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成本訛詐

生日當天,我給自己買了件兩萬多的外套,當作生日禮物。
可下單還沒兩小時。
店家突然發信息質問我:
「親,物流已經顯示親簽收了,爲什麼說沒收到,還申請僅退款。」
「你要是缺衣服穿的話,我可以免費燒給你的!」
我還沒反應過來什麼意思。
店家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這種賤人!沒人教的女婊子!讓你們這些女人上桌喫飯是社會最大的恥辱!」
「要是缺爸媽教,可以求老子,讓老子去教教你怎麼做人!」
我打開訂單頁面,衣服都還沒發貨,說我白嫖?
見他這樣,我回懟了兩句。
沒想到,第二天店家找到我的位置,當着全公司同事的面,上門找我討錢。
可我笑着把錢給他後。
店家又哭着讓我把錢收回去。

-1-
在網店下完單之後,我就沉沉睡去。
只有經常網購的人才知道。
挑一件自己喜Ṱũ̂ⁱ歡的衣服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沒想到半夜手機卻被一個自稱漂亮衣櫃的陌生人添加了好幾遍。
我睡得正香被吵醒,皺眉通過對方的好友申請。
還沒開口,對面就甩過來一句話。
「親,你爸媽知道你在當白嫖女嗎?」
我看着這段莫名其妙的話,耐着性子在凌晨三點回復:「什麼意思?」
「是這樣,我看你要是實在沒衣服穿,不如我發發善心,多燒幾件給你!」
「這樣你不用擔心沒衣服穿,也不用怕白嫖之後有人找你麻煩,一舉兩得多好啊!」
我心裏暗罵了一句神經病,半夜遇到這麼個奇葩。
今天過生日的好心情全沒了,反手準備刪除好友。
誰知還沒操作完成,對方就發來長長一串照片,全是各種款式的紙衣服,光是看着就覺得晦氣。
「看看我給你挑了這麼多款式,總有一個你喜歡的,你選選,這剛好也快到清明節了,我好燒給你。」
我緩緩地回了一個問號:「精神病?大半夜的在我這發什麼顛!」
沒想到這一懟,對方徹底炸了,直接發來一長串語音:
「我精神病?你個白嫖女還有臉說我?物流已經顯示親簽收了,爲什麼說沒收到!」
「想僅退款白嫖想瘋了吧你!現在要麼把衣服給我退回來,要麼重新把錢付給我!」
眼看對方越說越真,我才明白,他說的是我剛下單的衣服!
我疑惑地點開下單頁面,看着上面顯示兩個小時前下單的衣服陷入了沉思。
我在網上看過有僅退款的新聞。
沒想到我就這麼水靈靈地躺槍了。
想着老闆是不是找錯人了,我語氣盡量和善:
「老闆,我這衣服才下單,我這顯示你還沒發貨,是不是找錯人了啊?」
沒想到那頭火氣依舊不減:
「有沒有發貨我不比你清楚?就你這樣愛白嫖的撈女我見多了,到現在了還想着狡辯?馬上把衣服錢給我轉過來!」
威脅我?
這下我也沒有了好脾氣,直接叫他滾。
可下一秒,手機鈴聲就響了。
我一看是一個陌生電話,歸屬地居然和我是同一個 IP 地址。
有點巧了。
我這人天生敏感,第六感告訴我,這通電話沒有那麼簡單。
按下接聽鍵的同時打開錄音。
果不其然,還沒等我開口,電話那頭ţù⁶就已經說出最惡毒的話:
「現在白嫖女不要臉都這麼理直氣壯了嗎?」
「等着,我現在就去你快遞上的地址,上門堵你這賤人,沒人教的女婊子,讓老子去教教你做人!」
誰給他的臉,我火氣一下子上來了。
「我小時候被狗嚇過,請你不要亂叫。」
我說完就拉黑了他。
選擇商品未發貨退款。
之後我也沒太在意這件事。
可沒想到,第二天我成了全公司所有人的關注對象。

-2-
隔天我到公司就察覺到不對勁。
感覺周圍同事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轉移到我身上。
我搖搖頭,心想是昨天太晚睡產生的錯覺。
這時,人羣中響起一個嬌滴滴的女聲,有些刺耳。
「姐姐,你工作這麼多年,連買衣服的錢都沒存到嗎?」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不準備和她多費口舌。
畢竟老子還有無數份 PPT 沒有改完!
見我根本不理會她,實習生竟然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故意放大音量又喊了一聲。
「小謝姐,你沒錢就別學有錢人買兩萬塊錢的外套啊,當什麼白嫖姐禍害別人店家。」
「實在不行,我把家裏不穿的舊衣服送給你吧。」
「或者我們這些同事捐點錢給你,也比你去當白嫖姐要好的呀。」
她這麼一喊,直接引得所有人都朝我們看了過來。
衆人的視線在我和實習生之間不住打量,還有人低頭私語着什麼。
議論聲越來越大。
一旁的同事見狀,她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袖,把手機遞給我:
「小謝,你要是沒錢和我說啊,我借給你,沒必要去白嫖店家東西的。」
聽着他們說白嫖姐,我瞬間意識到什麼。
連忙拿過同事的手機,屏幕上「實名曝光猖狂白嫖姐」的紅色大字刺入我心中。
還有我的名字、手機號、家庭住址統統都被曝了出來。
帖子很火,已經有好幾萬的點贊。
評論區全是聲討我的。
一股熱流直衝我的大腦,我急忙解釋:
「你們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說着,我打開昨天的訂單界面,朝向衆人:
「店家貨都沒發,我怎麼可能白嫖,是店家誤會我了!」
可就算我這樣解釋,衆人對我的議論還是沒有停下。
明明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卻好像已經咬死了我故意白嫖兩萬塊錢的衣服。
我還看見有那麼幾個不熟的同事看着我時眼裏多了幾分嫌棄。
似乎在說,「什麼年頭了,還有白嫖姐。」
實習生側過身子,狠狠剜了我一眼。
聽見她小聲嘀咕了一句:「呸!事實都擺在眼前了,還解釋什麼啊?」
我都快氣笑了,怒聲懟道:
「拿出證明我白嫖的證據,別什麼髒水都往我身上潑。」
實習生指着我的訂單,滿臉鄙夷:
「證據?你這訂單就是證據!」
「你都已經退款了還有什麼好狡辯的,不要臉,你也不怕晚上睡不着覺。」
同事們也都開始點頭附和:
「是啊,而且店家還是實名曝光,不像是騙人的。」
「這不是給我們公司丟人嗎!害得我現在都不好意思和別人說,我在這個公司上班了。」
聽着這話,我氣得一陣胸悶喘不上氣。
訂單上未發貨退款幾個大字,你們是眼瞎看不見嗎!
我正準備開口解釋,見經理對我招了招手,讓我去辦公室。
進到辦公室,經理也沒給我開口的機會:
「謝羨,你也是公司的老員工了,我是真想不到你會做這麼見不得光的事。」
「你的事對公司名譽影響很大,我給你一天時間,去給店家道個歉,把事情解決。」
我攥緊拳頭吼道:
「我沒有做的事情,爲什麼要我道歉!」
經理猛地一拍桌子,拿起桌上一疊文件甩在我臉上:
「你要是真沒白嫖,店家會實名曝光你嗎?你問問店家爲什麼不來曝光我啊!」
「這件事情你要不解決,就給我滾出公司!」
我不斷深呼吸剋制心中的情緒,走出辦公室,收拾好工位上的東西。
回到家,我打開電腦,開始把店家污衊造謠我的記錄統統截圖保存。
要我給他道歉?
我想不明白,明明沒有招惹店家,爲什麼要毫無證據地污衊我。
該道歉的是他!

-3-
夜幕降臨時,我終於整理完了所有證據,打算明天就去派出所,還自己一個清白。
電腦屏幕的光映在我疲憊的臉上。
手機鈴聲卻突兀地響起。
我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
物業急促的聲音傳來:「業主,小區門口有人在喊你還錢,怎麼回事?」
我一下子清醒了。
那個店家,真的來了。
匆忙披上外套,我快步往小區門口趕去。
遠遠地,我就看見一個男人拉着橫幅站在校門口。
鮮紅的布條上寫着:
【白嫖達人謝羨,收貨秒退專業戶,道德淪喪害商家,還錢!還錢!】
我的腳步頓住了。
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業主,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就是她嗎?看着挺斯文的啊,沒想到是這種人。」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沒公德心了嗎?怎麼能幹這種事?」
「看她現在身上穿的衣服褲子,說不定都是白嫖來的呢。」
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紮在我心上。
我深吸一口氣,走向那個店家:
「我最後再說一遍,我沒有白嫖你家的衣服。」
「而且你擅自發布我的信息,侵犯了我的隱私,公然造謠污衊我,已經違法了!」
我盯着店家,可他卻咧起嘴角,突然笑了:
「你沒有白嫖又怎麼樣,你看有人信你嗎?」
「我只要你給錢,給錢這件事立馬翻篇,我馬上就走,不給錢我就一輩子纏着你!」
他打開了便攜音響,開始循環播放:
「謝羨,白嫖女,還錢!謝羨,白嫖女,還錢!」
聽完他說的,我腦子嗡地一下,懵了。
直到這一刻,之前我心中所有的疑問迎刃而解。
我才明白過來,他上門來根本就不是爲了所謂的僅退款。
而是想靠這個噱頭來賣慘,再通過輿論給當事人施加壓力。
0 成本的來訛錢!
在我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同樣中招了。
刺耳的聲音在小區門口迴盪。
更多的人圍了過來,手機攝像頭對準了我。
我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彷彿被扔進了一個無形的牢籠。
圍觀的人羣中,響起了更多的議論聲。
「到現在還想着倒打一耙呢,好意思說別人違法,侵犯了她的隱私。」
「這種人就該曝光,讓大家都知道她的真面目!」
汗水順着我的後背流下。
手機的閃光燈,照在人羣中的我身上,像是一把灼熱的刀。
我掏出手機,顫抖着打開支付寶。
「多少錢?」我問。
店主見我鬆口,雙眼閃過難以掩飾的興奮。
我不動聲色地把一切都盡收眼底。
店家報出一個數字:「衣服錢加路費,一共三萬!」
我二話不說轉了過去。
看着到賬提醒,商家收起橫幅,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不錯,你比自己那些人乾脆多了。」
他轉身就走。
看着漸漸散去的人羣,我的眼神變得冰冷,拿出電話:
「喂您好,我要報警……」

-4-
和接案的警察同志講清楚前因後果之後。
我等了半個小時。
直到看到店主被帶到派出所。
他看到我的瞬間瞪大了眼睛:
「是你!你這個賤婊子還敢報警!」
我堅定地回答:
「有人敲詐勒索我當然要報警,難不成把我辛苦賺的錢白白送給你?」
店主的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
「誰敲詐勒索了?你給老子說清楚,信不信我告你誹謗!」
「我要回自己的錢難道還有錯嗎?」
他或許沒想到我真的敢報警。
畢竟在她們看來,我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會有和他對峙的勇氣。
喫了虧也要偷偷忍着。
店主見事情不妙,立馬擠出兩滴眼淚。
他膝蓋一彎就朝警察跪了下去Ṫṻₖ:
「警察同志啊,我家裏上有 80 歲的老母,下面有好幾個待哺的小孩,起早貪黑好不容易開了個網店,結果卻被只想佔便宜的人盯上,她明明收到衣服了爲什麼還要只退款?我一家老小都指望着這家網店收入來養活,她要是多來幾次我要怎麼活啊?」
「我這次來也不是真要拿人家小姑娘怎麼樣,可我也要活着啊,一直僅退款的話,我要賠死,這些貨本來就是虧本回饋老客戶,誰知道會這樣……」
另一道跟她一模一樣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沒有白嫖又怎麼樣,你看有人信你嗎?」
「我只要你給錢,給錢這件事立馬翻篇,我馬上就走,不給錢我就一輩子纏着你!」
警察眼神異樣地看向店主。
店主的臉色變得蒼白,衝過來打我的手機:「你這ţū́⁺個賤人!居然錄音!」
我連忙躲到警察身後。
警察厲聲呵止他:「別動手!站遠點!」
兩個警察把店主控制住,拉到一旁教訓了一頓。
我也懶得扯皮,拿出在家裏整理好的全部證據。
店主不說話了。
沒多久,警察就告訴我案子的結果。
網店老闆因在網上散佈不實謠言,煽動不明真相的羣衆,對我進行網絡暴力,侵犯公民隱私,數罪併罰。
調解室裏,店主沒有了之前的威風,低着頭不敢看我。
「我們私了吧,你要多少?」
我笑了:「私了?給多少錢都別想!」
聽到我這話,店主騰地站起身:
「你別太過分了,不知道適可而止嗎?」
「一件小事非要報警,說白了你不還是爲了錢嗎?要多少我給你就是,跟我在這裝什麼清高!」
看着他對我怒罵的樣子,我也懶得再理會。
店主一臉憤恨,指尖都在打顫,幾乎是咬牙切齒:
「你這個黑心腸的東西,想盡了辦法讓我坐牢是不是?」
「你會後悔的。」
我嚇得躲到警察身後,向他們告狀:
「警察叔叔,你看他還在威脅我!」
警察站到我們中間:
「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菜市場嗎!是還想在罪名上多加幾筆是嗎!」
店主被警察非常嚴厲地教訓了一頓。
我站在警察的背後,對上他陰狠的眼睛,無聲地說:
「放馬過來。」

-5-
雖然事情已經結束,但我回想起來還是後怕無比。
連續幾天睡不着,或者是不斷地做噩夢。
我只好去醫院開藥調養身體。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出院這天,那個網店老闆居然在病房外推門進來。
我一看到他,那些不好的記憶瞬間捲土重來:
「你怎麼會來?」
「快點給我出去!」
醫生護士都在外面,如果這個人要對我做什麼的話,我根本逃不了。
他也不說話,反倒拿着手機懟着我在直播。
我氣不打一處來,他居然還有臉來這裏,更氣人的是,他還敢直播。
沒等我把他趕出病房,他就已經在直播間看不到的視角,用他自己的口水抹了抹眼睛。
我目瞪口呆,然後就見他開始表演哭泣。
「家人們,我找到她了,你們說我應該怎麼處置她好呢?她害得我這麼慘,這次我聽你們的,絕不放過她。」
我因爲絕不放過幾個字頭皮發麻,
我戒備地看着他,幾乎可以想象所謂的想處置我到底是什麼。
我看了他身後的門一眼。
如果能一鼓作氣跑到門口的話,就能直接開門離開。
可如果跑不掉的話,被抓回來下場可能會更慘。
這時直播間裏的人早就因爲網店主的話而激動不已。
「這可都是她自找的,僅退款不是要人家的命嗎?」
「主播別怕,她都做得出僅退款這種該死的事了,你是正義的化身,就該讓她長長教訓。」
「對對對,更 6 的是,她居然還敢報警抓主播,現在主播沒事,看她還得意不得意。」
網店主和直播間觀衆的對話讓我越聽心越驚。
如果動手的話,我打不過瘋子。
我雖害怕,卻也佯裝鎮定。
如果我在鏡頭前露出害怕的表情,這些瘋狂的人一定會更激動。
欺凌弱小會引起某些人的興奮,這根本就不是正不正義。
被陰冷變態男盯上,這個認知讓我恐懼。
「你要幹什麼?這裏可是醫院!病房裏還有監控在看着你呢!」
我盯着網店主,他卻只顧着看直播間的彈幕。
「你要是敢在這裏動ţű̂ₛ手的話,一定逃不了。」
網店主沒理會我,就好像我說的事不痛不癢一樣。
他正對着直鏡頭哭訴:
「家人們,我這小老百姓根本就不敢動手,她要是再報警胡說八道,我可怎麼活啊……」

-6-
網店主一看直播間裏不停閃的禮物特效,頓時高興得合不攏嘴,看我的眼神也更陰冷。
我提着出院的包往後倒退一步,不動聲色地把手伸進包裏摸到手機。
報警!
店主還在向直播間的人哭訴:
「家人們,我上次被她冤枉,要了好多保釋金纔出來,這一次我要ŧų⁻是再被抓了的話,已經沒錢交保釋金了。」
話裏滿滿的暗示意味,店主毫不客氣地向直播間裏的人哭窮。
也是這樣下頭的操作,居然還有人信。
「你的案子還在調查整理,擇日就要開庭,我勸你最好不要做傻事。」
我冷靜地退到牆角,儘可能離眼前這個幾乎已經瘋魔的人遠一點。
誰知,他理都不理我,反倒對着直播間說:
「家人們,你們瞧瞧,她又開始威脅我了,你們可一定要支持我,不然的話我也太難受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走又走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對直播鏡頭哭,防着他什麼時候會撲過來。
包裏的手機已經撥號成功接通,隱約能聽見那頭的警察問我發生什麼事。
「你的網店一直以來就是這麼騙人的嗎?我真後悔當時在你那裏下了單,你貨都沒有發就直接污衊我僅退款。」
我怕得猛喘氣,但還是鼓起勇氣,用清晰的口語讓電話那頭的警察能聽得清這邊發生了什麼事。
「還人肉我,上門直播打我,被抓之後只是保釋暫放,沒想到,你居然膽大包天還找到醫院來,你現在直播是想幹什麼?再直播打我一次嗎?」
「雖然這裏是和愛醫院三樓的 203 病房,比較偏僻,但是如果你真的動手的話,門外的人也能夠聽得清楚,你最好現在就離開。」
這樣警察應該能知道我這裏的準確位置了。
網店主卻充耳不聞,繼續對着直播鏡頭哭訴。
「家人們,我好怕啊,我就是一個小網店主,我到底該怎麼辦啊?你們說我是不是就這樣算了?」
他邊說邊哭哭啼ţųₚ啼地抹眼淚。
「她仗着自己是年輕小姑娘,張口就來,平臺也只維護顧客的利益,根本不理會我們小店的死活,我一家老小都還等着我。」
「她買了我家店裏兩萬塊的外套,現在僅退款,那可是我們一家的血汗錢啊,她天天這樣搞的話我可怎麼活!」
我聽着他越來越誇張的說辭,一股無名的火在心裏頭蹭地往上冒。
更讓我生氣的是,直播間裏不分青紅皁白,只聽他一面之詞的圍觀羣衆。
網店主才裝模作樣地哭訴一通,直播間共情他的人禮物刷到飛起。
他看着直播間不斷攀升的人數,以及越來越多的禮物數量,眼裏藏不住的興奮亮光。
我看得後怕。
要是在警察來之前他動手的話,我沒有自信能打得過他。
就在我心裏焦急地想對策時,他已經把直播鏡頭對準了我。

-7-
「各位,你們瞧一瞧,這就是不把我們小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裏的人,僅退款我家衣服,平臺又只維護顧客,我實在沒辦法了。」
他越說越激動,又哭了起來,全然一副弱者姿態。
「你們說我是跪下來求她別搞我了?還是用暴力手段讓她漲漲教訓!」
「家人們,我聽你們的,你們怎麼說我就聽。」
他很聰明地把問題拋給直播間義憤填膺的人,讓直播間的人來審判我,可被矇在鼓裏的圍觀人羣又哪裏能給出公平的判斷?
我氣得渾身發抖:
看了病房四周一圈,發現只有家屬椅還算輕的,毫不猶豫地抄起家屬椅戒備地看着他。
「你要是敢對我動手的話,我就和你拼了!」
店主眼裏劃過一抹笑,但很快就又恢復正常,哭得更大聲了。
「家人們,你們看,她還想和我拼了,她僅退款我纔想和她拼了!」
直播間的人一直在共情店主,把我當成了仇人似的,彈幕在一瞬間淹沒了整個直播間。
每一條彈幕都罵得非常髒,甚至還有人揚言,店主現在不打我的話,他立刻打飛的過來打我。
還有人說組團過來,到時候如果我報警就污衊我,說我是個撈女,騙了他們的錢氣不過才動手。
我被直播間的人多樣性驚呆了。
一時間,我又多了一個身份:直播約、搞詐騙的撈女。
我原先還覺得,直播間裏的人只是被矇蔽,只要把罪魁禍首的店主告了就行。
現在他們居然全都造謠我是撈女,這種泯滅天良的造謠是一個女人來說簡直就是
災難。
我絕不會放過這些人!
店主從進來到現在一直在對着直播鏡頭哭訴,看起來一點要動手的意思也沒有,但他也用語言引導網絡暴力我。
這時,我的手機不停地響起來。
我戒備地看了網店主一眼,發現他彷彿恍若未聞。
他除了對着直播鏡頭哭,根本就不想理我。
我拿出手機,發現無數條謾罵信息,而發件人是陌生號碼。
「不要臉的撈女,一晚上多少錢啊,我能玩到你哭!」
「撈女,賺這種黑心錢也不怕天打雷劈劈死你。」
「哥今晚就到你的所在地,等着哭吧。」
我氣得渾身發抖,陌生的電話號碼還在不停地打來。
不用接我也知道,這些全都是直播間裏的人發來的信息,打來的電話。
我被氣得想撲上去用桌椅砸死店主這個畜生,可我一旦動手的話就變成了我單方面的毆打他。
這樣一來的話,就算我有理也會變成無理。
店主雙眼發亮地盯着直播間,忽然轉過頭來看我。
手機屏幕的亮光映照着他陰冷毫無人性的表情。
他忽然說道:
「我的家人給我刷了十幾萬,說是我打死你的安家費。」
我錯愕不已,身後抵着牆已經退無可退。
我和直播間裏的人素未謀面,可他們對我的惡意已經大到要打死我的地步。
這些鍵盤俠,不是以爲在網絡不用負責任,而是直接用錢來解決。

-8-
我抓着家屬椅的手緊到五指泛白。
對面的人把手機直播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還特意調整好了鏡頭視角,確保我能被直播間鏡頭拍到。
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沒有動手的店主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把刀子。
那是一把手掌長的摺疊刀,打開之後泛着陰森的冷光。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精神緊繃到了極點。
看着眼前惡魔一樣的人一步步走近,我的精神也開始崩潰。
在他握着摺疊刀走向我的同時,我抓着手裏的椅子撲了過去。
我不顧一切地把椅子砸向他,想把他手裏的刀砸掉,卻不想被他躲開了。
「我做錯了什麼!是你先污衊造謠我的,爲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爲什麼?」
我嚇得一邊發抖一邊流眼淚。
他抬腳就踹開了我的手,我的手被踹得生疼也沒敢鬆開手裏的椅子。他手裏的摺疊刀已經伸向我的手臂。
我的手被劃了一下,疼得我想大叫,但還是強忍着後退一步。
他步步緊逼,陰冷地看着我流血的手臂,冷笑一聲:
「這是你這種女人應得的報應。」
「應該有報應的是你這種人渣,你以爲你能瞞天過海嗎?」
我抓着椅子擋在身前,防止被他傷到身體,咬牙看着他:
「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哈!家人們,你們聽見了嗎,她說她不會放過我。」
他回頭朝鏡頭一笑:
「你們禮物再給力一點,我現在就要她的命!」
這根本就是一場虐殺!
我居然看到直播間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彈幕。
「支持主播把她給刀了,直播間裏這麼多人都是你的證人,我們還能幫你隱瞞。」
「對對對,到時候只要說她是個詐騙撈女,我們這麼多人都被她騙過,是受害人,衆籌讓主播教訓她,誰知道她自己拿刀捅自己,陷害主播不成死了。」
「對,我們就這麼說。」
我擦乾眼淚沒有再哭。
這些心理不正常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拿着刀過來了!
我死死抓着椅子,打算不管不顧地砸向他,再趁他不注意逃出病房。這時,店主表情兇狠地朝我揮來他手裏的刀子。
我舉起手裏的椅子砸向他,病房的門被從外面撞開了。
刀子扔到我的面前的同時,我手裏的椅子也砸向他。
鋒利的刀尖已經來到我的眼前, 下一刻就會刺進我的眼睛裏。ṭŭ̀⁵千鈞一髮之際,一名警員撲上前一下就把他制服住, 按壓在地上。
我鬆了口氣,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惡人, 生怕他會反撲過來。
「沒事了。」
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我身旁響起的同時, 我手裏的影子被接了過去。
「不要怕, 交給我們。」
直到這一刻我才放鬆下來。
情緒有些繃不住, 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差一點, 我剛剛差一點就死掉了。

-9-
網店主被帶走之後, 我因爲情緒太激動被打了鎮定劑。
冷靜下來之後, 警察告訴我,已經調查清楚網店主之前也用過同樣的招數對付另外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被店主引導的網絡造謠之後,承受了精神和現實不懷好意的暴力, 支撐不住。
也是因爲這樣, 店主嚐到了甜頭, 用造謠勒索得到的錢買了新車。
他專門針對女性羣體,在他眼裏女性的心理承受能力弱。
之後, 就一直用這種套路賺錢。
現在又故技重施對付我, 他們就是抓準了小姑娘臉皮薄,遇到事情不敢聲張,害怕丟臉的心理, 僥倖地因爲不需要負責任, 所以纔會一直有恃無恐。
兩樁案件加在一起, 店主餘生都要被關起來了。
他非法盈利所得的錢也會被拿去給受害者當撫卹金。
我要求那些網暴我的人也要得到應得的懲罰。
警察告訴我,這種直播引起的影響很大, 他們絕不會放任不管, 那些不明真相就跟着起鬨的人也都犯了法。
我把手機交了出去,那上面有無數陌生人給我發的辱罵信息。
我被妥善安置好之後,錄了口供。
沒多久,這個案子就開庭了。
店主因設計誣陷他人, 又非法人肉他人信息,上門直播打人,還教唆引導他人網暴, 演戲得到非法收入被判了三年。
這只是我的那個案子,另一個女孩的案子擇日開庭。
而那些被他煽動的不明真相圍觀羣衆, 因爲網暴、辱罵威脅他人而被罰款兼公開道歉, 以及判處一個月以下刑期。

-10-
事情結束,我向原來的公司遞交了辭職信。
在家裏養了半個月的身體。
我思考良久, 掏出手機,給老同學打了個電話。
她知道我辭職的消息。
半個月前就聯繫我,說想要我去他們公司工作。
但那個時候,我的身體還沒養好。
現在完全沒有問題了。
老同學接到我的電話非常高興:「怎麼了?身體養好了?」
「嗯,你看看我什麼時候能去上班。」
我們聊得很順利。
那邊是一個國際公司,員工的福利待遇很好。
一個月兩萬的高薪。
後來,再看到店主,是我在馬路上偶然碰到的。
他再也沒有之前的風光。
只有他一個人衣衫不整地翻垃圾桶。
好像是受到了很嚴重的心理打擊,什麼都不記得了。
見了我也不說話,似乎也不認識我了。
他指了指我手中的礦泉水瓶,裏面還剩半瓶水。
我抬了抬手:「這個?我還沒喝完呢。」
他忽然皺着臉擠出一個討好的笑:
「求求了,好心人,給我吧。」
我心裏不是滋味, 但又說不清是哪種感受。
可憐之人,但咎由自取。
好吧。
我把瓶子遞給他。
他拿過瓶子, 對着我深深鞠躬感謝。
然後把水倒空, 將瓶子踩扁,自顧自的朝遠處走去離開。
雖然店主這件事已經過去三年了。
但每當回想起來,我還是不由得唏噓。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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