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寶貝

兒子被請家長,班主任是我前男友。
他扶了扶眼鏡,「你侄子?」
我喝了一口茶,「兒子。」
「馮卿卿,你 23 歲,你兒子 17 歲,你當我是傻子?」
我皮笑肉不笑,「我老公 53 歲,兒子 17 歲有什麼問題?」
「你怎麼變得如此拜金?」
「傅老師對我餘情未了?」
他隱忍地拍了辦公桌,臉黑得像鍋底,「你出去!」
哦,他急了。

-1-
大學畢業,我失戀又失業。
我爸突然得了重病,急需用錢。
走投無路,我走了捷徑。
市裏首富,一個老頭找到了我。
「我有病,活不久了,想給孩子找個陪伴,阿姨姐姐都行。」
「行,沒問題,我都能演。」
老頭很實誠,第二天就死了。
我們倆,證也沒領,婚也沒結。
葬禮上念遺囑,白紙黑字寫着:「李梓夜考上大學,給馮卿卿五個億。」
那五秒鐘,我想了這一生所有難過的事,纔不至於在葬禮當場笑出來。

-2-
晚上,我喜滋滋地躺在半山別墅,計劃着怎麼花掉五個億。
哐噹一聲,我的行李被扔到了大門外。
我穿着睡衣,光着腳衝到案發現場,發現我的行李直接燃起來了。
「你幹什麼?」
我看着面前這個穿着球服,流着汗,手裏還捏着煙的少年,頓時火冒三丈。
「抱歉,手滑煙掉了。」
他垂下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下一秒將手裏的菸頭彈飛到我行李上,然後瀟灑地上樓去。
我顧不上跟他理論,火急火燎地搶救我的行李。
結果行李燒光了,我的頭髮也被燒掉了一綹。
我跑到他房間砸他的門。
「誰?」
「你媽!」
下一秒門開了,他只批了條浴巾,像是剛洗完澡。
「嗯,我哪來的媽?還是阿姨你視頻看多了,有什麼特殊癖好?」
我氣得肝疼,「李梓夜,你放尊重點,我是你長輩!」
「尊重?你半夜跑我房間,我還在洗澡,你跟我談什麼尊重?」
我一時語塞。
「阿姨,太老的我喫不下,您請回吧,夠尊重了嗎?」
啪一聲,門關上了。
不是說李梓夜是個小屁孩嗎?
17 歲的孩子怎麼這麼早熟,1 米 8 的個子,一張得理不饒人的嘴,分分鐘氣到人爆炸。

-3-
我想了一晚上,也想不通爲什麼一個 17 歲的孩子居然跑到我頭上拉屎了。
一定是我的打開方式不對。
第二天,我秉着用愛與溫暖感化惡魔的理念,大清早就起來做早飯。
一個小時後,我敲響他的門。
「李梓夜,出來喫早飯,快遲到了。」我壓低聲音,溫柔無比。
門開了,他頂着一頭亂髮,極不耐煩地看着我。
「大清早又想幹什麼?」
他聲線乾澀,一聽就是沒睡醒。
「阿姨做了早飯,你洗漱完就來喫,喫完我送你去學校。」
我扯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不喫。」
他轉身進屋,不再理我。
「不喫?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麼能不喫呢?阿姨跟你說,你的身材剛剛好,不用減肥真的……」
我一邊唸叨,一邊跟着他進去。
「真煩。」
他走到牀邊,揹着我,單手脫 T 恤。
「阿姨說這些是爲你好……」
我還想說點什麼,眼前突然出現了光潔的背,挺瘦,但又有些肌肉,線條流暢……
「還想看?」他語氣嘲諷,修長的手指停在褲子的帶子上,一雙漆黑的眸子瞥着我。
「我,我……我去看看牛奶熱好沒。」
我嚇得一秒轉身,跑出了房間。

-4-
回到廚房,我很後悔。
又不是沒看過男人,怎麼就被一個小屁孩弄得臉紅心跳了。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個豬排……
我把牛奶端出去,在餐廳等着他。
十分鐘後,他下樓,瞟了我一眼,徑直朝門口走。
顯然沒有過來喫飯的意思。
「李梓夜,我做了早飯,你不喫嗎?」
「我爲什麼要喫?」他反問我。
「我早上五點就起來做了,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很沒有禮貌?」我站起來。
「誰讓你做了?」他依舊不退讓。
「你爸把你託付給我,我就得照顧你!」
「誰承認了?」
他不再跟我廢話,單手拎包,踩着球鞋就踹開了門。
「誰同意的你跟誰過去,想讓我承認,做夢。」
踹門聲讓我感受到了他的怒氣。
「你!真是Ṫüₕ不可理喻!」我站在原地,氣到爆炸。
他本來要走,想起什麼,又轉身端過我做的早餐,順手倒給門外的金毛。
「這麼想當媽,它缺。」
我還沒來得及發火。
他冷冷看我一眼,坐上車,上學去了。
留我一個人站在原地憋到內傷。

-5-
感覺到我跟李梓夜的水火不容,我很是頭疼。
上一秒,毀滅吧,擺爛好了。
下一秒,五個億誒,我還可以再忍忍。
我開始在某寶網購大量育兒書。
看了一天的書,我重燃鬥志。
書上說,李梓夜現在這個症狀叫作青春期綜合徵。
簡單來說,就是叛逆。
我不能跟他對着來,我得順從他,再循循善誘。
晚上,我打電話給司機,得知李梓夜沒回家,而是去了酒吧。
高中生去什麼酒吧?
那麼危險!
我掙扎幾秒,換上衣服,擼了一個妝就去了。
我趕到酒吧的時候,好幾個花枝招展的女生正搶着給他喂水果。
男孩子一個人在外面。果然危險!
我剛準備去拯救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就聽見他兄弟在議論我。
「李梓夜,聽說你爸給你找了一個後媽,比你沒大幾歲,還很正。」
「有照片嗎?我也想有後媽。」
「電影看多了吧你。」
……
「閉嘴。」李梓夜盯了那些人一眼,他們沒敢再說,看起來很怕他。
下一秒,他一抬頭,就看到了我。
我對上他的目光,情緒地看到了裏面的驚訝,厭惡,漠不關心……
我尷尬地站在原地,進退兩難。
最後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這是?」他的兄弟看到我,一臉好奇。
「李梓夜,一看就是找你的,哪來的妹妹,這麼辣……」
妹妹?
謝謝他的甜嘴,阿姨心情好些了。
「你們好,我是他的後……阿姨。」我扯了一個微笑。
「李梓夜這就是你後媽?」
「臥槽。」
一羣人在起鬨,我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我轉頭去看李梓夜,他早就收回了目光,拿起一杯飲料,灌了一口,「你來這兒幹什麼?」
「當然是擔心你,接你回家。」
「要回你自己回。」他冷冷地瞟我一眼,繼續喝酒。
「誒,阿姨怎麼一來就要走啊,一起玩啊。」
「胡說,什麼阿姨,明明就是姐姐。」
「對對對,姐姐,你喝什麼,我給你點。」
……
幾個大男生很熱情地把我拉着,不讓我走。
「我坐這兒,不會耽誤你們玩吧?」
畢竟我和他們還是有代溝的。
「當然不會,姐姐,坐我旁邊。」男生把我拉到他旁邊。
我抬頭去看李梓夜,他仰頭喝完最後一口酒,站起來,「你們真的有病。」
說完轉身就走了。
「看你乾的好事,李梓夜的人,你非要挨着坐,這下好了,生氣了。」
另一個男生過來打了他一下頭。
「我這不也是……活躍氣氛嘛。」男生委屈抱頭。
我看着李梓夜的背影,一陣嘆息。
他又生氣了。
他好像只要看見我就很生氣。
「他去上廁所,姐姐,你先說你喝什麼?」
「西瓜汁。」
書上說,叛逆期的小孩,你得跟他成爲朋友。
所以我加入了他們。
剛開始我還有些拘謹。
結果幾分鐘後,我就跟他們打成一片。
「姐姐,讀大學就沒早晚自習,也不用考試了嗎?」
我抹了一把汗。
「當然,考試都是開卷的,輕鬆又自在,大家努力考大學。」
「姐姐,大學裏面美女多嗎?」
「多啊,大學就沒單身狗。」
「姐姐,畢業工作好找嗎?」
「好找啊,好幾十個公司爭着搶我,我都沒去。」
……
小屁孩們問題真的很多。
爲了鼓勵他們考大學,我幾乎是連哄帶騙。
真是罪過。
被小孩子們纏了一個小時,也喝了一個小時酒,李梓夜纔回來。
看到我們笑成一團,無比融洽,他一張臉冷到谷底。
「還不走?」
「啊?還早吧。」
我拿出手機看時間,腦子暈乎乎的,擠眉弄眼,看了半天也沒看清數字。
李梓夜沒了耐性,徑直走過來,捏住我的胳膊,直接把我從人羣中拎出來。
「你!」
「你要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嗎?後媽?」他諷刺地看着我。
「很美嗎?」我腦子嗡嗡的,開始胡言亂語。
他不回答我。
「很醜嗎?你等我整理一下劉海,我劉海分叉了。」

-6-
他沒說話,扔下我就走了。
結果我沒站穩,身子歪向另一邊,一隻手穩穩地扶住了我。
是他回來了。
「李梓夜。」我醉醺醺地看着他。
「說。」他一邊拎着我往外面走,沒好氣地看我一眼。
「你捏得我好痛。」
他盯了我一眼,換了一隻手,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你爲什麼討厭我啊?」
「我爲什麼要喜歡你?」
「我挺喜歡你的……」我打了一個酒嗝,「同學。」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你看你同學都能跟我相處得挺好,他們還問我考大學的事情,他們還……」
「閉嘴。」
他徹底失去了耐心。
哦,他又生氣了。
他好凶。
我閉嘴了。
三秒後——
「李梓夜,我想……」
「再不閉嘴,信不信我把你扔在大街上。」
我真的怕了。
我不敢說話了。
然後一分鐘後,我吐了。
吐到了電線杆上,花壇裏,垃圾桶邊上,他衣服上……到處都是。
李梓夜的臉色比任何時候都更黑。
「你怎麼不早說?」他過來扶我的時候,一臉嫌棄。
「你讓我閉嘴。」我可憐巴巴地望着他。
「從現在開始,你別跟我說一個字!」他脫掉外衣,直接扔進了垃圾桶,嘆了一口氣,「想吐的時候除外。」
「好。」
我看着他幾千塊的衣服就這麼扔了,有點可惜,想記下地址,明天來撿。
可惜等到第二天,我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他扶着我在馬路邊等了幾分鐘,司機終於開着車來了。
他直接拉開後座,把我塞了進去。
對,就是塞。
我敢動嗎?我不敢。
一路上我都沒再說過話,因爲我不能說。
車開到一半,我手機響了。
我迷迷糊糊地接了起來。
「在哪兒?」
一聽到聲音,我就回憶起來了。
是我的大帥比前男友傅景。
嗚嗚嗚,我跟他分手了。
「在加長林肯裏。」
「馮卿卿,你在說什麼胡話?」
「我親愛的前男友,你聽不清嗎?我在加長林肯裏。」我扯着嗓子重複了一遍。
就連司機都轉過臉來,看了我一眼。
李梓夜更是一臉無語。
失策,囂張過頭了。
我捂住電話,「不跟你說了,我很忙。」
「你工作都沒找到,你忙什麼?」
「我忙着帶娃!掛了!」
被前男友氣得差點喪失理智,我的酒都醒了大半。
但我不敢面對,直接裝醉過去了。

-7-
宿醉真的可怕。
真的,我昨晚妝都沒卸,一個月的護膚白乾了。
回憶起昨晚的場面,明明我是去接「兒子」的,結果,自己醉成了這副狗樣,還拉着李梓夜一頓輸出,臉面盡失,我真的生不如死。
秉着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態度,我破罐子破摔了。
晚上熬夜打遊戲,3 點才睡。
早上睡到 12 點,自然醒。
醒了就去後花園澆澆花花草草,喂喂貓貓狗狗。
無聊了就買買包,再無聊就開開跑車。
有錢人的日子,可真是單調且枯燥。
若不是李梓夜爺爺打電話來讓我們一起去過中秋,我差點以爲這輩子都這樣了。
這一陣,我和李梓夜就沒碰過面,可謂是相安無事。
下午我畫了個美美的妝,開車去接李梓夜。
保時捷停在校門口,實在是太打眼了,大家都圍着偷偷討論。
「是個美女姐姐,天啊,誰的姐姐這麼有錢?」
「不是姐姐,是後媽,李梓夜的,我聽我爸說的。」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嫁過去第二天,李梓夜他爸就死了,她還不是爲了錢。」
「這麼離譜,她怎麼有臉來接李梓夜啊,可惜了李梓夜這個校草,家庭可真複雜。」
……
我聽着Ŧų⁶議論,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趕緊拿出一個墨鏡戴上。
等了半天,終於看到李梓夜被男男女女圍着走出來。
少年就是少年,穿着校服也是抵擋不住的帥氣。
他是典型的冷白皮,還是單眼皮,盯着狗看都顯得深情。
在我的高中時代,他這樣的男生也是夢中情男啊。
難怪有那麼多女生追。
「李梓夜。」我按了一下喇叭,喊他名字。
他抬頭,一眼就看到了我,但也就停留了一秒,就挪開目光,往旁邊走了。
這破小孩!
我又不好再按喇叭,只好壓低聲音喊:「李梓夜,你爺爺讓我帶你過去喫飯。」
「別叫我。」他瞥了我一眼。
我看了看周圍的目光。
哦,他覺得丟人。
「你上車我就不叫。」
「不去。」
「你不去,我找不到路。」
「自己導航。」
「不會。」
他終於停下來,沒好氣地看我一眼,「你很煩。」
行吧我承認。
但他上了車,這就很好。
「要我給你係安全帶嗎?」我側過身去拉他的安ṭŭ̀⁼全帶,臉上寫着討好。
他垂下眼盯着我,一動不動。
我被他眼裏的寒光冷到,瞬間撤回身子。
「還是你自己來。」

-8-
他爺爺的老宅在市郊,一個帶高爾夫球場的希臘建築。
外面看起來很一般,跟公園沒啥區別,進去我就被嚇到了——這家裏是有礦嗎?
「剛纔門口的那兩頭獅子,不是金子的吧?」
轉眼,李梓夜把我甩在後面,我趕緊跟上去。
「你覺得呢?」他嘆了一口氣,只好等着我,「是金子的,你是不是要上去啃了?」
「才洗了牙,牙口不好。」我喃喃自語。
他不理我了。
「李梓夜。」我壓低聲音叫他。
「又怎麼了?」他看起來分分鐘想把我扔湖裏的樣子。
「我突然覺得,來你爺爺家應該背那個愛馬仕的包,不應該拿香奈兒的,我不敢進去了。」後悔死了。
全身上下加起來十多萬,根本不配站在這裏。
「我覺得你不該來。」他冷冷地看着我。
我:……
我覺得他說得對,「要不,你就說你一個人來的吧,我突然想起今天超市打折……」
「馮卿卿。」他看着我,沒了耐性,「是你非要來的。」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嘆了一口氣,換了語氣,「跟着我。」
然後轉身帶我進了院子。
院子裏坐滿了人,這些人我都見過,是他家裏的親戚,葬禮上見過,但我都記不清了。
「看,他來了。」
一羣人正在喝茶,看着我們走過去,都齊刷刷地看着我們,臉上帶着微笑,但皮笑肉不笑。
「一個野種,現在又帶個後媽,笑死了。」
「我大哥也是昏了頭,怎麼會看上她的啊,一個穿淘寶貨的土包子,也敢跟大嫂你爭。」
那個所謂的大嫂,是那個老頭,也就是李梓夜爸的原配。
她輕蔑地看了我一眼,「現在的小姑娘啊,整天不努力,就想着靠身體上位。」
「就她那張臉,網上能找到一百張,有什麼好看的。」立馬就有人附和。
聽到這,我的臉火辣辣的疼。
「怕了?」李梓夜低頭笑我。
「我怕什麼。」我攥緊了拳頭,「我比她年輕 30 歲,況且,是你爺爺讓我來的,我就坐在那兒。」
說着,我拉着李梓夜往爺爺那邊走。
「來了啊。」老爺子看到我臉色一般,看到旁邊的李梓夜的時候,卻眼裏都開始放光。
「梓夜,到爺爺這裏來坐。」
「不了。」李梓夜這臭小子,完全不給好臉色,在很遠的一個藤椅上坐下。
我尷尬地打完招呼,就過去陪他坐着。
晚飯時,大家最主要就是討論李梓夜是留在爺爺身邊,還是回自己家。
聽他們聊了半天我才知道,李梓夜是他爸的祕書生的,因此原配還和他爸鬧了離婚。
祕書生了李梓夜後就出國了,李梓夜被他爸在外面養着,幾乎沒回過老宅。
當然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怕他回來爭家產,被全家人排擠。
「孩子大了,終究是我們李家的血脈,總歸要認祖歸宗的。」
「梓夜跟大家都不熟悉,這不是怕他回來住不自在嘛。」
大家討論得很激烈。
「你怎麼想?跟着爺爺還是……」他爺爺看了我一眼,「跟着你阿姨。」
我看着李梓夜,他沒看我,我卻如坐鍼氈。
當然是跟着爺爺啊!
我一個外人,當然是聽安排。
「我誰也不跟。」李梓夜輕飄飄地說了一句。
在場的人都傻眼了。
「你還沒成年。」爺爺一臉擔憂。
「有的人,成了年也不一定腦子好使。」他突然看我一眼。
看我幹嗎?!
「那不行,你還小,必須有人照顧,這樣,爺爺給你做主,你明天就搬回來。」
「我跟着她。」他看着我,「老頭不是花了大價錢給我找後媽嗎,不能便宜了她。」
我……
這小子肯定跟我有仇。
現在全部的人都看着我了。
「那個,梓夜爺爺,我發誓,一定好好照顧李梓夜。」我只好站起來表忠心。
這個結果讓爺爺很失望,但是其他人卻很高興。
「你爸給你留了一個分公司,等你大學畢業,再把股份給你。」爺爺嘆了一口氣。
「那個公司效益那麼好,老頭子糊塗,爺爺你也糊塗啊,給一個孩子,他能撐得住嗎?」
其他人很是憂心。
「我不要。」李梓夜直接撂挑子。
這孩子能處,一個大公司,他不說不要就不要。
便宜了那些親戚,他們直接笑成了耐克嘴。
「要!怎麼不要!」我站起來。
李梓夜抬頭,不解地看着我。
「爺爺,當時他爸爸說了,讓我照顧到他考上大學,他未成年,他做的決定應該不算,再怎麼都要等到他大學畢業再決定吧。」
「馮卿卿。」李梓夜警告地看着我。
那羣親戚臉都氣綠了。
「你未成年。」我笑着提醒他,讓他閉嘴。
「還真是什麼人都敢插嘴。」原配跳出來了。
我被堵得氣鬱。
「我不是什麼人,我有名字,我叫馮卿卿。」我微笑着看她,不甘示弱。
「誰認識你啊,你在這兒跳什麼?」有一個親戚發聲了。
我……
欺負我人少是吧?
「我認識。」坐在旁邊的李梓夜冷冷來了一句。
那邊氣得沒話說了。
「爺爺,死者爲大,我覺得我們應該遵照遺囑,您覺得呢?」
這關乎李梓夜的錢,我絕不退讓。
氣氛一度非常尷尬。
「你說得對,那就等梓夜大學畢業後,再自己做決定吧。」爺爺最終拍板。
後來的晚餐我喫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畢竟,現在我可是他們家的頭號敵人了。

-9-
回去的路上,李梓夜還在生我的氣。
「你憑什麼替我做主。」
「我說了你未成年。」
「那也不關你的事。」
他怎麼這麼固執?
「李梓夜,你現在還小,你不懂工作有多難找,錢有多難掙,你知道一個公司意味着什麼嗎?」我試圖勸他。
「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你的後半生不用工作,那些錢你喫喝玩樂三輩子也用不完,這些東西是多少人做夢都求不來的。」
真是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小少爺,不懂人間疾苦。
「馮卿卿,你跟我媽一樣。」他突然冒出來一句,心情看起來很不爽。
「啊?我長得很像你媽媽?不會吧,你媽媽叫什麼,說不定往上數三代,咱們真是親戚。」
他平靜地看着我,「眼裏只有錢,什麼人都啃得下去,只圖自己一時爽,不顧道德,不顧別人的人生。」
我一下噎住了。
原來他生氣的點在這裏。
我緩了一口氣,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個少年。
「話不能這麼說。」我頓了一下,「你的人生是在你自己手上的啊。」
「你沒聽她們說我是野種嗎?你討好我有什麼用?」
「你管他們怎麼說,你想要什麼,就去爭取,爭取不到……不是還有我嗎?」
「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我遞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他哪裏是不想要那個公司,他只是受不了被人罵野種還去爭財產。
「有你?」他冷笑一聲,「怎麼,你還打算養我一輩子?」
一輩子?
我算了算我爲數不多的銀行卡數字。
「怎麼……不可以呢?」我嘴角抽搐。
他看了我一眼,「有病。」
拜託,我在煽情誒。
「你再罵我,我真生氣了。」我舉起拳頭要打他。
「呵……」他冷哼一聲,不懼我的威脅,「你看那邊是什麼?」
「哪裏?」我好氣探過頭去看。
「有一個小孩。」他說得很平靜,「湖那邊以前死了一個小孩,現在每晚都來找媽媽。」
「啊!」
我第一反應就是撲到他懷裏。
過了半晌,我才睜開眼,怎麼都不敢往那邊看,顫抖着問:「那小孩走了嗎?」
「膽子這麼小?」他冷着聲音嘲笑我。
「我纔不怕!」我嘗試撤開身子,但身體很誠實,下一秒又抓緊了他。
「不是要打我嗎?阿姨現在是要幹什麼?」他笑着看我。
「不急這一會兒!」
後來的一路上,我都是抓着他胳膊回的家。
這臭小子,捏住了我的弱點,一路上都在講那個鬼故事。
氣死了。
回到家,我的魂沒了大半。
他來了一句,「忘了告訴你,那個孩子是我。」
我:?
他沒理我,回了自己房間。

-10-
經此一役,我和李梓夜關係緩和了一指甲蓋那麼多。
他不認我,不服我管教,我行我素。
但他沒有再扔我的行李,沒有再把我做的早餐倒給金毛……姑且算作進步吧。
秉着作爲他的監護人的職責,他平時做什麼我都可以不管,但是他晚上去酒吧我必須得跟着去,我得保證他的安全。
他從最開始的厭惡,到最後變得無所謂。
一般都是,他和小女生在一起無聊地坐着喝喝酒,抽抽菸。
而我就跟他班上的男同學鬥鬥地主,打打遊戲,直接混成了兄弟。
晚上我正在鬥地主,看到他又在點酒。
「要不,把酒換了?」我試探着問。
「換什麼?」他一雙眼睛覷着我。
「牛奶什麼的。」
覺得他們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我解釋:「你們都還小,別喝太多酒,喝喝奶,還能再長長。」
「李梓夜,你媽讓你來酒吧喝奶。」
嗤……
有人起鬨,笑得前俯後仰。
有這麼好笑嗎?
李梓夜站起來瞪了那些人一眼,他們不敢放肆了。
他盯着我,也是被我氣笑了,「真是服了你。」
說完轉身去廁所了。
他又不高興了。
無解。
我手機突然收到閨蜜張喻的微信:「他回來了。」
就是這樣一條沒有指名道姓的信息,卻讓我心裏瞬間翻江倒海。
我拿着手機,去外面給張喻打電話。
「什麼時候?」
「聽說回來三個月了,他沒聯繫你?」
「沒有……」想了幾秒,「大概有一次吧。」
就那次,我喝多了,在車裏接到了傅景的電話。
挺丟人的。
「他和班花一起回來的,還通知大家開同學會。」
「哦,是嗎?」
分手一年,聽到這個消息,我還是心裏泛酸。
「你真的不和他和好了?」
「複合什麼複合,人家分手的時候可說了,他和我的眼界不同了,別人現在是海歸呢。」
「海歸有什麼了不起?你現在還是豪門媳婦呢。」
一提到錢,我心情纔算好了點。
傅景是我鄰居,我從小就喜歡他了。
他應該是喜歡我的吧,要不然爲什麼大二那年我跟他表白,他也沒拒絕。
不過戀愛不到半年,他就去了國外留學。
我求他別去,他問我:「馮卿卿你沒有自己的人生嗎?是不是沒了我你就活不了?」
我苦苦等了他兩年,卻等來他和班花的幸福合照。
「馮卿卿,你沒在我這裏,你不能要求我不能有任何異性朋友。」
我是阻止他和異性做朋友嗎?
班花喜歡他,全校都知道,他不知道?
到底是不懂,還是捨不得那點曖昧?
所以,大四我提出分手,他沒有挽留,我們倆也就散了。
「同學會你來嗎?」張喻問我。
「來啊,總要祝福前男友的,他們回來就開同學會,不就是想要我去?」
「姐姐,我敬你是條漢子。」
掛了電話,我對着花花草草撒了一會兒氣。
夜晚的風嗆得我眼睛酸澀。
「這些花惹你了?」頭頂傳來聲音。
我一抬頭,就看到了李梓夜。
「你怎麼在這兒?」我驚訝地看着他。
「抽菸。」
「你一個小孩子,怎麼這麼愛抽菸,這對身體發育不好。」
「這麼有戰鬥力,看來你那個前男友也沒那麼重要。」他瞟了我一眼。
「你偷聽?」
「我犯得着嗎?」他反問我。
「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
「你也就比我大了幾歲,別整天以長輩的姿態跟我說話,論智商,我們倆誰高誰低你也很清楚。」
「你!」
我沒被前男友氣到,卻總能被他一秒氣吐血。
「順便說下,我發育很好。」
說完,他沒再理我,滅了煙,瀟灑地走了。

-11-
回到卡座,李梓夜慵懶地坐在那兒,也不說話,也不喝酒,就那麼懶洋洋地看着我。
弄得我想找男生要微信都偷偷摸摸的。
「同學,能加個微信嗎?」
「當然可以,我加你。」
那個男生剛要掏出手機,椅子突然被人踢了一腳。
「李梓夜,你幹嗎?」
「你用什麼加?小天才電話手錶?」李梓夜冷笑着問他。
我:?
「你……」男生漲紅了臉,「姐姐,我媽不讓我玩手機,手錶加可以嗎?」
「姐姐,加我,我有手機。」另一個男生跑過來。
李梓夜盯了那男生一眼。
男生的態度突然 180 度大轉彎。
「姐姐,我……我也沒手機。」
我:?
氣氛就是很尷尬。
「走了。」李梓夜站起來,直接往外面走。
我跟上去。
「爲什麼不讓我加你同學?」
「你閒得慌?加他們幹什麼?」他盯一眼。
「我想請你同學幫我一個忙。」我老實交代。
「什麼忙?」
「就……」我靈機一動,「要不然,你也行,你幫幫我?」
「說。」
「假扮一下我男朋友,因爲我要去同學會……」
「不幫。」
我還沒說完,他就冷漠地打斷我。
「你不幫,又不讓我加別人,你什麼意思?」
「我還以爲你想了什麼高招,去對付你那個前男友,沒想到你這麼沒腦子。」
「我是沒腦子,你有腦子,全世界就你有腦子!可以了吧!」我一下子就火了。
面對我的突然暴怒,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是說,這樣容易穿幫,畢竟我倆往那兒一站,怎麼都不像情侶……」
「你有腦子嘛,你說得都對。」
壓抑一天的情緒在此刻爆發。
我瞬間飆淚。
我承認,傅景回國的消息真的讓我崩潰了。
李梓夜站在那裏,愣了一會兒,最後摸了摸頭,罵了一句。
我只顧往前走,車來了我也不上車。
他和司機開着車跟在我後面。
他說什麼我都不會理他了,我發誓。
「上車,我答應你。」
他答應了?
「那行。」我下次再發誓,這次不算。
我上了車。

-12-
同學會那天,我很緊張,也就淺試了幾十套衣服吧。
「穿成這樣,想舊情復燃?」李梓夜放學回來,看着我試的吊帶裙一臉無語。
「你小孩子不懂,這是我的戰袍。」我纔不理會他嫌棄的目光,推着他去換衣服。
「你穿校服可不行,一下子就穿幫了。」
「爲什麼不行?你泡了一個高中生,不夠你在同學面前吹一年?」
「這倒也是。」他臉卻沉下來了,「還真是沒腦子。」
又罵我?
這孩子是不是要翻天了?
我剛想發火,他卻走了。
眼看時間不多了,我去敲他的門。
門開了,我蒙了。
被帥蒙的。
「李梓夜……你怎麼穿這樣?」我說話都不利索了。
他穿着西裝,黑色襯得他更白了,嘴脣也有些紅,一雙隱藏在雜亂碎髮下的眸子,璀璨得像星星。
我突然想起了前一陣有富婆偏愛男高中生的新文,我當時還覺得變態。
此刻,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變態中的變態。
「不行?」他挑眉看我。
「太行了!」我都要被迷暈了。
同學會安排在一個湖邊酒店,格調很高。
去的時候我滿腦子仁義道德告誡自己。
但是,一進了會場,我就相當自然地挽住了李梓夜的手。
「你全程啞巴,我說就行。」
「你不怕你同學笑你找了個啞巴?」
「哦,你提醒得對,那你偶爾嗯嗯啊啊一句。」
「馮卿卿。」他黑着臉看我,「你說話能不能過腦子?」
「我怎麼了?」
「自己想。」
我:……
「馮卿卿。」突然有人叫我。
我一抬頭,就看到了班花。
她穿着白色長裙,長髮半扎,清純動人。
「周素。」我換上笑容,跟她打招呼。
「你變化好大啊,我差點認不出你了,變漂亮了。」
「哪有。」
她還是那樣會處理人情世故,我本來應該討厭她,卻說不出難聽的話。
「這位是?不介紹一下?」她目光落在李梓夜身上。
正在這時,她身後走過來一個人。
他西裝革履,神情冷淡。
隔着一米的距離,都讓我呼吸困難。
是傅景。
我深吸一口氣,矯揉造作地拉過李梓夜,「李梓夜,我的……男朋友。」
「哇,你男朋友好帥,不過看起來有點小?」周素笑容有些僵硬。
「不小了,今年 20 歲。」
「才 20?天,馮卿卿你太牛了。」
「是啊,弟弟看起來好帥啊,你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吧?」
……
一羣人圍了過來。
我害羞地挽着李梓夜,卻不敢看傅景。
「20 歲?」傅景輕笑了一聲,「李梓夜,我怎麼記得你學生證上的年齡是 17 歲?」
「17 歲?!」
「這什麼情況?」
我:?
我疑惑地去看李梓夜。
他表情寡淡,幽幽地來了一句:
「傅老師。」

-13-
半小時後,李梓夜在包間外抽菸,我被傅景單獨拉到一邊。
「你過得好嗎?」他站到我身邊,看着我。
「很好啊,沒有你我還是過得很滋潤,你看到了,我……男朋友還在那兒。」
我指了指遠處的李梓夜。
說這話我很心虛,手心都在出汗。
李梓夜看到我看他,他也盯着我,那表情有點說不出的味道,但我敢肯定那不是很爽的意思。
「還想騙我?他才 17 歲,你男朋友?」他冷笑。
「呵,誰說 17 歲就不可以是我男朋友了,古時候 17 歲都能當爹了。」
「馮卿卿,他還未成年,還是我的學生,你想報復我,能不能有一點界限?」他看起來很生氣。
「報復你?」
我要笑死了。
我爲什麼要報復他,他是誰啊?
我不過就是喜歡了他十幾年,而已。
「難道不是?」
「那你真是自作多情了,我事先不知道,況且我真沒……」說到一半,把我自己說生氣了,「算了,傅景,我祝你和周素百年好合,到時候別請我,我沒錢。」
扔下這句話,我轉身走向李梓夜,拉着他就去跟同學告別。
「抱歉各位,我先走了,9 點了,我要回去輔導我男朋友作業了。」
「輔導作業,絕了。」
「不讓弟弟再玩一會兒?」
「就是,弟弟,再玩一ťũ̂ₑ會兒,明天週末,週末再寫。」
……
一羣人又在瞎起鬨。
李梓夜無奈地聳聳肩,「聽她的。」
模樣看起來乖極了。
我都想掐一把。
我看見傅景的臉更難看了,我也顧不上了,拉着李梓夜就走。

-14-
後來班級羣發了很多照片。
很多都是周素和傅景的合影。
周素笑得很燦爛,宛如一個女主人。
傅景全程黑臉。
只有一張我和傅景還有李梓夜的合照。
應該是當時傅景找到我,我們倆站着吵架,李梓夜在一邊夾着煙,低着頭,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怎麼成你老師了?」回家的路上,我問他。
「原來的老師回家待產了,剛換的新老師。」
李梓夜看着我,好像是怕我想不開。
「那怎麼不早說?」
「你也沒早點告訴我你前男友名字。」
也是。
我心裏有氣,但也不想跟小孩子撒氣。
「你覺得……你們傅老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突然想打探一下學生眼裏的他。
他對我那麼冷淡,是不是隻是對我一個人才這樣,還是對所有人都這樣?
李梓夜沒好氣地看我一眼,「男人。」
我真是永遠無法預料他的回答。
「不是指的這個,我指的是他的性格……」
「想從我這裏打探什麼?」他垂下眼看我,「馮卿卿,我不是你的眼線。」
「你!」這小破孩怎麼總是情緒不穩定,我惹他了?「你怎麼總是叫我名字,你有點禮貌行不行?」
「叫你什麼?」
「阿姨,姐姐都行啊。」
我無語。
「休想。」
他直接甩臉不幹了。
不幹就不幹,我又不強迫他,他走這麼快乾什麼?
我和他剛剛穿過一個公園。
現在天色已晚,公園又沒什麼人,他走這麼快,我在後面真的怕死了。
「李梓夜,你等等我。」
他不理我。
「李梓夜,我害怕。」
我要哭了。
特別是他上次還跟我講鬼故事,我腦海裏面只剩下那個故事了。
我快步地往前走,想去追他,結果走過一棵柳樹,撞到一堵牆。
「啊!」我嚇得尖叫。
「叫什麼?」我的手腕被抓住。
李梓夜?
「啊啊啊,嚇死了,我以爲你是鬼。」
「我是鬼?我是你救命恩人。」
我不管,死死地抓住他衣服,這邊偏得很,我害怕。
「你別抓,口口聲聲說是我長輩,你現在這樣扯着我的衣服,像話嗎?」
「媽媽拉兒子天經地義。」我嘴硬。
他瞟了我一眼,手往下滑,突然牽住我的手,壓低聲音,「現在呢?」
他的手好涼,手又好瘦,牽着我,我能明顯感覺到他的骨頭。
但這不影響那一瞬間一陣電流全遍我的全身。
「這裏怎麼摸起來這麼多繭?煙沒少抽吧?」我故意用手在他食指與中指之間摸了一把,裝作很自然的樣子。
「你摸什麼?」他大概是沒料到我的大膽動作,也愣了一秒,隨後立馬甩開我的手。
「我哪裏是摸,我是想檢查你最近抽了多少煙。」我一臉無辜。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無不無聊。」
哦,他慌了。
嘖嘖,再拽,也不過就是一個純情高中生,跟老孃比,他還嫩了些。
「李梓夜,你耳朵紅了。」
「你!」他氣得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沒見過你這樣的。」
「我這樣的什麼?」我好笑地看着他。
「阿姨。」
「乖……」我笑得前俯後仰,「聽阿姨一句勸,年輕的時候少抽菸,會影響生長發育,特別是……」
「有病。」
他不理我了,又走了。
這小孩真不經逗。

-15-
和傅景回國後的第一次見面真的很糟糕。
糟糕到我最近總是做噩Ťú₆夢。
夢裏,傅景剛同意和我在一起,我欣喜若狂,結果轉眼他就牽了周素的手,跟她訂婚了。
這個夢明明毫無邏輯,卻總是讓我在夢裏悲傷到窒息。
李梓夜這一陣總躲着我。
我偶爾開車送他上學,他也沒話說。
我倆關係還是挺僵的。
這天我一登錄 QQ,就收到提醒有人過生日。
李梓夜?
我打電話到老宅,問他爺爺那邊今天是不是有安排,有的話我就早點把他送過去。
得知老爺子和大嫂他們去三亞旅遊了,得一週後才能回來。
我掛了電話陷入沉思。
一大家子親戚這麼多,竟然沒有一個人給他過生日。
有錢人這麼不講究的嗎?
晚上他去酒吧,我也跟着去了。
我本來以爲會有什麼驚喜,結果等了一個小時,他們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與平時沒有絲毫區別。
看來……所有人都忘記了他生日。
他好可憐。
於是我中途出去了,等我回來提着大盒小盒,把卡座擺了一桌,大家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
「你又搞什麼?」李梓夜盯着我。
「surprise!」我取開蛋糕的盒子,「生日快樂!」
大家先是期待,後來眼神漸漸變得詭異。
我低頭一看——
蛋糕上那粉粉的比基尼形狀……
我腦海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蛋糕是我電話預定的。
「要定個什麼款式的?」
「最近男孩子喜歡什麼就什麼款式的。」
蛋糕店老闆可真不是一般人啊,把別人不敢做的都做成蛋糕了。
「阿姨,這是大家不花錢就能看的嗎?」
哈哈哈哈哈,大家笑成一團。
「老大,你過生日怎麼不跟我們說?」
「老大,你後媽對你真好,就她記得。」
李梓夜始終沒說話,身子往後靠在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我看着他,心裏想,他怎麼好意思說啊,他彆扭啊,向全世界宣佈自己過生日,然後沒一個人理會,那多尷尬。
「快許願!」我插上蠟燭,催着李梓夜許願。
「我不信那些。」他顯然不想照做。
「人的一生只有一個 18 歲,許的願望都能實現!」
他看我一眼,「幼稚。」
幼稚嗎?
「對你們小孩子來說或許幼稚,但對我們成年人來說剛剛好。」我手動闔上他的眼睛,然後幫他雙手合十,「快許願。」
他極其不情願地停了一秒。
吹了蠟燭,喫了蛋糕,有人提議玩遊戲。
撕紙遊戲。
本來玩得好好的,輪到我輸了,我旁邊的女同學去上廁所了。
這就……尷尬了。
「姐姐,如果親到了怎麼辦,你不會生氣吧?」旁邊的男生羞紅了臉。
「你用點力,怎麼親得到。」另一個同學起鬨。
想着玩遊戲不好掃了興,我也只好繼續。
結果,李梓夜站起來。
「走了。」
「走了?老大,遊戲才玩到一半,這才十點,大家都沒玩爽。」大家意猶未盡。
「我管你們爽不爽。」李梓夜瞪了我一眼,「我要回去了。」
「回去幹嗎?」
「寫作業!」
一羣人被震驚到了。
「老大你課都沒聽過,你什麼時候寫過作業啊?」
「對啊,不都是班上女生給你寫的。」
……
「都給我閉嘴。」李梓夜走到我跟前停下,「走不走?」
我:……
「走。」
不知道他突然發什麼神經,玩得好好的,突然就要回去學習了,他一個學渣,學什麼?
回家的一路上,他坐在後座閉目養神。
我忍了好久,纔開口問:「他們怎麼都不記得今天是你生日啊?」
不是兄弟嗎?
他緩緩睜開眼,望着我,「有沒有可能,我的生日不是今天?」
我:?
「怎麼可能,QQ 上說你今天生日。」
「你什麼時候偷加的我?」他望着我。
完了,我暴露了自己用小號加了他。
他不會生氣吧……
見我不說話,他也沒有生氣,「QQ 上的生日也能信?」
「是昨天。」
我:……
「好了,你別再說了,我自閉了。」我捂住自己的臉。
激動半天,結果搞了一個烏龍,老天,收了我吧。
「好,不說了。」有水坑的地方,他提着我的衣服帽子,直接把我提了過去,「睜眼,看路。」

-16-
從那天以後,他倒是不怎麼去酒吧了,每天回得都挺早的,我總是等着他回來,問他幾句,他就隨便答答,然後就早早地去了他房間。
我依舊在做噩夢。
傅景多少有些陰魂不散了。
我打電話給張喻說我的噩夢,她還笑我。
「你之前不是說你那個有錢老公帶着一個小屁孩?」
「是啊。」
「小屁孩這麼大還這麼帥,你騙鬼呢?」
「啊?如果我告訴你,我也是受害者,你信不信?」
「我信你個鬼,你就偷着樂吧。」
「我樂什麼,他帥我又不跟他談戀愛。」
「怎麼不可以呢?你不要給我!」
……
無語死了。
我想跟她當閨蜜,她竟然想做我兒媳?
「跟這樣的小帥哥在一起,你難道不會心動嗎?你怎麼把持得住自己啊?」
「你有沒有一點道德!」
……
等等。
我不是在跟他討論傅景?
怎麼話題在李梓夜身上就扯不開了。
掛了電話,我躺在牀上,陷入沉思。
心動?
我怎麼會對一個小屁孩心動啊?
可是想想,臉紅心跳的時刻還真是有,給他系安全帶那次,他低聲安慰我好好開車的時候,他一路上給我講鬼故事,站在原地等着我看着我㞞的樣子笑的時候,還有他惡作劇地牽了我的手那次……
不能再想了,罪過罪過。
我在心裏默唸一百次:「人之所以與動物有區別,就是因爲我們有道德。」
門外突然有開門的聲音。
李梓夜回來了?
我推開門,就看到他剛打開自己的門。
「李梓夜。」
「嗯。」他側着身子看我,看了一秒就挪開目光。
我走過去,「你最近回來得挺早的,要不寫寫作業?」
他之前說要寫作業,我還尋思着他是不是開竅了。
「沒作業。」
「沒作業?你們老師幹什麼喫的?」
「又想打聽你前男友?」小屁孩一秒生氣。
「不是,你總提他幹什麼?」我擋住他的門,「你爸之前的遺囑說了,我得輔導你考上大學。」
「這樣,你把你的書拿回來,我每晚給你補課一小時。」
我就不信,我一個 985 的高才生,還不能教出一個大學生了。
「你又在發什麼瘋。」他看着我。
「我認真的!」想了一下,擇日不如撞日,我推開他的門,就在他書桌坐下,「你過來,我們從今晚開始。」
他扔了外套,一臉不情願地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
我大概問了他的情況。
「200 多分?」驚掉了我下巴。
就是睡半場考試也不至於這麼低吧?
「都說了,你別想一出是一出。」
「500 分,我一定讓你考 500 分。畢竟我就是教師專業的。肯定,確……定。」
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沒底氣。
好在他才高二,還來得及。
「沒考到你要怎樣?」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沒考到你就南下打工,我回家種田,咱們江湖不見。」
「你這小身板,還種田?QQ 種菜纔對吧?」
「李梓夜!」我要吼他了,怎麼總是吊兒郎當的,「把書翻到第一頁!」
不拿出點威嚴,他還以爲我是繡花針。
「第一頁是空白,阿姨。」他好笑地看着我。
書也跟我作對?
笑個屁!
「那就……算了,我來。」我拿過他的書一陣翻。
很簡單嘛,不難,真的,只有億點點難。
於是這天晚上,我埋頭苦幹,給他講了一晚上,講得我口水都幹了,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
他拿來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我,「又沒人逼你,你這是何必?」
「李梓夜,你認真一點,這是關係到你一輩子的事。」我猛灌了一口才活過來。
「那關你什麼事,真有意思。」
「怎麼不關我的事?」
「還真把自己當我媽了?」
「我不是你媽,我也希望你以後能好好的,沒學歷,你以後怎麼活?」
「苟活。」
我氣得七竅生煙。
「明晚這個時候,把數學書帶回來。」
「你真煩。」
煩就煩吧,反正我都是爲了他好。
剛要走,我看到他書桌的筆筒上掛着幾根卡通圖案的橡皮筋。
「一天天不好好學習,就知道談戀愛。」我指了指橡皮筋。
這肯定是哪個小女生的。
他整個人突然身子往後靠,懶洋洋地看着我,「不覺得眼熟?」
我看了一眼,「有點眼熟。」
下一秒,草!這不是我前幾天掉的?
前陣子,我的橡皮筋一天掉一根,我還說是不是我被噩夢折磨得健忘了,老是找不到。
「你你你!」
「我怎麼?」
他是怎麼做到,變態地藏我的橡皮筋,還如此淡定的?
不行,我得冷靜。
「你待兒會睡覺,想想今天我給你講的知識點,我先去睡了。」
說完我就要溜。
溜到一半,想到什麼,又折回去把橡皮筋拿了,故作淡定跑出房間。

-17-
回到房間,我倚在門後就給張喻打電話。
「這個點打給我,不是大事,看我不錘死你。」她被我吵醒,有些蒙。
「真出大事了!」
「說啊,姐姐,胃口都被你吊起來了。」
「李梓夜他喜歡我,一定是喜歡到瘋狂的程度了,他他他,竟然藏我的橡皮筋,怎麼辦啊。」
「我也知道我自己長得好看,惹人喜歡,但是我沒想老少通喫啊。」
我一口氣講了一大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在聽。
「嗯,他喜歡你,恭喜你。」
「我說認真的。」
「你怎麼確定他是喜歡你,而不是電影看多了,私藏後媽的東西,只是爲了滿足一些私慾。」
還有這種可能性!
「你分析得很好,下次別分析了。」
「再見。」
我一秒掛了電話。
結果耳邊突然響起叩門聲。
「誰?」
「我。」
李梓夜?他又來找我幹什麼?
他站在門口多久了,沒聽到我打電話吧?
要瘋了。
「有什麼事?」我低着門,嚴防死守。
「你的藍牙耳機。」
哦,我纔想起,我剛纔隨手把耳機放他書桌上了。
「謝謝。」我打開門,客氣地接過來。
他站在那裏,低下頭看我,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快去睡覺啊,怎麼還不走?」我催着他。
他他他,想對我做什麼?
「你最近……」他欲言又止,「是不是睡得不好?」
「我睡得好啊,怎麼不好了?我好得很。」我只想趕他走。
「睡得好還說夢話?」
我:……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變態地在我屋子裏面安了監控,竊聽器之類的吧。
「猜的,看你黑眼圈重。」他轉過身,擺了擺手,「走了。」
他走了,我不淡定了。
第一時間跑回房間,翻箱倒櫃,找遍了也沒有攝像鏡頭之類的。
晚上,我躺在牀上,不禁搖頭。
完了。
他太喜歡我了,喜歡到瘋狂了。
結果第二天早上ẗũ₍,我就被狠狠打臉了。
傅景給我來電話了,讓我去學校一趟。
「你是李梓夜監護人?他早戀鬧得班上兩個女生爲他打架,你來一趟。」

-17-
我當時就震驚了。
他有女朋友啊,還一次性談兩個?
難怪最近回家一副沒睡好的樣子,體力不支啊。
渣男!
再次見到傅景,我故意選了一套看起來淑女端莊的衣服。
姐不僅僅是去開家長會的,姐是去跟前任 battle 的。
下午三點,我坐在傅景的辦公室。
他扶了扶眼鏡,「侄子?」
我喝了一口茶,「兒子。」
「馮卿卿,你 23 歲,你兒子 17 歲,你當我是傻子?」
我皮笑肉不笑,「我老公 53 歲,兒子 17 歲有什麼問題?」
「你怎麼變得如此拜金?」
「傅老師對我餘情未了?」
他不說話了,取下眼鏡,盯着我看。
「馮卿卿,要我提醒你嗎,當初分手是你提的,你大可不必現在每一句話都帶刺。」
「傅老師,要我提醒你嗎,今天我來是爲了孩子的問題,而不是我與傅老師的私人問題。」我不甘示弱。
他還以爲我是當年那個追着他跑,他一個眼神都哭一個晚上的馮卿卿嗎?
我現在是,馮·鈕鈷祿·卿卿。
「行,你非要這樣跟我說話,就當我沒說。」
「我們還是談我兒子吧。」
他臉綠了。
「李梓夜在班上談戀愛,你不知道?
「像他這樣的學生,按校規本應該退學的,我念在我們都認識,對他一再忍耐。
「這一次他腳踏兩隻船,兩個女生爲了他大打出手,還住了院,別人家長找來了,我必須給個說法。」
退學?
「我高中那會兒,早戀也不至於退學吧?況且青春期有個喜歡的人,這不是很正常嗎?還是說傅老師你沒青春期過?」
也是,傅景怎麼會有青春期。
他的青春期都是我追着他,給他送花,送禮物,送情書,他都不理的。
更可笑的是,後來在一起了,他問我:「馮卿卿,你大一就喜歡我,我怎麼不知道?」
我可去他的吧。
我初中就喜歡他,他是得有多瞎,才一直都看不到。
那段漫長的暗戀歲月,終究是我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那會兒就想着好好讀書,沒想過其他事。」他嘆了一口氣。
「傅老師可真是模範學生。」
這個該死的木頭人,我當年爲什麼會喜歡他這塊木頭。
「有兩個方案,第一是退學。」
「退學不行!」我立馬否認。
「第二個方案,你去給家長道歉,那邊不投訴,消除消極影響,學校可以考慮留下他。」
「他爸爸給學校捐過錢!」
「現在不是有錢就能爲所欲爲的時代了。」
我想罵人。
「算了,交給我,我去跟家長說,反正一直都是你闖完禍我去解決的。」他嘆了一口氣。
「不用!」我站起來,「就不麻煩你了。」
我提着包走了。

-18-
我花了一晚上,請兩個學生家長喫飯。
飯桌上,兩個媽媽對我一陣冷嘲熱諷。
「現在的人啊,父母不學好,怪不得孩子有樣學樣。」
「是啊,馮小姐看着怕是 35 歲都不到吧,嘖嘖。」
35 歲?
她眼睛瞎了?
我才 23!
「姐姐,你太會說話了,我今年虛歲 40,姐姐纔是怎麼保養的啊,看起來比我還小一些。」我的臉都快笑爛了。
「真的嗎?別騙我。」
「真的!你一進來,我就想問,是不是去微調了啊,怎麼這麼年輕,想讓你推薦來着。」
「哎呀,你把我說得都不好意思了。」
「女人就愛美嘛,這樣,我在會所辦了兩張按摩卡,我跟兩個姐姐有緣,如果你們不嫌棄,這卡我就給你們了,你們去試試,看那家手藝怎麼樣。」
兩個媽媽拿過卡,看到店名,眼前一亮。
「這家很高檔,聽說充會員都得 10000 起。」
「放心,我給你們都衝了 18888 的會員,姐姐放心用。」
「這怎麼好意思。」
「收着,都是姐妹,客氣什麼。」
……
一晚上,笑得我臉都僵硬了。
回到家,什麼也不想做,只想擺爛。
我正癱在沙發上,李梓夜放學回來了。
他換鞋的時候看了我一眼。
「李梓夜,你以後能不能就喜歡一個女生?」我有氣無力地說。
他神情突變,「什麼意思?」
「你腳踏兩隻船,差點被退學,你知道嗎?」
「他看着我不說話了。
「不過沒事了,我都搞定了,以後你就好好學習。」
他愣了一會兒,有些生氣,「退學就退學,我不需要你去做任何事。」
他居然還生氣了,我都沒生氣呢,我快累死了。
本來,這一陣,我放下對李梓夜的戒備,認認真真地給他補習。
但今晚,他總是盯着我,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我就來氣。
「怎麼了?」
他看見我突然不說話了,問我。
「我好累。」
心累。
「累就休息,誰讓你補課了?」他說着,闔上了手裏的書。
「今天的還沒講完。」
「明天再講,你去睡。」
剛說完,他的手機就來了一條短消息。
他靜音了,但是屏幕亮了。
一個小時,亮了無數次。
頭像看得出來是個女生,一個可愛的狗狗頭像。
我在這裏勞心勞累的,想讓他成績好一些,他卻在談戀愛?
想到那天爲了他,我低聲下氣去求那兩個家長,我就來氣。
越想越氣,我爆發了。
「李梓夜,我在給你補課,你卻在那邊心不在焉,你什麼意思啊?你是不是不想學了?」
「我怎麼心不在焉了?」
比起我的暴怒,他倒是平靜無比。
「這一個小時,你給你女朋友發了多少條信息?談戀愛有個度吧?你懂不懂尊重人?」
他愣在那裏,盯着我看。
「我沒發信息。」
「你是沒發,你一直在看!」
「不是女朋友,早分手了。」
「你騙鬼呢!」
「你怎麼了?瞎喫什麼醋?」
「我喫醋?你腦子正常嗎?我是你阿姨!」
我瘋了,他居然以爲我這是在喫醋?
我現在想打人好嗎?
「你愛信不信,阿姨是吧,有事說事,你別跟我吼。」
「我就是看你整天心思沒放在學習上不爽,你就這樣吧,我不管你了,你這樣一輩子都只會一事無成。」
他也氣得站了起來,「不管我是吧?當初也不是我求着你管我的,你是我的誰啊?」
「我不是你的誰,所以,就這樣吧。」
我扔了書走了。
我回自己房間,躺在牀上,聽着外面啪的一聲,門被用力地關上了。
他出去了。
我的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

-19-
冷靜下來,我其實也不懂爲什麼自己這麼生氣。
給他補課是我答應他爸的承諾啊。
只有讓他考上大學,我才能得到遺囑上的五個億。
所以,我在矯情什麼呢?
躺在牀上等到 12 點,他還沒有回來。
我糾結很久,還是起牀換了衣服,決定去找他。
他性格衝動,就怕有個萬一。
可是這個點司機已經睡覺了,我也不好麻煩人家。
我站在蜿蜒的路口陷入沉思,我怕黑,又怕鬼,這真的很致命。
我要出去找他,必須要穿過一個花園,花園那裏有湖,我還得從橋上過,才能走到別墅區外面打車。
我咬緊牙關,往前走。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風吹得樹枝亂顫,腳邊時常跳上來一個青蛙,嚇得我頭皮發麻,大氣不敢喘。
走到湖邊,我更怕了。
我想起了李梓夜說的那個小孩。
正在這時,我看到遠處有一點點搖晃的火光。
鬼?!
我嚇傻了。
啥也顧不上了,一路狂奔。
最終撞到一堵牆。
「跑什麼?小心。」
本來嚇得半死,一抬頭才發現是李梓夜。
像是找到了救星,我非常不爭氣地哭了。
「李梓夜。」我聲音哽咽,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了。
「哭什麼?嚇成這樣?」他拉着我的胳膊,吼我,「這麼害怕,大半夜跑出來幹什麼?」
他越吼我,我越委屈,「我出來找你。」
他愣在那裏,深吸一口氣,「罵我罵得那麼兇,又來找我幹什麼?」
「擔心你出事。」我不管不顧地死死抱着他。
「我一個男生,能出什麼事?」他沒好氣地看着我。
他在兜裏摸了一陣,沒摸到紙,只好扯起 T 恤給我擦眼淚。
「我看了好多電視,男孩子吵了架衝動跑出去,要麼犯了罪,要麼被人引到歪路上,要麼死了……」
我哭得泣不成聲,還有好多好多壞的可能性,我不敢想。
每一種都足夠讓我渾身顫抖。
「你幹嗎這麼擔心我?」
「我不擔心你誰擔心你啊,你有沒有良心?」我哭着問他。
「馮卿卿,你能不能,別這樣對我?」他突然問我。
「爲什麼不能?」
他皺了皺眉頭,「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對我,我會誤會,會整晚睡不着,會……」
他說不下去了。
空氣突然凝結。
「你什麼意思?」
「我在這裏等誰你不知道嗎,要不是知道你怕黑,我會在這裏等?你還要我怎麼說才明白?」
「我不明白。」
行吧,我承認我是㞞了,怕了。
下一秒,他摸着我的頭,抱住了我。
感受到他撲鼻而來的氣息,我嚇蒙了。
甚至不敢細想他這個動作到底算什麼。
他看我一眼,隱忍而剋制,然後又低下頭,緊緊地摟住我。
我大腦瞬間空白,不知所措到忘記怎麼推開他。
他又試探着把手插到我髮間。
我猛地回過神,推開他。
他撤離身子,站在那裏,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你在幹什麼!」我吼他。
「我也不知道。」他低着頭,看起來很喪,「對不起。」
「你真是……」我氣得語塞,掉頭往回走。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跟着我一路走回家。
這一夜,我徹夜難眠。

-20-
我搞不懂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是他的問題,還是我的問題。
他怎麼可以這樣親密地對我?
更可惡的是,我爲什麼沒有第一時間推開他,我還在瘋狂心動。
他才 17 歲啊。
我真的是瘋了。
好不容易捱到早上 8 點,等他上學了,我纔敢出來。
結果一出來,就看他坐在沙發上,盯着我。
他看起來很疲憊,估計也是一夜未睡。
「怎麼還沒去上學?」我故意忽略昨晚的事。
「一會兒就去。」他看着我,「你還好嗎?」
「我很好啊,你快去上學。」我催着他。
他不放心地看了看我,「昨晚的事……」
「昨晚的事就當沒發生,就這樣。」我打斷他,「你喝醉了,不清醒,我理解,誰都有喝醉的時候。」
他盯了我半晌,拎着書包就走了,走到門邊,又停了下來。
「我沒喝醉。」
然後轉身出了門。
我:!
這小破孩是要翻天嗎,給他臺階都不下。
什麼意思啊?
我在家磨磨蹭蹭了一天,一直焦躁不安。
終於沒忍住,我給張喻打了電話。
「早說了,他喜歡你,你還不信。」
「他明明討厭我啊,剛來的時候還把我行李燒了,你忘了?」
「高中生喜歡一個人不就是那樣嗎,先是跟你針鋒相對,引起你的注意,然後又不斷氣你試探你,一旦他開始妥協了,那就是陷入了瘋狂。」
「你這麼懂,爲什麼還是單身?」我問她。
「馮卿卿,你哪壺不該開提哪壺!我單身是因爲我只看得透高中生,成年男人老奸巨猾,我也不懂。」
她的神愛情理論,我不懂。
掛了電話,我想着她出的餿主意,「你要讓他死心,你就去找個男人,小孩子的喜歡,來得快去得也快。
這個方法很好。
問題是我去哪裏找個男人?
正這樣想着,傅景又讓我去學校一趟。

-21-
「李梓夜最近變得突然愛學習,成績也提高不少。」
「很好啊。」
「是好事,但是他情緒看起來很低落,一個人突然轉變這麼大,我擔心他是家裏出了什麼變故。」傅景頓了一下,看着我,「青少年最容易出心理問題,家長要引起重視。」
心理問題?
情緒低落?
我回想他這一陣,的確每天回來看起來都精神狀態不太好。
起初我以爲他是學習累得,後來我以爲他是談戀愛勞神費心,怎麼也沒想過是他心理出了問題。
他心理能出什麼問題呢,想了半天,我突然意識到,是不是他喜歡我喜歡得過於瘋狂,纔出了心理問題?
完了!
看來讓他走出來這件事刻不容緩!
「好,我回去好好跟他聊聊。」
我拎着包正要走——
「馮卿卿。」傅景叫住我。
「嗯?」我轉過頭看他。
「那天我回了老家,去看了你爸。」
我爸?
我心裏猛地刺痛了一下。
算起來,我大半年沒見過他了。
自從我固執地要嫁給老頭,他就氣得把我趕出了家門。
「他還好嗎?」我鼻子酸酸的。
「他的病好了很多,你弟弟考上了市裏的中學,你媽媽現在在城裏賣菜,過得還算不錯,就是……」他頓了一下,「他們挺想你的。」
一瞬間,眼淚在我眼眶打轉,我深深吸了一下鼻子,纔不至於當場哭出來。
「那就好。」
「你爸生病需要錢,你爲什麼沒告訴我?」他突然盯着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我反問他。
在這一段感情裏,我夠卑微了,他都要跟我分手了,我難道還能告訴他我需要錢,求着他給我錢嗎?
他把我踩到泥土裏不夠,還想把我的家人也踩在泥土裏?
我做不到。
「所以,你不讓我幫你,卻隨便找了一個老頭就嫁了?你不覺得自己太任性了嗎?」他聽起來有些生氣。
「我爲什麼不能嫁老頭?傅景,我靠我自己掙錢,我靠自己活下去,不是你說的嗎?沒了你我還是能活下去。別人都可以指責我貪慕虛榮,唯獨你不可以,你沒資格。」
他定定地看着我,過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對不起。」
「沒關係。」我收起眼淚,扯出一個微笑。
都過去了。
他說了對不起,曾經糾結的,痛心的,無望的暗戀時光都過去了。
「我這週末還要回去,要一起嗎?」他看着我問我。
「行。」

-22-
其實我早就想回去了。
我承認是我㞞,不敢獨自面對。
傅景要回去,順路回去也沒什麼。
只是,在回去的車上,我還在糾結要不要跟李梓夜說,我要回老家一趟。
最終我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爸看到我的第一眼,依舊是一臉嚴肅。
就像小時候我考差了時的那個表情,一模一樣。
「還回來幹什麼,你不是很有本事,說一輩子不回這個家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怎麼捨得你這個老頭子呢?」我跑過去摟着我爸的脖子。
我看見他眼睛溼了。
我媽在一旁也哭得不行。
「老姐,我這次考了班上第一名。」我弟拿着卷子過來給我看。
「牛!把你姐拍死在沙灘上了。」我偷偷地給我弟買了幾個王者皮膚,他樂得像個傻子。
喫晚飯,我媽拉着我,「傅景怎麼沒過來,叫他過來喫飯。」
「叫他幹什麼?」
「你這死丫頭,喜歡他這麼多年,就嘴硬吧。」我媽掐了我一把,「上次媽幫你試探了,他還是單身,他這次回國也是因爲你,你和那個老頭不是也沒辦證嘛,算不上結婚。」
「別任性了,這次你倆都回來了,就把這事定下來,我和你爸就安心了。」
聽着我媽的話,我突然想到了李梓夜。
如果,我和傅景訂婚了,他就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
完了,中毒了,我想這個幹嗎。
晚飯是我媽去請的傅景。
他來了,依然那麼溫文爾雅,我爸媽怎麼看怎麼喜歡他。
我卻望着半小時前的微信糾結。
「不在家?」
是李梓夜發的。
「嗯,忘了跟你說,我回老家了。」我磨磨蹭蹭半天,回了一句。
「你老家在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不確定。」想了一會兒,我又發,「你自己好好喫飯,好好睡覺,晚上看看書,沒問題吧?」
「有問題。」
他一個 17 歲的高中生,家裏有用人,有司機,還能有什麼問題?
「那我管不了。」
我直接摁熄屏幕。
「卿卿怎麼不喫飯,光發信息?」我媽問我。
我一抬頭,才發現大家都在看我。
「有點事。」
傅景看着我,面色凝重,顯然不信。
「傅景,聽說你家來了好多親戚,你回去住得下嗎?」我爸問他。
「沒事,我可以在沙發湊合一晚上。」
「湊合什麼,我們家還有間客房,你小時候也沒少在阿姨家住過。」我媽留他在這裏過夜。
「卿卿,你會不會覺得不方便?」傅景看着我。
「媽!現在又不是小時候了,當然不方便啊。」我沒啥耐心,一口否決。
從晚飯起,我就看出來了,我爸媽是拼命想把我和傅景撮合在一起。
那卑微的樣子,țù⁷我看了就很不爽。
我才知道,原來因爲我喜歡他,給我爸媽帶來了這麼大的困擾。
他們大概也覺得,我非他不可,沒了他我活不了了吧。
我笑自己。
傅景走的時候挺尷尬的,臉色也很難看,但我不想管了。

-23-
待到第二天,我其實就有點想回去了。
李梓夜很安靜,並沒有鬧出什麼幺蛾子。
但他越是安靜,我越是覺得可怕。
但我爸媽不讓我走,我也覺得虧欠,答應再多待幾天。
我最終去敲了傅景家的門,他見我來,有些欣喜。
「你幫我問問你們科任老師,李梓夜這兩天去學校了嗎?」
好了,他臉色難看了。
「我打電話問問。」
「行。」
過了一會,他過來告訴我:「他去了,你不用擔心。」
「好,謝謝。」
我剛要走,他卻拉住我的手。
我條件反射地抽回自己的手。
「卿卿,我們要重新開始嗎?」他站在那兒,以高高的姿態看着我,滿臉篤定。
似乎我下一秒就會哭喊着要要要。
我愣在那裏。
算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提出要和我在一起,也是他第一次示弱。
要知道,以前我們吵架,無論我多生氣,最終都是我去哄他,我去認錯,我去求着他不要分手。
按照我父母的意思,我應該立即答應他。
但是——
「還是不要了。」我微笑着回絕他。
「爲什麼?」他很震驚。
「我兒子都有了,還開始什麼開始?」
「你媽媽說你們沒結婚,你留在那兒也只是爲了錢,你要錢,我不是不能給你。」
他看着我,很不理解。
我笑了。
到現在,他還以爲我愛他愛得死去活來呢。也許他看我,就像是看一條狗,都給我一塊骨頭了,我竟然還不知道抱着他感恩戴德,可能他甚至會懷疑我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傅景,我不想回頭了。」
就是這麼簡單。
他愣住了,整個人有些恍惚。
「抱歉,我有兒子,配不上你,再見。」
剛要轉身——
「馮卿卿,你不覺得你跟李梓夜的關係有些畸形嗎?」
「什麼意思?」
「你們的關係真的這麼單純嗎?那爲什麼每天在學校,他看我就像是看仇人,專門跟我作對,你一來學校找我,他就發瘋?」他冷笑着看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
這些我都不知道。
「他到底是把你當什麼,你自己心裏清楚。」
「傅景,你思想真夠骯髒的。」我氣得直接走了。

-24-
這天,我很生氣。
氣得我看什麼都不爽。
可是我又說不出到底因爲什麼生氣。
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我給李梓夜打了電話。
「喂。」
「嗯。」
「你怎麼這麼晚沒睡?」我後悔了,都 12 點了,我給他打什麼電話。
「你不也是。」他笑我。
「你在家吧?」我其實就想查個崗才安心。
他沒回我。
我一下子坐起來,「你沒在家?」
「嗯。」
「那你在哪兒?」我扯高嗓音。
他是要翻天嗎,這麼晚還在外面混?
我甚至聽到了外面的狗叫聲和車子的聲音。
「我迷路了。」
迷路?他怎麼可ƭůⁿ能迷路?
是不是被壞人綁了,還是喝多了啊?
「你把定位發給我看。」
退出頁面,我火急火燎地去點開微信定位,瞬間傻了。
他距離我只有兩百米。
一道驚雷劈得我啥也不剩。
「你來這裏幹什麼?」
「我來找你。」
氣氛僵住了。
「你站在那裏不動……不對,你把即時定位開啓,我馬上過去。」
電話那頭的他極爲乖巧地說了一聲:「好。」
我火急火燎地披上外套,才發現外面下了雨,又在門口抓了一把傘,就出門了。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乖乖地站在路牌下面,淋得像個落湯雞。
「你怎麼不找個地方躲躲?」我趕緊把他拉到傘下。
「你不是讓我在原地等你嘛。」他朝着我笑。
「我讓你等,沒讓你在雨裏等,你是不是傻?」
「你太笨,我怕你……找不到。」
怕我找不到他,他就大半夜站在最顯眼的路牌下,淋得像個傻子?
本來想罵他的,但看他那個樣子,我一下子就心軟了。
「我去給你找個酒店。」
「我住不慣酒店。」
「那怎麼辦,你總不可能去我家吧?」
他不說話了。
那可憐兮兮的樣子,真讓人心疼。
「算了,走吧,去我家,我家還有一間客房。」
我偷偷摸摸地帶他回了家。
爸媽都睡了,我直接帶他去了客房,想着明早再解釋。
結果,一進房間,他就從後面抱住我。
我渾身一震,「李梓夜。」
我想解開他的手,他卻怎麼都不放。
「是不是,我不來找你,你一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上,聲音嗡嗡的。
「沒有不回去。你先放手……」我不敢大聲說話,怕吵醒我爸媽。
「那就好……」
他在我脖子上蹭了蹭,才滿意地放開我。
「李梓夜,不可以這樣!」我要瘋了。
「我怎麼了?」他垂下眼看着我,嗓音有些啞。
「我們不可以這樣,你不可以喜歡我!」我直接開門見山。
他笑容收住。
「我不可以喜歡你,那你喜歡我嗎?」
「你瘋了嗎?我怎麼會喜歡你。」
他炸毛了,一把把我摁到門上,「不喜歡我,爲什麼對我那麼好?不喜歡我,爲什麼出去找我?不喜歡我,爲什麼……每天夜裏跑到我房間?」
「阿姨是玩我呢?還是見一個愛一個?」
我蒙了。
「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去你房間了?」
「你就是進我房間了,你還抱着我睡,睡就算了,夢裏念着的還是你那個前男友的名字?」他狠狠地盯着我,「你知道那一刻我想幹什麼嗎?」
「你想幹什麼?」
「殺了他。」
我嚇到大腦空白了幾秒。
等我感覺到他又要抱我,我猛然清醒。
啪!
我第一次打了他。
他停了下來,看着我幾秒,又過來靠近我。
我推着他,狠狠地在他肩膀咬了一口。
他喫痛,終於放開我。
此時我早已淚流滿面。
「姐姐。」他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我錯了,你別哭。」
他也哭了。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就像個瘋子,別叫我姐姐。」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對不起,知道你和他一起回了老家,我就嫉妒得發瘋,你打我吧,我錯了,你不要不理我。
「你不要哭,我難受。
「這裏,好難受。」
他還想靠近我,感覺到我的戒備,很自覺地定在原地不動。
我內心無比糾結複雜。
沒再說話,轉身出了門。

-25-
躺在牀上,我一夜未眠。
思來想去,就是無解。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去過他房間,結果第二天我媽說,我壓力大了就有夢遊的習慣。
「你每次考試前一晚都跑到我們房間,都是你爸抱你回去的,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那麼沒有安全感?」
原味我夢遊?
那就是我有錯在先。
我想我應該解釋一下。
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客房的被子疊得好好的,他走了,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我給司機打電話,知道他回去了。
爲了避免跟他接觸,我一直耗在老家不想回去。
在老家住了兩個月,他都沒有聯繫我。
我只是通過司機知道他每天的動態。
我媽問我將來怎麼打算,我也不知道,沒有打算。
有一天他爺爺突然讓我過去一趟,我纔不得不回到那裏。
偌大的書房裏,老爺子坐在藤椅上,我從未見過他那樣嚴肅的樣子。
「你知道梓夜在看心理醫生嗎?」
「不知道。」
「你作爲他阿姨,你不知道!你當初是怎麼信誓旦旦說要照顧他的?」
我一時語塞。
想起來,他雖然才 17 歲,但大部分時候他表現得比我還成熟,總是能照顧到一些細節。到底誰在照顧誰呢?
我真失職。
「你大嫂拿到了他和心理醫生的對話,你自己看!」
老爺子氣得直接砸在我面前。
我低頭,看着白紙黑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李梓夜:「我想控制對她的喜歡,但控制不住,她對我一笑,我就覺得她是我的,誰也別想拿走。」
醫生:「你能分得清這是對母愛的依賴,還是對異性的那種喜歡嗎?」
李梓夜:「你會想親吻你母親,想佔有她嗎?」
……
看到這兒,我猶如五雷轟頂。
「對不起。」我低聲道。
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說什麼。
「老爺子,這種勾引老公,又勾引兒子的女人,就該告上法庭,有她好果子喫的。」
「是啊,當初我第一眼就知道這人不是好貨色。」
「幸好現在還能及時打住,要不然禍害打了。」
……
外面一羣人湧進來,辱罵我。
我很委屈,但不吭聲。
我不明白,我只是想對他好,只是覺得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太過可憐,只是覺得他和我很像黑夜孤獨的兩顆星,本想着相互取暖,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
最可恨的是,她們罵得沒錯。
平心而論,我沒對李梓夜動心嗎?
我想是有的,只是,無數次我都在自己騙自己,抱着僥倖。
最終自食惡果。
我被罵得腦子嗡嗡作響,以至於李梓夜什麼時候衝進來的我都不知道。
「你個混賬東西,你還護着她?」
「你當真喜歡她?」
老爺子氣得用柺杖打他,他卻擋在我面前,一聲不吭。
「你不要怕,我來了,你別哭。」這個傻子,被打得流血了,還在給我擦眼淚。
這個世界真是瘋了。
他死死地擋在我前面,狠狠地盯着那羣人。
「看,還護着呢,也不知道他們倆待在一起那麼久,幹了什麼齷齪事。」
……
「是,我是喜歡她,我愛她,但沒你們想得那麼齷齪。」他平靜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喜歡誰不好,爲什麼喜歡她?」老爺子氣得吐血。
「我爲什麼喜歡她?我也不知道。」他頓了一下,「我從小到大,都沒有被誰堅定地選擇過。
「我的親媽不要我,親爸不讓我進家門,我所謂的親戚巴不得我早死,但她要我。
「她是爲了錢,我知道。
「但她在我下晚自習爲我留燈,下雨的時候會去給我送傘,她做飯很難喫,卻堅持給做早餐,她會在生日時給我驚喜,會爲了我拼命融入我朋友的圈子……
「無論在任何時候,她總是堅定地站在我這一邊,堅定地選擇我。
「這就夠了。對我來說夠了。
「她說不能跟我在一起,我就不跟她在一起,越界的一直都是我,只有我而已。
「我無所謂的,但她不該被指責。在座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資格指責她。」
說完,他將我扶起來,拉着我往外面走。

-26-
我們一起穿過公園,一起走過街道,一起站在人潮湧動的十字路口,淚流滿面。
「還要走嗎?」他低下頭來看我。
「不走了。」我擦了眼淚,朝着他笑了笑,「走不動了。」
「那我揹你。」
「我很重。」
「不怕。」
於是接下來的路程,他揹着我繼續往前走。
我趴在他背上,感受着少年筆直的背,感受着少年的青春,偷偷地掉眼淚。
「你喜歡我嗎?」他試探着問我。
「喜歡啊。」我笑着回他,「你知道嗎?看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像我弟弟,傲嬌又臭臉。他嘴上總是和我針鋒相對,卻在我每次和爸媽吵架時,拼命在我爸媽面前說我的好話。」
他身子一僵,「親弟弟?」
「嗯,他這次考了年級第一。」
他沒再說話,我們陷入長久的沉默。
後來我們精疲力竭地回了家。
回到家,我給他做了一頓飯。
我們就像是平常那樣,喫飯,聊天,打遊戲……
好像一切都沒改變。
晚上,他睡了,我提着行李坐在他牀邊。
想跟他好好道別,但是話到嘴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就靜靜地坐着,看了他半小時。
我剛要走,睡着的人,突然翻身。
我的手被拉住。
一雙眼睛溼漉漉地望着我,「可以不走嗎?我不喜歡你了,真的,我不喜歡你了。」
一瞬間喉嚨像是被堵住了,我艱難地說:「你以後好好喫飯,好好睡覺,好好學習。」
他沒說話,放開了我,翻了個身。
看見他身子一抖一抖的,我知道他又哭了。

-27-
我去了另一個城市,找了一份工作。每天忙得沒時間玩手機。
我媽給我打電話,說我弟弟考上了市裏最好的高中。
我弟給我打電話,說總覺得班上有個女生好像喜歡他。
我笑了。
人生三大錯覺,門沒鎖,想上廁所,她喜歡我。
但我不揭穿他,我怕他沒有完整的青春期。
我爸說我媽最近好像到了更年期,他已經受不了了,甚至想出去租房子住,鬧個清靜。
張喻給我打電話,說周素嫁人了,新郎不是傅景,是班裏以前的那個胖子,減肥成功逆襲,狂追她,兩人閃婚了。
我每天聽着別人傳達的各種消息,只覺得別人的生活怎麼就那麼多姿多彩。
我自己的生活,簡直像是一潭死水。
不過還好,大家都算過得很好。
傅景給我打電話,說李梓夜考上了大學。
這應該是算最近最好的消息。
「他學習很努力,成爲高考的一匹黑馬,讓所有的老師都對他刮目相看。」
「哦,那很好。」
「你現在放下了嗎?」他突然問我。
「怎麼突然提這個,我和他就沒開始。」我情緒有些低落。
其實我最近老是失眠,每次都瘋狂地想給李梓夜發信息,最後又忍住。
我還去打擾他幹什麼呢?
他過得很好,這不就夠了?
「他……」傅景頓了一下,「給所有人留的同學錄裏,喜歡的人那一項,寫的都是你的名字。全校都傳開了。」
我蒙了,大腦一片空白。
掛了電話,半小時我都沒緩過來。
我不敢承認的事實,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昭告天下,不加掩飾。
少年的喜歡,從不畏懼攤開在陽光之下。
比起來,我們這些成年人卻活得那麼憋屈。
我開始深深懷疑,我現在的狀態到底是爲了什麼。
後來傅景有一次喝醉了給我打電話。
「卿卿,如果當初我沒有選擇出國,我們現在會在一起嗎?」
我愣了一下,「傅景你喝醉了。」
「我沒醉,你回答我。」
我嘆了一口氣,「會。」
我曾經那麼喜歡他,喜歡了他這麼多年。
如果他沒出國,他不提分手,我一輩子也不會跟他分手,我們會一起畢業,一起工作,過年一起回家。
說不定現在孩子都可以打醬油了。
「那爲什麼我們還是沒有在一起?」他問我。
「因爲你從來沒有堅定地選擇過我。」
我因爲班花喫醋,他不知道嗎?
我的那些痛苦掙扎,他不知道嗎?
我想他都是知道的。
爲什麼他還是打着朋友的旗號跟別人曖昧呢,說白了他沒那麼喜歡我。
成年人的喜歡總是權衡利弊,後來他爲什麼回國後又要來找我?
難道不是因爲他意識到,除了我,不會有人那樣愛他。
「卿卿,我錯了,錯得離譜。」他在電話那頭哭得泣不成聲。
「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我掛了電話。

-28-
我 25 歲生日這天,邀了一幫朋友去酒吧,本來是想改變一下運勢的。
張喻太久沒見到我,一到酒吧就大吼大叫。
「馮卿卿,你行不行?這麼多年了還單身。」
「我不行,就你行,聽說你一次中倆,到時候長命鎖我都得買兩把。」
「哈哈哈哈,你以爲乾媽這麼好當。」
我和她喝了一會兒酒。
玩到中途,她突然開始發瘋,「真心話大冒險,輸的就去那一桌找個帥哥加微信。」
我順着她目光看過去,趕緊收回目光。
「那桌算了,還有外國人,一看就高冷,待會兒要是被罵回來,也太丟人了。」
剛進酒吧我就注意到那桌了。
十幾個,全是黑色系,個個都看起來高冷不好惹。
跟我和張喻這種市井社畜,不是同路人。
「就是要有挑戰才刺激啊。」
「對對對,就那桌。」
大家開始起鬨。
我也不好掃興。
結果,第一局,我就輸了。
我真的嚴重懷疑張喻在整我。
我硬着頭皮過去要微信,還未靠近,就聽到有人在用英文聊天,純正的口音,咋也聽不懂。
看起來他們在討論什麼很嚴肅的事,我這樣突然冒犯,人家可能會覺得我有病,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帥哥,能加個微信嗎?」
我隨便拍了一個帥哥的肩膀。
那人一轉頭,是個外國 boy。
他愣一下,「OK。」
這麼善解人意,我心裏瞬間鬆了一口氣。
「加什麼加?」旁邊一個聲音響起,「抱歉,名花有主了。」
我循着聲音側過頭,就看到了李梓夜。
我簡直尷尬到極致,心也開始狂跳。
「你們認識?」外國 boy 驚訝地看着李梓夜。
「不僅認識。」
「認識加個微信沒什麼吧,梓夜,咱們都是朋友。」
「誰跟你是朋友。」李梓夜站起來,黑了臉,拉着我就往外面走。
走到一個包間,他把我拉進去,抵在門上。
「好久不見啊,姐姐。」
「好久不見。」
我防備地看着他,他看出我的防備,有些受傷。
脣停在離我一釐米的距離的地方,又撤了回去。
「別加他,他是個渣男。」
他嘆了一口氣。
「我就是……和朋友玩真心話大冒險。」
「那爲什麼不加我?你加我,我不可能拒絕你,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說什麼了。
兩年不見,他好像長高了一些,身體也變得結實一些了。
唯有那張臉還是兩年前的模樣。
時隔兩年,也讓我着迷不已。
「恭喜你,聽說你考上大學了。」
「嗯。」他看着我,「有獎勵嗎?」
「獎勵?」
「請我看電影吧。」
「行,改天。」
「今天。」
額,我也不懂,他爲什麼想讓我請他看電影,還如此堅持。
相識一場,幾十塊錢,我還是有的。
我們去買電影票,但此時已經只有晚上 10 點的場次了。
「看完太晚了吧,你不回寢室嗎?」
「看完再說。」
後來我一想我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家有錢,說不定在這個城市也給他買了房,我在擔心什麼。
結果看完電影,12 點了,他送完我,說要去網吧通宵。
「沒帶身份證,去不了酒店。」
左思右想,我還是帶他回了我的出租屋。
我租了個兩居室,次臥沒人住,總比他去網吧好。
結果,晚上他說次臥有怪味,要睡我的房間。
「李梓夜你到底想怎樣?」我看着他。
他卻望着我笑,「我想怎樣,姐姐不知道嗎?」
我心裏咯噔一下,趕緊抱着被子就要走。
「我就……和你聊聊天,不幹別的。」他嘆了一口氣。
我一時心軟,就把他留下了。
我們聊天聊到凌晨 2 點,我實在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姐姐,我睡不着。」他又在鬧。
「你數數羊。」
「數了還是睡不着。」
我徹底無語了。
「李梓夜。」
「嗯。」
「要親就親,親完睡覺,求你別再煩我了。」
「姐姐,你爲什麼不早點說這句話?」
他笑得肆意。
最後我們抱着接吻了,只是沒有剎住車。
到最後他還在怪我,「姐姐,我還有幾天才 19 歲,你不對我負責的話,很難說得過去。」
「我怎麼對你了?」
「姐姐對我這樣又那樣,把我折磨得不成人樣。」
「李梓夜,你要點臉。」
「好,我喜歡這樣的折磨。」
結束後,他摟着我,在我耳邊輕輕笑,「我愛你。」
其實我在心裏回了他:「我也愛你。」
番外小劇場
「李梓夜,你爸的遺囑不是說你考上大學給我五個億嗎?」我貼心地提醒他。
「你回到我身邊,就是爲了錢?」小奶狗立馬臭臉。
「當然不是,我是那樣的人嗎!」可惡,在他心目中我就是那樣?「我沒那麼貪財好色!」
「後面兩個字我喜歡。」他捏了捏我的腰,「張嘴,姐姐。」
「我跟你談正經事呢!」我都要無語了
「把我拿下,公司都給你,何止五個億。」他親了上來,「姐姐。」
結束後——
銀行卡的餘額裏,1 後面多了 9 個 0。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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