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受害

高三那年,我們這兒出了件惡性案件。
爲保護受害者,我們放假半月。
那時,沒人敢多問。
可誰都沒想到,十年後的同學會上,有人非要扒出當年的受害者……

-1-
高三那年,臨江市出了樁轟動全城的連環姦殺案。
兇手落網前,最後一位受害者,也是唯一的倖存者,就在我們班。
爲保護她,老班向學校和家長緊急申請特殊教學,最後我們全班被安排在家上了半月網課。
事後老班嚴令禁止我們打聽,這事成了我們尖子班二十人心照不宣的祕密。
十年彈指一揮間,作爲班長,我發起了這場十年之約。
只是十年光景,大家早已面目全非。
豪華包廂裏,當了大老闆的和擠進體制內的,扎堆坐在頭桌,混得不如意的則是擠在後排。
只是,老班的位置永遠空了——她前年因病離世。
不過儘管如此,同學會還是開得熱鬧。
「班長,你可以啊!」
「子承母業啊!現在也是老師咯!」
大家雖然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同,但大抵對從前的印象都是美好的,所以很快就熱熱鬧鬧地聊起了從前的事兒。
什麼誰暗戀班長啦,什麼誰曾經搗蛋讓別人背鍋了,全部都給鼓搗了出來,氛圍可謂是相當火熱。
直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坐在頭桌被人衆星捧月的李威,卻是突然站起來敲敲杯子。
他是我們班如今最耀眼的大老闆,也是這次聚會最大的金主。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他的笑容和煦,眼神卻像探照燈一樣掃過全場。
「哎,大家夥兒都靜靜。」
「今天難得聚在一起,其實我這心裏一直還藏着件事兒,今天就想敞開了問問大家。」
他表面上說得輕鬆,但眼睛卻是掃視全場,眼神里充滿了探究。
「大家還記得咱班的未解之謎嗎?」
「我就搞不清,當初這網課到底是爲了保護誰上的啊!」
「老班的嘴可真嚴,一點風都不透!」
「今天在座的,有誰知道內幕嗎?」
「別藏着掖着了!說出來,咱們一起幫幫她,解開心結,不好嗎?」
聽見這話,我心頭一沉。
李威這個人老實說人緣不錯,他性格開朗,表面上待人熱情。
但有個致命缺點——那就是好奇心過剩,且守不住祕密。
他是人精中的人精,高中時就是「校園情報局」局長,任何祕密到他手裏,第二天就能傳遍全校。
我們班誰暗戀誰、誰考試作弊,甚至誰來自單親家庭,他都知道。
如今他舊事重提,哪是關心?分明是掌控欲作祟,也是無聲的炫耀。
我試圖打圓場:「李威,都過去的事了,何必再提?」
「較什麼真啊!」
可是我這話纔出來,李威就看着我,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這算什麼較真!你們難道就沒人好奇的嗎?」
說完,他嗤笑一聲,眼神一下刺向我。
「班長,十年了,就該翻篇了?」
「可是我放不下!」
「這事兒都在我心裏 TM 地想十年了!」
說着,他猛地灌下一杯酒,然後又「啪」地一聲放下杯子。
「當初咱班女生裏,也就那幾個長得漂亮的……」
「到底是誰?今兒你站出來認了,我立馬給你轉五萬!」
說完,他的目光再次在女同學們臉上逐一掃過,帶着一種近乎殘忍的好奇。

-2-
包廂裏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五萬塊!不少同學的眼神開始閃爍起來。
我也是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李威出手竟這樣闊綽!
只是聽見這消息,大家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許久後也沒一個人站起來。
李威環視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麼?是嫌少嗎?」
「還是……害怕,不敢說?」
隨後他停頓片刻,話鋒一轉,帶着股無形的壓迫感。
「那這樣吧!」
「那個受害者,你悄悄地微信給我發條消息,收到消息我就給你轉十萬!」
「我絕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這話一出,我注意到有女同學的神情微妙地變化了。
有人不自覺地看向了手機,眼神里閃爍着掙扎。
十萬對於很多人來說,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而在這時,李威又加了句。
「都是老同學,你們可不要唬我。」
他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眸子裏也閃着寒光。
「我也不是錢多得燒得慌,只是這事兒我是真的想了很多年!」
「我就想知道個答案!」
說着,他又慢條斯理地點燃一支新煙。
「當然……」
「要是有人渾水摸魚的話,別怪我不給老同學面子了!」
在場的都心知肚明,如今的李威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只會耍小聰明的學生了。
他在黑白兩道都喫得開,那話裏隱隱的威脅,誰都聽得出來。
於是原本有些想要動作的人,也漸漸收回了伸向手機的手。
可是許久之後,李威還是沒看見自己想看見的信息。
「各位,怎麼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呢?」
說着,李威的眼神愈發陰沉起來。
「沒人認?行!二十萬!」
「大傢伙幫我一起還原真相,這錢,平分!」
「咱們班女生才七個,今天就是排除法,我也要把人給找出來!」
「大傢伙就當陪我玩玩!」
二十萬就是每人均分,那也是小一萬!
重賞之下,包廂裏的氣氛徹底變了。
私語聲響起,好奇、貪婪、探究的目光,如同張無形的網,罩向在場的七位女同學……

-3-
誰會是受害者呢?
李威像個經驗老道的獵人,開始點起一個個女同學的名字。
班裏女生就七個。
班花陳豔、學霸王思思、副班劉梓涵、胖妹李曉、病西施林素、齙牙妹鮑雅和斑點狗何小蝶。
旁邊的同學們一下子竊竊私語起來。
但很快,李威又敲敲杯子,讓大家安靜下來。
「我猜大家肯定也和我一樣,想知道這答案。」
「那麼,咱們一個個來問!」
「今天我必將那個受害者揪出來!」
聽見一個個來問,所有女同學的臉色都變得很不好看。
其中班花陳豔是直接站了起來,拿起包就要走。
「我纔沒空陪你們玩這個無聊的遊戲!」
只是陳豔纔起來,李威就來到了她的身邊,按下了她的肩膀。
「陳豔,你這樣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
「還是說……」
「你就是真正的受害者呢?」
聽見這話,陳豔直接罵了過去。
「放你孃的狗屁!老孃纔沒那麼倒黴!」
李威聽了笑笑。
「哦~這樣嗎?」
「你如果不是受害者,那就好了!畢竟你的粉絲不少,如果知道你是受害者的話,保不齊又要……」
「陳豔,你要是現在就走了,那就真的有意思了~」
陳豔如今是本地一個小有名氣的主持人,最近才陷入一場桃色新聞裏去。
李威此時的話,分明就是威脅!
而在這時,李威卻是笑笑又開口了,他看向衆人,話語裏滿是關切。
「這事兒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按理來說受害者的心魔估計早就洗清了。」
「可現在還這麼藏着掖着,豈不是證明她還走不出來?」
「既然這樣,咱們這些老同學就更應該幫幫她破除這魔障了,不是嗎?」
「我保證,今天這件事,出了這門就徹底沒聲兒。誰要是多嘴……」
「那就是同我不客氣……」
說着,李威緩緩掃視過衆人,這話語裏的威脅幾乎是擺到了檯面上。
「好了,咱們繼續嘮吧!」
「到底誰是受害者?」

-4-
接下來七個女同學就被架到了臺上。
李威看看衆人,隨後開始詢問大家的想法。
有人附和道:「肯定是陳豔!她長得漂亮,那壞人肯定對她下手!」
也有人說:「肯定是王思思!她那會兒總走夜路補課。」
還有人說:「肯定是病西施了!林素那麼瘦,壞人肯定是看她柔弱,好下手啊!」
而在這時又冒出來人說:「不對吧!應該是副班吧!」
「那段時間我正好去過一次醫院,正好撞見劉梓涵了!」
「我記得後來她還請了半個月病假呢!」
隨着這些議論聲,讓在場女同學的臉色都變得更不好看。
我聽着這些話,想要阻止,讓李威算了。
但李威聽了我的話,卻是勾起嘴角笑笑。
「班長,現在可不是讀書那時候了!」
「Ṫŭ̀ⁱ難得大家夥兒有興致,你也莫來掃興!」
只是聽他這樣說,我趕緊開口解釋。
「李威!」
「你別忘了老班當初說的話!」
「這事兒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莫要揭人傷疤了!」
只是我這話一說,李威卻是看看我。
「班長,你知道些什麼?」
「你告訴我,我知道答案了,今晚就ťũ̂₈不折騰了。」
只是……
「那時候讀書都來不及了,我怎麼可能會管那些閒事!」
聽見這話,李威笑笑。
「那你就別管!今天這答案,我一定要弄清楚!」
見阻止不了,也不能離開,我只好繼續在場子裏看着他們。
而此時,隨着衆人開始瞎猜,絕大部分的目光都落在在班花陳豔、學霸王思思、副班劉梓涵、病西施林素身上。
但李威沒有立刻附和,而是用拳頭捶捶手掌,看似理性地分析起來。
首先是對陳豔。
「陳豔,我記得那陣子你好像特別沉默,不像以前那麼開朗了。我當時以爲你是學習壓力大,現在想想……」
「是不是那段時間經歷了什麼特別可怕的事情,給你留下了陰影?」
「說出來吧,別自己扛着,心理創傷需要疏導疏導,才țũ̂ₘ會好呢!」
只是聽見這話,陳豔是沒好氣地懟了過來。
「疏導個屁!我情緒不好那是因爲那段時間我奶奶病重!」
「我沒必要把家裏每件傷心事都拿到班上說吧!」
「怎麼在你眼裏,女生情緒不好就一定是被強姦了?」
「你這什麼邏輯?!」
她這樣一說,我也想起來,那時月考陳豔的作文得了滿分。
老班那時候還誇她寫的文章《親愛的奶奶》非常好,裏頭全是真情實感。
「文字是最好的記錄工具,裏頭的情感便是穿越了時空也能讓人感受得到。」
據說就是因爲老班的這句誇獎,曾經語文成績倒數的陳豔,高考時寫出了幾乎滿分的作文。
此時聽見這話,李威只是笑笑。
隨後,轉頭看向了副班劉梓涵。
「副班,你那病假又怎麼說?」
聽見這話,劉梓涵是推推眼鏡,隨後看向李威,冷笑道:「我那時闌尾炎手術,你要查病歷嗎?」
「原本醫生讓我要在家休養至少三週的,但爲了不影響學業,我只休了半個月就回來了。」
「後頭所有的早操我都請假了,你還纏着老班問了很久,爲什麼我能請假早操、你不能。」
「後頭老班實在沒轍,就開了班會,倡導大家友愛同學、不要互相攀比,這事兒大家有印象吧!」
這樣一說,好幾個同學一下子想起了這事兒。
聽見這話,李威也是尷尬地笑笑。
「這時間點確實是有點巧!」
「不過闌尾炎手術,嗯,有道理。」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了病西施林素。
「林素,我記得你家那時候離案發那條巷子特別近,好像就隔條馬路?」
「那陣子你總是最晚離開學校,說是自己要多學學,反正學校離家近。現在想想,是不是……」
只是他才說完,林素就皺了皺眉,許久後纔不情願地冒出句話。
「那時候我爸媽在鬧離婚,所以高考前我都是住我姑媽家的。」
「我姑媽是教導主任,所以那時候我就住在教師公寓。」
林素這麼一說,大家才恍然想起。
那時候段裏傳我們班有個關係戶,是教導主任家的孩子。
許多同教導主任不對付的別班生,都來我們班門口轉悠。
還是老班發現了,才拎着幾個別班生去找了他們班主任,後頭又天天下課就拿着鋼尺守在我們教室門口,纔算是將事情壓下去。
聽見這話,李威又將目標轉向了學霸王思思。
「王思思,我記得你那時候經常走夜路補課吧!」
「你那時候,晚上有沒有遇到什麼不對勁的?」
只是李威才說完,王思思便是冷笑一聲。
「李老闆,那時我補習的時間就是你們晚自習的時間!」
「每晚七點開始,九點半結束,全程我媽是天天接送!就算是放假那一週,我也沒落下!」
「你是要我媽打個電話給你證明?還是要讓我給你去聯繫補習班的老師?」
聽見這話,李威一時頓住。
在場最可能的便是陳豔、王思思、劉梓涵和林素四個。
剩下的三個女同學,雖然如今都是女大十八變,但實話說,三個人到現在也只是相貌平平。
更別說以十年前她們的樣貌,更不可能成爲受害者。
首先是胖妹李曉,雖然現在瘦了不少,但當初她可是出了名的壯碩,青春期肥胖時,少說有兩百斤。
再來是齙牙妹鮑雅,雖然如今她做了手術箍了牙,但當初她的牙齒不僅是齙牙,更是斜飛了一嘴。
班裏男生沒少拿這點開她玩笑。
還有斑點狗何小蝶,她的臉上有很多胎記,一雙眼睛周圍更是嵌了一圈。
雖然如今依靠化妝技術能遮掩不少,甚至還成了個小網紅。
但十年前的她,陌生人晚上遇上,都要被嚇死的。
以大部分人的視角來看,這三人,怎麼看都不能是受害者。
但這時脾氣最爆的班花陳豔,卻是對着李威開口懟了過去。
「怎麼,李威?你就問我們,不問問別人?」
「咱們可有七個女生,要審,就公平地一起審!」
「怎麼就問我們,不問李曉、鮑雅和何小蝶?」
的確剛剛一圈下來,只有那四個漂亮、柔弱的女生被反覆盤問,自證清白。
此時聽到這句,李威尷尬地笑笑,然後看向了剩下的鮑雅。
「鮑雅,我記得那幾天你好像眼睛腫得厲害,身上好像也有傷!」
「你是不是那幾天遇到了什麼特別可怕的事?」
被點名後,鮑雅的臉色一變,許久沒有說話。
「說出來吧,別憋在心裏,大家都是老同學,不會看不起你的。」
越說着,李威就更逼近她。
最後鮑雅帶着哭腔,解釋起來。
「不是的!」
「那是我爸喝多了打我媽,我去攔時被打的……」
聽見這話,全場一下安靜了。
但很快,李威又繼續看向不遠處的何小蝶。
「何小蝶,當年你就挺特立獨行的。我們都在忙學習時,你就經常晚自習偷溜出去,被老班抓了好幾回吧!」
「後來你大學也沒讀,直接就去打工了。」
「我記得那時候有幾天沒見你,你是不是就是那時候在外面遇到了不好的事情?」
「別覺得丟臉,現在說出來,大家理解你。」
只是這話才說完,何小蝶就忍不住打斷了李威。
「李威你別瞎說!」
「我那時家裏出了變故,我是去我阿姨家打工了。」
「我是沒讀大學,但那是爲了去給我家裏還債!」
「我每天都在打工,怎麼可能是你說的什麼受害者!」
聽見這話,李威的眉頭一下子皺緊。
最後,他望向了胖妹李曉。
她安靜地待在角落,指尖捏得發白。
「李曉,我記得那段時間,好像你也請過幾天假?」
這一句,頓時讓李曉的身子一僵,臉也瞬間漲紅了起來。
看見這表現,李威一下子來了勁兒。
李威帶着恍然大悟的興奮,聲音也一下子溫柔得令人作嘔。
「李曉,你減肥這麼成功……」
「是不是跟那件事的壓力有關!難道你就是受害者?!」
「說出來吧,解脫了就好了!」
許是覺得自己找到了真相,李威一下子興奮起來。
只是就在他開口,打算繼續追問時,一口乾了杯中酒的我,一下子站了起來。
「李威,夠了!」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都是老同學,十年沒見了,爲了你的好奇心,就要這麼糟踐人嗎?」
「既然你要知道Ŧū́ₙ真相,那讓我來告訴你好了!」
李威聽見這話猝不及防地一愣,隨後卻是緩步走向我,一下提起了我的領子,隨後聲音也一下高亢起來。
「陳實!我就知道你小子知道些什麼!」
「老班是你媽,怎麼可能不告訴你!」
「快!快告訴我真相!」
看見他這樣,這回輪到我冷笑地盯着他。
「你找的方向全錯了。」
「老班當年親口告訴我……」
我深吸一口氣,拋出那顆炸彈。
「受害者是男生!」

-5-
一時之間,房間裏是安靜得可怕,此時連根針落下的聲音,幾乎都能聽得清楚。
「不、不可能!」
「那受害者怎麼可能是男的!」
李威失聲尖叫,臉色也是一下煞白。
只是看見他這樣,我卻是步步緊逼,靠近李威。
「怎麼不可能?」
「誰告訴你受害者一定是女性了?要知道當初那案子性質惡劣,就是因爲……」
「再說了,你們難道沒發現嗎?」
一邊說着,我一邊掃視着全場。
「爲什麼全班放假?就是爲保密性別!」
「不然高三衝刺期,浪費半個月?」Ṱü⁺
我步步緊逼,目光更是掃過剛纔那些竊竊私語的男同學。
「現在,該輪到女生們問問你們了——男生裏,到底誰是他!」
隨着我的話語,這回不再是男同學們審視着女同學了。
猜疑的矛頭瞬間調轉!女生的目光像探針一樣刺向在場的十二個男人。
此時就連李威,也被幾個女同學盯着上上下下看起來。
原本氣勢張揚的李威,也是一下子變了臉色。
那些男生們也是一下子忘了李威給的好處,紛紛要自證起清白。
「班長,你胡說的吧!受害者怎麼可能是男生呢!」
「就是就是!」
但他們的這些話落在我耳朵裏,換來的卻是我深呼出一口氣。
「李威,是不是你?」
我冷笑。
「不是你,怎麼會對女生十年前的行蹤、情緒記得一清二楚?正常人誰記十年?除非——你是賊喊捉賊!」
質疑的目光瞬間聚焦李威!
「我肯定不是啊!」
「這事情還是我第一個提出來的!」
只是李威才說完,我便是回了他一聲冷笑。
「可是高考那時時間那麼緊張,這不過是件小事,正常人幾天就忘了。」
「如果受害者不是你,你怎麼記了那麼久?」
「久到十年後還要特意提起來!」
聽我說完,一時之間,全場寂靜。
李威臉上全是錯愕和難以置信,他想繼續解釋什麼,但是瞬間旁邊的同學們就開始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看向他。
很快,就有人竊竊私語起來。
「這、這不會真的是他吧!」
「是啊,這八百年前的事兒,除非是當事人,不然誰還記得?」
「不過不像啊!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李威要真是受害者,他會故意來引大家會回憶這事兒?」
一下子李威慌了。
也許是爲了洗刷自己的清白,在這時李威突然急吼吼地指向一人。
那是我們班的書呆子趙博文,從學生時代起就是男生羣體中常被調侃、甚至欺負的對象。
「我想起來了!」
「趙博文,案發那幾天,你是不是請了兩天假?回來後人更蔫了,眼鏡還碎了?問你也不說……」
「而且回來後的那次月考,你是不是缺席了!」
「難道說……受害者是你!」
趙博文突然被點名,是嚇得一哆嗦。
只是很快他就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是!」
「我請假是、是因爲我發燒了!」
「請假是因爲我去提前招生,但是失敗了……」
隨着趙博文的答覆,旁邊也有同他要好的同學幫他解釋起來。
「得了吧李威!」
「博文那眼鏡是我們幾個在課間玩兒的時候撞壞的!那時候他去提前招生沒成功,我們都知道的!」
只是對於這個解釋,李威顯然是不滿意的。
「可是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周強?沈聰?」
隨着李威的點名,大家都開始辯解起來,沒過多久甚至開始動起手來。
很快,房間裏陷入混亂。
混亂中,胖妹李曉突然起身衝出側門,「砰」地一聲撞翻椅子也渾然不覺。
有人嘀咕:「李曉怎麼了?又沒懷疑她……」
看見這樣,我也悄悄起身,藉口上廁所暫時離開。
我追到昏暗的走廊盡頭。
此時李曉背靠着牆,肩膀劇烈顫抖,像只瀕死的小獸。
她抬頭,雙眼猩紅。
「謝謝……」
我瞬間明白,她聽懂了我的謊言,也看穿了我的保護。
聽見這話,我只是輕聲回她:「是老班讓我這麼做的。」
「她直到最後,都在後悔沒能更早保護你……」

-6-
我是班長,也是老班的獨生子,在學校裏我從來不喊我媽,只跟着大家叫老班。
那天放學時,我照常和老班一起回家,但卻偶然撞見她在空教室裏低聲安慰一個伏案痛哭的肥胖背影。
透過窗戶,我的目光同抬頭的老班交匯,我看見她眼神里複雜沉重的情緒,還有伸出手指放在脣邊對我做出的「噓」聲。
那時,我們什麼話都沒說。
多年後我媽病重,彌留之際已經有些認不得人。
她許是把我當成了李曉,枯槁的手死死攥着我,氣若游絲卻字字千鈞:「孩子,別怕……」
「髒的是犯罪者,不是你!」
想起這個畫面,我忍不住對李曉開口。
「她直到最後,都在後悔沒能更早護住你……」
只是此時此刻聽見這話,李曉已經泣不成聲,十年委屈與隱忍,讓她的淚水決堤。
「因爲我胖?我醜?所以他們覺得我不可能是受害者?」
「還是說……我這樣的醜八怪,連被傷害的資格都沒有!連被當人看的資格都沒有!」
聽見這話,我緩緩扶起李曉,然後遞上了紙巾。
「你的名字只屬於你自己!」
「你不需要成爲誰的談資!」
「過去的都過去了……」
等到我們重新回去,包廂裏的混亂仍在持續。
這時,我上前一步,將一個杯子重重砸在地上。
「鬧夠了嗎?」
我指着牆上老班的照片,聲音哽咽。
「我媽如果知道,她在病牀上盼了那麼久的聚會,就是讓你們來揭人傷疤的,就算是死,她也閉不上眼!」
「想想你們今天來是做什麼的?」
「是揭別人的傷疤!還是來敘舊!」
聽我說完, 包廂一下陷入死寂。李威也是面如死灰,狼狽不堪。
我看向李威。
此時, 他的身上已經有不少污漬,想來剛纔的爭鬥中, 他應該也同人交手了。
「追問受害者是誰, 本身就是二次傷害。」
「我媽告訴我,保護沉默, 有時比追求答案更勇敢。」
「祕密存在的意義, 不是被隱藏,而是被尊重!」
聽見這話,所有人都冷靜了下來。
隨後我舉起杯,主動提議。
「來, 敬老班!」
衆人若有所思, 李威也終於訕訕低頭。
而我的話音才落下, 李曉突然也站了出來,一步步走到燈光最中央。她的脊背挺直, 眼神淬火般掃過全場, 最終釘在李威的臉上。
「李威,你那十萬, 還作數嗎?」
李威愣住, 只是麻木地點點頭。
看見這樣,李țũ₊曉清晰地開口了, 沒有一絲顫抖。
「當初的受害者,是我。」
說話時她的眼神終於不再躲閃。
聽見這個答案, 全場一下死寂!所有人的眼裏都滿是錯愕。
「十年了。」
「那個晚上,Ťũ̂⁶奪走了一些東西,也給我留下了巨大的創傷。」
「但這些傷痕, 不是你們的談資,更不是李威你的獵奇故事!也不是你展現自己小聰明的工具!」
李曉的目光掃過李威,發出的聲音越發堅定起來。
這次輪到她的目光如刀,狠狠刺向李威。
「李威,你從來不是出於同情, 關心別人的傷痛。」
「你只是爲了滿足自己掌控信息、凌駕他人的快感!」
「還有你們……」
李曉的目光掃過剛纔參與猜疑、或保持沉默的衆人。
「沉默,也是一種縱容。」
「老班說的沒錯, 祕密存在的意義不是被隱藏, 而是被尊重!」
「老班用半月假替我守住了第一個十年。」
「今天, 我會自己保護自己!」

-7-
同學會結束後,李威按照承諾將錢打給了李曉,只不過不是十萬,而是一百萬。
李曉將一百萬全數捐給了女性保護公益組織。
李威知道後, 沉默良久,追加了一百萬捐款。
捐款人署名欄, 兩人不約而同地寫上了同一個名字——我們老班、也是我親愛的老媽的名字。
收到榮譽證書的那晚,我抬頭看見夜空裏閃爍起一顆明ẗü₈亮的星。
我忍不住在心裏默唸……
「媽,這堂課,我替您教下去了。」
「現在, 我們班無人受害了……」
「您說得對,髒的永遠是罪犯,乾淨的是她的人生。」
– 完 –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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