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熄

我在二手平臺開了一家專門出明星小卡的網店。
以低廉的利潤出給追星妹寶。
因未成年無理由退貨退款一事在圈內層出不窮。
我每次在出售前都要再三盤問。
千防萬防，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好，我是孩子媽媽，孩子偷偷用我手機付款買東西，我要求退款退貨！】
我眼皮咯噔一跳，回覆道：
【你好，我也是孩子家長，孩子不知道用我手機賣了什麼東西！她還沒有成年！看你們的聊天記錄我一個字都看不懂！你是不是要騙我家孩子！我要報警了！！】

-2-
半夜下播，我習慣性地看了眼後臺消息。
有個叫幸福一家人的用戶私信。
「我是家長，女兒在你這買什麼了！」
「我保留追究報警的權利，馬上退款！」
「接視頻！退款！」
「否則我立馬報警！」
「一張這樣的小卡片，就要我十元？你怎麼不去搶錢？」
點開訂單頁面一看，顯示ťū́⁷對方已經收貨有十天了。
我耐着性子介紹。
「非產品質量問題，不退不換哦。」
「而且你已經收貨有十天了，婉拒了哈。」
作爲專門賣明星小卡的商家，千防萬防的就是這種事多買家。
最怕的就是遇到未成年下單，更是麻煩。
還好我在出售前，都會明示退款條件。
對方抓着未成年不放。
「家長我不知情！取消訂單馬上退款！」
「你的問題！」
我吸口氣，平靜了自己的心情。
「訂單已經完成了，而且收貨十天了。」
對面立馬回覆。
「我不懂這些！反正我現在通知你訂單馬上取消！」
「別逼我動用法律，報警找你！」
看着對面像人機一樣聽不懂人話，我快速回復。
「是你家孩子主動找我的，他主動買我的東西，又不是我非要賣給他！」
對方發來一條尖銳的語音。
「孩子未成年！你的問題！」
我發問，
「你是成年人了吧？你怎麼不讓你孩子別下單呢？」
對方魔怔了，一直說。
「未成年買賣不合法，不能退款我就要報警了！」
未成年是什麼免死金牌了嗎？
報警報警，嘴巴里沒詞了是叭可惡的熊孩子！還跟我裝大人，能嚇得到我了？
我直接回懟。
「退不了！你家孩子是活不到成年了嗎？」
一聽不能退款，對面這就開始一系列的迷惑發言。
「我是孩子媽媽，孩子偷偷用我手機付款買東西，我要求退款退貨！」
「我是爸爸，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快點退款道歉！」
「我是弟弟，姐姐這個賤人，亂買東西……」
我正要阻止對方繼續刷屏。
誰知對方又發來兩張照片貼臉開大。
「爺爺奶奶死了，這是他們遺像，他們也不同意！」
我被這種無腦發言震驚到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3-
對面見我不回覆，明顯急了，還是打感情牌。
「十元可是我女兒兩個星期的生活費啊，我們家窮得砸鍋賣鐵，你忍心坑蒙拐騙嗎？」
「我作爲家長，命令你，趕緊退款！不然你罪大惡極，以後一定下地獄的！」
我眼皮咯噔一跳，回覆道：
「你好，我也是孩子家長，孩子不知道用我手機賣了什麼東西！她還沒有成年！看你們的聊天記錄我一個字都看不懂！你是不是要騙我家孩子！我要報警了！！」
對方還在消息輸入中。
「別以爲你裝未成年，我就會放過你！沒素質的……」
我快速打了字。
「你能裝，我怎麼就不能裝了？不退不換，恕不奉陪！」
把手機一拋，就去睡覺了。
第二天一醒，我的後臺頁面簡直是捅了馬蜂窩了。
除了私信 99+，我的商品頁面的評論區更是淪陷。
「無良商家，引誘未成年買廢卡，糟蹋家長血汗錢！」
「一張卡片賣十塊，宣揚不孝，毒害孩子思想！」
同時也有其他買家同她對話。
「家長不懂吧，十塊一張已經非常實惠了！別的地方出可能要上百！」
這一評論，立馬被幸福一家人盯上了。
「誰知盤中餐，皆是父母的血汗！你簡直是邪教羣衆，等着被我舉報吧！」
「弟子規聖人訓，我替你父母下令，你必須抄上一百遍！」
嚇得我可憐的小買家立馬刪了評論，生怕惹一身騷。
對方就像是長矛沾屎，見誰戳誰。
「給我退錢！」
眼見維護我的買家寶寶們紛紛被罵，我深吸口氣，上線開懟。
「家長是吧？未成年是吧？退退退！」
我立馬發給對方圈內未成年人退款須知。
1、上傳家長怒罵孩子的視頻，家長和孩子必須要都出現在畫面中，時長鬚 3 分鐘或以以上。
2、上傳孩子的 1000 字手寫檢討，家長和孩子都必須簽名蓋手印，並且拍攝家長和孩子一起朗讀檢討的視頻。
3、上傳孩子和家長誠懇道歉的視頻，說出事情的起因經過，時長鬚 3 分鐘或以上，必須臨場發揮，不能準備稿子。
4、退款須支付 20% 的跑單費，定製款需支付 30%；
5、如果已經收達到貨並開封，須錄製打包視頻，將所有物品打包之後寄回來，其間的運費由買家支付，商家確認無誤後再退款。
6、視頻須在申請退款 12 小時內上傳。
「我說了，視頻發過來！我立馬退！」
對方立馬打來語音。
我沒接到後，對方立馬瘋狂發消息。
「你還敢收跑單費？老祖宗都說了父爲子綱，沒有孩子爸點頭，你這就是偷！是搶！」
我冷冷一笑，回覆。
「急了？」
對方接着說。
「我看了你直播，你是個沒有把的吧？愛站街別教壞我女兒！」
我也不多說。
「誰在狗叫？」
對方還在輸入中，我快速回懟。
「來我這練口語了？這麼多廢話，嘴閒就去舔馬桶，別在這叭叭。」
說完，我立馬拉黑，轉頭把對方 ID 掛在交流區。
好讓大家避雷這種大傻逼。

-4-
就在我以爲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時，對方給我拉了一坨大的。
系統提示：幸福一家人要求賣家走網絡小法庭，如果賣家拒絕，商品三十天無法售賣。
遇到這種樂子人，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我反手就開啓直播。
讓數以萬計的網友圍觀這一次的小法庭判定。
對方立馬在小法庭上開啓控訴。
「十塊錢是女兒兩個星期的生活費！敗家女兒在商家的教唆下偷錢追星，是想逼死父母，破壞家庭和諧嗎？」
她一評論，網友都看不下去了。
「認真的嗎，十塊錢兩個星期生活費？」
「看看，這就是沒錢生孩子的下場，十元就能逼死父母，破壞家庭和諧了？」
幸福一家人看到有人評論，更加起勁了。
「這種卡片就是淫穢物品，你們這些追星人都是被情慾充斥大腦的色魔，就應該送去戒毒所！」
「自古女子重德行，你們賣這些花哨的東西是要當戲子嗎？」
評論區沉默了一瞬間，立馬就被吐槽淹沒。
「求一雙沒有看過這段文字的眼睛。」
「裹小腦了吧，求轉人工。」
我還什麼都沒做，支持率就朝我一邊倒。
對方急了，可汗大點兵似地把評論區每個人都罵了一遍。
一條網友評論瞬間被點贊成了熱評。
「一看就是冒充成家長，想白嫖！」
我也順着網友的評論，立馬要求對方：
「想以未成年爲由退款的，請出示狂扇孩子耳光的視頻，以及孩子臉部皮膚腫脹大於 2cm 的測量照片！」
我這話一出，對方一下子沒聲了。
大家紛紛應和。
「原來是小屁孩啊，裝不下去了，這肯定是自導自演啊！真夠下頭的。」
等了一會兒，法庭小助手都顯示對方離線，判決即將生效時。
「幸福一家人」要求視頻通話。
接通後，我瞳孔震縮。
一個小女孩跪在鏡頭前，她媽媽的指甲死死掐在小孩胳膊裏。
鏡頭懟着那張紅腫的臉。
「現在就給你們狂扇這個白眼狼的臉！」
評論區還在跳動。
「是不是在演戲啊，這麼抽象？」
「不是演戲吧，那小孩臉都腫了。」
下一瞬間，十幾個清脆的巴掌響聲讓我們知道，這真不是演戲。
女孩的臉一下子就腫了起來，嘴角滲出鮮紅的血。
但是她眼角一點淚都沒有，只是靜靜地跪在鏡頭前。
她媽媽拿來一把尺子，用力插在女孩臉紅腫處。
「超過兩釐米了！你趕緊給我退款！」
「不對，還差幾毫米，死丫頭，把臉給我伸過來！」
鏡頭旁邊，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拿着平板鼓掌。
「打！用力打，就要讓她哭！」
女孩爸爸端着茶杯走出來，聽到吵鬧聲，厭惡地皺皺眉。
拿起遙控器把聲音調高兩格。
新聞聯播的聲音再大，也掩蓋不了女孩被抽耳光的聲音。
「夠不夠腫，還不快點把那十塊錢退回來！」
我的心和評論區一樣。
「這家長瘋了吧，這是家暴，這是犯罪！」

-6-
本來一直蜷着身子，默默忍受的女孩被母親扯着頭髮看向鏡頭。
她才知道，自己的慘狀都在被直播。
我們才聽到她從喉嚨裏混着血哭出了聲。
「媽！你不要拍了！求求你！」
她媽媽冷笑，把鏡頭死死懟在女兒面前。
「現在知道要臉了？賠錢貨，讓所有人看看你有多賤！」
手機屏幕一下子被撞開，我們聽到尖銳的喊叫。
「老公，你看你女兒反了天了，還敢搶我手機！」
「這是我自己一塊一塊攢的！我沒有偷錢！」
婦女冷哼一聲，「那也是我們的錢！不給你弟買！就是偷！」
小女孩對上攝像頭，變得十分害怕。
「媽，你別拍了，我去死行嗎？求求你！」
鏡頭黑了，但是皮帶抽在肉上的破空聲，重物倒地聲。
還有那個小男孩惡毒的笑聲，都讓我們能夠想象出小女孩被凌虐的場景。
我立馬大喊，想要阻止。
「不要打了，十元我已經退過去了！」
再這樣打下去，得出人命不可！
「我去死還不行嗎？」
「跳啊，你跳下去正好省了棺材錢！」
我正要接着勸，但直播涉嫌暴力，小法庭立馬強制下線。
我們的對話中斷了。
我直播間的彈幕還在評論。
「打 110 了，接線員說已經有人報過警了！」
「簡直是畜生啊，爲了十元就這樣動手！」
剛剛女孩的慘狀還在我的腦海裏迴盪，儘管小法庭判我勝利。
我也把錢退到對方的賬上。
下一刻，我電話響了，是警局打來的。
「你好，你涉嫌一起謀殺案，請你到警局接受調查……」
旁邊傳來尖叫聲。
「她就是是殺人兇手！抓起來！」
說實話，看到小女孩還在的那一瞬間，我是鬆了口氣的。
誰想爲了十元錢扯到一條人命？
女孩媽媽看見我被警察帶進調解室，立馬大聲嚷嚷。
「看着年紀不大，就乾點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我女兒成這樣，她得負全責，退款！還要賠錢！」
警察瞭解完整個過程後，他對女孩母親道。
「趙女士，商家同意退款，你把東西還給對方。」
趙梅翹起自己的美甲，滿不在乎嘟囔。
「東西還要還回去，真是黑心！」
「李招娣，耳朵聾了？東西趕緊拿出來！」
李招娣咬了咬嘴脣，搖頭。

-7-
巴掌比詢問先落入衆人耳中。
「賤蹄子，你別在外面給我丟臉！東西呢！」
「還敢搖頭，你個愛慕虛榮的，我平時怎麼教你的！」
警察立馬呵斥趙梅住手。
她見勢頭不對，就把矛頭指向我。
「就是這個黑心商家，誘導未成年買這種奢侈品！」
「把她給抓起來！」
不等警察開口，我淡淡道。
「根據《民法典》第十九條規定，八週歲以上的未成年人爲限制民事行爲能力人，可以獨立實施與其年齡、智力相適應的民事法律行爲。」
趙梅昂着頭，用鼻尖戳着我。
「不愧是文化人呢，我沒讀過書，我聽不懂！」
警察補充。
「意思就是你孩子購買這個東西，是和她年齡、心智相適應的，這場買賣是有效的，你無權撤銷追認。」
我剛要接着開口，趙梅身旁的男孩朝我吐口痰。
見被我躲過，小男孩哭鬧大喊：
「無聊！無聊！她居然躲開了！」
趙梅用眼神剜我，蹲下身用袖口幫他擦鼻涕。
「壯壯乖，就怪你姐！」
「待會要到賠償，就全給你買玩具，帶你上興趣班！」
我看着小女孩默默地看着這一切。
母親把所有的疼愛不留餘力地分給弟弟。
我搖搖頭，出聲開口打斷這段母子情表演。
「而且我已經退款了。」
這句話說完，我看到女孩眼神閃爍。
趙梅聽了很得意，但還是把女孩像垃圾袋一樣扯過來。
「我小孩都快被你逼死了，你不要賠償嗎？」
警察都看不下去了。
「趙女士，這邊建議您見好就收，不要無理取鬧。」
趙梅掏出手機，對着警察胸口就是一頓拍。
「你偏袒那個女的，你是不是喫回扣了！」
我看不下去，掏出手機也對着趙梅一頓拍。
「你大可以起訴！我奉陪到底！」
「不過你要是輸了，不僅要承擔一切開庭費用，還要賠償我的損失費！」
趙梅撒潑打滾，抱着兒子用自己頭撞牆。
「官官相護啊，都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啊！」
她鬧了半天，沒有人給臺階。
憤憤地扯着女兒，罵罵咧咧往外走。
「白眼狼，就看着自己媽受傷！沒良心的東西！」
女孩渾身是傷，像個木偶，踉蹌着離開。
直至走廊盡頭，她回過頭，無聲地對我說着什麼。
我仔細看口型，才知道那是對不起三個字。
我問警察。
「這不算家暴，這難道不犯法嗎？」
他沉默良久，給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孩子還小，需要母親，總是會犯錯的。」

-8-
回去後，我在平臺上說事情已經解決了。
也希望大家保護女孩隱私，不要傳播視頻。
同時我也對商品出售進行嚴格限制，以免再遇到這種奇葩家長。
只是李招娣那雙憂鬱的眼睛，偶爾無事的時候，我總會想起。
卻沒想到，我們會再次相見。
已經是凌晨，我和朋友在夜宵店聚餐結束。
她小小的身影顯得格外突出。
有幾個光膀子的男人眼神掃射她的全身。
李招娣經過時，有個男的還對她吐着菸圈。
「這麼小出來，不就是想來賣的嗎？」
我把李招娣拉到我面前。
「你在這裏做什麼？」
她認出了我，眼神里滿是慌張，但卻一直沉默。
「你媽逼你出來打工？」
她點點頭。
「工資怎麼算？」
李招娣終於開口。
「因爲我還沒成年，一個晚上十五。」
那幾個男人不懷好意的視線還在，我拍拍她的肩膀。
「去我那幫忙打包，一天五十，多的錢你自己攢着。」
她立馬搖頭拒絕。
「不行的，我怕……又給你帶來麻煩。」
我最看不慣女孩瑟瑟縮縮的模樣。
「傻瓜，別告訴你媽不就是了。」
她眼神燃起點亮光。
「還能……這樣？」
我點頭，
「當然可以，沒什麼不行的。」
後來，李招娣每晚就在我的庫房幫忙打包。
小小的人，做起事總是格外認真。
有時候我會忍不住調侃她。
「這麼困難還追星？」
她總是不好意思笑笑，露出一個小酒窩。
漸漸地，她願意主動和我聊上幾句，我才ţūₖ知道她更多的情況。
別看她瘦弱矮小，李招娣已經高一了。
她成績不錯，可以減免學費，要不然她家裏是不同意繼續讀書的。
白天她上學，晚上跑來我這裏打包。
聽到她肚子咕嚕咕嚕響，我把準備好的牛奶還有熱食遞給她。
李招娣不喫。
「媽媽說女孩子就要少喫飯，才能更美。」
聽到她一天只能喫幾個饅頭，我對趙梅的無語達到了頂點。
「你看我美不美？」
我自信地揚了揚長髮，李招娣立馬點頭。
「姐姐，你真的很漂亮。」
我乘勝追擊。
「就是因爲我愛喫，食物滋養我的美貌。」
她還要猶豫，我立馬裝生氣。
「你不喫，等會別人真說我虐待兒童了！」
她這才接過牛奶，喝了一口。
「原來弟弟天天喝的牛奶……是這個味道。」
我裝作沒看到她偷偷擦眼淚，只是又訂了幾箱牛奶。

-9-
「你確定你要買這張閃卡？」
李招娣點點頭，眼裏滿是倔強。
我心裏生出一股子莫名的氣。
「這張卡要上千，你想把這幾個月攢的錢都用來買這張卡？」
我知道我不是她的父母，也不是她的老師，沒有資格教育她。
但是我還是討人厭地開口了。
「你把錢攢着，多買點喫的補補身體不好嗎？」
「或者攢着當大學的生活費用，看你媽媽就像不會給的樣子。」
李招娣又是一陣沉默，我最討厭的沉默。
「隨你便，你要買就買吧。」
「按原價，我不會打折的。」
看着她低頭離開的背影，我覺得莫名的熟悉。
嘆了口氣，按住李招娣的肩膀。
「有什麼話對我說是嗎？」
「不要沉默，有需求你要學會講出來，自己爭取。」
於是，她把我帶到了市醫院。
我見到了李招娣最好的朋友，王生生。
難得換我沉默，聽着李招娣講述她們的故事。
王生生是個孤兒，得了尿毒症。
如果沒有合適的腎源，是撐不到二十歲的。
「我喫到的第一口蛋糕，上面還有奶油，就是生生分給我的。」
「後來她病了，不能喫這些，我再也沒喫過那麼甜的蛋糕了。」
……
「她很喜歡鹿元元，覺得元元是能給她帶來力量的歌手。」
看着病牀桌子上，用相框細心保護的小卡。
我心下一動，原來如此。
「你可以早和我說，我直接送你。」
李招娣搖搖頭，這次她沒沉默。
「姐姐，你已經很好了，我不想你一直對我付出。」
「讓你能賺錢，還能讓生生開心，我就很高興了！」
我看着她，眼前的女孩，是一個有勇氣懂得珍惜的勇士。
我的憐憫何嘗不是一種傷害？
「那你用你的成績來換吧！」
之前招娣借我的手機查詢過月考成績，我知道她成績不錯。
「你排名一直在十一、十二。」
「什麼時候連續進了前十名兩次，這卡我直接送給你。」
她又想搖頭，我立馬把棒棒糖遞給她，堵住她的嘴。
「我以前成績不好，就當爲我圓一個學霸夢吧！」
「拼命學習這還不叫付出啊？就這樣決定了。」

-10-
李招娣答應了我，她也做到了。
我知道她有多不容易，但從來沒見她說過放棄。
連續三次考進了前十名，我決定給她一個大驚喜。
當李招娣把珍藏版卡片交給朋友時，王生生很高興。
但是等招娣去忙時，王生生私底下找到我。
「姐姐，這個卡片我知道很貴，能不能退了？」
「那筆錢你先不要告訴招娣，就給她攢着，等她需要的時候再告訴她。」
「她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真的很開心。」
看着眼前被疾病折磨得不行的女孩，我終於明白了——
爲什麼招娣寧願自己捱打，也要送生生禮物。
「女孩幫助女孩，這份心意你就好好收着吧！」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王生生說清，她聽完後笑得眼淚水都出來了。
「打包的時候嘴裏還在背書，不愧是招娣啊。」
除了這張小卡片，我還爲這兩個女孩準備了一份大禮。
「姐姐，我沒做夢吧，是鹿元元的演唱會門票！」
李招娣和生生都很驚訝。
「啊，居然還是前排的票！」
「姐姐，這個肯定很貴，我們不能要！」
是時候拿出姐的人格魅力了，我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鹿元元，你的兩個小粉絲不願意見你哦！」
電話傳來鹿元元清脆的笑聲。
「是招娣和生生吧？你們放心來，這門票不花錢。」
兩個女孩幸福地都要暈過去了，結結巴巴問道。
「姐姐，你，你你居然認識鹿元元！」
對面電話裏鹿元元嫌棄的聲音傳來。
「她可是我最大的黑粉。」
我知道鹿元元忙，簡單說了幾句就掛了。
看着兩個小可愛意猶未盡的模樣，我揚了揚門Ţüₗ票。
「出發！」
演唱會上，兩小隻眼睛都在發亮。
李招娣雖然非常激動，但是也沒有忘記王生生病人的身份。
一直問她有沒有不舒服，還細心計算喝水量。
結束後，鹿元元同她們短暫地見了一面。
還送上親籤，鼓勵她倆。
「一定要加油啊！」
把王生生送回醫院病房，李招娣用力抱住我。
我沒有催促她開口，像陽光等待花朵綻放一樣，充滿耐心。
她沒有沉默，也沒有掉眼淚，只是很堅定地開口。
「姐姐，謝謝你，沒有你，我肯定……」
我用力回抱她，搖搖頭。
「沒有我，你這麼努力，也會做到的。」
「只是時間問題。」
她抬起頭，眨了眨眼，不讓淚水滾落。
「我明白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11-
冬去春來，萬物復甦，傳來幾個好消息。
生生的腎源有着落了，招娣的成績也穩定在了前五名。
鹿元元偶爾偷偷跑來我家，同我們吐槽娛樂圈。
我最驕傲的是，在我不斷投餵下，招娣的個頭明顯高了不少。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但今天，招娣居然爽約了。
自從答應過我來幫忙打包，就算是颳風下雪，招娣都沒有遲到過一次。
更不要提連續爽約好幾天了，我心裏隱隱約約有不祥的預感。
直到第三天，有人哐哐砸門。
我打開一看，招娣跪在門口，渾身是傷，觸目驚心。
趙梅站在一旁，趾高氣昂。
看見我瞪大眼睛。
「原來又是你！我就說這死丫頭怎麼有膽去看什麼演唱會！」
我把招娣立馬扶起來，護在身後。
「演唱會是我想請她看的，你有什麼衝我來！」
趙梅使勁扯着招娣的頭髮，迫使我放開她。
「賤骨頭，真夠賊的，捱了三天打不說。」
「要不是我今天偷跟着你，還不知道你和這個站街女鬼混！」
李招娣咬牙忍痛。
「姐姐纔不是這種人，你不要胡說。」
趙梅的聲音像燒開的水壺一樣驟然拔高。
「反了天了，還敢和我頂嘴，你想死是吧！」
眼看幾個耳光又要落在招娣臉上，我立馬抓住她的手。
趙梅順勢倒在地上，誒喲誒喲叫個不停。
路過的鄰居看不下去，對着趙梅喊。
「這有監控，這麼大人害不害臊，還學碰瓷。」
趙梅像個沒事人一樣爬起來，揪着招娣的耳朵。
「你帶壞我家孩子，趕緊賠錢，不然小心我告你濫用童工。」
招娣聽了這些急了。
「你胡說，明明是你逼我去燒烤店打工的！」
周圍人更看不下去了。
「這是親媽嗎？這麼惡毒！」
「這麼大的孩子，也要當街動手，不會是拐賣吧！」
趙梅惱羞成怒，把高ťũⁿ跟鞋子脫下來，對着招娣的頭上猛砸。
我一時沒攔住，招娣的頭頓時鮮血湧出來。
周圍羣衆驚呼，我立馬大喊。
「快報警！」
好心鄰居還幫我控制住趙梅，趙梅披頭散髮大叫。
「你們想幹什麼！我教訓我女兒，天經地義！」
鄰居誒喲一聲，原來是趙梅急了眼，咬了他一口。
「你還敢攔着老孃，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立馬進房拿紙，幫忙止血。
招娣滿臉愧疚。
「姐姐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場面亂作一團，關鍵時刻，警察來了。

-12-
見到警察，我鬆了口氣，大喊。
「這有人受傷了，趕緊送醫院！」
大家見警察來了，也就鬆開了控制趙梅的手。
趙梅立馬死死抓住招娣的手。
「我是她媽，誰敢帶她去醫院浪費錢，老孃就告死誰！」
鄰居想把招娣從她手裏拽開，趙梅死死盯着他。
「老不死的，你就是饞我女兒的身子是吧！」
「撕拉」一聲，誰都沒有反應過來，趙梅把招娣的襯衫撕開。
招娣慘叫一聲，捂着自己的內衣。
我立馬把外套披在招娣身上，警察也立馬控制住趙梅。
「我生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這樣也犯法了嗎？」
警察壓住她。
「老實點，現在不是封建社會，孩子也有人權！」
因爲趙梅死活不放手，警察只能把招娣一同帶到警局上藥包紮。
鬧到警局，趙梅還是無所畏懼。
「我舉報這個女的，誘拐我女兒，還逼她當童工。」
「現在就把她抓起來，最好槍斃！社會的風氣就是被這種賣騷的女人毀了！」
警察敲桌子讓她安靜。
「關於你說我，我們自然會問你女兒調查！」
一聽到這，趙梅眼裏閃過幾分心虛，偷偷踢了踢招娣。
「聽見沒，警察讓你實話實說。」
警察示意趙梅出去，趙梅起初不願，被強制帶離。
「姐姐沒有逼我打工，我是自願去幫忙學習的。」
警察又問了幾個問題，把趙梅帶了進來。
趙梅本來是得意洋洋，聽到這些回答，立馬歇斯底里。
「死丫頭，你什麼自願的！你每天出去難道是白乾活的嗎？」
「你是不是被洗腦了，賺的錢呢！快說！」
爲了預防這種情況，工資經過招娣的同意，我都幫她存着。
趙梅明顯不滿意這個結果。
「那演唱會呢，你哪來的錢買的票？難道你把自己賣了！」
我立馬和警察同志說。
「我和招娣是好朋友，我請她看演唱會。」
警察瞭解好信息後，嚴肅對趙梅說。
「現在我們要處理你家暴的事了！」
趙梅滿不在乎。
「什麼家暴，棍棒底下出孝子不知道嗎？誰家不打孩子？」
警察猛地一拍桌子，嚇得趙梅一哆嗦。
「你以爲我在和你開玩笑嗎！」
趙梅屬於紙老虎，色厲內荏。
「你說我家暴，你有什麼證據？」
警察見趙梅還不承認，把我提交的視頻錄像給趙梅看。

-13-
趙梅還在嘴硬。
「不就是打了幾巴掌嗎？」
「如果這也叫犯法，那豈不是全天下父母都要坐牢！」
警察嚴肅道。
「已經有羣衆報警了，我們將根據傷情鑑定給你開告誡書！」
「而且這位女士已經向婦聯組織尋求了幫助，後續你還作出惡劣行爲，有權撤銷你的監護權！」
在招娣和我熟悉後，我就讓招娣帶着微型攝像頭拍下他們家的暴行。
在前段時間，已經向婦聯和法院提交了。
趙梅今天不來找事，我也要讓法律處理她。
「撤銷監護權什麼意思，我生的她，這還能撤銷嗎？」
對上警察嚴厲的眼神，趙梅虛張聲勢。
「死丫頭，我要是不管你了，你還能回哪去？」
我向前一步，護住招娣。
「可以去我家，離開了你這種人，纔會發現外面根本沒有下雨。」
趙梅纔有些慌了。
「招娣！死丫……不，招娣啊，你還不要家了？」
看出招娣還有些猶豫，趙梅繼續說。
「你弟弟那麼可愛，還需要你呢，你忍心不管了嗎？」
話音剛落，招娣就握住了我的手。
「姐姐我跟你走。țúₚ」
趙梅面色慘白。
「我不同意！你是我生的，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我帶着招娣離開警局去醫院，趙梅還在後面鬼叫。
「招娣，你回來！媽媽不打你還不行嗎？你耍什麼性子！」
警察攔住她。
「你後面表現好點，分別是暫時的！」
「母女哪有隔夜仇！你現在太傷孩子心了！」
招娣被我帶回家養傷，期間王生生心疼地掉了好幾回眼淚。
招娣安慰我們倆。
「我已經好多了！生生你纔要加油！明年就可以換腎，變得更加健康了！」
王生生抹掉眼角的淚。
「你纔是，考個好大學，像只小鳥一樣飛出去！」
我故作生氣。
「沒人祝福我？難道成年人就不配有夢想了？」
她們倆摟住我。
「祝姐姐暴富！」
我們三個人說說笑笑，春節就這樣過去了。
整整一個寒假，趙梅都沒有來找事。
招娣心裏說不上難過還是慶幸。
偶爾看到路過的母女，她總是藏起眼裏的羨慕。
我表示理解，又有哪個孩子天生就不需要父母的愛呢？
我能做的，只能加倍對招娣和生生兩個孩子好。
接招娣下晚自習，趙梅突然出現。
她像是老了一百歲，頭髮白了許多，身旁還有她丈夫李東。
見到我們走過，趙東推了推趙梅，趙梅滿臉討好的笑容。
「招娣啊，這些日子，你都瘦了。」
我在一旁補充道。
「不好意思，招娣胖了幾斤，你是不相信我美食家ţũₙ的水平嗎？」
李東尬笑幾聲。
「胖了好啊，招娣你什麼時候回家？」
趙梅也在旁邊想握着招娣的手。
「是啊，爸媽都想你的很，媽媽知道錯了。」
「媽媽保證，不會再打你了。」
看出招娣眼神里的鬆動，李東立馬補充。
「你整日在姐姐家，怎麼也打擾了人家吧，爸爸想你了。」
「媽媽以前錯了，爸爸在家狠狠批評了她，你能原諒媽媽嗎？」
趙梅直接跪在我們面前，淚流滿面。
「招娣啊，媽媽錯了，我們纔是一家人，你快回家吧。」

-14-
招娣最後還是回去了。
「姐姐，謝謝你的照顧，我會記在心裏的。」
我蹲在地上陪她收拾東西，招娣的眼淚砸在地板上。
「很丟臉吧，我還是奢望爸爸媽媽的愛。」
我嘆口氣，摸摸她的頭。
「怎麼會呢，我只是擔心你……」
招娣笑了笑。
「姐姐，你沒怪我就好，放心吧，我會多和你發消息的。」
回去後的招娣每天都在和我發消息。
「姐姐，媽媽真的變了性子，以前我從來沒喫過大雞腿的！」
「姐姐，爸爸今天還帶我去體檢，醫生說我就是太瘦了。」
「姐姐，今天我考了第三名……」
每條消息都讓我的擔心少了幾分，偶爾我還會去家訪看看情況。
只是偶爾看到家裏訂的鮮牛奶，我總會想起有個小姑娘——
幫我偷偷打掃衛生，還會幫我拿快遞。
在我月經來了的時候，煮上一杯暖暖的紅糖水。
我拍了拍臉，讓自己不要沉浸在悲傷中，招娣幸福就好。
臨近高考，招娣的消息少了，但我還能收到。
「姐姐，我今天學習很認真。」
「舅舅來看我了，叫我好好學習。」
「我今天學習狀態也很好。」
……
我每條都有認真回覆，希望招娣能考出好成績。
只是沒想到，王生生打來的電話，讓我遍體生寒。
「姐姐，招娣肯定出事了！」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從生生口中得知招娣上個月開始，再也沒來過醫院看她。
「會不會是馬上要高考，她忙於學業？」
生生搖搖頭。
「姐姐，前天是我的生日。」
「她答應過我的事，從來沒有失約過，而且醫院離學校很近。」
我把信息拿出來給生生看，生生一下子眼框發紅。
「姐姐，招娣肯定出事了，肯定是藏頭信！」
姐姐舅舅我。
姐姐舅舅我！
我當機立斷，立馬報警，並且趕到學校。
卻從班主任嘴裏得知招娣已經請假一個月了！
跑到招娣家，怎麼敲門都沒有人。
旁邊鄰居朝我搖搖頭。
「可憐哦，這家孩子得了大病。」
我立馬問。
「是個女孩嗎？」
鄰居愣了愣。
「不是啊，是個小男孩，聽說要肝移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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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警局報警，因爲缺少證據，不能直接立案。
生生的移植手術就要到了，我不忍心告訴她這個壞消息。
騙她招娣很好，在學校忙着學習呢。
生生看着我，滿臉堅毅。
「姐姐，你不用瞞着我，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請你告訴我，招娣出什麼事了。」
我嘆了口氣，把真相告訴生生。
「現在我已經讓朋友們在各個醫院找了，還是沒有消息。」
生生撫着相框，裏面ẗü₌除了明星小卡，還有我幫她倆拍的合照。
「太慢了，姐姐，人還不夠多。」
「招娣的健康，招娣的前程，馬上就要被毀了。」
我心裏憤然，卻生起一股無力感。
招娣，你在哪？
我發動我的明星小卡團去尋找，但收穫很少。
就如生生說的，流量太小了，人還不夠。
當我又一次被噩夢吵醒，卻得知生生放棄了移植手術。
我趕到醫院，對上她一雙發亮的雙眼，聽見她開口。
「前天我十八歲了，我是個成年人了。」
「姐姐，你能幫幫我嗎？」
……
第二天，關於生生的新聞爆火網絡。
尿毒症少女拒絕腎源：男人的腎太臭，我纔不要。
無數網友瘋狂辱罵。
「女權就是這樣無腦的。」
「我是女的也覺得離譜，好吧。」
「絕對是假新聞, 命都不要了還要流量？」
有好事者跑到醫院調查, 發現王生生真的拒絕了腎源, 事情熱度更上一層樓。
「爲了流量放棄生命，行爲惡劣！」
「我說了女的無腦，誰敢反駁？」
我看着惡評，又看了看滿臉病容的生生，忍住哽咽。
「生生，直播馬上就要開始了。」
王生生對我粲然一笑，她深吸口氣, 來到鏡頭前。
「大家好, 我就是拒絕腎源的王生生……」
「我有個朋友，她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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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ţũ⁷情發酵得很快。
加上鹿元元的微博轉發，甚至國外的友人都關注到了這次事件。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尋找招娣, 提供線索。
大多都只是相貌相似，但我們沒有放棄。
警方也在社會輿論的推動下, 啓動辦案程序。
在招娣即將被送上換肝手術檯的前一天，我們找到了她。
經過調查，李東作爲某院副主任, 用重金賄賂同事爲自己的兒子進行換肝手術。
而趙梅則是在招娣的飯菜中下藥，限制招娣的行動。
同時她怕被我察覺, 命令招娣在她的監控下向我定期發短信。
李東除了這起案件, 還被查出故意謀殺患者, 販賣器官。
被警察帶走前, 就被患者家屬亂刀捅死。
趙梅得知自己丈夫被殺, 兒子也病死在了醫院後。
變得瘋瘋癲癲，強制送進精神病院。
招娣在全網的關注下，恢復健康，順利參加高考。
她踏出考場的那一刻，輕輕擁抱住了我。
我還不知道和她說什麼，只聽見她說。
「姐姐，生生她走了對嗎？」
我看見她通紅的眼眸，來不及反應, 又聽見她說。
「因爲生生答應我, 高考會來接我的。」
「她也從來沒有對我失約過。」
……
招娣考得很好，她決心學醫。
在出發前, 我們帶着合影又來到了鹿元元的演唱會。
招娣聽得很認真, 不時地哼唱。
演唱會結束後，我陪着她前往派出所改名。
「不息？這個名字會不會太男孩子氣了？」
面對警官的詢問, 招娣笑了笑。
「不會的, 生生不息, 多好聽呀！」
這次事件後，不息收到了社會各界的捐款。
再加上她不斷努力兼職，她拒絕了我提供的生活費。
我沒同意, 把錢轉到她賬上, 抱住了她。
「傻瓜, 我也改過名字。」
不息看着我，滿臉疑惑。
「姐姐，你以前叫什麼？」
夏季的風吹過, 冬天已經徹底結束了。
「我啊，以前也叫招娣……」
她朝我一笑：「姐姐，其實…你也是我的偶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