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記憶改造計劃

「您好,您的快遞!」
我打開門,發現是一個紙箱子。
箱子裏有一個 U 盤。
「搞什麼?」
我試探着將 U 盤插進電腦裏——那是一段監控視頻。
視頻裏出現我丈夫的臉。
他鬼鬼祟祟地把昏迷的我抱進汽車後備箱。
我注意到,右上角時間顯示是今天下午 3 點。
可是,現在明明才一點。
手機莫名彈出條短信:
【別回頭,他在你身後。】

-1-
「您好,您的快遞!」
我放下剛泡好的檸檬水,疑惑地走向門口。
最近沒網購啊,難道是周明又偷偷給我買禮物了?
門外的快遞員已經離開,只留下一個巴掌大的紙箱孤零零地躺在門墊上。
我彎腰撿起它,紙箱輕得不可思議,晃了晃,裏面傳來輕微的碰撞聲。
沒有寄件人信息,只有我的名字和地址打印在標籤上,墨跡還有些模糊。
「搞什麼神祕……」我用鑰匙劃開膠帶,裏面除了一塊普通的黑色 U 盤外空無一物。
U 盤上沒有任何標識,光滑的表面反着光。
我關上門,把紙箱丟在茶几上,U 盤在掌心轉了一圈。
電腦就在書房,周明至少還要兩小時才下班,足夠我弄清楚這裏面是什麼。
如果是惡作劇或者病毒,大不了重裝系統。
書房窗簾拉着,屏幕亮起的藍光在昏暗的房間裏格外刺眼。
我深吸一口氣,把 U 盤插進接口。
電腦識別出存儲設備,裏面只有一個視頻文件,命名爲「監控-0315」。
今天就是 3 月 15 日。
雙擊鼠標。
播放器窗口彈出,畫面像是某個地下車庫的監控視角,右上角顯示Ţü⁼時間是:2043/03/1515:07:23。
我皺眉,現在明明才下午一點零八分。
畫面裏,一輛熟悉的黑色奧迪 A6 緩緩駛入鏡頭。
我屏住呼吸。
那是周明的車。
車門打開,走下來的確實是我丈夫,他穿着那件我上週剛給他買的深灰色風衣。
但接下來的場景讓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周明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打開了後備箱。
然後他快步走向監控死角,幾秒後,他抱着一個人回到車前。
那個人是我?!
毫無生氣的人穿着條墨綠色連衣裙,長髮垂落,四肢軟綿綿地耷拉着,明顯是昏迷狀態。
是我無疑。
周明動作熟練地把我塞進後備箱,像在放置一件行李。
合上後備箱蓋前,他甚至調整了一下我的頭的位置,確保不會磕碰到。
視頻在這裏戛然而止。
我猛地推開椅子站起來,膝蓋撞到桌角都感覺不到疼。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現在才一點十分,視頻裏顯示的是三點零七分,但是……
我衝向衣帽間,全身鏡前轉了一圈。
墨綠色連衣裙,黑色平底鞋,連頭髮上的珍珠髮夾都和視頻裏一模一樣。
「冷靜,徐夏,冷靜……」我掐着自己的虎口,強迫呼吸平穩下來。
一定是惡作劇,或者是某種換臉技術。
周明怎麼可能……我們結婚五年,他連吵架都捨不得,怎麼會……
我回到電腦前,顫抖着手指點擊重播視頻。
這次我注意到更多細節:
車庫牆上的「B2」標識是我們小區的。
周明右手腕上的手錶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他一直戴着。
甚至後備箱裏露出的高爾夫球包……
昨天他確實開車去打球了。
每一個細節都告訴我,這是真的。
「嗡嗡嗡……」
手機震動,我嚇得差點把它扔出去。
屏幕上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別回頭,他在你身後」
我僵在原地,後頸的汗毛一根根豎起。
房間裏安靜得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身後?
我身後是書房的門,現在關着,那門外是……
「老婆?怎麼不開燈?」
周明的聲音從背後傳來,ţŭ⁴同時一隻溫熱的手搭上我的肩膀。
我嚇了一跳,轉身,手肘直接撞翻了桌上的檸檬水。
「天哪,你怎麼了?」
周明一臉錯愕地站在我面前,還穿着上班時的西裝,領帶鬆開了些。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黑,看了看桌子上的檸檬水,又看了看我,「我嚇到你了?」
「你…ẗũ̂⁴…你怎麼這個點回來了?」我後退一步,後背抵在書桌上,手指悄悄摸向手機。
「下午外勤結束得早,就提前回來了。」他彎腰撿起杯子,眉頭微蹙,「你臉色很差,不舒服嗎?」
他的表情那麼自然,關切的眼神看不出絲毫破綻。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那段視頻,我永遠不可能懷疑這個每天早晨給我煮咖啡的男人。
「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我強迫自己微笑,「你什麼時候站在我後面的?」
「剛進門啊,在玄關就聽見你在書房弄出響聲。」他伸手想摸我的額頭,我下意識偏頭躲開。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真的只是低血糖?」
「不然呢?」我鼓起勇氣反問,「你知道我有這個毛病。」
他右手腕上,那塊我送的手錶還好好地戴着。
「那我去給你倒杯糖水。」他轉身要走。
「不用!」我聲音沒控制住一抖,「我是說……我自己去就行。你……先去換衣服吧。」
周明點點頭,但目光掃過亮着的電腦屏幕時停頓了一秒。
足夠大概瞭解到播放器窗口上的視頻內容。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只是伸手合上了筆記本。
「別老對着電腦,對眼睛不好。」他笑着說,然後走出了書房。
門關上的瞬間,我雙腿一軟滑坐在地上。
手ṱū⁹機還攥在手裏,那條短信卻消失了。
我瘋狂翻找收件箱,甚至查看了垃圾箱——什麼都沒有,彷彿那條警告從未存在過。
但我知道我看到了。
還有那段視頻。
真實得可怕。
周明在哼着歌,臥室傳來他換衣服的窸窣聲。
平常最讓我安心的聲音,現在卻讓我一陣陣反胃。
我該報警嗎?用什麼理由?一段顯示兩小時後會發生什麼的視頻?
他們會把我當瘋子的。
或者我纔是瘋了?也許這一切都是幻覺……
我顫抖着打開手機相冊,翻到今天中午拍的自拍。
照片裏的我穿着那條墨綠色連衣裙坐在咖啡廳。
時間是 12:47。
至少這一點證明中午我確實出門了。
等等。
我放大照片背景,玻璃窗反射出坐在我對面的閨蜜蘇雯,她穿着粉色上衣,正在看手機。
但問題是——我完全不記得今天見過蘇雯。
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蘇雯的來電。
「徐夏!你跑哪去了?」蘇雯的聲音帶着明顯的惱怒,「我在咖啡廳等了你一個小時,電話也不接,消息也不回!」
我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照片顯示我和她在一起,但我的記憶裏今天根本沒出過門,而她又堅持說我爽約了。
不對,到底什麼是真的……
「對不起,我……我突然不太舒服。」我只能機械地道歉,眼睛盯着書房門縫下閃過的影子。
「算了,下次提前說。」蘇雯嘆了口氣,「對了,周明最近還經常加班嗎?我老公昨天在藍海酒店見到他了,說他和一個女的在一起。」
「什麼時候?」我感覺自己變得不對勁,腦子有點渾渾噩噩。
「昨晚八點多吧。喂?徐夏?你還在聽嗎?」
「我跟你講,這男人啊,就是得看着點……」
周明昨晚說自己是在公司加班到十點。
「咔噠。」
門把手轉動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顫。
「老婆?」周明推開門,手裏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牛奶,「給你熱了杯牛奶,還加了蜂蜜。」
他的笑容溫暖如常,但我注意到他的視線迅速掃過我和蘇雯的通話界面。
「謝謝,放桌上吧。」我努力控制聲線不讓它顫抖,「我和蘇雯聊會兒天。」
周明點點頭退出去,輕輕帶上門。
我立刻打開手機設置查看家中監控。
回放到中午 12:03,畫面中的我確實穿着那條墨綠色連衣裙,拎着包匆匆出門。
12:27,同一個我回到家中,直接進了書房。
但我完全不記得這些。
視頻繼續播放,13:05,周明推門回家,比他方纔聲稱的「下午外勤結束」早了至少三小時。
牛奶在桌上冒着熱氣,我盯着那圈圈白霧,突然意識到一個新的問題:周明從來不喝牛奶,家裏也從來不買牛奶。
那麼,這杯牛奶是從哪來的?

-2-
我盯着那杯牛奶,蜂蜜的甜膩氣味混合着奶香鑽入鼻腔。
周明站在門外,我能感覺到他在等我喝下它。
「蘇雯,我得掛了。」我壓低聲音,「周明可能有問題。」
「什麼?」蘇雯的情緒變得異常激動,「你終於發現了……」
我迅速掛斷電話,把牛奶倒進書桌旁的綠植裏。
棕櫚樹的葉子抖了抖,抗議這突如其來的襲擊。
「呼——」
我深呼吸平復了下心情,拉開書房門。
周明就站在走廊上,距離門只有半步,手裏拿着吸塵器。
「怎麼突然想打掃衛生?」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
他嘴角抽動了一下:「書房地毯該清理了。」
說着,他的目光越過我肩膀,落在那杯空了的牛奶杯上,「喝完了?」
「嗯,很好喝,謝謝。」我側身從他旁邊擠過去,「我去洗杯子。」
廚房成了暫時的「避難所」,讓我得以喘口氣。
水流沖刷着杯壁,我盯着窗外發呆。
草坪上的自動噴頭正在旋轉,水珠在陽光下形成小小的彩虹。
如此平常的午後景象,卻讓我安定不下來。
水槽下方櫃子裏有一瓶周明帶回來的安眠藥。
當時他說是醫生朋友開的處方藥。
我擰開蓋子,藥片少了將近一半。
可我記得自己只喫過兩粒。
「在想什麼?」周明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帶着點虛僞的關心。
「沒什麼。」我迅速將藥瓶放回原處,「只是有點累,可能該喫藥了。」
他的手搭上我的後腰,體溫透過單薄的連衣裙布料傳來:「總是喫藥也不行啊。要不要睡會兒?我陪你。」
我後背一陣冷汗。
視頻裏他就是這樣趁我睡着,用右手調整了我的頭的位置,然後合上後備箱……
「不用了。」我故意撞開他的手臂,「我突然想起來,得去超市買點東西。」
「買什麼?我幫你。」
「女性用品。」我直視他的眼睛,「你確定要一起?」
反正這個藉口屢試不爽。
像他這樣自詡只能做「上得了廳堂」的人,絕無可能陪我去買這些「俗物」。
果不其然,周明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點點頭道:「那早點回來。」
車庫鑰匙就掛在門邊。
我抓起鑰匙和包,頭也不回地走向車庫。
直到發動車子,我ƭṻₔ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多厲害。
後視鏡裏,周明站在門口目送我,表情模糊在陰影裏。
車很快停在超市停車場。
我鎖好車,撥通了蘇雯的電話。
「你剛纔說在藍海酒店看到周明?具體什麼情況?」
「我老公昨晚參加同學聚會,八點多在大堂吧看見周明和一個女人坐在一起。」蘇雯壓低聲音,湊近話筒,「他說兩人看起來很親密,周明還遞給她一個文件袋。」
「什麼樣的女人?」
「戴眼鏡,短髮,四十歲左右吧。怎麼了?突然問這個?」
「周明昨晚說他在加班。」我環顧四周,「幫我個忙,查查藍海酒店昨晚的監控還在不在。」
掛斷電話後,我在超市漫無目的地遊蕩,最後只拿了一包衛生巾結賬。
就在收銀員找零的空隙,我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又是一條未知號碼發來的短信:
「檢查衣櫃最上層,右側角落」
我盯着這條消息看了足足十秒。
是誰在給我發這些?爲什麼對我的家如此瞭解?爲什麼要幫我?
更重要的是——衣櫃上,有什麼?
回家路上,我繞道去了小區物業辦公室。
「我想調一下今天地下車庫的監控。」我維持着笑臉對值班的小張說,「可能有快遞員偷懶沒送貨上門。」
小張撓撓頭:「徐姐,車庫監控這兩天在維修,今早才貼的通知您沒看見嗎?」
「什麼時候修好?」
「說是明天。」他壓低聲音,「其實根本沒壞,聽說是業主要求拆的,好像是……那方面的原因。」
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半年前有業主在地下車庫幽會被拍到,當事人大罵一頓,鬧得沸沸揚揚。
我後知後覺,周明是業委會成員。
回到家,周明不在客廳。
廚房傳來水聲,他應該在洗碗。
我輕手輕腳上樓,主臥門虛掩着。
衣櫃最上層,右側角落。
我先打開櫃門,裝作在找東西,然後搬來梳妝凳墊腳,手指探向那個隱祕的角落。
灰塵中,我的指尖碰到了什麼冰涼的東西。
那是一個小型攝像頭,鏡頭正對着牀。
這個角度,攝像頭能拍到整個牀和更衣區。
誰裝的?什麼時候裝的?周明知道嗎?
「找什麼呢?」
周明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不動聲色地將攝像頭放回原處。
轉過身,他站在門口,手裏還拿着擦碗布,水珠順着他的手腕滑下,消失不見。
像是匆匆跑過來監視我一樣。
「我記得我有件藍色睡裙。」我走下凳子,「好像是放這層的,找不到了。」
「我昨天送去幹洗了。」他走進來,自然地關上被我隨意打開的櫃門,「餓了嗎?我煮了面。」
「不餓,有點沒胃口。」我繞過他走向浴室,向他示意,「我先去洗個澡。」
鎖上門,我立刻打開手機查看監控 APP。
我一直以爲我們家只安裝了大門口和客廳的攝像頭,但 APP 裏還有一個隱藏設備——就是剛纔那個攝像頭,命名爲「臥室-02」。
我點開,彈出登錄需要密碼的提示。
我試了周明的生日、我們的結婚紀念日,甚至他前女友的生日、他前女友的祭日,都顯示錯誤。
手機又震動了。
我數了數,這已經是第三條短信了:
【密碼是你被收養的日期】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我是被收養的這件事,連周明都不知道。
養父母從未提起,我也是偶然在成年後翻到領養文件才發現的。
2013 年 12 月 24 日。
手指僵硬着輸入 131224。
「滴——」
登錄成功。
攝像頭存儲了最近三十天的錄像。
我隨機點開一個視頻。
時間是一週前的夜晚:畫面中,周明站在牀邊,俯身看着熟睡的我。
他手裏拿着什麼東西,輕輕按在我的脖子上。
我在熟睡中毫無反應。
而他只是看着,靜靜地站了將近二十分鐘。
我的心臟一瞬驟停。
他對我做了什麼?爲什麼我完全不記得?
快速滑動時間軸,幾乎每晚都有類似場景。
有時他會用棉籤擦拭我的手臂內側,有時只是坐着觀察。
最近的監控錄像顯示,他根本沒有加班。
晚上七點半出門,九點四十回來,然後直接來到牀邊重複那個詭異的行爲。
「咔咔」
浴室門把手轉動起來。
「老婆?你沒事吧?」周明的聲音隔着門板傳來,「你在裏面很久了。」
確實待了太久了。
「馬上好!」我迅速退出 APP,切換到小說頁面,「就是有點累,多泡了會兒。」
「我熱了牛奶,放在牀頭了。」
……又是牛奶。
我皺眉,盯着排水口,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也許那段後備箱視頻不是未來,而是過去。
也許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發現」周明的祕密。

-3-
擦乾身體時,我注意到右臂內側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針眼,周圍有輕微淤青。
看起來像是錄像裏周明擺弄的位置。
穿好衣服出來,周明已經「貼心」地把那杯牛奶放在了牀頭櫃上。
還好,他本人不在臥室。
我舒了口氣,聽着樓下傳來電視嘈雜的聲音。
我再次把牛奶倒進牀頭花瓶裏。
然後打開手機查看蘇雯發來的消息。
她說,藍海酒店昨晚的監控已經被刪除,但她老公記得那個女人的樣子,還拍了張模糊的照片。
圓圈來來回回轉了好幾圈,照片才終於加載出來。
短髮,方框眼鏡,嚴肅的嘴角——這個女人我見過。
在周明大學畢業照上,她站在導師旁邊的位置。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是「陳教授」。
陳教授。
這個名字在我腦中激起一陣刺痛。
爲什麼這麼熟悉?
手機再次瘋狂震動。
這次不是短信,而是來電。
號碼顯示「未知」。

-4-
我按下接聽鍵,但沒有說話。
「徐夏。」對面是一個女聲,低沉而略顯急促,「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視頻。那不是未來,是過去。」
「你是誰?」我壓低聲音反問。
我並不覺得這個人會好心到幫我。
「周明對你做了什麼?」她反問道,「你記得昨晚的事嗎?記得上週三去了哪裏嗎?記得上個月——」
「我當然記得!」我斬釘截鐵。
「那告訴我,上週三下午三點,你在做什麼?」
我張開嘴,卻發現大腦一片空白。
上週三……幾號是週三?我那天上班了嗎?
等等,我是自由撰稿人,不需要坐班……
「看吧。」女人嘆了口氣,「檢查你的脖頸處和手臂,然後去書房打開周明的電腦,密碼是你母親的名字倒寫。」
「喂?什麼意思?」
不等我發問,通話就中斷了。
我呆立在牀邊,感到一陣眩暈。
脖頸處和左臂?
我扭身對着全身鏡。
在脖頸處和左臂內側,有一個硬幣大小的淡紅色印記,是淤青正在消退的跡象。
我完全不記得受過這種傷。
我走進書房。
書房裏,周明的筆記本電腦合着,正在休眠。
我悄悄打開電腦,輸入母親名字「王秀蘭」的倒寫「naluixgnaw」,顯示密碼錯誤。
等等,養母的名字是李芳。
我頓了一下,刪掉,繼續輸入「gnafil」。
解鎖成功。
桌面整潔得異常,只有幾個常規文件夾。
我點開「研究資料」,裏面是一系列以日期命名的視頻文件。
最近的一個是今天日期,命名爲「第三次觀察-失敗」。
雙擊打開,畫面中是我們的臥室。
角度來自那個隱藏攝像頭。
時間顯示是今天中午 12:30,我出門後不久。
周明走進臥室,從枕頭下取出一個小裝置,看起來像是某種注射器。
他把它放進牀頭櫃抽屜,然後離開了。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第三次觀察?失敗?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拖動鼠標繼續翻找,在一個加密文件夾裏,我發現了一份名爲「完美記憶改造實驗」的 PDF。
首頁蓋着「藍海大學生物神經學研究中心」的章,負責人是陳雪梅教授,而參與研究員名單裏赫然寫着周明的名字。
「實驗目的:驗證人類短期記憶是否可以通過電磁脈衝進行選擇性刪除和移植。」
【實驗對象:徐夏(29 歲,女性,健康)】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文檔上的字跡模糊不清。這不是真的。
這不可能。
周明明明是軟件工程師,不是什麼神經學研究……
樓下傳來關門聲,接着是周明的腳步聲。
我迅速關閉文件,但來不及退出文件夾了。腳步聲已經到了樓梯口。
第四條短信彈出來了:
「他知道了牀下藏了東西」
我幾乎是撲向主臥,在周明出現在走廊盡頭前一秒滑進牀底。
灰塵嗆入鼻腔,我強忍着不打噴嚏。
手指碰到了什麼金屬物體。
就着隱隱約約透進來的光線,勉強辨認出那是一把手槍。
不,不是真槍。
是某種電子設備,形狀像手槍但有複雜的線路和顯示屏。
側面刻着「記憶改造脈衝發射器——原型 3 號」。
「徐夏?」周明的聲音從客廳傳來,「你在哪?」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的拖鞋從牀前經過,走向浴室。
現在是下午 2:48,距離那段視頻顯示的時間還有不到二十分鐘。
手機屏幕再次亮起,第五條短信如期而至:
「3 點 07 分不是未來,是記憶的起點。跑」

-5-
我攥緊那把「記憶改造脈衝發射器」,從牀底爬出來。
周明還在浴室門口徘徊。
「徐夏?」他的聲音帶着一絲疑惑,像是嫌疑人發現了目擊者的不安。
我屏住呼吸,貼着牆挪向臥室窗戶。
二樓不算高,下面是草坪。
我推開窗,冷風灌進來,吹散了一部分混沌的思緒。
手機又震動了。
第六條短信:
「別跳窗,他在院子裏裝了傳感器。走地下室。」
我僵住了。
瘋了嗎?傳感器?地下室?
我們家地下室幾乎是個雜物間,平時很少下去。
但現在,我意識到,它可能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輕輕關上窗,轉身時,聽到浴室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我赤着腳,無聲地溜向樓梯。
周明的拖鞋聲在浴室裏響着,水龍頭嘩嘩作響。
他在拖延時間?還是……他根本知道我在做什麼?
地下室的門在廚房後面,平時被一塊地毯蓋着。
我掀開它,木質樓梯在黑暗中向下延伸,像深不見底的漩渦。
我打開手機閃光燈,微弱的光線照出熟悉的舊物,堆積的紙箱、舊傢俱。
還有一個金屬櫃。
它不該在這裏。
我走近,發現金屬櫃ẗṻ₀上貼着標籤:「實驗記錄——徐夏」。
我深呼吸,走上前拉開抽屜,裏面是一排排 U 盤,每個都標註着日期。
最上面的一個寫着:「2043.03.15-第三次重置」。
第三次?
我插入 U 盤,電腦自動彈出一個視頻——還是車庫監控,但這次的視頻裏,畫面裏的「我」是清醒的。
「周明,你瘋了嗎?」視頻裏的我掙扎着,聲音嘶啞。「你刪了我多少記憶?!」
周明面無表情地舉起一個裝置——就是我現在手裏的「記憶改造脈衝發射器」。
「只是修正保證完美而已。」他說,「你總是不聽話。」
視頻戛然而止。

-6-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裏撕扯。
「徐夏?」周明的聲音從樓上傳來,越來越近,「你在下面嗎?」
我猛地關上抽屜,但太遲了——樓梯上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聞。
手機又亮了。
第七條短信:
「他來了。用那把槍,對準他的太陽穴。」
我低頭看着手裏的裝置,金屬外殼冰冷刺骨。
它真的能刪除記憶嗎?
還是……能讓我恢復記憶?
周明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你看到了?」他問,聲音出奇地平靜。
我沒有回答,只是慢慢抬起手,槍口對準他。
他笑了。「你開槍的話,會忘記更多。」
「比如?」
「比如你根本不是徐夏。」

-7-
我的手指扣在扳機上,卻遲遲按不下去。
「什麼意思?」
周明向前一步,光線照在他臉上——他的眼神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病態的耐心和「循循善誘」。
「三年前,陳教授的實驗中,你是個志願者。」他輕聲說,「但實驗失敗了,你的記憶被重置太多次,開始崩潰。」
「所以……我是誰?」
「你叫沈寧。」他微笑,「我的前女友。」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沈寧?
他那個愛喝牛奶、愛瘋瘋癲癲的、「離奇死亡」的前女友?
我猶豫不決。
還是手機那邊的人替我做出了決定。
第八條短信:
「他在說謊。對準他,開槍。」
周明又向前一步,距離我只有兩米。
「把槍給我,徐夏。」他伸出手,「我會讓你變回原來的你。」
原來的我?還是……他想要的「我」?
我閉上眼睛,扣下扳機。

-8-
沒有槍響,只有一聲高頻的「滴——」聲。
然後,世界崩塌了。
記憶像洪水般衝進我的大腦——
我第一次見到周明,在大學實驗室,他笑着叫我「沈寧」。
他給我注射藥物,說「這是爲了研究」。
我發現自己被囚禁,試圖逃跑,卻被他用同樣的裝置擊中後腦。
醒來後,他叫我「徐夏」,告訴我我們是夫妻。
全部都是假的。
我跌坐在地上,頭痛欲裂。
周明也跪了下來,臉色慘白,手指按着太陽穴。
「你……想起來了țù⁵?」他聲音發抖。
我抬頭看他,突然笑了。
「不,周明。」我輕聲說,「是你想起來了。」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手機短信再次彈出:
「實驗成功。記憶已交換。」
歸於沉寂。

-9-
周明——不,現在應該是「沈寧」——驚恐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後抬頭看我。
「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站起身,俯視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只是讓你體驗一下,被篡改記憶的感覺。」
他掙扎着想站起來,卻踉蹌着摔倒。「不可能……這裝置只能刪除,不能交換!」
「你跟了陳教授那麼久,都不知道?」
「陳教授沒告訴你?」我歪着頭,「最新版本當然是可以的。」
他的臉色徹底變了。
我彎腰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陳教授?」我語氣輕快,「實驗體 A Ťûₒ已經完成記憶重置,申請回收。」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秒,然後傳來一個女聲:「收到。」
周明——現在擁有「沈寧」記憶的男人——癱坐在地上,眼神渙散。
而我,拿着那把槍,轉身走向樓梯。
交換記憶的滋味怎麼樣呢?
這一次,我纔是控制記憶的人。

-10-
我站在車庫門口,看着那輛黑色奧迪的後備箱。
周明的屍體蜷縮在裏面,臉色青紫,雙手保持着抓撓的姿勢,像是試圖從內部撬開金屬蓋。
他的眼睛還睜着,瞳孔擴散,凝固着最後那一刻的恐懼。
我伸手,輕輕合上他的眼皮。
「晚安,周明。」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
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最後一條短信:
「這次,你贏了。」
我盯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揚。
然後,刪除了所有記錄。
警察來得比預想的還要快。
「徐女士,您能再描述一下發現您丈夫時的情形嗎?」年輕警官的筆尖懸在記事本上,眼神里帶着職業性的同情。
我低頭,手指絞在一起,聲音哽咽:「他……他昨晚說要去車庫拿東西,一直沒回來。我今早去找他,就發現……」
眼淚適時地落下。
年長一點的警官蹲下身,檢查後備箱內側的抓痕。
「初步判斷是意外。」他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塵,「後備箱鎖釦故障,自動閉合後無法從內部打開。再加上近期高溫……」
他表示惋惜,搖搖頭,沒再說下去。
法醫抬走了屍體。
我站在陽光下,看着他們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周明曾經說過的話:
「完美的謀算,就是讓它看起來像一場意外。」
葬禮那天,來了很多人。
周明的同事、朋友, 甚至那個我從沒見過的「陳教授」也來了。
她戴着墨鏡,站在人羣最後,像一道陰影。
「節哀。」她遞給我一個信封,聲音低沉, 「這是他的研究資料,您或許需要。」
我接過,指尖觸碰到信封的瞬間,她忽然收緊手指。
「您看起來……很平靜。」她說。
我微笑:「人總要向前看。」
她的墨鏡反射着陽光, 看不清眼神。
但我知道她在懷疑什麼。
葬禮結束後,我回到家,拆開信封。裏面只有一張紙條:
「我知道是你。」

-11-
夜深了。
我坐在書房,打開電腦, 插入那個最初的 U 盤。
監控視頻再次播放——周明將昏迷的我塞進後備箱, 時間顯示「今天下午 3 點」。
但這一次,我拖動進度條, 看到了之前從未注意的細節:
在視頻的最後一幀,後備箱即將關閉的瞬間,「昏迷的我」突然睜開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猛地合上電腦。
手機屏幕亮起。
明明已經刪除了所有記錄, 但屏幕上卻還是跳出一條來自那個未知號碼的新消息:
「遊戲繼續。」
哦, 不對, 這次不是未知號碼了。
後面有備註。
【發件人:徐夏】

-12-
我有點恍惚。
我好像看見周明舉着注射器,對我說:「這次會有點疼。」
一轉眼, 陳教授在實驗室裏調試設備,屏幕上顯示着「記憶覆蓋進度:78%」。
下一幕,是我簽署一份協議,上面寫着「實驗體編號:A-7」。
我到底是誰?
手機又響了。
發過來的是一段視頻。
「我」站在車庫,冷靜地將掙扎的周明塞進後備箱, 然後對着鏡頭微笑:
「下次, 記得檢查所有監控。」
視頻結束。
我緩緩抬頭,看向臥室衣櫃——那個隱藏攝像頭的位置。
有人在看着我。
是誰在看着我。
*
第二天清晨,警方再次登門。
「徐女士, 我們在周明先生的電腦裏發現了一些可疑文件。」警官的表情變得嚴肅,「關於……記憶操控實驗。」
我眨了眨眼,恰到好處地露出困惑:「什麼實驗?」
他遞給我一張照片——周明和陳教授站在實驗室裏, 面前躺着一個人。
那個人, 長着我的臉。
「您認識這個人嗎?」
我搖頭,手指卻藏在身後,微微發抖:「不……不認識。」
警官交換了一個眼神, 收起照片。
「我們會繼續調查。如果您想起什麼,請隨時聯繫我們。」
他們離開後,我鎖上門, 癱坐在地。
衣櫃裏傳來輕微的「滴」聲。
我走過去, 推開衣服,發現藏在深處的第二個攝像頭——它一直在錄像,而現在,指示燈剛剛熄滅。
有人在等我發現它。
我拿起那把「記憶脈衝發射器」, 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這次,換我重置自己。」
手指果斷扣下扳機。
【歡迎回來,沈寧。】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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