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變了

我姐最近很奇怪。
以前有雞腿她二話不說夾給我。
可今天她竟然將雞腿夾到了自己碗裏。
不僅如此，她還說以後不會給我買東西了。
「我是你姐不是你媽，沒有義務養你！」
聽到她的話，我媽當場就急了，給了她一巴掌。
「長姐如母知不知道啊！」
可誰料我姐掀翻了桌子，揚言再也不回來了。
看着一地狼藉，我愁得直嘆氣。
我媽卻笑嘻嘻地給我拿了個雞腿安慰我。
「乖兒別怕，媽有的是招治她。」
聽我媽這麼說，我才放心下來。
畢竟她要是不回來了，以後誰給我錢買電腦、買球鞋、買車、買房、娶媳婦啊！

-1-
高考完，同學都出去旅遊了。
只有我還在家蹲着。
看着曾經的班花在朋友圈裏曬的照片，我撇了撇嘴。
故意跳過她點贊另一個同學。
剛高考完就染頭髮化妝，誰知道出去旅遊的錢是從哪來的。
還是同桌楊晴好，高考完也不出去玩，還去奶茶店打工。
我媽說了，找老婆就要找這樣的。
不然以後家底都要被敗光了。
想到這，我從牀上蹦起來，衝着廚房裏忙碌的我媽大喊。
「媽，給我一百塊錢，我晚上不回來了。」
我媽不知道在廚房裏弄什麼，一陣砰砰的響聲。
見她不理我，我跑進廚房，看見她正掐着一隻雞脖子，身上臉上粘的全是雞毛，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
「你幹啥呢？」
我媽用僅乾淨的手背擦了擦額角的汗，對着我笑道：「你姐今天回來，媽殺只雞給她補補。」
見她這副不修邊幅的樣子，我下意識皺眉。
我媽是個普通的家庭主婦。
她身材瘦小，皮膚又黑，偏偏愛穿彩色的衣服。
現在這副難看的樣子讓我想起高考第一天，她穿了一件不合身的大紅色旗袍去考場外等我。
明明我和我爸都說了她穿着不好看，她還偏偏要把那種衣服穿出去丟人。
我沒好氣地埋怨她：「買那種處理好的雞多方便啊，這弄得家裏全是毛。」
我媽以爲我關心她，嘿嘿笑了兩聲。
「媽不累，這種比處理好的便宜不少呢。」
見她沒聽懂，我也不耐煩了。
我揮了揮手，「行了，給我一百塊錢，我晚上不回來了。」
「你姐一會就回來了，你喫完飯再出去。」
沒等我反駁，她緊接着說：「你不是想出去玩嗎，你姐剛拿了筆獎學金，一會在飯桌上求求她把錢給你。」
聽我媽這麼說，我想出門的心也減弱了。
算了，明天再去找楊晴吧。
現在去找她沒準還要請她喝奶茶，我們還沒談戀愛呢，這樣太不划算了。

-2-
下午五點半，我姐終於到家了。
我聽到聲音興沖沖迎出去。
可誰料她第一句話就讓人掃興。
「你怎麼駝背這麼嚴重了？」
我臉色直接沉下來。
她卻像看不懂眼色一樣，給我推薦用什麼矯姿帶。
我看着她直挺挺的後背，翻了個白眼。
不就是去了大城市幾年嗎，現在連親弟弟都瞧不起了。
但想着還要她給我錢，我忍着脾氣沒和她生氣。
我姐已經半年多沒回來了。
爲了今天，我媽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
不僅有燉雞湯，還有我愛喫的糖醋排骨、油燜蝦和香辣肉絲。
還沒等我媽端飯上桌，我就剝了好幾只蝦了。
我媽別的雖然不怎麼樣，但做飯的手藝還是一流的。
在我喫得正香時，我姐端起碗盛湯。
盛完湯之後，她竟然把雞腿撈進了自己的碗裏。
我目瞪口呆。
在我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雞腿這種稀缺物一定要給我的。
我媽見狀嘖了一聲，對着我姐不滿道：「喬喬，把雞腿給你弟弟喫，他還在長身體。」
我的嘴角忍不住翹起。
在外面過得好又怎麼樣，在家還不是要讓着我。
我端起碗，等着這個象徵着地位的雞腿落入我的碗裏。
誰料我姐連頭都沒抬，一口咬在雞腿上。
「不給，我想喫。」
我被她的厚顏無恥震驚了。
就連我媽也一樣。
我媽盯着她喫完一整個雞腿，最後對我無奈嘆氣。
「算了，兒子，你多喫點排骨吧。」

-3-
我覺得我姐變了。
往常我想要什麼，只要提一嘴她就會給我錢。
可現在我都說半天想去旅遊的事了，她連眼皮都沒抬。
眼看旁敲側擊沒效果，我媽主動和她說：「喬喬，你弟弟想出去旅遊。」
我姐這才抬起頭，不鹹不淡問了我一句想去哪。
雖然我不喜歡她的態度，但看在她能給錢的份上還是告訴了她。
「賽里木湖。」
我姐皺了皺眉，像是有些疑惑。
「賽里木湖在哪？」
我被她無知的蠢樣逗得哈哈大笑。
「不是，你是土包子啊，連賽里木湖都不知道在哪！」
「你沒看網上說嗎，不去賽里木湖這輩子白活了。」
她的眉頭皺得更深。
此時我媽開口：「聽說你們學校前兩天發獎學金了，你留着也沒什麼用，先拿給你弟弟吧。」
我姐盯着我媽，沉默了半晌才問我：「要多少？」
見她鬆口，我飛速在大腦裏運轉了一下。
其實來回旅遊的話四千塊就夠了，但我同學們去這種地方都穿始祖雞的衝鋒衣。
我好不容易出一趟門，肯定不能比別人差啊。
「給我一萬塊錢就行。」
我姐聽後瞬間驚叫站起來。
「徐賜，你要多少？」
她的動作太大，不小心撞翻了碗筷。
一直沉默不語的爸爸猛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
「食不言寢不語，我教你的都忘了！」
我爸這一句明顯是針對我姐。
他雖然平時話少，但還是很向着我的。
我衝我姐晃了晃腦袋。
如何呢，又能怎？

-4-
我姐深吸一口氣坐下：「獎學金都被我用了，我報名了駕校。」
這回輪到我和我媽驚叫了。
「徐喬，你花錢怎麼不提前和家裏商量！」
「家裏有沒有車，你報駕校有什麼用！」
「那我出去旅遊的錢誰給啊！」
看着我們兩個着急的樣子，我姐卻淡淡一笑。
「我是你姐，沒有養你的義務，這錢誰愛給誰給。」
「啪！」
我媽破口大罵：「你個死丫頭說什麼呢！」
我震驚地看着我媽，她竟然打了我姐一巴掌。
不過這一巴掌打得好！
像我姐這樣的女人就該捱打。
我是她親弟弟，她不把錢給我花還能給誰花。
我耀武揚威地望着她被打紅的臉，等着她向我認錯。
以往每次捱打，她都會哭着認錯。
可這次她沒有哭。
她一言不發地將手放在桌邊，猛地掀翻了桌子。
「砰！」
桌上的菜灑了我一身，連帶着餐具都落在了我身上。
「啊……」
我被砸得痛苦哀嚎。
爸媽也顧不上其它了，連忙查看我有沒有受傷。
我姐無動於衷，她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們。
「媽，今天這頓飯你說是爲我專門做的，但我不喫香菜，你在每道菜裏都放了香菜，這些都是徐賜喜歡喫的，就雞湯裏沒有香菜，可我喫個雞腿你都不同意，你的心也太偏了吧。」
「以後我不會再給家裏一分錢，我也不會再回來了，你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就當沒有我這個女兒。」
她說完背起包就要走。
我爸氣得胸膛快速起伏，抄起落在地上的杯子砸向她。
「你這個孽障！」
這一句話並沒有讓我姐停下腳步。
看着她的背影，我才知道我媽說的果然沒錯。
女子無才便是德。
我姐上大學以前從來不會忤逆我媽。
以前每次我媽說讓她以後賺錢給我花時，她都同意了。
可現在才短短幾年，她就變成這麼冷血無情的人了！

-5-
我姐走了後，我看着周圍的狼藉直嘆氣。
早知道就好好求求她了，這下好了，她走了我拿誰的錢去旅遊。
但也Ṭū₈不全怪我，還不是我媽先動手的。
也不知道我媽能不能去跟她認錯。
我媽從廚房裏端着一個盤子出來。
「乖寶，你剛纔沒喫飽吧，這雞腿是媽專門留給你當宵夜的，你先喫一口。」
我看着她手裏的雞腿，卻興致缺缺。
我媽像是猜到我心中想法一樣，笑嘻嘻地安慰我。
「放心吧，媽有的是招治這個死丫頭，你就等着她乖乖給你錢。」
聽到她這麼說，我才鬆了口氣。
畢竟我爸只是油漆工，我媽還不上班。
若是我姐不給我錢，那以後誰來給我買電腦、買球鞋、買車、買房、娶媳婦啊。
不過我沒想到我媽這麼有辦法。
當天晚上就把我姐弄了回來。
臥室裏，我媽靠在牀頭不停地大喘氣。
我姐坐在牀邊背對着我媽。
從我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她在偷偷抹眼淚。
「喬喬，下午的事是媽不好，媽在這給你認錯了，你別怪媽……」
我媽說着，就要爬起來給我姐鞠躬道歉。
見到我媽這副樣子，我姐連忙扶住她不讓她起來。
我媽有心臟病，據說我姐小時候有一次把我媽氣暈倒了。
這病就是被她氣出來的，她得負責！
「唉，你弟弟好不容易熬到高中畢業，他同學都出去玩了，就剩他自己被人笑話，喬喬，你也知道家裏這條件，我和你爸是真沒辦法啊。」
「媽對不住你了，都怪媽心臟不好，要不然就算出去刷盤子、掃大街也不能求到你頭上。」
一提到我媽的身體，我姐就愧疚不已。
此時她已經泣不成聲，對着我媽直搖頭。
「媽，別說了，徐賜想出去玩我能理解，可他張口就要一萬，我也沒有這麼多錢啊，我剩下的獎學金還要留着下學期喫飯……」
「那你能給多少？」
「……兩千。」
聽着她們的話，我心裏失落了一大截。
兩千夠幹什麼的啊！
我同學隨隨便便一雙鞋就要兩千塊錢了。
我不再偷聽，而是賭氣出門去網吧包宿。
第二天我回家時，我姐已經走了。
聽我媽說她假期要去給小孩補課，不能在家多住。
不過走了也好，不然她還要睡在客廳礙事。
每次她回來十點就要睡覺，我都不能在客廳看電視了。
我媽神神祕祕地湊過來，獻寶似的對我笑道：「乖寶，你猜你姐給了多少錢？」
一看我媽這樣，我就猜到了肯定不止兩千。
「多少啊？」
「八千！」
我震驚地看着我媽，不知道爲什麼會這麼多。
「嘿嘿，我跟她說有個醫生說我這個病能緩解，但是買藥需要兩萬，她把所有錢都給我了。」
「我還讓她把考駕照的錢退了，女孩子家學車有什麼用，這錢正好給你報個駕照。」
這一刻，我對我媽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真的太厲害了。
有了這招，以後我姐再賺到的錢也還要繼續給家裏。

-6-
趁着高考還沒出分，我拿着五千塊錢，買了一件莆田始祖雞，跟着我同學一起踏上賽里木湖的火車。
站在賽里木湖邊，我才明白這裏爲什麼被稱爲大西洋最後一滴淚。
實在太美了。
我和同學互相拍了上百張照片，連發了十幾條朋友圈。
可過了半小時了，卻沒幾個人給我點贊。
哼，不就是嫉妒我，我都懂。
我把照片發到家庭羣裏。
我爸媽立馬出現。
水仙：「乖寶真帥啊！」
油漆工徐弘達：「你們年輕人真享福，我這輩子都沒出過省。」
看着我爸發的消息，我翻了個白眼。
中式家長真掃興。
不再理會他們，我和同學徹底放飛自我。
直到出分前纔回家。
我家雖然條件不好，但我爸媽還是很看重我的學習。
在高考前花了三萬塊錢給我補課。
出分那天，我姐特意給家裏打了視頻。
雖然上次她和我鬧得不愉快，但我就知道她還是很在意我的。
我媽緊張得頭暈，喫了一片速效救心丸才緩過來。
我爸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煙，直直盯着電腦屏幕。
其實我倒沒有多緊張。
我對我的實力還是非常清楚的。
考個二本還是輕輕鬆鬆。
在全家人注視下，我再次刷新頁面。
總分：386。
怎麼可能！
我的腦門瞬間驚出冷汗。
「乖寶，怎麼這麼低？」
我搖了搖頭，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啊，我自己寫的我知道的，媽，這裏面一定有問題。」
沒等我媽說話，視頻裏的我姐問道：「從考場出來你估分了嗎？」
「沒有啊，考都考完了估什麼分！」
我姐嘆了口氣，一聲不吭地掛了視頻。
這個分數在我們這連民辦本科都上不了。
但我也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上不了本科就上大專嘛。
倒是我媽一直唉聲嘆氣的，聽得我直煩。
她一個女人懂什麼啊。
我只能給她解釋：「沒看到網上說嗎，人生的容錯率大到超乎你想象，不就是考低了幾分嘛，我又沒犯罪。」
「那麼多 985、211 畢業的都找不到工作呢，還有清北畢業的去送外賣呢，他們那些學習好的都學傻了，以你兒子這麼靈活的頭腦，一定能大有所爲！」
我媽將信將疑地看着我：「可……可你姐沒上過補課班都考上大學了。」
一聽這事我就煩。
查分那天她都沒安慰我就掛了視頻。
到底安的什麼心！
「她上的什麼破學校，到時候我選個好大專，一定比她強。」

-7-
選學校時我特意選了我姐所在城市的學校。
雖然我還是有點生她的氣，但她一個女人自己在陌生城市這麼多年，一定很孤單，現在我來陪她了，她肯定高興壞了。
就算我沒考上大學，我爸也爲我辦了一場升學宴。
辦完升學宴，我開始考駕照。
時間緊迫，假期我只能考完科目二。
還好順利通過。
眼看着快開學，我媽給我帶了一套換洗țṻ₆衣服就給我送上高鐵。
她讓我下車直接投奔我姐。
我姐上過大學有經驗，知道都買什麼東西。
Ţū₀坐了四個小時高鐵，我終於到達江城。
可我姐的電話卻打不通。
陌生城市，我自己在高鐵站等到了晚上，她纔給我回電話。
電話接通，我立馬質問她：「你幹什麼去了？不知道我要來啊！我在高鐵站等了你整整一天！」
可電話那頭卻聲音冷淡。
「哦，你自己去學校吧，我沒時間。」
什麼？
這麼熱的天我等了這麼久，現在竟然讓我自己去學校！
可還沒等Ṫűₗ我說什麼，電話裏就傳來忙音。
再給她打又是暫時無法接通。
氣得我給我媽打電話告狀。
經過我添油加醋一說，我媽怒火中燒。
「小死丫頭翅膀硬了，敢這麼對你！乖寶你在火車站找個賓館住，媽馬上就買火車票去！」
這一刻，我心裏滿是感動。
還是我媽對我最好。
第二天中午，我媽坐火車到達江城。
看着她身上那件花花綠綠的襯衫，我心裏的感動徹底消散，被丟人取代。
「媽，你怎麼又穿這件啊，我不是說這件不好看嗎！」
我媽低頭看了看，一拍腦門：「哎呀，媽昨晚着急，沒來得及換。」
看她這樣子我也沒辦法。
只能在心裏希望她找我姐鬧完就趕緊回去。
可不能讓她送我去學校。
我姐以前給家裏郵過東西，我媽有她學校和補課機構的地址。
我們先找到了學校。
現在正值開學季，學校裏許多新生和家長一起。
這還是我媽第一次來，她不認路，更不知道我姐住在哪個寢室。
她遇見一個人就扯着問他：「你認不認識徐喬啊？」
在一衆家長和學生裏，我感覺我們格格不入。
我跟在我媽後面，努力把頭埋進胸膛裏，躲避那些人審視的目光。
就這麼問了十來個人，還真被我媽問到了。
那女生熱情招呼我們。
「是不是物理系的徐喬？我就住在她隔壁寢室，我帶你們去吧。」
現在是入學時間，允許家長一起送學生，我雖然是男生但也能和她們一起上樓。
這是我第一次來大學寢室。
我撇了撇嘴，環境也不過如此嘛。

-8-
我姐不在寢室，整個寢室裏只有她對牀的室友在。
看見我們，她態度非常差，連聲招呼都不打，只說了一句徐喬不在。
我和我媽都找到這裏了，自然不能這麼走了。
我媽拉着我進了她們寢室。
「乖寶，你姐既然不在就先把她的東西給你拿過去。」
「這盆不錯，暖水壺也還行……」
短短幾分鐘，我姐的牀鋪就被翻得亂七八糟。
就在我媽把手伸向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時，我姐的室友突然大喊。
「誒，這不是徐喬的東西，你們別亂動。」
我媽被嚇了一跳，但也只能訕訕住手。
我坐在椅子上低頭玩手機，假裝沒有看見這副尷尬場面。
見我姐遲遲不回，她室友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我媽拎着一大袋子東西要走。
可就在這時，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媽突然出現。
她攔住我們的去路。
「你們是幹嘛的？偷東西啊！」
我姐的室友站到那大媽身邊：「宿管老師，我不認識他們，他們進來之後就開始拿我室友的東西。」
宿管大媽一聽，一把扯下我媽拎着的袋子。
「敢光明正大偷東西，給學校警衛打電話！」
聽她這麼說，我瞬間慌了。
但我媽卻面不改色，她用比宿管還大的聲音吼道：「我拿我女兒的東西算什麼偷！你誰啊，別多管閒事！」
誰料宿管油鹽不進，拽着袋子不撒手。
「你把你女兒叫來，讓她當面跟我說，要不然你就是偷。」
我們倒是想把她叫來，可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一聽這話，我媽直接擼起袖子。
她在菜市場可是吵架無敵手。
但眼見着外面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我渾身都不自在。
我拉了拉她的衣角，小聲說道：「算了媽，咱們先去找我姐吧。」
我媽看了看外面的人，他們甚至還有舉着手機錄像的。
她一甩袖，冷哼道：「等我女兒回來了我讓她親手給我！」
說罷，我拉着她趕緊快步離開這裏。

-9-
從學校出來，我們去了我姐打工的教育機構。
實在是在學校裏太丟人了，一路上我一言不發。
我媽卻一直嚷嚷着自己沒發揮好。
我靠在車窗上假裝睡着，不再理她。
教育機構離學校不太遠，沒多久就到了。
爲了以防剛纔的畫面重演，我讓我媽自己進去問，我在外面等着她。
她進去沒一會兒就笑着出來了。
「媽，你找到我姐了？」
「沒有，他們說你姐昨天肚子疼，被救護車拉走了。」
我更疑惑了，我姐去醫院了，她怎麼笑得這麼開心。
她附在我耳邊悄聲說：「我剛纔問了，你姐在這打工上一節課有一百塊錢呢，有時候她一天能上五六節課，那可是一天五六百啊！」
我瞪大雙眼。
一天五六百，一個月就一萬八，一年就是二十萬！
只要三年就能給我買 X5 了！
其實我也不用那麼貴的車，普通 BBA 也行。
但不能要入門級的。
網上都說了，那玩意狗都不開。
ṱų⁴買完車剩下的錢再給我首付一套房。
想到這，我心裏對我姐那點氣也全消了。
沒想到我姐這麼能賺錢呢。
到了醫院，我媽挨個打聽找到了我姐的病房。
十二個人的大病房裏，我姐躺在中間的病牀。
她面前放了一個平板，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對着她喊道：「姐，我和媽來看你了！」
她抬頭看向我們，眼裏沒有一絲欣喜。
皺着眉問道：「你們來幹什麼？」
什麼嘛，好不容易纔找到這裏，她竟然是這個態度。
「你個死丫頭還敢問，你把你弟弟自己扔車站去了，他要是丟了怎麼辦？」
我姐的眉頭皺得更深。
「怕他丟那你就自己來送，不是把他直接扔給我！」
我媽一聽這話，加上剛纔在寢室裏受的氣徹底發飆。
她也不管是不是在醫院了，隨手抄起桌子上的花瓶往我姐身上扔。
「死丫頭，我讓你犟嘴，你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看着我媽拽着我姐打，我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攔。
還好旁邊的護士聽見聲音跑過來了。
「大娘，你這是幹什麼！快放開別打了！」
等把她們拉開時，我姐臉上已經有兩個巴掌印了。
但我姐沒管臉上被打，而是死死捂着肚子。
我這才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如紙。
護士見狀趕緊去查看。
「呀，傷口扯開出血了，病人昨晚剛做完手術，你們怎麼能這樣呢！」
我媽動了動嘴，小聲嘟囔了一句：「我又不知道。」
看着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我打了個寒顫。
我媽下手也太狠了吧。
護士推來一個輪椅。
就在我想着把她扶到輪椅上時，我姐顫着聲音說：「幫……幫我報警……」
報警？
我媽不過打了她兩下，她竟然要報警！
她怎麼能這麼不孝！
這句話再一次惹惱了我媽。
她指着我姐破口大罵：「徐喬，你真是喪良心，我是你親媽啊，生你養你二十二年，你竟然想報警！好，我今天就打死你，我看警察管不管！」
但這次還沒等我媽動ƭü₋手，就被醫院裏匆匆趕來的保安攔住。

-10-
我姐被護士推走重新縫針了。
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報警，但我和我媽被攆出了病房。
從別人口中我們才得知，原來我姐是急性闌尾炎，昨晚剛做完切除手術。
我媽坐在走廊裏的椅子上，低着頭看手機。
我湊近一看，原來她在搜闌尾炎是怎麼造成的。
我媽嘴上雖然不說，但我知道她還是很心疼我姐的。
「乖兒，你看這網上說闌尾炎就是喫東西喫出來的，讓她自己做點東西喫，別總喫外賣，她不聽，這回好了吧，等你以後去學校也是，買個小鍋在寢室，想喫什麼自己做多好。」
我皺了皺眉：「寢室不讓用這種東西。」
「你是不是和你姐一樣傻了，不讓用就不用了？」
我一拍腦門，也是啊。
我是去上學又不是當奴隸的，我管他讓不讓。
不過我從小到大都沒做過飯，估計也弄不出來什麼好喫的。
想起剛纔看到觸目驚心的傷口，我擔憂道：「媽，我姐的傷口看起來好疼。」
我媽切了一聲：「再疼能有我生她疼？乖兒你別瞎想了，她就是願意矯情。」
我點點頭，我媽說的有道理。
我媽生我姐是剖宮產，那麼疼都能忍下來，更何況只是割個闌尾。」
我姐遲遲不出來，眼看着Ŧŭ̀₎要到喫晚飯的時間，我們打算先去喫飯再回來。
可沒想到剛起身，就被兩個警察攔住。
「你是李玉仙吧？我們接到報警說你們當衆毆打病人。」
我倆徹底傻眼了。
我姐瘋了，她怎麼能真報警！
我和我媽被帶到醫院隔壁的警察局。
「同志，我只是教訓一下自己女兒，怎麼就犯罪了？」
「她的生命都是我給的，我打她兩下怎麼了？」
我媽說的一點都沒錯，不就打了自己女兒幾下，怎麼就非要把她抓起來呢！
「你雖然是徐喬的親生母親，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隨意打她。徐喬是有權利追究你的法律責任的，並且醫院的監控都拍到了你施暴的過程。徐喬正在驗傷，一會就會過來。」
我媽講得口乾舌燥，可不管怎麼講，警察就是這一套說辭。
過了半個多小時，我終於看見了我姐的身影。
她坐在輪椅上，被人推着進來。
推她的人赫然是今天在寢室見到她的室友。
我趕緊起身：「姐，你快讓警察放了媽吧，媽昨晚就坐火車來了，一直到現在也沒休息，她剛纔打你也是關心你——」
我話沒說完，就被我姐打斷。
「她平時是這麼關心你的？」
她的臉上佈滿被我媽抓出來的紅印子，眼球還被砸得充血，看起來格外嚇人。
我看着她的臉，莫名打了個哆嗦。

-11-
我姐真的變了。
我媽哭得都快要暈過去了，我姐卻一臉平靜地盯着她，眼裏沒有一點心疼。
人怎麼能涼薄成這樣，那可是她親媽啊，生她養她這麼多年！
我媽細數這些年對她的好，又崩潰大罵她是白眼狼。
可我媽說了這麼多，我姐只有一句。
「我不和解。」
我偷偷拿着手機錄下視頻，反手發到了家族羣裏。
既然我姐這麼執迷不悟，就讓親戚們勸勸她。
家族羣裏瞬間炸鍋了。
被「不孝子」、「白眼狼」刷屏。
我滿意地看着羣裏譴責我姐的聲音。
可很快我發現，我姐竟然退出了羣聊。
她怎麼能這樣！
我抬頭看向她，卻發現她也在看我。
她舉起手機，當着我的面把全家人都拉黑刪除了，就連我也在內。
我媽還在繼續哭訴：「造孽啊，徐喬，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供上大學，你現在能賺錢了翅膀硬了，就不要我這個媽了是嗎！你忘了這些年我是怎麼對你的了！」
提到這，我姐平靜的眼裏終於有了波動。
「我沒忘。」
她看着我媽，嘴角笑得格外諷刺。
「家裏有好東西永遠給弟弟，明明家裏買得起兩份，你卻偏偏只買一份。我比徐賜大四歲，我卻要撿他的衣服穿。每次徐賜有什麼事，你問都不問就賴在我身上。我大學四年你一分錢都沒拿過，我窮得只能喫饅頭的時候找你借錢，你怎麼說的？你說年輕人就是喫不了苦，讓我多喝點水挺着！」
「你對我說長姐如母，我要照顧弟弟，我要賺錢給弟弟買車買房，以後嫁人了把彩禮給弟弟娶媳婦，憑什麼！」
「你知道餓得一夜一夜睡不着我是怎麼度過的嗎？你知道你把我撿來的小狗殺了給弟弟喫肉時我是什麼感覺嗎？我想死，我寧願沒生在這個家！」
「但即便這樣了我還是心疼你，我早就知道你的心臟病是遺傳，根本不是我氣出來的，可我看着你爲了徐賜省喫儉用，連藥都不捨得買的時候還是心疼。媽，你但凡對我好一點，就一點，我也不會做得這麼絕。」
「我不是你們的血包，我是一個人。」
我姐說到最後已經聲嘶力竭。
她的臉上佈滿了淚水。
可卻死死咬着牙不讓自己哭出聲。
聽她說這麼多，我也有點心疼她。
可這也不是她能這麼對媽的藉口！
再說了，她一個女人不就該這樣嗎。
我纔是老徐家的根，她給我錢都是天經地義啊。
家裏能供她上大學已經不錯了，她竟然還不知足。

-12-
場面一時很安靜，我媽怔怔地盯着我姐。
半晌後，我媽突然直接跪在地上，對着我姐哐哐磕頭。
「是媽錯了，是媽錯了，喬喬，你就原諒媽吧，媽給你磕頭賠罪！」
看着我媽這樣，我心裏難受極了。
一旁的警察連忙去扶她。
「大娘，你這樣是幹什麼，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能道德綁架啊！」
什麼道德綁架，一個媽給自己女兒磕頭，怎麼被他說成道德綁架。
我以爲這次我姐肯定會原諒我媽了。
可沒想到我姐卻把頭偏向一邊。
她身後的室友涼涼道：「如果磕頭有用的話，要法律就沒什麼用了。」
狼心狗肺！
我媽都這樣了，她還是不和解。
難道真要把自己親媽拘留纔算完嗎？
我偷偷聯繫了我爸，讓他坐高鐵趕緊來。
可還沒等他到，警察已經宣判了我媽的結局。
拘留十四天，罰款兩千。
聽到這個消息，我姐臉上依舊無比平靜。
她對身後的室友平淡道：「走吧。」
我愣愣地看着她，在她們出門後纔回過神。
我連忙追了出去。
在警察局門口指着她大罵：「徐喬，你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以後你和我們老徐家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別後悔！」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求我的！」
她掀起眼皮瞥了我一眼。
那一眼格外銳利。
「怎麼，你也想進去待兩天？」
我立馬閉上嘴，她的狠毒我已經見識過了。
但我心裏暗暗發誓，早晚要讓她回家求我。
當天我爸到了江城，事已至此，他來了也改變不了什麼。
我提議讓我爸去我姐的學校鬧，可我爸卻嫌丟人拒絕了。
唉，真是不知道我爸要這麼多臉面有什麼用。
從那之後我很久都沒見過我姐。
我媽出來後去找過她幾次，但都沒找到。
她沒回學校，也不去教育機構了。
沒有她的補貼，家裏日子比較緊巴，我媽不得已出去打工，我的生活費也從本來說好的兩千減到一千五。
每次錢不夠花的時候，我就在心裏恨她。
都怪她我纔會變成這樣的。
再有我姐的消息已經過了一整年。
上學的日子枯燥，我這點生活費省喫儉用才能去酒吧玩。
根本沒有妹子喜歡我。
日復一日的生活讓我無聊極了。
互聯網興起，許多人靠着拍視頻實現了暴富。
我在看別人視頻時竟然刷到了我姐。
她變了很多，胖了些，身上穿着吊帶和短裙，和一羣人在跳舞。
傷風敗俗！

-13-
我趕緊截圖發進家族羣。
「你們看看徐喬穿的什麼東西，真是丟我們徐家的臉！」
羣裏很少冒泡的表姐突然說話：【她穿的怎麼了，並且這是國外，很多人都這麼穿，有什麼丟人的。】
看着她的話，我大腦一陣轟鳴。
國外？
我趕緊找到那條視頻，點進我姐的個人主頁。
才發現 IP 竟然是西班牙。
她的主頁介上寫着西班牙研Ťű̂ₙ究生。
並且竟然擁有五十萬的粉絲！
我看着她的視頻，心底極其不是滋味。
她怎麼能考上研究生呢？而且還是去國外留學。
她哪來的錢啊？
不能是被包養了吧。
一定是的，要不然憑什麼我倆都是爸媽的孩子，她卻能考上研究生。
想到這，我心裏稍微平衡了點。
女人賺錢就是容易。
這五十萬粉絲八成也是買的。
不過她能火，那我也能。
我從牀上蹦起來，說幹就幹！
給自己抓了一個帥氣的髮型，穿上我最愛的那件始祖雞，我就要出門。
室友叫住我：「這麼晚了你出去幹嘛？」
我神祕一笑。
「我要去拍視頻，挑戰送一百個女生回寢室！」
室友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
我毫不在意。
他一定是震驚我能有如此超前的想法。
網上愛女這麼嚴重，我這麼做一定能爆火。
現在晚上十點，我們學校的路燈關得早，寢室樓下一片漆黑。
我也沒什麼目標，只要看見獨自走路的女生就跟在她後面，一直到她們回寢室纔算完。
短短半個小時，就拍了五條素材。
我快速把視頻剪完發到了網上。
第二天睡醒，我發現視頻軟件的消息已經達到 999+。
我火了！
我興沖沖地點開消息，腦海裏已經在想如何打廣告賺錢了。
可沒想到我的評論區清一色的罵評，點贊只有幾百。
「有病吧，怎麼不送肌肉男回家？」
「跟蹤不用說得這麼好聽吧？這些女孩得有多大心理陰影啊。」
「這是我們學校，同校代打，需要的滴滴！」
我快速劃過這些罵評，找到了幾條贊同我的評論。
「支持博主，博主這麼做是在保護小仙女呢！」
「博主下次帶我一個！」
看到這幾條好評, 我一下又重拾自信。
學校十一點就封寢了, 到晚上根本沒有人了。
這次我去學校外面。
凌晨兩點，我在沒有燈的居民樓下穿梭。
終於找到了一個女生。
我對着那女生打開了直播。
沒想到凌晨兩點還有不少人在線呢。
「家人們，小仙女這麼晚還不回家, 還好遇到了我, 今天就讓我來護送她吧！」
我一邊跟着那女生, 一邊讀彈幕。
「主播走近點？刷一輛法拉利主播就走近！」
屏幕上瞬間顯示剛纔的網友刷了一輛法拉利。
一看有禮物，我連忙按照彈幕的要求走近。
只是不知道這女的怎麼回事，竟然走得這麼快。

-14-
彈幕上的要求越來越多。
什麼叫她一聲，拍一拍正臉……
眼看着禮物從法拉利升級到了飛機火箭。
我立馬按照他們的要求做。
可沒想到那女生突然尖叫, 然後快速跑了。
我被弄得一懵,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時候彈幕替我解答, 原來是那女的以爲我是跟蹤狂。
什麼嘛, 人家明明是好心。
不過我看直播間人氣這麼旺，說明大家還是喜歡看。
那我就不管這些女的怎麼想了。
反正我是要護送她們回家才這樣的。
又護送了兩個女生, 一直到天亮我才罷休。
這一宿竟然收到了一萬塊的禮物, 提現出來就有六千塊！
回寢室養精蓄銳, 我打算晚上再出來。
可沒想到我半夜剛出門, 就被袋子矇住頭。
身上瞬間遭受重擊。
疼得我嗷嗷直叫。
「你們是誰啊！爲什麼打我！」
這些人一言不發, 打得我說不出話才離開。
好在警察很快就趕來了，我以爲終於得到救贖。
「徐賜，有人報警說你跟蹤尾隨, 故意性騷擾, 跟我們走一趟吧。」
冤枉啊！
天殺的, 到底是誰這麼冤枉我！
我被帶到了警察局。
我在警局好一頓解釋。
因爲沒有做出什麼實質性的行爲, 被教育一頓就出來了。
可我被打的那個地方沒有監控, 竟然沒抓到是誰打的我。
沒辦法，只能認栽。
出來之後, 我想着先把昨天的錢提現出來，卻發現視頻賬號被封了。
怎麼會這樣？
我欲哭無淚, 我姐都能做到的五十萬粉絲，怎麼我不能！
我明明纔是纔是我們徐家的寶貝啊！
我回到學校後, 導員找上了我。
他通知我因爲尾隨女同學, 學校對我通報批評。
我才知道原來我護送的女生裏有一個跟校董關係匪淺。
被批評後, 全校都知道了我做的事，只要我一出門就能感受到別人的指指點點，就連室友也不跟我玩了。
都怪這女的！
我憋着一股氣，想報復她。
據我所知, 那個校董只有一個兒子，那這女的肯定和他有不正當關係。
我匿名在校園網上公佈了他們這種不正當關係。
還建了很多小號在下面評論。
一下子大家的關注從我身上轉移。
我要讓她也嘗一下被指指點點的感覺！
看着她被罵哭的慘樣，我心裏暢快極了。
可校園網上很快發了澄清。
她竟然是校董的侄女。
我撇了撇嘴, 原來是這種關係啊, 不過沒關係, 也算出了口氣。
但很快我才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她竟然發現這些造謠是我發佈的, 要起訴我。
學校甚至要開除我。
至於嗎？我不過就是在網上開個玩笑！
我徹底慌了, 給我媽打電話想辦法。
可我媽竟然罵了我。
「你姐從來沒讓我這麼操心過，一個月給你那麼多錢，你就是這麼上學的？不能上就滾回來給家裏幫忙！我還要刷盤子, 沒空搭理你！」
我愣愣地看着電話，到底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我姐過得那麼好，我過得一塌糊塗。
爲什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