。
-12-
接下來的幾天噩耗頻傳。
東邊城池接連失守,狄戎軍勢如破竹,揮師南下,誓要將南邊的軍事重地也一併拿下。
天子震怒,試圖御駕親征,被一衆老臣攔下。
我被帶入殿內時,見到的就是如此一副壓抑死寂的氣氛。
謝硯舟手持笏板出列:
「臣彈劾沈家勾連外族!此乃狄戎左賢王親筆密信,與沈家玉佩互爲印證。」
當那枚青鸞玉佩被呈上御案時,我聽見身後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
皇上一把抓過密信,面色鐵青。
「沈家竟敢……!」
「臣女冤枉!」我猛地抬頭。
「住口!」
謝硯舟厲聲打斷:「證據確鑿,你還敢狡辯?」
「要不是我細心留意,還不知我枕邊人竟是這等通敵叛國的無恥之徒!」
此番正氣凜然、大義滅親的言論成功收穫了所有人敬佩的眼神。
只有我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我等的就是這一刻。
在侍衛反應過來前,我突然暴起,將玉佩狠狠砸向盤龍金柱。
「砰」的一聲脆響,碎玉飛濺。
滿朝文武驚得後退,連皇帝都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這是枚假玉!」
我鎮定自若,高舉半片殘玉展示給衆人。
殘玉內壁的暗格在陽光下纖毫畢現。
「陛下請看!沈家玉佩認主,只有沈家血脈的血滴上去會被吸收,而外人的血則會凝成珠滾落。」
話落,我乾脆利落地劃破手指,將鮮血滴入暗格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假玉毫無反應。
羣臣譁然。
我看向謝硯舟:
「謝大人,您既說這是我沈家祖傳之物,爲何它不認我的血?」
謝硯舟面色驟變。
似是對眼前始料未及的發展有些措手不及。
我淡然一笑,拿出真正的青鸞玉佩,再次將血滴了上去。
真玉瞬間將血吸納,玉中青鸞紋路隱隱泛紅。
謝硯舟死死盯着玉佩上的紅光,喉結滾動:
「就算玉佩是假的,那左賢王的信件你又該如何證明?」
我勾脣一笑,不疾不徐道:
「這是左賢王的親筆信不假。」
-13-
「那你還敢狡辯?!」
「可誰又說,這是左賢王寫給我沈家的呢?」
衆人一愣。
皇上面容冷肅:「沈氏,說清楚。」
我叩首:
「啓稟皇上,狄戎王庭有一祕術,重要密函皆以『血墨』做標記,尋常光線下不可見,唯有以收件人之血加雪魄草汁液浸染,方顯真形。」
「而這封信真正的收件人,正是謝大人自己!」
「無稽之談!」
謝硯舟猛地轉頭,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
「你——」
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強自鎮定道:
「沈傲凝,你可知僞造證據、欺君罔上,該當何罪?」
皇上卻直直盯着我,揮手道:
「來人,取雪魄草來。」
「皇上,您不能相信——」
謝硯舟欲叩首反駁,卻被皇上打斷:
「謝愛卿,既然你是清白的,那就證明給朕看。」
謝硯舟無法,只能在衆目睽睽之下眼睜睜地看着我再次將血滴入信件。
一秒,兩秒,信件如先前的玉佩一樣,毫無變化。
殿內死寂,唯有銅漏滴水聲清晰可聞。
我微微一笑,轉向謝硯舟:「夫君,請吧。」
謝硯舟遲疑着。
但見皇上眼神越來越懷疑,便猛一咬牙咬破指尖將血滴入。
血液與信紙甫一接觸,便慢慢顯現出暗綠色的紋路。
謝硯舟面上血Ŧũ̂ₐ色一寸寸褪去:
「這…這不可能…」
就在此時,殿外傳來騷動。
渾身是血的「ťū₀飛鳶」被押了進來。
「謝大人好算計啊。」
他陰森森地笑着,每說一個字就吐出一口血沫:
「假傳軍情給我,又想讓沈家背黑鍋……」
看到「飛鳶」,謝硯舟渾身一僵,慌忙跪地:
「皇上明鑑,我根本不認識此人。」
我靜靜地看着他,脣角微揚。
「謝大人不認識他,他可認識謝大人呢。」
謝硯舟猛地攥緊拳頭,嗓音凌厲:
「都是你,你這毒婦做了什麼!」
「放肆!沈氏,無懼旁人威脅,你儘管說。」
皇上面容陰沉,命人將謝硯舟控制住。
我深深叩首,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完整地講述了一遍。
既知人要害我,我又怎會坐以待斃。
這些天精心佈置的局,終於要收網了。
那日我偷偷在玉佩上灑下藥粉示蹤塵。
示蹤塵會吸收附着之人的氣息,與雪魄草結合後,只要將被吸收人的血滴入其中,便會顯現出暗綠色的紋路。
藥粉通過玉佩沾染在密信中,吸收謝硯舟的氣息。
只要他將血滴入其中,罪魁禍首是誰,不言而喻。
至於那「血墨」,根本就是我杜撰的,爲的就是今天陪他唱上這麼一齣戲。
這一次,他必敗無疑。
不等謝硯舟反應過來,我繼續爆出一個猛料。
-14-
「陛下,臣女還有一事稟告。」
我從懷中取出一封信箋:
「三月前在宮中與男子苟合之人——其實是謝大人,謝硯舟。」
殿中死寂一瞬,繼而如冷水潑入滾油,轟然炸開。
老丞相手中玉笏「啪」地砸在金磚上,幾位年邁的御史更是踉蹌後退。
誰能想到,昔日高潔如雪的謝世子,竟在宮中行那等齷齪之事?
「住口!」
謝硯舟喝道,額角青筋虯結。
那個夜晚是他烙印在骨子裏的恥辱,如今被人當衆拆穿,謝硯舟簡直要失去理智。
「不……不是我,你這毒婦到底在說什麼!」
我拍了拍手,一名女子被帶了上來。
而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楚煙兒。
楚煙兒跪在殿中,臉色慘白卻語氣堅定:
「是謝硯舟逼迫謝藺安互換身份,好盜取軍中情報!而他確有龍陽之好,那日我親眼看見,他摟着狄戎使節的腰..穿着衣裳回來時,袖口還沾着…」
「煙兒一介罪臣之女,怎抵抗得過堂堂世子,迫於無奈,只能做他養在春風樓的幌子。實際上他們不止在樓裏歡好,還在這裏傳遞情報。」
兵部尚書突然驚呼:
「難怪之前北疆佈防圖泄露!當時值守的正是……」
「你胡說!」
謝硯舟突然暴起,盯着楚煙兒的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楚煙兒怎麼會背叛他!
我勾脣笑了。
謝硯舟大概是忘了。
他對楚煙兒的愛確實毋庸置疑,可旁人的性命卻在他眼裏不值一提。
哪怕,那人是楚煙兒的親妹妹楚瑤。
只因撞見謝硯舟與狄戎使節密會,楚瑤便被謝硯舟祕密處死。
藉助彈幕知道這個信息後,我便託人將楚瑤染血的遺物連同一封信放在了楚煙兒枕下。
若你當衆揭發他,我便讓你親手了結那個狄戎使節,並送你妹妹屍骨回鄉安葬。
而眼下,就是楚煙兒的選擇。
不過,這還不是最後一步棋。
殿外傳來腳步聲。
一道聲音響起。
「兄長敢做不敢當嗎?」
我轉頭,日夜兼程從前線趕回的謝藺安戰袍染血,自殿外大步踏入,在謝硯舟驟縮的瞳孔前站定。
「臣謝藺安拜見陛下——」
謝藺安叩首。
而皇上原本陰沉的面容,在看清謝藺安手中呈上的捷報剎那,驟然舒展。
他大步走下龍階,親手扶起謝藺安。
目光掃過那份染血的軍報,指尖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一月之內連破三城,斬敵首萬級,更生擒左賢王——」
皇帝的聲音響徹大殿:
「此乃我大周百年未有之大勝!」
滿朝文武齊聲高呼:
「陛下聖明!天佑大周!」
「好!好!」
「北疆大捷,狄戎王伏誅——謝愛卿,朕果然沒ţú⁾有看錯你!」
「傳朕旨意,犒賞三軍!北疆將士,皆加俸一年!謝藺安——」
他目光灼ṱųₖ灼:「封你爲鎮北大將軍,統領北境三軍,戍守邊關!」
然而,謝藺安卻單膝跪地,沉聲道:
「臣,不敢受賞。」
-15-
皇帝一怔:「這是爲何?」
「臣身上,至今仍揹着『獵宮穢亂』的污名。」
他嗓音微啞,卻擲地有聲。
「世人皆道謝藺安放浪形骸,於皇家圍獵之時行苟且之事,辱沒門楣,玷污軍威。」
「臣可以流血,可以戰死——」
他猛然攥拳,骨節作響:
「但臣絕不能揹着這樣的罪名,領受陛下的封賞!」
殿內鴉雀無聲。
謝藺安忽然抬手,在衆目睽睽之下——扯開了自己的衣領。
光潔的脖頸上,半點疤痕也無。
「諸位可看清楚了。」
他聲音沉冷。
「當年圍獵被蛇咬傷留下的疤——」
「——其實在這裏。」
話音未落,謝藺安已如鬼魅般閃至謝硯舟身前,一把扯下他刻意留長的鬢髮。
那道猙獰的黑疤,就這樣赫然暴露在天光之下。
謝硯舟的表情凝固了。
他下意識去捂耳後,卻摸到滿手溫熱血跡。
原是他慌亂中抓破了自己結痂的舊傷。
「不……這是……」
謝硯舟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
「是沈傲凝陷害!那蛇毒……」
他喃喃道,又突然僵住,彷彿被雷劈中:
「好啊……原來你們早就……」
謝藺安卻對他的反應無動於衷。
他抬眸,目光如刀,直指謝硯舟:
「此戰之勝,也並非臣一人之功。」
「是因臣截獲了謝硯舟通敵的密信,才得以將計就計, 反設埋伏!」
皇帝面色驟變,看着這些人證物證,欣慰瞬間化作雷霆震怒。
「好個謝世子!」
天子拍案而起, 鎮紙直砸謝硯舟面門:
「勾結外敵是爲不忠,構陷髮妻是爲不義,欺辱胞弟是爲不仁——」
他轉身,聲音沉冷而威嚴:
「謝硯舟通敵叛國,罪不容誅——念及謝ṭū₌家世代功勳, 賜鴆酒一杯,允許留全屍。」
謝硯舟面如死灰,跪伏在地。
他脣瓣顫抖,卻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那道曾被他用香粉精心遮掩的黑疤, 此刻猙獰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像一條醜陋的毒蟲,趴伏在慘白的皮膚上。
被拖進天牢前,他忽然低笑出聲:
「不可能, 不可能!我精心佈局, 怎麼會輸……!」
他掙扎扭動, 身上鎖鏈嘩啦作響,卻在下一秒被侍衛狠狠按回地面。
我Ṫù⁰目光平靜地掠過謝硯舟灰敗的臉, 如同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16-
「至於沈氏你……」
皇帝頓了頓, 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朕準你與謝硯舟和離, 另擇良配。」
謝藺安卻再次叩首:
「臣——」他的聲音沉而穩,卻讓滿朝文武心頭一震:
「願以此次戰功,換陛下恩准一事。」
皇帝挑眉:「講。」
謝藺安抬眸, 目光越過衆人,直直望向立於殿側的我。
「臣求娶沈傲凝爲妻。」
滿殿譁然。
北疆大捷的封賞何等榮耀, 這謝藺安竟要拿來換求娶嫂嫂?
皇帝眯起眼:
「謝卿不知賜丹書鐵券是何等榮耀?」
「臣知。」
「可知北境三軍統帥之位,多少人求而不得?」
「臣知。」
皇帝凝視他良久, 忽然拍案大笑:「好!朕準了!」
宮門外, 暮色四合。
我攥緊袖角,看着謝藺安大步走來,肩上傷口還滲着血。
「值得嗎?」
我輕聲問:「那些戰功, 那些榮耀……」
話未出口, 謝藺安的耳尖先紅了起來。
「十歲那年被綁架, 我蜷縮在黑暗裏,看那個穿粉裙的小姑娘麻利地割斷繩索。」
「那時,你就成了我夢裏的星河。」
「這麼多年,我唯一遺憾的就是當年掀開你蓋頭的那人不是我。」
我臉上倏然一熱。
沒想到這一介武將還會說些文縐縐的情話。
我輕笑出聲:「謝將軍。」
「嗯?」
「你是不是……」
我故意停頓,促狹地盯着謝藺安因緊張而滾動的喉結。
「偷拿過我的衣裳?」
謝藺安瞬間從耳根紅到鎖骨,戰甲下的肌肉繃得死緊:
「我…我…對不起!」
堂堂鎮北將軍, 此刻竟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郎。
我忍不住笑出聲, 主動牽住他的手。
暮色中, 謝藺安的臉更紅了, 像是被晚霞點燃的薄玉。
而我的手卻被越攥越緊。
許久未見的文字又出現了。
【什麼情況我磕的 CP 怎麼換人了,不管了小情侶 99!】
【反派暗戀這一塊……】
【小衣總算可以下班了,反派的好日子來咯~】
「氣氛這麼好, 朕的按頭小分隊呢!」
宮牆下,我們的影子被落日拉得很長,最終融成一道分不開的剪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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