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說她重生了，偷偷塞給我高考答案。
她千叮嚀萬囑咐：「你全部背完寫下來，到時候清北任你挑選。」
爲了讓我相信，成績一直中等的她，居然從班級前 30 考到年級第一。
我收下高考答案，暗地裏把她非法獲取高考答案的事舉報到教育局。
她不知道，我也是重生來的。
上輩子，她就是這麼騙了我。
-1-
課間，閨蜜夏琳欣偷摸拿出一個寫滿答案的筆記本。
「知雪，這是高考答案，你全部背完寫下來，到時候清北任你挑選。」
「還有，」她衝我俏皮地眨眨眼，「我重生的事要保密哦！」
她說她是重生來的，這輩子手握高考答案，讓我跟她一起逆天改命。
她不知道，我也是重生來的。
上輩子，我輕信她的話，全部背完寫下來。
爸媽被她慫恿着，將我倆的升學宴一起定在高考查分這天。
結果，她被清華北大招生辦爭着搶着要，而我的分數連好點的大專都上不了。
一向好面子的父母在親戚面前丟盡臉面，一氣之下跟我斷絕關係。
最終我被送進廠打工，機器壓斷我的手腕，沒錢救治，感染致死。
此刻，夏琳欣正笑眯眯地把筆記本塞進我懷裏。
像碰到燙手的山芋，我迅速後退幾步：「欣欣，你別逗我了。」
「有這個時間，我不如多背幾個單詞。」
見我不上鉤，她急得直跺腳：「知雪，你怎麼不信我呢！」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還能害你不成？」
我連連擺手：「咱倆的水平半斤八兩，能踏實考個二本就不錯了，還妄想清華北大呢。」
夏琳欣咬咬牙，許久從牙縫裏擠出一句：「那我證明給你看！」
-2-
夏琳欣的成績，我再清楚不過。
從小到大，她家庭條件比我好，身高長相比我優越，唯獨學習成績比不過我。
上輩子，夏琳欣下藥害我腸胃炎發作，我強撐着確認前十道完全正確後，在最後一絲力氣耗盡前寫滿她提前給我的「高考答案」。
高考失利進廠後，機器壓斷我的手腕，父母拒接我的電話，我只好向夏琳欣求助。
夏琳欣來到我的宿舍，幸災樂禍道：「哼，喬知雪，你也太天真了。」
「看着你這麼慘，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救你？」
「不瞞你說，從小爸爸就愛拿你的成績跟我比較，我簡直煩透了。」
「你什麼都比不過我，憑什麼因爲成績好就要壓我一頭。」
她扯起一邊的嘴角嗤笑道：「你想隱藏實力？那我就讓你永遠發揮不出來。」
我以爲她只想毀了我的前程，沒想到她想要我的命。
她把我鎖在宿舍，導致我傷口感染，救治不及時致死。
重活一世，她竟然還想故技重施。
這一次，我不會讓她如願。
很快，新一輪的模擬考試結束。
宣佈成績這天，班主任足足遲到了十五分鐘。
夏琳欣說到做到，她的成績排名從班級前 30，一躍成爲年級第一。
班主任和各科老師都驚掉下巴，反覆確認卷面和監控，纔來班裏宣佈成績。
夏琳欣拿着將近滿分的試卷，對上我驚訝的表情，得意地挑起眉毛。
課後，她再度把筆記本拿到我面前，揮了揮。
「怎麼樣，這次該相信我了吧？」
「高考答案，還要不要了？」
我一把搶過筆記本，緊緊攥在懷裏：「要！不要是大傻子！」
「從現在開始，我要連標點符號都背下來！」
她表情得意，一切彷彿勝券在握，我卻開始心生懷疑。
她說自己帶着高考答案重生，是騙人的。
夏琳欣的腦子根本不可能背得下那麼多答案，她連 11 位數的手機號都背不下來。
-3-
週末休息半天，我正喫着媽媽剛做好的飯菜。
爸爸突然回到家，徑直走向餐桌，一把將我的碗打翻在地上。
我手拿着筷子懸在空中，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爸爸指着我鼻子罵道：「沒用的東西，考這麼差，還有臉喫飯！」
「你不是一直成績比欣欣好嗎？怎麼這次讓她考到前面了。」
「你這成績讓我在外面抬不起頭，真沒出息。」
媽媽從廚房出來，攔住直戳我腦門的爸爸。
「老夏的嘴沒把門，你跟孩子撒什麼氣啊。」
「我們知雪就失誤一次，下次肯定能再追回來。」
我這才咂摸出味兒來，一向老實的爸爸爲什麼衝我發火。
我出生那年，爸爸承包的市裏最大的工程成爲爛尾樓。
而沒競爭過爸爸，只包下另一個小工程的夏琳欣爸爸老夏，反倒藉着項目拿下更好的資源。
那之後，爸爸只能巴結着老夏，做工程還債。
老夏樂意帶着他做事，唯獨嘴上不饒人，話裏話外貶低爸爸無能。
爸爸常常罵我是來討債的，怪媽媽坐月子耽誤他做事。
只有我的成績，是他窩囊人生中，唯一可以在老夏面前炫耀的資本。
正是因爲知道這一點，我從來不敢懈怠。
我的成績總是比夏琳欣高一點，高到她永遠追不上，又不會高得讓她下不來臺。
如今，我連成績都被夏琳欣遠遠甩在後面，不知道老夏在私下怎麼埋汰爸爸。
看着他只敢在家發脾氣的窩囊樣，我氣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
「還沒到高考，你憑什麼覺得我不行。」
他鮮少對我發火，我更從未這樣反抗過他。
爸爸震驚之餘，粗着嗓子來了句：「你這個月生活費別要了。」
-4-
下午回學校路上，夏琳欣一見面就拉着我的手，滿臉歉意。
「知雪，我跟爸爸分享成績時太高興，一時忘了喬叔叔也在場。」
「我爸對他說了些不好聽的話，他回去沒有爲難你吧。」
她眨巴着眼睛，注視我的反應。
我故作無所謂地搖搖頭：「沒有啊，他沒提這事。」
夏琳欣小動作撇撇嘴，失望地哦了一聲。
「但他不給我零花錢了。」
「是嗎？」驚喜的表情從她臉上轉瞬即逝，她皺眉道，「這也太過分了吧。」
她一把攬住我的肩：「沒事，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着你。」
她親暱的模樣，讓我心裏一陣刺痛。
夏琳欣是我從出生到現在來往最親密的朋友。
她家庭富裕，備受寵愛，又漂亮得體。
若不是她高考給我下藥，對我見死不救，我根本想不到她早已對我恨之入骨。
有了上一世的成功，如今的她更是難掩對我的惡意。
上晚自習前，班長程亦燃拿着一沓錢，對我說：「同桌，該交班費了。」
我疑惑：「什麼時候通知的？」
程亦燃疑惑地看向夏琳欣。
「我第一時間就轉告她了。」
夏琳欣趕緊跳出來解釋，繼而指着我：「你自己忘了，可別甩鍋給我。」
我嘆氣道：「你說沒說自己心裏清楚。」
我翻遍口袋，只掏出 20 塊錢。
程亦燃說：「那我跟老師說一下，你晚點再交……」
「不是吧，知雪！」
夏琳欣故作驚訝，誇張地提高音量，「你開玩笑的吧，現在誰還拿不出 50 塊錢啊。」
「你少買兩杯奶茶就有錢交了啊。」
周圍的同學只當是我們關係好的玩笑話，跟着瞎起鬨：「什麼奶茶這麼貴，我都喝雪王。」
她卻越說越帶勁：「咱班都收齊了，就差你一個人，你這不是讓班長爲難嗎？」
-5-
她明知要交班費，故意不告訴我。又恰好讓我爸生氣到不給我零花錢。
看着她在鬨笑聲中得意的模樣，我捏緊拳頭。
是啊，我怎麼忘了。
程亦燃是夏琳欣暗戀了三年的人，家境優越，成績優異，生人勿近。
他是自負如夏琳欣，也不敢妄想的人。
上輩子，夏琳欣的成績一直平平無奇，直到高考出分才一鳴驚人。
但這次過早暴露後，她第一次嚐到當優等生的甜頭。
班主任表揚她的突飛猛進，各科老師對夏琳欣的解題思路讚不絕口。
就連在班裏一向誰都不搭理的程亦燃，也在宣佈成績後，疑惑地多看了她幾眼。
現在她既在衆目睽睽下給我難堪，又幫了自己喜歡的人，一舉兩得。
我淡然笑着，對她伸出手掌：「那你借我。」
「你不是說你爸看你考年級第一，獎勵你很多零花錢嘛。」
「你先借我。」
同學們又起鬨道：「是哦，你說你爸獎勵了你一萬塊呢！」
「真好，我也想當年級第一，收到一Ṱü₁萬塊零花。」
「那你幫知雪墊了唄，你倆關係那麼好。」
夏琳欣原本咄咄逼人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和慌張。
更讓她破防的是，程亦燃輕飄飄地說：「這樣也行，你先替她墊上。」
-6-
夏琳欣表情很難看，但仍然昂起頭：「我是有很多錢，但沒帶來學校。」
原本只是覺得好玩起鬨的同學，突然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程亦燃適時出來打破僵局：「算了，我跟老師說一下，你明天再交。」
夏琳欣鬆了口氣，感激地看着程亦燃。
待人羣散去，我質問夏琳欣：「你什麼時候告訴我要交班費了？」
她回憶了半天，調皮地笑道：「我不會真的忘了說吧，抱歉抱歉。」
夏琳欣總是這樣，藉着自己笨蛋美人的人設，把惡意藏在無知之下，百試不爽。
爲了驗證夏琳欣的真實成績，幾天後，我拿來外校的一道物理難題去求助同桌程亦燃。
程亦燃看着我遞來的物理題，微微皺起眉。
很快將試卷推了回來：「這題有難度，你怎麼不去問夏琳欣？」
我拽着他的校服袖子：「好啊，一起。」
他剛想搖頭拒絕，我說：「你不是也不會嗎？」
見喜歡的人來問問題，夏琳欣滿臉驚喜。
卻在看過試卷後，爲難道：「這題解題思路很複雜ṭű̂⁺，我一時半會兒說不清。」
我看了眼牆上的時鐘：「沒事，還有十分鐘才上課。」
她嘴裏小聲碎碎念着什麼。
片刻後，她矜持的臉上浮現惱羞成怒的表情：「班主任找我有事。」
她滿臉歉意地盯着程亦燃，着急起身：「我先去趟辦公室，明天有空我再講給你聽。」
程亦燃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跟着她的步伐出去，隱約聽見她說什麼系統，什麼複製答案。
-7-
一大早，我在車站等到夏琳欣，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知雪，你看錶白牆了沒有，居然有人掛我。」
她努力想表現出生氣的模樣，嘴角卻壓不住地上翹。
「掛你什麼？」
我面上故作驚訝，卻心如止水。
昨晚，我在表白牆上發了一張夏琳欣的照片。
文案寫着尋找高三年級第一的學神加女神，還暗戳戳地說她和前年級第一的程亦燃多麼多麼般配。
夏琳欣扭捏道：「居然有人偷拍我，還說我和程亦燃很合適。」
說完，她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給我看。
我驚訝地張大嘴巴，不經意問到：「啊，這人的頭像怎麼這麼眼熟啊。」
那是一個夕陽下男生剪影的網圖，他在夏琳欣和程亦燃拉郎配的帖子下留下一串意味深長的省略號……
沒等她說話，我立馬自言自語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
「走啦，要遲到了。」
我催促着，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夏琳欣卻沉默了一路。
她反覆划着手機，對比班級羣裏程亦燃的頭像和表白牆上相似的頭像，陷入沉思。
對不起了程亦燃，誰讓你是她的破綻。
我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勾起嘴角。
-8-
趁着課間休息，夏琳欣說要把昨天的物理題講給程亦燃聽。
程亦燃頓了頓，指着在講臺擦黑板的我：「她也想聽。」
夏琳欣不耐煩地催促我過去。
她講得像標準答案一般詳細，我聽得心不在焉。
末了，程亦燃點點頭：「知道了。」
夏琳欣睜着星星眼，一味觀察着程亦燃的表情。
忽略了我把筆往桌上一扔，假裝擺爛的姿態：「真難。」
夏琳欣模擬考試一戰封神後，我在表白牆上不斷推波助瀾。
現在她成爲全校的紅人。
不僅學生老師校長，就連食堂阿姨都知道，高三二班有個女孩是清華北大的苗子。
各科老師對她刮目相看，常常拿她當表率，鼓勵同學們最後這段時間努力衝刺。
夏琳欣被我親手捧上「神壇」。
一開始夏琳欣還沾沾自喜，可漸漸地她發現不對勁。
同學請教她的題目，她答不上來。
老師點她回答的問題，說得牛頭不對馬嘴。
老師喊她上黑板做的題，她根本沒有思路。
老師看着黑板上她寫下的錯誤答案，歪頭疑惑道：「這題跟模擬考最後一道大題一個解題思路啊。」
講臺下面發出或疑惑或低笑的聲音。
剛誇完她的老師，也像被打臉般面露慍色。
夏琳欣低頭緊咬着嘴脣。
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承受不了「學神」的稱號。
-9-
夏琳欣捏着拳頭解釋：「老師，我在臺上做題會緊張。」
老師無奈地讓她回座位。
自此，我再次確定，夏琳欣的成績根本沒有實質性提高。
至於她爲什麼會在考試中脫穎而出，大概率是依靠着那個叫「複製系統」的東西。
班裏逐漸傳起風言風語，質疑起這位新晉「學神」來。
夏琳欣百口莫辯，只好低調了一陣子。
這天，她氣憤地找到我：「喬知雪，我不是讓你保密嗎？」
「爲什麼要把我給你高考答案的事告訴其他人？」
「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我驚訝地解釋，沉吟片刻後，補充道：「只有一個人知道。」
夏琳欣睜大眼睛，等着我繼續往下說。
「你給我的筆記本，被程亦燃不小心看見了。」
夏琳欣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的表情由憤怒變得柔和。
我好奇地問：「發生什麼事？難道他說出去了？」
我憤憤不平地擼起袖子：「這人怎麼這樣，我都說讓他保密了。」
她卻不再追究這個話題。
我觀察她的臉色，問：「讓他知道了也沒什麼吧，畢竟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如果你們都報考同一所大學，豈不是更好。」
「要不，我把答案也分享給他？」
夏琳欣慌張地打斷我：「不行！」
末了，她見我表情震驚，找補道：「他成績那麼好，肯定不屑於要。」
「而且他也不會相信。」
一路上她不再說話，而是緊緊攥着手機，飛快地打字。
很快，我口袋裏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下。
是夏琳欣發來的。
「當然保真。」
「你要的話，無償。」
-10-
這個號頂着那天表白牆上，程亦燃同款夕陽下男生剪影的網圖頭像。
自從那天，我「無意」中說出那個人會不會是程亦燃後，夏琳欣就格外關注「他」的動態。
不久，夏琳欣主動加了我註冊的小號。
她迫不及待地向我確認身份，話裏話外都指向程亦燃。
她問得含糊，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直到昨晚，我問她，有高考答案的事保不保真。有朋友想要，能不能花錢買。
昨夜的對話戛然而止，今天才得到回覆。
「當然保真。」
「你要的話，無償。」
多疑如夏琳欣，趁課間我離開座位的功夫，去找程亦燃確認。
我回到教室時，只聽見幾句簡短的問句。
夏琳欣問：「你看到我給知雪的筆記本了？」
程亦燃點頭。
我心裏默唸，對不起程亦燃。
夏琳欣餘光瞥見我走近，繼續問：「爲什麼我從班級羣裏加你，都不通過？」
這個問題折磨了夏琳欣三年，她終於問出口。
而我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剛想開口打斷他們。
程亦燃若有似無地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回：「我都用別的號。」
夏琳欣臉上浮現竊喜的表情。
我暗自鬆了口氣，幸好作爲同桌，我足夠了解程亦燃。
-11-
晚上我回復夏琳欣。
【開玩笑的，其實我不需要。】
夏琳欣按耐不住，很快回復：【我說真的。】
【我可以提前給你下週考試的答案，到時候你就相信我了。】
不一會兒，她發來英文填空題的選項。
還沒等我回復，她又發來高考物理的選擇題答案。
這個答案只有前十道題跟她給我的答案一樣，後面全部不同。
跟上輩子同一個套路。
也正是因爲前十題完全正確，才讓我確信了她的答案。
幾周後，三模成績下來，夏琳欣名列全市第一，全校再次領略了這位學神的實力。
週末，夏叔叔突然要請我們一家喫飯。
我再三讓爸爸拒絕，他還是一意孤行答應下來。
餐桌上，老夏拿着夏琳欣的試卷，笑得合不攏嘴。
「哎呀，老喬，咱倆比，我算是混出頭的那一個。」
「至於孩子們之間……」
「之前知雪的成績總壓欣欣一頭，現在臨近高考，被我們欣欣反超了。」
「不好意思了啊。」
他無視我們一家難堪的表情，衝着爸爸舉了舉酒杯。
「來，爲兩個孩子的前途乾杯，希望知雪和欣欣都能考出好成績。」
「我們欣欣考清北算是穩了，至於知雪嘛……」
他眯眼看向我：「好好考！」
「夏叔叔給你託底，就算考試失利，我來承擔你的大學費用。」
爸爸在桌子底下使勁懟了我的胳膊，接着順勢舉起酒杯。
「哪能讓夏哥您出錢啊。」
「這孩子萬一沒考好，那就說明她不是讀書的料，我直接送她進廠裏打工。」
「不必浪費錢。」
我冷哼着別過臉，不遠處夏琳欣心不在焉地捧着手機，笑容得意。
手機傳來一條消息。
是她發給「程亦燃」的。
【怎麼樣？我發你的答案是不是全對。】
【你不是想知道我怎麼會知道高考答案嗎？】
我旁敲側擊問了好久的問題，她一直逃避不回答。
手機突然跳出一行字。
【因爲我可以無時間限制地複製任何人的答案，包括出題老師的。】
-12-
我的心猛地一顫。
她能無時間限制地複製答案，所以她上輩子知道我一定會考得很好，才設計害我。
這就是她恨我入骨的原因嗎？
飯局散了，我們一家三口剛回到家。
關門時迎面掀起的風，和帶着厚繭的巴掌一同扇在我臉上。
爸爸喘着粗氣罵道：「你別再給我丟人了。」
他指着我的鼻子：「喬知雪，我告訴你。」
「你再不努力就晚了，真到高考你追都追不上了。」
他眼眶發紅，歇斯底里的模樣，如同上輩子要跟我斷絕關係那般決絕。
在他眼裏，親情都是虛的，沒有了成績，我一無是處。
我和夏琳欣是他和老夏之間博弈的籌碼。
他們憑着成績好壞去定義我們的價值。
夏琳欣，真正可恨的人，難道不是他們嗎？
-13-
這兩天，夏琳欣發燒請假在家。
我應老師的委託，把試卷送到夏琳欣家。
自從小時候去她家被爸爸狠狠罵過不識趣後，這些年我再也沒去過她家。
遠遠地望見大門敞開，屋裏傳來陣陣喧譁。
夏琳欣的弟弟哭聲震天。
夏叔叔大聲罵道：「一天天花枝招展的賣給誰看。」
「你有人家喬知雪半點讓人省心嗎？」
「有時間欺負你弟弟，不如多做幾道題。」
夏琳欣帶着哭腔：「在你眼裏，喬知雪和弟弟都比我好，那你生我做什麼。」
「就連我考全市第一，你也沒誇過我一句。你根本就見不得我好！」
夏叔叔冷哼道：「如果你少耍些小聰明，我會平等對你的。」
「你的全市第一怎麼來的，還需要我說嗎？」
「偷你弟的壓歲錢出去炫耀，真當我瞎了嗎？」
夏欣琳啞着嗓子哭喊：「還不是你逼我的，他才六歲，零花錢都上萬了。」
「我在這個家得到了什麼，你給我的零花錢，甚至沒有喬叔叔給喬知雪的多。」
「夠了！想要東西前，你看看自己配不配。」
嘩地一聲，花瓶掉落髮出的巨大聲響。
而後，傳來夏琳欣痛苦的呻吟。
我繞開大門快步離開。
原來她騙了所有人，她根本不是家境良好又備受寵愛的小公主。
至少，現在不再是。
-14-
週一回到學校的夏琳欣格外消沉。
我看到她小心翼翼遮起胳膊上花瓶劃破的傷，一瞬間想過上輩子的恨要不要一筆勾銷。
心軟的念頭剛剛一閃而過，夏琳欣雙手抱胸站在我面前。
「你是故意的吧，喬知雪。」
「爲什麼沒把試卷帶給我？是因爲班費的事懷恨在心嗎？」
程亦燃在一旁解釋：「沒事，老師說你可以晚點交。」
我想起那天她聲嘶力竭地喊țú⁰叫的模樣，微微皺起眉頭。
「我已經跟班長和老師解釋過了。我那天不舒服，沒去送。」
她扯出諷刺的笑容：「你最好是！」
那道令人刺痛的充滿恨意的眼神又出現了，彷彿上一世她離開前的最後一眼，看得我膽寒。
我不再慣着她，她越是消沉，我越是每天在她的雷點蹦迪。
夏琳欣跟「程亦燃」坦白Ţū́₅沒幾天，我故意暴露了一個假身份。
她生氣地開始信息轟炸，我直接拉黑了她。
一週前，我穿了夏琳欣最喜歡品牌的小裙子。
三天前，我買了夏琳欣最喜歡電影周邊。
原來夏琳欣的爸爸這些年賺了不少錢，卻只顧着富養小兒子，對女兒的開銷很是苛刻。
對比起來，因爲我成績保持得不錯，爸爸在零花錢上從來沒有少過我的。
這與她僞裝出來的富家小姐人設極爲割裂。
她酸溜溜地質問我：「你爸不是停你生活費了嗎？你怎麼還有錢買買買。」
我笑而不語，任由她抓心撓肝地嫉妒難受。
只因爲程亦燃隨口說了句我穿的 AJ 好看，她更加嘲諷道：「搞這麼花哨是要勾引誰啊？」
放學路上，我一路埋頭看手機。
她莫名其妙對我劈頭蓋臉地輸出：「喬知雪，這段時間看見我被嘲笑，你是不是很爽？」
我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一臉茫然：「？」
「沒有，我在聊天。」
夏琳欣叉着腰，表情不滿：「我不信，你肯定在說我壞話！」
「除非讓我看看你的手機。」
我遮遮掩掩地將手機背到身後：「這是我的隱私。」
-15-
夏琳欣是那種，越不讓她幹越逆反的人。
她側身猛地搶過我的手機後，看着屏幕呆愣原地。
許久，她緩緩打出了個問號：「你靠我給的高考答案賺錢？」
她看到的是我的聊天和轉賬記錄。
選擇題 10 元一道，填空題 20 元一道，大題一道 50 元。
對話框裏一次性收到轉賬 1000 元，還只是預付金。
我一把搶過手機，順水推舟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夏琳欣臉上的懷疑和憤怒稍縱即逝，轉而眼神發光。
她威脅道：「你這麼做不太合適吧，你就不怕被發現……」
我搶着說：「那我分你一半。」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頓了頓，生怕我反悔似的：「也行。」
沒多久，她好奇道：「你這些冤大頭都是哪裏找的？」
「補習班裏那些有錢又成績不好的富家子弟們。」
末了，我裝作無意提起：「你應該認識不少這樣的人吧。」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言語。
沒過幾天，我爸瘋了般開始嚴查我的開銷。
我把小姨轉來讓我輔導小侄子的 1000 塊錢原封不動轉回去。
把閒魚租來的小裙子寄回，還把問朋友借來的電影周邊還給她。
什麼都沒查出來的爸爸，再三警告我。
「快高考了，別走歪門邪道！」
-16-
三模成績公示後，同學們都在驚歎這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學神，是妥妥地預備高考狀元。
但老師們的心情卻不那麼美麗。
起因是閱卷時，老師們注意到好幾位同學的成績異常突飛猛進。
次次排名倒數的富二代，英文選擇題全對。
偏科嚴重的同學，不擅長的科目發揮得比擅長科目更穩定。
這一現象引起學校的關注，老師們私下展開調查。
調取監控，請來監考老師覈實，都沒有任何問題，於是這件事被逐漸擱置下來。
與此同時，夏琳欣在拿到成績那一刻成功打臉了所有之前質疑她的人。
她開始高枕無憂地上課睡覺，下課打鬧。
越臨近高考，她越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聽爸爸說，夏琳欣跟家裏徹底決裂，直接把家搬到市內的五星級酒店。
在我們都悶頭學習的關鍵時刻，她像一支極富生命力的花，盡力綻放。
事情轉折出現在一週後。
一大早，夏琳欣不知說了什麼，讓程亦燃收下一個折成小方塊的信封。
中午去食堂打飯的推搡間，信封從程亦燃口袋掉出來，滑落出一張寫着酒店房間號的房卡。
在場的男生們鬨笑着詢問程亦燃的八卦。
程亦燃哪裏被這樣對待過，他怒火中燒，將房卡拍在夏琳欣面前。
「騙我！爲什麼要給我這個？」
「夏琳欣，你自愛一點好嗎。」
事情鬧大，夏琳欣再次成爲全校的笑柄。
老師們把這位未來高考狀元請進辦公室好言相勸時，她一臉破罐破摔、無所謂的模樣。
老師把家長請來，夏叔叔和顏悅色進校，黑着臉離開。
看着夏叔叔喫癟，爸爸反倒心情格外好。
他們的成就感似乎總建立在對方有多慘上。
無聊。
-17-
高考進入倒計時階段，我們每個人都緊繃着一根弦。
這時，許久不來上課的夏琳欣身上傳來新的緋聞。
好幾個同學看到她與隔壁技校的校草成天黏在一起。
再見到她時，她軟弱無骨地掛在一個瘦成杆的男孩身上。兩人出現在校門口，引起頻頻注目。
她叫住我，滿身酒氣：「喬知雪，別忘了我的忠告。好好揹我給你的高考答案。」
她側過身體，假裝不經意露出肩上的 LV 月亮包。
我皺着眉道：「欣欣，你這輩子手握高考答案，已經贏過千軍萬馬了。爲什麼還不知足？」
夏琳欣臉上的笑容僵住，一把推開摟着她的男孩。
她眼神恍惚，憤然道：「我也曾以爲高考是我人生的巔峯，可是呢……」
「我進入全國最高等的學府，不到一個月就被開除。」
「我閨蜜倒黴死在廠裏，警察卻懷疑到我身上。」
「在我爸眼裏，我甚至不如一個死了的人有價值……」
她的表情愈發猙獰，沒有悔意，只有恨意。
「你真是沒救了。」
我擰着眉，大步流星離開。
身後傳來她尖銳的罵聲：「滾開！不要你扶我。」ƭűₓ
「你只是被我包養的玩具而已，記住自己的身ťũⁱ份。」
……
-18-
高考當天，夏琳欣在校車前等我。
她舉起兩瓶透明包裝的水：「我媽媽準備的，你選一瓶。」
「有什麼好選的，不都一樣是水。」上輩子我調侃着隨手接過一瓶。
想來這也只是她的障眼法，兩瓶水一定都有問題。
校車開到高考場地。
進去後，我第一時間找到警察。
「您好，我懷疑這瓶水被投放了不明藥物，可以幫我做檢測嗎？」
我留下學校班級和聯繫方式後，直奔考場。
這一世的我，爲了逃離被送進廠慘死的命運，比上輩子更拼更努力。
安靜的考場裏，只聽得見沙沙的落筆聲，和心中飛速分析運轉的默唸聲。
從考場出來，夏琳欣見我身體無恙，驚訝道：「你一上午沒喝水啊？」
我看見遠處烏壓壓的人羣中那一抹嚴肅的藍色，對夏琳欣說：「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她表情無語, 一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模樣。
很快，人羣讓出一條道。
警察徑直ṱṻ₆走到夏琳欣跟前：「夏琳欣同學, 我們接到舉報，你非法獲取高考答案, 私自販賣高考答案獲利, 還給了同學下藥的飲用水。請配合檢查, 跟我們走一趟。」
夏琳欣瞪大眼睛, 直搖頭,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我對她笑了笑, 點頭。
在一週前, 我把她舉報到教育局。
舉報她非法獲得高考答案，並私自售賣盈利。
證據就是她發到「程亦燃」QQ 的全對的物理答案。
沒想到警察這麼快出動。
她猛地反應過來，發瘋般準備撲向我, 卻被警察一把攔住。
「是你, 喬知雪！」
「我這輩子就應該早點弄死你。」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我爸會把我撈出來，到時候有你罪受。」
-19-
夏琳欣後來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
聽媽媽說夏琳欣非法獲得高考答案一事, 查不出頭緒。
但她私自出售高考答案的事，有流水記錄，板上釘釘。
那瓶水也被確認下了藥。
夏琳欣不僅被取消了繼續參加高考的資格, 還即將被法院起訴。
高考正式落下帷幕, 我清楚自己的成績穩了。
三天後, 爸爸慌張地穿着外套出門。
臨走前，他心神不寧, 差點連鞋都穿錯：「欣欣拿她弟的性命威脅老夏保她, 被老夏打到住院了。」
我驚呆在原地。
他瞄了我一眼：「我去看看。快出成績了，你就別去啦。」
再後來，夏叔叔被判故意傷人，和夏琳欣一起雙雙入獄。
一直跟老夏不對付的爸爸, 卻反常地消沉了好久。
高考查分前，爸爸振作起來，本想在高分當天大擺宴席, 我拒絕了。
一車坐到鄉下奶奶家，在鎮上的網吧查出成績。
網吧嘈雜不已, 我的心跳也如同擂鼓般作響。
當顯示屏上出現 680 分的數字時, 一陣二手菸飄過來，燻得我的眼睛酸澀得流出眼淚。
-20-
把分數告訴家裏後, 爸爸在家族羣狠狠炫耀了一番。
我屏蔽掉他所有消息，每天陪着奶奶喂小雞，種生菜。
過了好久，他突然變了性似的，給我發了長長的道歉信。
他說自己爭了大半輩子，忽略掉身邊最寶貴的人。
媽媽說他去監獄看了老夏，回來在家自我反省了好幾天。
外出取快遞這天，我接到小姨的電話。
「知雪，恭喜呀！小姨就知道你可以的。」
「暑假能來幫你小侄子補習嗎？順便賺點生活費。」
「還是跟之前說的一樣。選擇題 10 元一道，填空題 20 元一道，大題一道 50 元。」
我握着電話：「小姨，您說笑了，中介都不敢這麼收費。」
「如果您家裏有空餘的房間可以讓我住兩個月的話, 作爲交換我免費幫小侄子補習。」
小姨驚訝道：「那感情好啊！歡迎你過來Ṭű̂⁽，小姨家裏別的啥沒有, 就房間多。」
「謝謝小姨。」
炙熱的陽光灑在身上, 我將剛收到的哈工大錄取通知書舉過頭頂，內心被幸福填滿。
我腳踏實地邁出的每一步，纔是我要走的路。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