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確結婚第五年,他遇到了真愛。
擔心我會傷害她。
他把人保護得極好。
他兄弟問他爲什麼不離婚。
他感慨道:「南風適合娶回家,她能幫我照顧好家裏,娜娜年紀小,她做不來這些,跟着我就好。」
沈確不做選擇,他全都要。
我卻沒有保留髒東西愛好。
-1-
沈確辦公桌上的綠植被換了。
白色蓮花小瓷盆裏的金錢木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個多肉微景觀。
我有段時間沒來公司了。
這次竟然需要祕書提前通報。
辦公室裏,沈確身邊站着身穿白色職業套裝的助理。
見我進來,助理連忙合上文件夾要退出去。
我攔了下助理。
「幫我送杯咖啡,謝謝。」
助理先看了沈確一眼出去了。
我坐在沈確對面,和他商量着下半年的各種人情往來。
一邊聊一邊記在備忘錄上。
餘光掃到助理端着咖啡過來,我伸手。
還沒碰到咖啡杯託,助理突然驚叫一聲。
我猛然抽回手,還是被滾燙的咖啡濺到。
沈確猛然起身,關心地問:「怎麼了?」
「沒事。」
「我沒事。」
兩個異口同聲的回答。
我抬頭看向助理。
助理紅着眼看向沈確。
沈確拉起我的手檢查。
「對……對不起,我以爲太太端住了才鬆手——」
「出去!」
沈確語氣冷漠嚴肅,助理用力咬着脣,滿臉委屈,抹着眼淚跑了出去。
我還沒見過敢在老闆面前這麼情緒化的員工。
「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沈確的問話拉回我的目光。
我對他搖頭。
「怎麼招進來一個這麼笨手笨腳的助理。」
沈確表面看着溫和文雅,實則極度厭蠢,以前跟不上他想法的助理都會被他嫌棄,更別說這種連咖啡都端不穩的了。
「小地方來的,膽子小,看在她家庭困難份上,懶得和她計較。」
我沒再多說,一顆心直直往下墜。
公司能發展壯大到如今的地步,可不是做慈善做出來的。
更何況沈確從來都不是憐香惜玉的性格。
他反常。
女人在這方面的直覺總是很敏銳。
我只想知道他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2-
沈確反扣在桌子上的手機震動了幾下。
他沒理,認真地和我覈對了一遍禮單。
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問他。
「今天晚餐想去哪家?」
「啊?」
沈確看了眼手機,對我露出歉疚的表情。
「晚上有個局?要不然一起?不過他們都抽菸……」
我擺手。
「你忙吧,我先走了。」
沈確親自把我送到電梯口。
「後面要辛苦你了,今天儘量早點回家陪你。」
沈確音色低沉,尤其是他放低姿態,溫柔多情的模樣沒人能抵抗得住。
我走進電梯衝他揮手。
到了地下車庫,我聯繫了司機。
「有份文件在沈確車裏,你過來幫我開下車門。」
司機來得很快,他是公司老人,我和沈確還沒結婚,他就已經給沈確開車了。
車子後排放了我不少東西,我的備用包、外套,還有訂製的靠枕。
我把錄音筆打開,塞進了前排的車子頸枕裏,順手拿了個文件夾出去。
「辛苦你跑一趟了,你女兒今年高考了吧?」
「是的,她說老師給估分的結果不錯,真是多虧了太太當年給介紹的補習老師,不然我們這些沒什麼文化的父母怎麼懂這個。」
我笑着搖頭,「是你女兒爭氣努力,你給沈確開車這麼多年也辛苦了。」
司機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小聲開口,「沈總越來越忙了,太太應該多注意些。」
-3-
沈確真的出軌了。
司機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
回到家,感覺全身的力氣被抽離。
心底依然帶着最後一絲僥倖。
我只是想不通。
他爲什麼會這樣?
我甚至沒察覺到我們之間的感情已經出了問題。
各種節假日、紀念日,他總會花心思安排。
我成了身邊所有朋友豔羨的對象。
但……
真相可能很可笑,那些昂貴的禮物或許是他愧疚的補償。
我揉着突突亂跳的太陽穴。
腦海裏一遍遍地篩查着往昔的蛛絲馬跡。
但是一無所獲。
那個助理看起來實在普通。
和以前那些故意接近沈確的女生比起來太過寡淡和卑怯。
腦海突然閃過一絲熟悉的畫面。
卑怯……
我癱軟在沙發上,手搭在額頭失笑。
我想我知道這個助理是誰了。
陸娜。
我在公司的系統裏查到了助理的名字。
入職不到兩個月。
但她和沈確的接觸能追溯到四年前。
她曾經拖着半麻袋土特產來感謝資助她讀書的好心人。
沈確的公司每年都會做慈善,大家都明白主要是奔着抵稅去的。
這種名利雙收的好事沒人會拒絕。
資助家庭貧困的大學生還是我的提議。
這個事是單方面的,我並沒讓平臺透露個人信息,也不知道陸娜是怎麼知道地址還找過來的。
她那時候又瘦又黑,身上帶着從小地方出來的土氣。
不敢抬眼看人,甚至不敢進門,只是囁嚅着感謝,指了指麻袋裏的東西。
「不用,你弄走。」
路過的沈確皺着眉開口,看着門外的人滿臉不耐。
「也不用你感謝,不要不經允許擅自上門打擾。」
女孩立刻淚眼汪汪。
我不贊同地推了沈確一把,覺得他太刻薄,人家畢竟大老遠辛苦帶來的東西,是份真誠的心意。
我留下了東西,還讓阿姨準備了一兜子水果送她。
她沒要,跑了。
想到這裏不禁苦笑。
如今的變化和以前相比實在不小。
怪不得見面的時候沒有認出來。
她倒是很有毅力。
-5-
沈確回來得很晚。
他喝醉了。
司機把他扶進來,他喊着我的名字。
但這次我沒迎上去,讓司機把他放在客廳。
司機臨走前把車鑰匙放在了玄關。
「難受……老婆,我頭……好疼。」
我看了沈確一眼,轉身去了車庫。
車子裏瀰漫着濃重的酒精味,但我還是聞到了其中夾雜着的香水味。
行車記錄儀刪除了不少內容。
我抿着脣,拿出了錄音筆。
很快,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冒了出來。
「爲什麼兇我?」
「你故意用咖啡潑她?」
陸娜沒否認。
「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你如果不要我,我會死。」
「嫉妒她!」
「想要你是我一個人的!」
衣服窸窸窣窣摩擦的聲響。
「我可以這樣,她可以嗎?」
「張嘴!」
沈確呼吸不穩,聲音急促。
陸娜驚呼一聲,接着就是一陣不堪入耳的……
我捂着嘴巴乾嘔兩聲。
太噁心了。
我全身冷汗地僵坐着,自虐似的逼迫着自己聽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裏重新有了動靜。
「你今天喝這麼多,還回去?」
是馮鵬的聲音,是我和沈確共同的同學兼合夥人。
「你一個總裁幫助理擋酒?太明顯了。」
「沈確這不像你,你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了吧?」
沈確帶着醉意笑出聲。
「她好傻,她說她什麼都不要,就只想和我在一起。」
「和她在一起我很放鬆,很不一樣的感覺。」
「看不得她受欺負……會心疼,這算……喜歡嗎?」
馮鵬「嘖」了聲。
「玩玩就行了,你可別亂來,你應該知道南風眼裏不揉沙子。」
馮鵬見沈確不搭腔,急了。
「你既然這麼稀罕陸娜,爲什麼還讓她做小三?爲什麼不和南風離婚?」
車廂裏一片寂靜。
過了許久,沈確長嘆出聲。
「我和南風……南風適合娶回家,她能幫我照顧好家裏,我對她還有感情,但……已經不是愛情了,現在是親情,她是家人。」
「我不想傷害南風,但我忍不住不去想娜娜,我控制不住,這是在南風身上從未有過的感覺。」
馮鵬「哎呀」一聲。
「你別說了,你醉了。」
沈確喃喃出聲。
「馮鵬,我沒醉,我腦子現在很清醒。」
「娜娜年紀小,傻得可憐,她很愛我,她讓我體驗前所未有的自由快樂,她需要我。」
「南風也很好,我欣賞她,但……也怕她。她雖然不在公司,但財務和人事都是她的人,公司幾個大客戶的人脈關係也都被她死死抓着不放!」
「我要時刻捧着她,求着她。我不像她的丈夫,像她的兒子,不對……更像她的奴隸!」
馮鵬嘖嘖好幾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最後只憋出一句。
「你這……這麼說對南風太不公平。」
沈確「嗯」了聲。
「所以,我不會和南風離婚,就像現在這樣,把名分給她,把愛給娜娜。」
馮鵬倒抽了口涼氣。
「你還想兩個都要?如果南風發現了呢?」
沈確沉默很久,以爲他已經睡着的時候,醉醺醺的聲音含糊但堅定。
「我不會讓她傷害娜娜。」
馮鵬難以置信。
「二選一,你選誰?!」
-6-
聽到最後已經麻木。
我以爲我會痛徹心扉。
會怨恨、會詛咒、會報復。
實際上,我比想象中的平靜。
沈確的名分不重要,愛也是。
也輪不到他選。
我要離婚。
-7-
回到家。
沈確迷糊地坐了起來。
「老婆,你去哪兒了?我難受……」
沈確撐着搖晃的身體向我撲過來。
我閃開。
只要想起他幹了什麼就生理性排斥。
「老婆……」
「身體髒死了!」
沈確突然捂着嘴巴衝向洗手間,他吐了。
裏面響起淋浴聲。
我撿起沈確的手機。
打開。
逐一檢查。
他的各種軟件沒有任何異樣。
他把他和陸娜的各種痕跡都擦得很乾淨。
和陸娜的聊天頁面也只有寥寥的工作信息。
陸娜的頭像是自拍照,穿着件紫色吊帶站在海景房的陽臺上。
這不是她一個大學都要靠着好心人資助纔讀完的貧困生的消費水平。
她臉上的墨鏡裏反射出一個男人模糊的身影。
我放大。
看來她也不是很甘心一直隱姓埋名。
我繼續查了沈確的各種賬單。
果然看到了一大串對着一個固定賬戶的轉賬記錄。
剛開始還只是 1000、2000、5000……
很快就變成了 10000、13140、52000。
最大的單筆破了十萬。
我舉着手機錄視頻,手都要舉酸了,才滑完。
以前總聽人說,沒有女人能從丈夫的手機裏笑着走出來。
我覺得這話太絕對也太悲觀。
沒想到,原來是真的。
-8-
沈確圍着浴巾出來。
他的體型挺拔修長,一直有鍛鍊習慣,用現在的流行詞形容就是帶着層薄肌。
西裝革履的時候成熟穩重,休閒常服又不失少年氣,身上還帶着成功男人的光環。
不少親朋好友都覺得我慧眼識珠,挑到了優質的潛力股。
時常叮囑我就算結婚了也不能掉以輕心,必須看牢了他。
我覺得男人如果有了出軌的心思,你就算是把下面給他鎖上,也阻擋不住。
以前在大學,他是籃球隊主力,長相英俊,成績優異,是拿獎學金的常客。
有很多女生問他要聯繫方式,也有層出不窮的告白。
我還遇到過當着我的面挑釁想撬他的女生。
但這麼多年,無論是情感上的矛盾,還是事業上的挫折,我們都已經攜手撐過來了。
我以爲他會如同我一般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活。
沒想到他選擇我只是權衡利弊後的結果。
「老婆。」
沈確喊我。
看起來清醒了不少。
我站在陽臺,夜風吹亂了我的長髮,也模糊了視線。
「對不起,我喝多了。」
「他們一起灌我。」
「如果不是馮鵬,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我知道他提馮鵬是在對我展示他有沒有在外面亂搞的人證。
「我現在頭疼,明天再和你道歉好嗎?」
「身上還有酒味,我去睡客房。」
他對我一向都很禮貌體貼,平等溝通,尊重我的意見。
我以前認爲這是他對我認真看重的表現。
這就是我們之間表達愛的方式了。
今天才知道他會這樣,是因爲他在我面前不輕鬆。
他對我好,是因爲我對他有用。
胸口泛起細細密密的疼,像破了個洞,涼風來來回回地往裏衝。
成年人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感情的事,糾結對錯沒意義。
該做的是及時止損。
-9-
隔天,沈確做了早餐。
他手藝很好。
我們大二那年爲了創業方便,搬出去開始同居。
做飯這事都是他來。
我喜歡在廚房裏陪着他,一邊看他做我喜歡喫的菜,一邊和他暢想我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
也不是沒有甜蜜的時候。
只不過已經過去很久了。
「好久沒給你做飯了,快試試味道有沒有變。」
沈確看着我,滿臉期待。
我有些恍然,好像看到學生時期的沈確,對着我承諾要給我做一輩子飯。
「忙完這個項目,我們去度假吧。」
「媽最近聯繫我,問我們是不是應該計劃要個孩子了。」
沈確說完不等我開口,又補充道。
「你不要有壓力,這個事我們慢慢來,我也不急。」
我抿了口豆漿,覺得沈確應該不缺願意給他生孩子的人。
「你怎麼了?昨天是不是沒睡好?」
沈確說着伸手想摸我的臉。
我剛要閃開,門鈴響了。
「我去開門。」
門外站着陸娜。
她伸手,掌心裏躺着沈確的領帶夾。
看向我的目光帶着得意的笑,是侵犯領地的挑釁。
沈確走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
「你昨天醉了,ťųⁱ今天公司有例會,擔心你起不來。」
陸娜在沈確面前很乖,聲音雖然微弱,卻有恃無恐。
「不用你來提醒,你走吧!」
陸娜撅起嘴巴,眼神哀怨地看了沈確一眼,跑了。
我站在旁邊,覺得這個畫面太似曾相識。
沈確看了看時間,讓我先喫飯,他回到房間換好衣服,匆匆出門。
我站在窗前,看着陸娜等在樓下,沒過多久沈確就出現了。
陸娜雀躍地撲上去,抱住沈確的胳膊。
沈確推開她,她又鍥而不捨地抱上去,沈確就隨她去了。
陸娜上車前抬頭,往我的方向露出個得逞的笑。
-10-
我約了個經手很多離婚案例的律師。
我和沈確離婚是件挺麻煩的事。
這麼多年,各種利益糾葛,很難算得清楚。
我希望能多多爭取。
沒有感情,有錢也行。
我展示了手上拿到的東西。
讓律師擬離婚協議。
陸娜加我好友。
我通過了。
她沒說話,但朋友圈裏的東西很精彩。
最新的一條動態。
【幸福小嬌妻,接老公上班啦!】
配圖。
一張她挽着男人的手臂、十指相扣的照片。
雖然沒露出男人的臉,但依我對沈確這麼些年的熟悉程度,也知道是他,更何況背景車廂裏還有我佈置的車座椅套。
她可真的沒想掖着藏着了。
我不懂。
小三做成她這麼理直氣壯。
是真的不害怕捱打嗎?
還是篤定沈確會保護她毫髮無傷。
陸娜的更新很頻繁,一天三條打底,像早午晚打卡,每條都和沈確有關。
去網紅餐廳約會,在電影院接吻,還有更加露骨的視頻,她穿着情趣風格的衣服,脖子上繫着蝴蝶結。
【送親親老公的禮物,怎麼拆都可以。】
【老公好厲害,怎麼要都不夠。】
【好累,腰好酸,要老公揉揉。】
我眨了眨眼睛,還從來不知道沈確喜歡這些東西。
制服、手銬、皮鞭……
他們玩得很花。
看來我真的是太不瞭解沈確了。
回想身邊躺着個這麼會僞裝的男人,後知後覺驚出一身冷汗。
陸娜中午更新,在辦公室裏坐懷裏餵飯。
【老公喂的飯,再撐也喫得下。】
晚上更新,去坐了摩天輪。
【老公給的童話,故事的結尾是王子殺死老巫婆,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原來這些小孩扮家家似的遊戲,就是沈確現在每天早出晚歸的原因。
我忍着噁心,挑挑揀揀發給了律師做存檔。
-11-
我拿到離婚協議這天,陸娜的父母來了。
沈確接待。
他早早出門,臨走前讓我選好度假的地方,等他晚上回來就能確定訂票日期了。
陸娜恨不得全程直播。
沈確給足了她面子,晚上喫飯的餐廳是當地首屈一指的老字號,正常至少提前一週預約。
沈確不用這麼麻煩,因爲我認識這邊的少東家。
我不知道陸娜到底在炫耀什麼。
也不清楚沈確給了她多大的底氣。
我過去的時候,店長帶着我上樓。
包廂的門被打開,陸娜穿着身名牌,緊挨着沈確坐還不夠,必須要抱着胳膊,半個人都依過去纔行。
裏面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
沈確猛地起身,差點把陸娜推倒。
陸娜的父母不明所以,陸爸似乎看出了什麼,想開口,被陸媽拉住了。
沈確如臨大敵地看着我,臉色青灰。
「有話我們出去說。」
他害怕我翻臉。
或者害怕我傷害陸娜。
我如果真的想撕,就不是一個人過來了。
至少也要喊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先扇陸娜幾個巴掌,然後扒光了扔到大街上。
雖然出氣,但麻煩。
成年人不喜歡麻煩。
陸娜衝過來,滿眼含淚地拉住沈確的手。
「有什麼困難我都要陪你一起面對。」
沈確甩開她的手。
「我讓司機先送你和叔叔阿姨去酒店。」
很明顯,陸娜不想走。
她不知道沉浸在給自己設定的什麼劇情裏不可自拔。
我站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演大戲。
沈確對陸娜沉下臉。
陸娜不敢再說話,委委屈屈地哭了。
她拗不過沈確。
最後搞得像生離死別。
我換了個包廂等沈確。
他進來的時候已經恢復鎮定。
好像被妻子當場抓住給人家做新女婿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問。
我笑。
「你……也很有演戲的天賦,還是說你其實有病?精神分裂、多重人格什麼的?」
沈確沉默。
他摸出根菸,沒點燃。
我也沒見過他抽菸,最難熬的日子他都沒抽過。
我特別討厭煙味。
不過這會兒他也不必再惺惺作態了。
我把離婚協議放在轉盤上,轉到他面前。
他沒打開。
只看着我。
「我沒想過和你離婚。」
「你背叛我的那天想什麼呢?」我挑眉,「陸娜讓你爽得腦子都沒了嗎?」
沈確臉色煞白。
最絞痛的那股勁兒過了,好像也帶走了我對沈確的所有感情。
我今天過來就爲一件事。
「簽字。」
沈確拿着筆的手在抖,筆帽拔了兩次才拔下來。
翻找到簽名的位置,筆尖懸空。
「如果我說,我可以和她斷了……」
我不想聽,也不會信。
「你覺得狗改得了喫屎嗎?」
沈確不再說話,利索下筆。
「我還有長輩要招待,先走了。」
我檢查完簽名點頭。
「記得明天去民政局。」
-12-
沈確摔門走了。
我不知道他氣什麼。
氣他不夠小心被我抓到了?
還是氣他沒辦法繼續享齊人之福了?
成年人想全都要。
但沒幾個人能既要又要,容易翻車把自己埋裏面。
回到家收拾東西,主臥裏的婚紗照太大,我一個人拿不下來。
我看着上面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當時所有人都在誇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結婚的時候都在祝福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可人心瞬息萬變。
我和沈確也算青梅竹馬。
小學認識,中學同桌,高中約好了去同一所大學。
大學自然而然地戀愛,我們是衆所周知的學霸情侶。
身體契合,想法一致。
我以爲我們能做一對相守一生的夫妻。
可就算是認識了這麼多年,關係也曾親密無間,轉過頭才發現我可能從未了解過他。
東西該扔的都扔了。
我聯繫中介,準備把房子也賣掉。
會關聯到沈確的東西,我一件都不想留。
連夜搬到市中心的公寓。
看着窗外的夜景,胸口依然會斷斷續續抽痛。
當初是沈確主動追求我。
我知道自己性格沉悶無聊,對沈確這種在學校精彩熱烈的風雲人物退避三舍。
我覺得我們並不合適。
他當時只是笑,笑得自信篤定。
他說他從很久之前就注意到我,說他不受控制地被我吸引,他也想不通原因,但他想把我納入他的未來裏。
他給我寫情書,很多份,每份都很長。
他說每次想到我就會記下當時的感受,每次提筆就停不下來。
他說每天來學校最大的期待就是能看到我,就算是不說話,心裏也歡喜。
我接受了。
經過深思熟慮。
想過最壞的結局。
但現實真的擺在眼前,負面情緒滋生出各種惡劣的想法。
想狠狠地報復他們。
又覺得爲了ƭű⁴沈確不值得。
成年人要願賭服輸,盈虧自負。
睜眼到天明,挺過去就是全新一天。
我給沈確打電話。
打到第四個他才接。
「民政局,九點。」
沈確語氣冰冷。
「今天沒空。」
「你不是知道娜娜父母來了?我要好好接待他們。」
我停頓幾秒。
「你什麼時候有空?」
「不知道!」
沈確語氣逐漸暴躁。
「你就那麼着急?還是說你早就等着ţúₑ這天了!」
我始終想不明白,先出軌的人爲什麼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倒打一耙。
「沈確,就今天。」
我的聲音冷硬,不再商量,只是通知。
「九點!你不來,我就帶着你母親去見她未來的新親家!」
說完,掛斷。
我要儘快把沈確踢出我的生活。
-13-
我領了號。
目睹了一對在民政局大打出手的夫妻,妻子頭髮散亂地躲在地上哭嚎,丈夫指着她罵罵咧咧兩句走了。
沈確到了。
我示意他去窗口。
只想速戰速決。
沈確皺緊眉頭看我。
半晌不動,最後憋出一句。
「我們談談。」
我覺得沒什麼好談的,最後能好聚好散已經是最大的體面。
「我不希望我們的婚姻結束得這麼兒戲。」
我無語地看着沈確。
「你不希望?沈確你退化得也太嚴重了,你但凡珍惜自己的婚姻也不會出軌了,你該不會覺得能永遠瞞着我吧?你覺得你可以做到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沈確沉下臉,低吼出聲。
「這麼多年,我就這麼一次,你一定要鬧到這個地步嗎?」
「我鬧?」
我實在忍不住笑出聲。
「你出軌,不反省不認錯不道歉,也不想承擔後果,你現在要怪到我身上?你真的是……讓我大開眼界!」
沈確額頭鼓動着青筋。
「這世界上就沒有不偷腥的男人,你爲什麼非要鑽這個牛角尖?」
「無論我在外面有什麼,我從來不會讓這些影響我們的家庭!你不在應酬場上,你不知道我的難處!」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沈確,你不用勉強,既然我讓你這麼難,就早點分開,你也不用再偷偷摸摸,我放你自由。你一向聰明,那麼會權衡利弊,你既然知道無法挽回,就不要再浪費時間。」
「你的行爲就是你的選擇。」
「你已經選好了。」
我起身,沈確拉住我的手腕。
「那我們的公司呢?已經準備上市了,那是我們這麼多年的心血,你也忍心……」
我沒急着掙開,只是不耐煩地看着他。
「你能忍心,我爲什麼不能?」
「屬於我的股份,我會給你三個月的時間籌集資金回購,你如果沒能力買下,我也會賣給其他人。」
沈確顫抖着肩膀。
「南風……」
「你別用你這張不知道碰過什țŭ⁽麼東西的嘴喊我的名字。」
我甩開沈確。
「太髒了。」
離婚的過程很快。
後面的事情都會交給律師來負責。
終於不用再見沈確了。
走出民政局,才知道沈確不是一個人來的。
陸娜穿着身小香風套裝,脖子上戴着最新上市的品牌項鍊,小鳥似的撲進沈確懷裏。
「老公!」
陸娜抱着沈確,用嬌俏的聲音喊他,側臉卻是看向我,表情得意挑釁。
「老公辛苦了,以後就沒什麼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了!」
沈確表情僵硬,目光閃躲。
我戴上墨鏡,坐進我的庫裏南。
沒了男人,就只能回到五百多坪的公寓裏難過了。
-14-
離婚的事很快被沈確的母親知道了。
她給我打電話。
「這事是沈確的不對,你應該是趁機以此提條件把他名下所有財產捏在手裏,爲什麼要離婚呢?」
「你這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便宜了那個小賤貨!」
「你先冷靜一段時間,回頭我會讓沈確帶着誠意來找你道歉!」
「反正我是不會讓他把那種貨色帶進門。」
我只是聽着不說話。
臨了,提醒她記得去醫院找老中醫做復健,以後這種預約也要她兒子來費心了。
有錢,有閒。
離婚反而覺得一身輕鬆,從未有過的自由。
我給自己放了個長假。
去了以前早就做好計劃但總是沒時間去的地方。
看過高山、大海、森林,坐着直升機俯瞰,一切都那麼渺小。
我開始自駕,準備去看日照金山。
馮鵬給我打了電話。
我接通,那邊先是大片沉默。
我升起車窗,把風聲隔在外面。
「他出軌那天起,我就知道會有今天。」
「抱歉。」
我笑了笑。
現在再聽這些,已經沒了半點波瀾。
過去的就過去了。
「不用。」
「你有事嗎?」
馮鵬嘆了口氣。
「陸娜懷孕了,沈確準備娶她。」
我瞭然,也明白爲什麼沈確的母親沒有再聯繫我說什麼復婚的事了。
「以後他的事你不用和我說了。」
離婚之後,就再沒聯繫的必要。
我只慶幸沒有孩子。
「這都什麼事啊!」
馮鵬罵了兩句。
「沈確把陸娜升爲人事部門經理了,她最近一直在搞你當初招進來的那些人。」
「沈確說要整改,準備擴大規模尋求上市。」
「他現在狀態不對勁,像是憋着口氣,想證明自己,或者說想讓你後悔……」
「他是引進了其他投資人才買下了屬於你的那些股份,如果不是他現在現金流緊張,我也……我真的也想退出去了。」
我知道馮鵬找我肯定不止私事,但公司的事早就和我無關了。
沈確想擴大規模也不是什麼新奇的事了。
早些年靠着大力出奇跡,多線投資,只要中了一個就有賺頭。
但今時不同往日,經濟週期不一樣。
以前能快速積累原始資本,可能也不是因爲個人能力多出衆,只是碰上了行業風口。
如果是因爲這個,就覺得自己異於常人,那就真的太自負了。
人教不會的,喫個虧就會了。
我已經把沈確和陸娜都拉黑了,他竟然還要讓馮鵬給我發請柬。
我沒去。
但我們共同認識的同學朋友太多了。
現場的圖和視頻都源源不斷地發到我手機上。
我設置了消息免打擾,繼續自駕旅遊。
-15-
在外面曬黑了兩個度,心滿意足地踏上歸程。
回到家還沒開始洗漱,好友就耐不住直接殺上門要帶我去酒吧,點十八個男模放鬆。ẗųₛ
「酒吧並不是能讓我放鬆的地方。」
我知道好友的好意,她想幫我找回點場子。
但我過得如何自己心裏清楚就行,不需要表演給別人看。
等我半乾着頭髮出來,好友已經打開了瓶紅酒。
「沈確,當年真是看走了眼!」
「你是不知道,那個助理現在一副奴隸翻身,終於做上奴隸主的嘴臉,公司裏被她的摳唆行爲弄得哀聲載道,我爸說等合約到期就不考慮續約了。」
我接過好友遞來的酒杯,抿了兩口。
「讓叔叔退出來吧, 馮鵬那邊有動作嗎?」
好友眼睛發亮地看着我。
「你怎麼知道的?他在私下找人接手呢,嘴上說是在爲自己的其他投資項目籌錢, 實際上……誰看不出來啊?」
「聽說有次應酬,陸娜一副抓姦的架勢衝過去堵人, 嚇到了投資商, 馮鵬讓她滾出去, 陸娜指着他的鼻子和他對罵, 反正投資是沒什麼動靜了。」
「馮鵬因爲這事和沈確在公司裏吵得特別厲害, 聽說那天一整個樓層的人都能聽到。」
好友說着笑了起來。
「大傢俬下都說看來沈確是真的遇到真愛了。」
我跟着笑了。
知道這可不算是什麼好話。
「你以後什麼打算?」
我搖晃着紅酒杯, 抬頭一飲而盡。
「和熟悉的朋友在熟悉的領域做點小生意, 女人太過操勞確實容易老。」
以前經常失眠,嘗試過很多辦法都不見效。
現在才知道,沒有煩心事, 每天早睡早起, 規律飲食就能解決掉所有的小毛病。
「還在想要不要去國外把Ţŭ⁵當年沒去讀的學位讀下來。」
好友舉雙手支持我, 又開始抨擊起沈確。
「當年就不該爲了個男人放棄,辜負真心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我知道好人有好報, 惡人有惡果更多時候只是句心理安慰。
但真的沒想到沈確的公司會那麼快出事。
因爲陸娜突然剋扣了銷售部的獎金分紅和績效。
其中一個部門銷冠直接跳槽到對家, 還帶着原來公司的新品賣點。
對家提前推出了相似的款,前期沈確那邊的預熱宣傳ŧũ̂₄全都替別人做了嫁衣,損失的數額不小, 但更可怕的是後面的連鎖反應。
資金鍊斷掉的消息一旦傳出來, 公司基本就廢了。
-16-
再次遇到沈確是在一個高端會所。
這個城市雖然很大, 人也很多,但我知道或早或晚都會碰到。
好友張羅着要給我弄慶祝單身的宴會。
幾個女人鬧到很晚, 在會所休息區裏等着司機來接。
沈確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的, 臂彎挽着個女人。
ţű₇不是陸娜。
好友眼尖,無聲地提醒所有人,個個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誰啊?這是?」
「好像是……徐家的。」
「嘖嘖,沈確真沒錢啦?這次找了個家裏真有礦的?」
「徐家的這位出了名的脾氣大, 她的異國婚姻就是因爲她家暴結束的。」
又是一陣小聲驚歎。
我打了個呵欠,醉眼朦朧,剛冒出來的瞌睡突然被一聲尖利的叫喊驚醒。
陸娜從外面衝進來。
會所的員工想攔着, 但她挺着自己的肚子,沒有人敢真的對她用力。
「臭婊子!賤女人!」
陸娜罵着衝上前, 抬手就抓住了徐小姐的頭髮。
徐小姐毫無防備, 但很快回過神,揚手就是響亮的一巴掌。
陸娜像是被打傻了。
徐小姐罵得更難聽, 對着陸娜毫不客氣地左右開弓。
最後被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隔開。
「沈確!管好你家的蠢貨再出來賣!」
徐小姐罵完,轉身就走。
陸娜跌坐在地上哭着質問。
「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說過你只愛我一個的啊!」
沈確冷冷地看着撒潑打滾的陸娜。
「你插足別人婚姻的時候,沒想過有今天嗎?」
陸娜錯愕,盯着沈確難以置信。
「你……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沈確目光嫌棄的看着總是不分場合鬧騰的陸娜。
「離婚吧。」
陸娜驚駭地起身。
「我不!我死也不!」
陸娜說着,生怕沈確會拖着她去離婚,轉身跑了。
沈確站在原地片刻,抬眼看了過來。
幾個好友不約而同地埋下腦袋。
我反應遲鈍,直直地和沈確對上視線。
沒想到難得出來一次還能遇到這種事。
沈確抬步走了過來,好友閉着眼頭一歪裝睡,平時她最嗨,遇到事裝死最快,其他幾個有樣學樣。
我被逗笑。
沈確在我面前站定。
「送你回家。」
我抬眼。
沈確變了很多。
以前他爲了合作也能屈能伸,但始終有自己的底線原則。
現在他的身段可真的太柔軟了。
完全不要臉了。
我搖頭。
他笑了。
「看到我這樣, 你高興嗎?」
我搖頭。
「沈確,我不恨你。」
愛恨都需要很多的能量來支撐。
我和他已經結束了。
沈確瞬間紅了眼眶。
「安南風, 我恨你!恨你放棄我!」
我:「……」
好友直接原地跳起來甩了他一巴掌。
其他幾個朋友看似上去拉架, 結果沈確又劈頭蓋臉地捱了好幾巴掌。
「別打了……」
我動了動嘴巴,聲音可能太小了,沒有人聽到。
沈確被工作人員冒着衆怒送了出去。
世界終於清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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