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用命給我換了張豪門入場券。
嚥氣前,她逼着我那千億身家的親生父親認下了我。
踏進厲家的第一秒,姐姐晃着紅酒杯,眼神輕輕刮過我:
「不管你從哪裏來,以後安分點。」
哥哥捻滅雪茄,聲音壓得更低:
「進了這個門,就得遵守厲家的規矩,你,好自爲之。」
我理解他們不喜歡我,所以也很少出現在他們眼前礙事。
直到這天校花將一瓶墨水倒進我的水杯裏,逼迫我喝下時。
姐姐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哥哥命令她將我杯子裏的水喝下去時。
我才知道。
他們的規矩是,護短。
-1-
我媽跳樓去世的第二天。
一個開着豪車的中年男人找到了我。
他說,我是厲家的千金小姐,他是來帶我回家的。
我仔細的觀察他,發現他的五官沒有一點與我有相似之處。
我問:
「你就是我的親生父親?」
男人嗤笑一聲。
笑的很輕。
險些都沒讓我捕捉到。
「不是的,二小姐,我姓李,你可以叫我老李。
「我只是厲總的司機兼助理而已,您如果想找厲總有事,我可以替您轉告他。」
男人的話只是聽起來對我十分尊敬。
他看我的眼神,比看街邊煩人難纏的叫花子還要厭惡。
不過我不在乎這些。
我只是有點遺憾。
沒能親眼看看,我媽愛的命都沒了的男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我媽跳樓的前一個晚上,抱着我哭了好久。
她說,她不是小三,她是他的初戀女友,我們纔是被辜負的那個。
是他爲了事業,拋棄了我們母女倆,轉身和另外一個家世顯赫的女人結婚。
她問我:
「冉冉,爲什麼那個女人都死三年了,他還不願意娶我?」
我抿脣,說不出話來。
她摸了摸我的臉,看着我的眼睛,在懷念另一個人:
「乖冉冉。
「你一定要乖,要聽話,要努力,要讓他對你刮目相看,知道嗎?」
這句話。
成了她此生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說不清她愛不愛我。
可能愛,也可能沒那麼愛。
算了。
不重要了。
反正從今往後,我得想辦法一個人活的開心些了。
我搖了搖頭,思緒回到現在。
「沒事,我們走吧。」
最後看了一眼這座住了十幾年的破舊小屋。
我頭也不回的坐上了那輛,曾經我連想都不敢想的邁巴赫。
我家實在住的太偏了。
以至於老李在開車的時候,沒少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嫌這嫌那。
話裏話外,都是在嫌棄我是個累贅。
「真搞不懂老闆怎麼想的,給點錢打發了不行嗎,非要接回家…?」
我將他的話置若罔聞。
扒着窗戶,看着窗外的景色從荒涼的農村郊區,慢慢過渡成夜晚繁榮的城市街景。
真漂亮啊。
感嘆間,車子緩緩停靠在一棟別墅前。
老李將我的行李從後備箱取了出來:
「行了,你自己進去吧,我還有事,就不陪你進去了。」
不等我回答,他驅車揚長而去。
我拖着行李箱,往別墅裏面看。
只見別墅門大敞,似乎有人已經在裏面等我了。
-2-
踏進厲家的第一秒。
我就注意到一對男女從旋轉樓梯上緩緩走下來。
他們彷彿ẗú⁽是完美的藝術品,長相氣質都超出尋常人百倍。
我認得Ŧůₔ他們,他們經常上報紙。
兄妹倆如出一轍的容貌出衆,還天賦異稟。
厲安宜是天生的藝術家,她十一歲的畫作,就被收入世界頂級畫展。
厲百川精通七國語言,從上學開始,他就各種獎項拿到手軟。
和他們比起來。
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土包子。
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原則。
我主動友好的向他們打招呼:
「姐姐好、哥哥好,我是時冉冉。」
他們似乎這才注意到我。
不約而同的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厲安宜晃着紅酒杯,眼神輕輕刮過我:
「不管你從哪裏來,以後安分點。」
厲百川捻滅雪茄,聲音壓得更低:
「進了這個門,就得遵守我們的遊戲規矩,你,好自爲之。」
我將自己的姿態放的很低。
溫順聽話的點頭:
「嗯,我知道的。」
我知道他們不會喜歡我的。
所以我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觀察他們的行動軌跡,儘可能的避免做出他們厭惡的事情。
以及減少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頻率。
厲安宜每天晚上都會喝一杯紅酒,她起牀困難,每個需要去學校的早上,都要厲百川敲門催促她很多次,她纔會起牀。
傭人阿姨催她沒用,她除了厲百川的話,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包括我們的父親。
前幾天父親給她打電話,安排她去和哪家豪門闊少喫飯來着。
她當場摔了電話。
我真的很怕惹到她。
特別是昨天。
老李拿了兩件一模一樣的裙子分別給了我和她,我還不知情穿上跟她撞衫的時候。
厲安宜皺了皺眉。
返回房間,立馬換了件新衣服。
然後將那條和我一樣的裙子,扔到老李臉上:
「你再讓我看到一回試試呢?」
厲百川的情緒比她穩定一點。
但僅僅是一點。
就比如今天。
老李說沒空單獨送我去學校,他要去公司接我們的父親出差,所以拜託厲百川帶上我一路去學校的時候。
正在喫早飯的厲百川發了火。
他把刀叉狠狠摔在餐桌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家。
我躲在廚房偷偷嗦麪條的手一頓。
聽到外面的氣氛異常安靜。
良久,才傳來厲安宜的聲音:
「三分鐘之內出來上車,過時不候。」
雖然還沒喫飽。
但我ťů₃想着這是我第一天上學,不能遲到。
我就戀戀不捨的放下碗,擦了擦嘴,趕緊追上去。
但很快,我又爲坐在哪犯了難。
我以爲厲安宜會坐在副駕駛的。
這樣我就可以一個人在後座當隱形人了。
可她沒有。
她不偏不倚的坐在後座靠外的位置,如果我拉開後座的門,就勢必得讓她往裏面坐一坐。
但如果我拉開前面的座位,厲百川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會讓我滾蛋。
所以我冷靜思考了一番。
堅定的說:
「哥哥,能不能麻煩你開一下後備箱,我坐後備箱去。」
-3-
「噗嗤。」
厲安宜笑了。
她的笑聲乾淨悅耳。
聽的我心跳猛然漏了一拍。
我忍不住暗戳戳的偷看她。
可她低着頭玩手機,表情冷淡,彷彿剛纔我聽到的只是錯覺一樣。
我撓頭:
「那個…我坐哪裏合適?」
厲百川氣炸了。
他狠狠摁了下方向盤喇叭:
「趕緊滾上來,想坐哪坐哪。」
「哦…」
就在這時。
後座的門被推開。
厲安宜主動往裏挪了位置。
我趕緊順勢一屁股坐了上去。
「謝謝姐姐。」
不出所料的。
她又當沒聽見。
我也不放在心上,開始研究系安全帶。
第一次系安全帶。
怎麼系來着…?
不等我搗鼓明白。
厲百川一腳油門踩到了底。
巨大的推背力,讓我的額頭猝不及防的撞在了座椅靠背上。
靜謐的封閉空間裏,一聲清晰的悶響。
厲安宜嘆了口氣。
百忙之中抽空騰出一隻手給我係安全帶。
「你是真麻煩。」
「對不起。」我認真道歉。
厲百川咂舌:
「繫好了嗎?
「別讓她把我的車磕壞了。」
「嗯。」厲安宜重新戴上耳機。
爲了降低存在感。
我連呼吸都控制的很小聲。
終於,這段窒息的時光被我熬了過去。
眼看快到學校門口。
我請求厲百川將我提前放下車。
不爲別的,怕給他們倆惹麻煩。
他們應該不會想在外人面前與我產生任何交集的。
事實證明,我猜的很對。
厲百川什麼都沒問。
將我放下車後,迫不及待的揚長而去。
太好了。
終於能喘口氣了。
我摸出出發前從廚房順走,一直藏在口袋裏的水煮蛋。
剝開殼,嗷嗚一口。
溏心的,好喫。
-4-
很難想象,有朝一日我也能踏入這種地板鑲嵌的都是鑽石的貴族學院讀書。
我像個攝影機似的三百六十度旋轉,好奇的看着周遭的一切事物。
看夠了,我匆匆趕到教室。
由於我是轉學生,不可避免的要做一場自我介紹。
只是我剛提及自己的名字。
下面就有人提問:
「你也姓厲?你和厲安宜厲百川是親戚嗎?」
我下意識的看向他們。
然而。
厲安宜拿着一面小鏡子在自我欣賞。
厲百川盯着窗戶外面發呆。
誰都不關心我這邊發生的事情。
於是我否認:
「不是,碰巧同姓而已。」
介紹完畢。
老師給我指了個地方入座。
我看着厲百川右邊的座位,陷入沉思。
好吧…
我硬着頭皮走了過去。
腦子裏已經開始腦補,一會回到家,厲百川大發雷霆的場面了。
我深吸一口氣坐下。
掏出課本。
想視若無睹的專心上課。
可更讓人絕望的事情發生了。
這所貴族學院的老師授課,竟然是用三種語言混合教學。
以前,我自認爲我的英語水平在我們鎮上已經是頂尖高手了。
如今到了這裏。
我只覺得自己是絕望的文盲。
全班都會法語,只有我不會。
我忽然意識到。
如果不是被認回豪門。
我跟這些公子哥大小姐,真是隔着一條三百年都跨不過的鴻溝。
就在這時。
厲百川扔給我一隻智能眼鏡。
「多的垃圾,送你了。」
直覺告訴我,這大概是對我有用的東西。
沒有任何猶豫的,我將它戴上。
眼前的一幕讓我驚訝。
老師說的話竟然以字幕的方式即時翻譯在鏡片上。
我在紙條上寫下:「謝謝哥哥。」
悄悄傳給他。
厲百川垂眸,掃了一眼,用胳膊肘不着痕跡的將紙條推了回來。
-5-
下課後。
大家都去休息了。
教室裏空無一人。
我掏出手機,馬不停蹄的開始學習法語。
有個女生來到我面前,用指尖敲了敲我的桌子。
「你好,時冉冉,能和你交個朋友嗎?」
我疑惑抬頭,看了眼她胸牌上的名字,謝珍妮。
她是大家ṱüₘ公認的校花。
不過我不認可,我覺得厲安宜更漂亮。
…
自那天過後。
謝珍妮每天都會帶着我一起玩。
但我懷疑厲百川不想看到我能交到朋友。
因爲每次謝珍妮來我的座位前找我。
他都會將一本法語書拍在我面前。
「學完這兩頁才能走。」
偏偏我又不能說不。
因爲他好不容易纔肯點頭教我法語的。
其實一開始,我是詢問厲安宜在哪裏可以找到好點的法語老師。
她把玩着自己的美甲,漫不經心的打了個電話。
下一秒。
厲百川出現在房間門口:
「找我有事?」
厲安宜瞟了我一眼:
「教她學法語。」
我眼前一亮。
抱住她的胳膊狂蹭:
「姐姐姐姐你真好,有姐姐的孩子像塊寶。」
厲安宜耳根悄紅。
她輕咳一聲,面露嫌棄的推開我。
她命令厲百川:
「快點,立刻馬上!去教她!」
「…」
厲百川沉默,眉心跳了跳,像是在做思想鬥爭。
我抓住機會,道德綁架他:
「哥,你就當日行一善了好不好,幫幫我嘛,求你了。」
他咬咬牙,終於妥協。
不過我可能在學習法語上沒什麼天賦。
經常把厲百川氣的半死。
他一邊氣的把書卷成紙筒,一邊又苦口婆心的一字一句糾正我的發音。
看着自己日漸進步的飛快。
我誠心誠意的誇讚他:
「哥哥,你真是全世界最稱職、最厲害的老師!」
然而,厲百川依舊是那張生人勿近的冷臉:
「我這輩子沒求過人。
「唯一一次求人,就是求你出門在外,別說你這口蹩腳的法語是我教的你,丟人。」
-6-
我笑嘻嘻,一點都不生氣。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
我能感受到,他們兄妹對我沒有惡意。
甚至還會暗戳戳的維護我。
有一次,厲安宜起晚了,我把做好的早餐給她帶上。
我擦黑板的時候,偷聽到她同桌問她:
「安宜,這早餐看起來好香啊,能不能給我喫一口。」
厲安宜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不行,這是我妹妹給我做的,你想喫,回家找你妹妹做。」
我聽到這話,擦黑板都有勁了。
同時在心裏決定。
一定要送他們一份正式的答謝禮物。
不過我思來想去ṭũ̂₂都不知道送什麼好。
正巧這時。
謝珍妮找到了我。
她從身後摸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禮物盒子,遞給我。
「可以麻煩你幫我把這個轉交給厲百川嗎?他馬上要過生日了,我想送給他當生日禮物。」
厲百川要過生日了?
我記得他和厲安宜是龍鳳胎兄妹。
那太好了,我剛好可以藉此機會。
於是我問謝珍妮:
「珍妮,你知道厲百川和厲安宜喜歡什麼嗎?」
謝珍妮一愣:
「你要送厲百川禮物?你真的喜歡他呀?」
我嚇得的都結巴了: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謝珍妮的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表情。
她眼珠子轉了轉,俯身在我耳邊低語。
「聽說他們兄妹喜歡蝴蝶,不如你送蝴蝶標本試試呢?」
我回想之前無意中瞥見過厲安宜和厲百川的手機屏幕都是蝴蝶。
謝珍妮說的應該沒錯。
可我沒想到的是。
就在我拿着一對精心挑選的蝴蝶標本,鼓起勇氣送給他們時。
厲百川只看了一眼,ƭṻₜ臉上就浮現出怒氣。
「時冉冉,誰讓你送這個的?」
他當場將蝴蝶標本摔在地上,狠狠踩碎。
厲安宜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她小聲對厲百川說了句什麼。
兩人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從家裏離開了。
一夜未歸。
我鬱悶的收拾殘渣。
不明白爲什麼生氣會變成這樣。
-7-
屋漏偏逢連夜雨。
和厲家兄妹發生摩擦的第二天。
我的身世,不知道被誰泄露,在學校裏傳了個遍。
那些同學看我的眼神充滿着嘲弄。
就像老李當初第一次見到我那樣。
我握緊拳頭。
指甲嵌入掌心,想勸自己振作一些。
可現實不允許我這樣欺騙自己。
一踏進教室,我就被懸掛在教室門口的水桶澆成了落湯雞。
謝珍妮一改往日對我的友好態度。
坐在位置上跟着其他人一起笑我。
我不解:
「謝珍妮,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她雙手抱臂,冷嘲熱諷:
「實話告訴你吧,時冉冉。
「一開始,我是以爲你暗戀厲百川,又發現厲家兄妹對你的態度挺特別的,怕厲百川會喜歡你,纔打算接近你從中作梗的。
「結果沒想到,你居然是厲家的私生女?害我白擔心一場,嘖嘖。
「不過,你臉ţü⁼皮真厚啊,明目張膽的來學校上課不說,整日還追着他們兄妹兩屁股背後轉悠,我要是他們,我得噁心死你了。」
她的其她兩個小跟班捧腹大笑。
「珍妮姐,我剛剛在辦公室聽到老師說厲安宜和厲百川請了半個月的假不來學校。
「我剛看了眼厲安宜的社交軟件 ip,已經在 A 國了,你說,兄妹倆是不是就是被這個賤貨噁心到,必須得出門旅遊一圈調整一下心態纔行了哈哈哈哈?」
我看向他們的座位,那裏空空如也。
自從昨晚他們從家裏離開後,就再也沒回來。
早上我問老李,他們去哪了。
老李懶得理我,說自己不知道。
後來我才知道。
厲安宜和厲百川離開的這段時間,是去 A 國看望他們的母親了。
謝珍妮俯下身體挑釁我:
「時冉冉,我就是故意想讓厲百川討厭你的。
「可你能對我怎麼樣呢?你連一點和我叫板的資格都沒有。」
我笑了笑,撲上去咬了她一口,差點咬掉她一塊肉。
她崩潰的尖叫。
發誓要讓我好看。
-8-
我被學院點名批評。
他們說,要聯繫我的法律監護人。
說實話,我真的期待了一下。
想借此機會,見一見我那傳說中的父親。
然而幻想終歸是幻想。
他不在乎我,更不可能爲了我的事情親自來一趟學校。
謝珍妮知道沒有人給我撐腰。
更加肆無忌憚的報復我。
她將我的作業本藏起來、在法語課上用我聽不懂的法語罵我。
又在游泳課的時候,用大頭針撬開我更衣室的櫃子,將我的衣服拿走。
每天都想方設法的整蠱我。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半個月。
厲家兄妹回來了。
他們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課堂裏。
只是不出所料的,跟我沒有任何互動。
放學後。
謝珍妮將我堵在教室裏。
她將一瓶墨水倒進我的水杯,想逼迫我喝下去。
「時冉冉,今天天氣熱,你得多喝水呀。」
就在這時。
厲安宜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隨後,是一聲響亮又清脆的巴掌聲。
謝珍妮被打懵了,捂着臉滿眼不可置信:
「安宜,她不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你怎麼還護…」
厲安宜晃了晃手腕:
「原來你知道啊。
她微微揚起下巴,狹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
「那你膽子挺大,明知道她是我妹妹還敢整蠱她?」
緊接着。
另一個壓迫感十足的身影籠罩過來。
厲百川目光沉沉地掃過那杯墨水,最後定格在謝珍妮臉上:
「喝了。」
謝珍妮驚恐地瞪大眼睛:
「什…什麼?」
厲百川指了指我那杯墨汁,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
「把你倒進去的東西,喝下去。
「一滴,都不準剩。」
謝珍妮的臉由白轉青,嘴脣哆嗦着:
「不是百川哥!我…我只是開個玩笑…」
「玩笑?」
厲百川扯了扯嘴角,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冰冷刺骨,
「我妹妹是讓你拿來開玩笑的?」
他微微俯身,強大的氣場讓謝珍妮幾乎窒息。
「什麼阿貓阿狗都敢欺負到我們厲家人頭上來了?
「我最後說一次,喝掉。
「還是說,你想讓我找人幫你?」
那杯墨水最終被謝珍妮哭着喝了下去。
只是剛嚥下去。
就劇烈的嘔吐出來,潑灑了一地。
她狼狽不堪的大哭,身旁的兩個小跟班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逃走了。
厲安宜嫌惡地拉着我退開幾步:
「小心點,別染上髒東西了。」
-9-
回家後。
厲安宜讓傭人找來醫藥箱,她親自爲我上藥。
剛剛掙扎着不想喝墨水的時候,手肘撞到了桌子,好疼。
厲安宜低着頭,棉籤沾着棕色的藥水,語氣聽不出情緒。
「謝珍妮是不是不是第一次欺負你了?」
我老實點頭:「嗯。」
「嗤。」
旁邊閉目養神的厲百川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眼睛都沒睜開。
厲安宜塗藥的手頓了一下,
抬眼看向我,眉頭又蹙了起來:
「那你爲什麼不打電話告訴我們。」
她的語氣帶着慣有的不耐。
但細聽之下,似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我想到那天的誤會,又想到想起第一天進門時他們冰冷的話語。
小聲辯解:
「我怕給你們惹麻煩…」
厲百川猛地睜開眼,帶着點恨鐵不成鋼的怒氣:
「時冉冉!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麼?稻草嗎?」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想揍人的衝動,然後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過來:
「我現在告訴你,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們兩個非常的——」
厲安宜接口,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力度:
「護短。」
厲百川點頭:
「對,我們見不得自己家的人在外面受一丁點欺負,懂嗎?」
我心頭一顫。
「家人?」
他們說,拿我當家人?
我鼻尖發酸,忽然有點想哭。
以前在鄉下上學,被同學欺負的時候,我媽也沒有站出來替我撐腰過。
她只會一遍又一遍Ṱūₔ的勸我。
要乖,要聽話,不要惹是生非。
可現在厲安宜告訴我。
只要誰讓我不爽了。
我都可以立馬一巴掌扇過去。
他和厲百川會爲我撐腰。
我低下頭,歉意的對他們說:
「對不起,那天我是真的不知道…」
厲安宜坐的離我近了些。
「那天我們的態度也不好,沒跟你解釋一聲就走了,抱歉,冉冉,讓你這些天受委屈了。
「本來這件事,我們是不打算告訴你的,怕你會多想。」
她深吸一口氣。
和我講起了他們過去的事情。
蝴蝶,是他們母親生前最喜歡的東西。
母親生病去世的那天,手裏還攥着一本蝴蝶圖冊。
那是厲弘揚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他們很替他們的母親不值。
父親隨手送的一件東西,就讓母親小心翼翼的珍視了幾十年。
母親本來是家世顯赫的貴族小姐。
什麼好的沒見過。
結果就爲這本十塊錢都不值的畫冊心動,從而困了一輩子。
母親明明很早就知道父親在外面還有私生女,但她就是捨不得離婚。
以至於整天抑鬱寡歡,纏綿病榻,最後憂鬱而終。
死前,她最愛的人在外面出差,爲了事業,連她最後一面也不肯見。
我這才明白,那天他們看到蝴蝶標本,爲什麼情緒會失控了。
現在,我更加感到內疚了。
厲安宜看穿了我的心中所想,伸手抱了抱我:
「冉冉,這些事和你沒關係。
「所以你千萬不要爲此自責。」
我呆住。
原來姐姐的懷抱,這麼溫暖啊。
-10-
爲了查清到底是誰在學校裏胡亂散播我的身世。
厲百川立馬找人進行了調查。
調查結果一出。
厲安宜有些詫異:
「怎麼會是老李?
原來,是謝珍妮看到老李接送我上下學。
爲了弄清我的身世,就用收買老李,打聽我的事情。
本來就討厭我的老李收完錢,立馬就添油加醋的,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她。
真相水落石出。
厲百川直接下令開除了老李。
老李還想掙扎:
「少爺,沒經過厲總的允許,您不能開除我。」
厲百川立馬給我們的父親打了通電話。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我那生物學上父親的聲音。
一種非人的、毫無起伏的冰冷腔調:
「我允許。
「聽明白了嗎?」
掛斷電話。
厲百川問我:
「你見過厲弘揚了嗎?」
對於這個名字,我愣了愣。
「我們父親。」厲安宜補充。
我搖了搖頭:「沒有。」
他們也沒再順着這個話茬繼續說下去。
進入厲家之前,我以爲厲安宜跟厲百川跟父親的關係會很好。
可我現在感覺,他們似乎對父親和我一樣,是陌生人的態度。
…
幾天後。
厲安宜剛做好紅茶味的烤餅乾,讓我嘗一嘗味道怎麼樣。
家裏的座機就急促的響了起來。
正巧坐在電話旁邊沙發上的我咬着餅乾,好喫的眯起眼睛來。
左手接起電話,嘴巴還在咀嚼:
「您好,哪位。」
「是我。」
一開始,我沒聽出來厲弘揚的聲音。
還是厲百川眼疾手快的接過電話替我接聽。
厲弘揚只說了一句話。
「今晚八點,我讓司機來接你們參加一場重要的晚宴。」
說完,他就掛斷了電話,沒有多的任何一絲感情。
我看了看厲百川,又看了看厲安宜。
發現他們面色如常,完全不在乎父親冷淡的態度。
厲安宜朝我招了招手:
「跟我來,冉冉。」
-11-
衣帽間裏。
厲安宜破天荒地沒有專注於自己,而是把我按在梳妝檯前。
她拿起眉筆和眼影盤,動作雖然依舊帶着點大小姐的生疏和嫌棄,卻異常認真。
「抬頭。」
「閉眼。」
「嘖,別動。」
她一邊嘟囔着,一邊在我臉上塗塗抹抹。
鏡子裏,她微微抿着脣,眼神專注。
這副樣子,竟讓我心裏某個角落悄悄軟了一下。
小時候,我經常看見媽媽對着鏡子化妝。
我就會拉她的手,央求她也給我畫一畫。
那時,她會摸摸我的頭,溫柔的說:
「冉冉乖,等冉冉長大了,媽媽就教冉冉化妝。」
只可惜。
我後來長大了,她也沒有教過我化妝。
她整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以淚洗面,唯一與我溝通的內容就是問我:
「冉冉,你說他會不會來接我們?他說過,他不會忘了我的…」
我眨眨眼,將那些不好的回憶拋之腦後。
厲安宜問我:
「這個眼妝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再給你換一種。」
「喜歡,好看的,不用換啦,謝…」
我張了張嘴,那句「謝謝姐姐」還沒出口。
倚靠在門邊,已經換好西裝的厲百川嗤笑出聲。
「你是人機嗎,時冉冉。」
他懶洋洋地晃着車鑰匙:
「隔三差五就謝謝謝謝的。」
壞了。
這下我真不知道說什麼了。
厲安宜掰正我的腦袋:
「不準說話!影響我發揮。」
我乖乖坐直身體:
「好。」
又過了好久好久。
厲安宜總算肯放過我了,她遞給我一面鏡子。
我照了照,忍不住脣角上揚。
天哪,我居然也有這麼漂亮的一面。
厲安宜拍了拍我的肩膀,對厲百川說:
「快給公主請安。」
厲百川當然不會這麼說。
但是他走了過來,極其自然地彎腰,幫我整理好曳地的裙襬。
「行了,我們該出發了。」
去的路上。
我忍不住問:
「你們知道今晚的宴會…到底是做什麼的嗎?」
厲百川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語氣平淡:
「老頭子這麼鄭重其事地把我們都叫上,大概…是對外正式公佈你身份吧。」
他回頭瞥了我一眼:
「畢竟,厲家的二小姐,總不能一直藏着掖着。」
厲安宜放下口紅,點了點頭,也認同這個說法。
可我卻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我潛意識的認爲,他並不會爲了我大費周章。
事實,也正如我所想的這樣。
這表面上,是一場歡迎我回到厲家的接風洗塵宴。
但當我們看到厲弘揚身邊站着的一對陌生而矜貴的夫婦,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厲安宜時。
所有人都明白了。
這歸根究底。
是一場以利益爲紐帶的交易晚宴。
-12-
厲弘揚滿面春風的向周氏夫婦介紹着厲安宜。
言語間充滿了待價而沽的意味。
「安宜這孩子,從小就乖巧懂事,藝術造詣更是沒得說,和令郎絕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們夫妻倆的目光帶着評估商品的審視。
這讓厲安宜很不舒服。
我假裝不懂事的站到她面前,扭來扭去,就是不讓他們看厲安宜。
厲弘揚眉頭微皺,大概是不滿意我的舉動。
不過他沒當場發作。
因爲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對身邊的助理示意,
「對了,周董,周夫人,知道二位喜歡收藏,特意將此畫帶來給二位鑑賞鑑賞,算是一點心意。」
助理立馬捧着早就準備好的畫盒上前。
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副用色溫暖、筆觸細膩的油畫。
畫裏。
春日陽光下的雛菊花海,一個穿着白裙的小女孩愜意地躺在草地上。
五官依稀可見厲安宜幼時的輪廓。
厲安宜臉色一白。
她幾乎是尖叫出聲,猛地衝上前,一把從助理手裏奪回了那幅畫。
「不行!這個不可以送人。」
她把畫緊緊抱在懷裏,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通紅的眼眶裏,盛滿了無法言說的悲慟與憤怒。
我從未見過她如此失態。
彷彿這幅畫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厲弘揚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沉了下去,
「厲安宜!你這是在做什麼!瘋了不成!把畫還給周董!」
「爸!」
厲百川一個箭步擋在我們身前。
他同樣臉色鐵青,聲音因爲壓抑着怒火而微微發顫:
「這幅畫不能送人!這是媽媽留給安宜唯一的…」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毫不留情的抽在了厲百川的臉上。
力道之大,讓厲百川的頭猛地偏了過去,白皙的側臉瞬間浮起清晰的指印。
厲弘揚暴怒:
「厲百川!我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反了你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轉向臉色已經極其難看的周氏夫婦:
「不好意思,周董,周夫人,犬子無狀,小女任性,讓你們見笑了。」
他命令厲安宜:
「厲安宜!還不快給周伯父周伯母道歉!把畫交出來!」
厲安宜死死咬着下脣,眼淚在眼眶裏倔強地打着轉。
「不可能。」
她更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畫,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
周氏夫婦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鄙夷和不悅。
周夫人冷冷開口:
「看來令千金似乎對我們周家頗有微詞,這聯姻之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說完,他們便拂袖而去。
厲弘揚陰沉得能滴出水。
他的視線,第一次在我身上停留。
「時冉冉,你的表現,讓我很失望。」
-13-
宴會不歡而散。
我和厲百川被厲弘揚的保鏢粗暴地塞進車裏。
送回了厲家老宅深處一間廢棄的儲藏室關禁閉。
沒有窗戶的狹小空間,陰冷潮溼,散發着黴味。
我早就對這樣的環境習以爲常。
就恐怕厲百川不適應。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
厲百川很平靜。
他熟絡的坐在角落裏,面無表情。
我靠近他坐下,
聲音在寂靜裏顯得格外清晰,
「姐姐她…被單獨帶走了,會怎麼樣?」
黑暗中。
厲百川嘆了口氣。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裏的沉重和絕望。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爲他不會回答,才用一種異常沙啞、從齒縫裏擠出來的聲音說:
「怎麼樣?還能怎麼樣。
「不過是又一次馴服罷了。」
他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笑,帶着濃濃的自嘲和恨意,
「從小到大,我和安宜…都是這樣過來的。」
「我們早就清楚,他不需要孝順的兒女,他只需要完美聽話的作品。
「安宜喜歡畫畫?可以,但必須是能拿獎、能爲他臉上增光的藝術。
「所以,當他知道我沉迷遊戲開發後,立馬勃然大怒,他說那是不務正業,玩物喪志,是厲家繼承人的恥辱。」
他頓了頓,聲音裏帶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
「安宜因爲偷偷畫自己喜歡的漫畫,被他關在畫室三天三夜。
「我設計的第一個遊戲 demo,被他當着我的面格式化硬盤,然後砸碎電腦。
「你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執着於開發遊戲嗎?因爲,我想開發一款 vr 遊戲,這樣,我和安宜就可以再一次見到母親了。」
「我們真的…很恨他。」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深淵。
原來,他們表面的光鮮亮麗和拒人千里,底下掩蓋着的是竟是這樣觸目驚心的傷痕和枷鎖。
-14-
幾天後。
我們被厲弘揚放了出來。
我們第一時間去找了厲安宜。
可是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任憑我們怎麼敲門都不回應。
再出來時,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她臉色蒼白,雙頰凹陷,瘦的不成人形。
我心疼的抱住她:
「姐姐,你到底怎麼了…」
她咬住脣瓣,還是不肯告訴我和厲百川。
最後還是家裏一個知情的傭人,偷偷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們。
她哆哆嗦嗦的說:
「老爺…不想讓小姐再畫畫了,就…打斷了她的右手。
「醫生說,小姐右手腕關節嚴重挫傷,以後可能都無法進行高強度、高精度的藝術創作了。
「我去給小姐送飯的時候,看到她連筆都拿不起來…」
我捂住嘴,氣的發抖。
這時。
站在我們身後的厲安宜,用左手輕輕挽起我的耳發:
「我沒事,冉冉。」
看着她憔悴的樣子,我的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姐姐,我要怎麼樣才能幫到你。」
「你想幫我嗎?」厲安宜說話的語氣很虛弱,聽得我的心揪起來疼。
「想。」我斬釘截鐵。
她點頭:
「那從現在開始,你要堅強起來,成爲我們的保護傘。」
一直沉默不語的厲百川忽然開口:
「是的,冉冉。
「老頭子已經偷偷將母親留給我和安宜的公司股份,偷偷吞併了,他現在已經徹底不信任我們了,爲了防止他日後找個傀儡操控公司,你現在必須支棱起來,獲取他的信任。」
我握緊拳頭:
「我該怎麼做?」
…
厲安宜和厲百川開始全方面打磨我。
他們教我如何在厲弘揚的規則下生存、僞裝,甚至…反噬。
厲百川輕蔑一笑:
「以前我只是不屑於討好他,並不是我不知道怎麼收斂鋒芒。」
我揚長避短。
像一塊貪婪的海綿,瘋狂吸收着他們傾注給我的一切。
法語早已流利如母語,其他生意上需要的小語種,也一一被我攻克。
在接連兩年成績都非常出色後。
我的蛻變,終於引起了厲弘揚的注意。
畢業後,他安排我進入厲氏實習。
我學着厲安宜的優雅從容,模仿着厲百川的殺伐決斷,更將厲弘揚那些冷酷的商業手段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四年時光飛逝。
我終於在一次關鍵的國際併購案中,展現出了狠辣手腕和精準判斷力。
成功壓過了厲弘揚精心培養多年的心腹。
塵埃落定後。
厲弘揚在他那間巨大的、象徵着無上權力的辦公室裏召見了我。
他坐在寬大的皮椅上,手指輕輕敲擊着紅木桌面。
生平第一次用正眼看了我:
「冉冉,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雖然小時候耽誤了你,但如今看來,我們厲家的血統,終究是強大的。」
他頓了頓,目光似乎透過我,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語氣中帶着一種虛僞的追憶和感慨:
「不知道…你母親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如果不是當年命運弄人,或許…
「我們會是普通而幸福的一家三口。」
我安靜地站在他面前,臉上帶着無可挑剔的溫順微笑。
普通幸福的一家三口?
多麼諷刺的詞彙。
我永遠記得母親跳樓前空洞的眼神,也忘不掉自己初入厲家時的如履薄冰。
更加清楚安宜被毀掉的手和百川臉上恥辱的掌印。
他此刻的溫情脈脈,無非是對一枚終於展現出巨大利用價值的棋子的估價而已。
「爸爸過獎了。」
我微微欠身,聲音平靜無波:
「是您教導有方。」
「感謝您的悉心栽培,日後我會加倍奉還。」
他很滿意,連說了好幾個好字。
我背過身,從容離開。
-15-
厲宏揚的身體在他長年的高壓和放縱下,終於出現了不可逆轉的衰退。
一次看似普通的中風,成了我全面接管厲氏集團的最佳契機。
我全權接手厲氏的那天。
給厲百川的遊戲開發團隊,投資了五個億。
董事會的那些老東西都氣壞了。
「五個億?!投資遊戲?!」
一位資歷最老的董事猛地站起來, 氣得鬍子都在抖:
「小厲總!你這是胡鬧!厲氏的錢不是大風颳來的!百川那小子搞的遊戲根本就是無底洞!你這是拿股東的利益開玩笑」
底下竊竊私語:
「弘揚到底怎麼想的,爲什麼會把厲氏交給這個私生女?」
可偏偏,他們又無可奈何。
因爲現在只有我,才能穩住厲氏的局面。
我完美繼承了厲弘揚的手段,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最終, 他們拗不過我的人妥協。
不想順從我的人,拿錢離開厲氏。
有人以爲我們父女情深。
想借此巴結我。
帶着上好的禮物,對我說:
「小厲總, 厲總最近身體還好嗎。」
我低頭看了眼手錶,回以他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當然。」
現在是下午兩點。
我們親愛的父親。
此刻應該在療養院的電擊室裏, 接受防老年癡呆的治療。
…
厲百川研發的 VR 遊戲歷經八年的波折, 成功問世。
我也在遊戲裏, 看到了他和厲安宜的母親。
她的眼睛和厲安宜一模一樣。
只是氣質上, 不同於厲安宜那樣滿身是刺。
她和我的母親不一樣。
她很溫柔,也很愛自己的孩子。
就在我要登出遊戲的時候。
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朝我微笑。
「謝謝你, 冉冉, 謝謝你能與我那兩個孤獨的孩子, 成爲一家人。」
我愣了愣,眨了下眼睛。
虛影已經不見了, 好像剛剛發生的只是我的錯覺。
我去問了厲百川, 這是專門爲我設計的彩蛋嗎?
厲百川否認,
「不是。」
他狐疑的問我:
「冉冉,這不會是你打算哄我們開心而編造的善意謊言吧?
「沒事的,我和安宜早就接受現實了, 也並不難過了。」
我岔開話題:
「是嗎, 那可能是我的幻覺吧。」
-17-
後來, 又過了好多好多年。
我突發奇想,打算再去看看厲弘揚。
他已經不復從前馳騁在商場上意氣勃發的模樣。
他老了好多,兩鬢花白。
他怨我、將手伸出鐵柵欄想打我:
「時冉冉, 我對你那麼好, 把你接回厲家, 讓你享受厲家的資源, 讓你成爲厲氏的繼承人,你這個白眼狼, 就這麼對我?
「早知如此, 我絕不會將你接回來,絕不會認你!時冉冉,你遲早會有報應的。」
我挑了挑眉。
對着一旁的看護人員遺憾的說:
「看來我父親的病症更加嚴重了, 你們得嘗試更換一些更有用的治療方式了。」
他們心領神會的點頭, 將一塊抹布塞進厲弘揚的嘴裏。
再然後。
治療室裏發出一聲聲慘絕人寰的淒厲聲。
從療養院出來。
中午的太陽格外刺眼。
我抬頭遮住陽光,看着自己的五根手指。
我的報應會是什麼呢。
來財?
嗡——
我的手機鈴聲響起。
是厲安宜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 她的聲音喜極而泣:
「冉冉, 你給我找的醫生說, 我的手可以通過手術恢復正常, 最多一年, 就可以和以前一樣靈活啦。」
我趕緊上車,驅車往她那裏趕:
「我來啦姐姐,等我!」
厲安宜的電話剛掛斷。
我又接到了厲百川的電話。
他張口就是:
「謝謝你, 冉冉。」
我沉默了一瞬:
「你是人機嗎,哥哥,隔三差五就謝謝謝謝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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