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過伽椰子的故事嗎

深夜,睡在上鋪的舍友給我發消息。
【你看過咒怨嗎?你知道爲什麼伽椰子一出場就會發出呃呃呃呃呃呃的氣泡音嗎?】
我:【看過一點點,大半夜問這個做什麼?】
舍友:【伽椰子是被她老公用裁紙刀割破喉嚨死掉的。血液流進喉嚨阻礙聲音發出,她就只能發出呃呃呃呃呃的聲音,像氣泡音一樣!】
看完舍友的消息,我瞬間頭皮發麻。
剛想讓舍友別在大半夜說這滲人的事,沒想到下一秒舍友還學了起來。
「呃呃呃呃呃呃……」
「呃呃呃呃呃呃……」
我一腳踢向上鋪牀板。
「你 TMD 別學了,大半夜怪瘮人的。」
可下一秒,舍友帶着哭腔說:
「我沒學啊,剛剛的聲音……不是我發出的。」

-1-
徐莉莉趴在牀沿,低頭盯着我,整個人抖得像篩糠。
「木子,你也聽到了嗎,是嗎?」
「呃呃呃呃呃呃。」
與此同時,氣泡音和徐莉莉的聲音一起傳來。
這聲音像是老舊水管裏翻湧的氣泡聲,又像某種黏膩生物蠕動時發出的低鳴。
徐莉莉猛地從上鋪翻身滾下來,整個人踉蹌着撲過來,緊緊地抱住我的胳膊。
「鬼啊,鬼啊!救命啊!」
我看着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出聲:「還裝,還演!」
「是不是提前下好的音頻?你經常愛搞惡作劇這事我可記着呢!你再嚇我不好使了!」
徐莉莉渾身顫抖,抖得更厲害了,舉起了緊握的手機。
手機屏幕漆黑,根本沒開任何程序。
「木子,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呃呃呃呃呃呃……」
「呃呃呃呃呃呃……」
氣泡音再次響起,這次更清晰了。
那聲音溼漉漉的,帶着某種規律性的起伏,竟像是從陽臺方向傳來的。

-2-
我是無神論者,壓根不信世上有鬼。
這肯定是徐莉莉的惡作劇——她最熱衷搞這些無聊的把戲!
「哼,演得挺逼真啊,不去當演員可惜了。」
我一邊說着,一邊下牀走向陽臺,心想這次必須拆穿她的把戲,然後好好教訓她一頓。
徐莉莉突然撲過來拽住我的胳膊,臉色白得像張紙。
「別去!木子,你忘了 205 陽臺的傳說嗎?」
說起 205 室,那是整棟女生宿舍樓的噩夢。
205 住着一個校花級的人物。
成績頂尖、家境優渥、容貌出衆。
沒人知道她爲何想不開,竟然在一個深夜在陽臺吊死了。
或許是找不到合適的懸掛點,她把繩子系在陽臺圍欄上,整個人垂吊在圍欄外。
住在樓下 105 的學生是被尖叫聲驚醒的。
據說,她們睜眼便看見陽臺晃盪着一雙白皙修長的腿。
那是從 205 陽臺垂下來的,腳尖幾乎要碰到我們的窗臺。
等宿管撞開 205 的門,校花早已沒了氣息。
她的生命,永遠定格在 205 到 105 這短短兩層樓的距離中間。
學校爲了壓下消息,只對外宣稱「學習壓力過大導致輕生」,還免去了 205 和 105 所有住戶大學四年的學費。
可因宿舍資源緊張,只有事故現場的 205 被封禁不再住人,105 還是正常使用居住。
而我們幾個倒黴蛋,正好住進了 105。
聽完學姐們講完這個故事後,我們幾乎不再靠近陽臺,哪怕大白天也要拉上窗簾。
只要往那兒看一眼,就能想起那雙在月光下晃盪的腿。
我從那段毛骨悚然的記憶中驟然回神,後頸忽然泛起一絲涼意。
徐莉莉的手緊緊攥住我,掌心全是冷汗。
她整個人貼在我身後發抖,帶着哭腔哀求。
「別去!求你別過去!」
「肯定是 205 的學姐怨念太深,咒怨裏說過,死時執念太深的人會被困在原地,纏着所有人,和這裏有關的人都、得、死!」
「會不會 205 的學姐回來了?啊啊啊!救命啊!」
「她會不會殺了和這裏有關的所有人啊?」
她的尖叫讓我太陽穴突突直跳,我煩躁地扯開她的手,猛地一把拉開了簾子。

-3-
什麼也沒有!
果然是徐莉莉的惡作劇,陽臺除了一些雜物和晾曬的衣服,什麼也沒有!
「徐莉莉,你能不能別總玩這種過時的把戲?」
「伽椰子呢?」
「205 學姐呢?」
「氣泡音呢?在哪裏呢?你還真是樂此不疲啊!總愛搞這種無聊的把戲。」
徐莉莉聽完我的話,纔敢睜開雙眼。
她顫顫巍巍地走向陽臺,嘴裏喃喃道:「怎麼會,怎麼會……」
我接過她的話。
「怎麼會沒嚇到我,是嗎?」
「徐莉莉,你這個行爲很令人髮指,你知道嗎?也許會出人命的!」
我回過頭,想看看她沒嚇到我時失落的反應。
只見她站在陽臺邊,失魂落魄的模樣,雙眼呆滯無神。
這時,我發現她的眼睛有些不對勁——徐莉莉原本像黑葡萄般透亮的眼睛,此刻竟被一片白色覆蓋,眼角還泛着不正常的猩紅。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
「莉莉,莉莉,你的眼睛怎麼回事?」
徐莉莉一動不動,無論我怎麼呼喊,她都毫無反應。
「莉莉,你別嚇我啊!鬧鬧就行了哈!」我的聲音裏已經帶上了顫音。
突然,徐莉莉動了!
她直直趴在地上,像蜘蛛一樣四肢着地,弓起身子,以一種詭異的姿勢開始扭曲。
「嘎巴,嘎巴!」
我竟然清晰地聽到她骨頭響動的聲音。
「呃呃呃呃呃呃……」
這次我確定了,這聲音是從徐莉莉口中發出的。
她扭動着身體,朝我的方向爬來。
我想跑,可腿也不聽使喚。
整個人直接癱坐在地,眼睜睜看着她的指尖即將碰到我的腳踝。
「放過我啊,求求你了!」
「我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啊,你不要傷害我啊!」
我顫抖的求饒聲裏帶着哭腔。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我時,徐莉莉突然重重趴在地上,肩膀劇烈抽動着。
我正驚疑,卻聽見她發出「咯咯」的笑聲。
「哈哈哈,陳木子,你還是上了我的當!我逗你呢!」
她抬起頭,我纔看清剛纔那雙泛白的眼睛已恢復清亮,原來眼角的紅色是眼影,眼白是戴了白色美瞳!
「看把你嚇的,我要是不停手,你是不是都要跪地求饒叫我奶奶啊!」
我的掌心全是冷汗,不知是氣還是怕。
「徐莉莉,你,你你你!」
到底還是沒躲過她的惡作劇。
徐莉莉站起身,順手把我扶起來。
「好啦好啦!夜裏太無聊了!我想給我們兩人增添點趣味!」
無聊?
我狠狠地瞪着她,彎腰用力拍打着褲子上的灰塵,膝蓋因長時間癱坐還隱隱發麻。
「我看你Ťŭₐ是閒得慌!這種把戲也就騙騙我!哼,再給我一分鐘,我準能識破,你演得太假了!」
我嘴硬着,生怕被她嘲笑。
她盯着我,忽然眼ṭų₅神一暗,聲音陰惻惻地問:「假?」
我被她看得心裏發毛,卻還是不甘示弱地說:「很假!」Ṭû₈
徐莉莉左手緩緩伸進口袋,摸索了好一會兒,突然掏出一把銀亮的裁紙刀。
「咔嗒」一聲,刀片彈開的脆響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刺耳。
她將刀刃抵在蒼白的脖頸上,頸動脈在薄皮下微微跳動。
「如果這樣,你還覺得假嗎?」
我剛想問她什麼假不假的,還未等我開口,只見鋒利的刀片已經劃過她的喉嚨。
溫熱的血如噴泉般湧出,腥甜的氣息瞬間瀰漫開來,一股熱流噴濺在我的身上。
「呃呃呃呃呃呃……」
徐莉莉好像還想說些什麼,可血液流進喉嚨阻礙聲音發出,她只能發出呃呃呃的聲音。
不過短短幾秒,她的動作漸漸變緩,最終癱軟在地,雙眼圓睜,空洞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我。
我僵硬的雙腿終於恢復知覺,跌撞着衝出寢室。
一路上,碰見了幾個女生,她們被我慌張、驚恐的模樣嚇得連忙躲閃。
我顧不得其他,一路狂奔至樓門口,撞見了兼職回來的王雨彤。

-4-
「木子,你怎麼跑得這麼急,發生什麼了?」
王雨彤盯着我慘白的臉,伸手扶住我發抖的肩膀。
見到了王雨彤的這一刻,我再也繃不住了。
我緊緊拽着她的手腕,語無倫次地複述了今晚的景象。
王雨彤看着我,半晌,「噗嗤」一聲笑了。
「木子,你怎麼也和徐莉莉聯手搞這種無聊的事情了呢?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你忘記我上個星期被她嚇得不敢睡覺了嗎?」
她撥開我的手,就要往回走。
我知道,這事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任誰也不會相信。
我和王雨彤發了毒誓,又指着睡裙上被徐莉莉噴濺的血跡。
「彤彤,你知道的,我從來不開玩笑,你相信我!徐莉莉碰見不乾淨的東西了!咱們寢室有問題!!!」
「你還記得 205 寢室的故事嗎?我懷疑可能和那事有關!」
「我們不能回去啊,我們也會死的!」
王雨彤見我認真的模樣,也認識到了事態的嚴峻。
她拉着顫抖的我往宿管室跑。
爲避免這件事別人聽到離譜,她並沒有說出真相。
「阿姨,105 的徐莉莉好像出事了,我們聽見她喊救命……!」
「你能不能帶上幾名安保去看看,我們懷疑她出事了!」
沒一會功夫,宿管阿姨和三名安保就帶着我們二人走向了宿舍。
越靠近 105,鐵鏽味的血腥氣越濃。
宿管阿姨拿出鑰匙,金屬鑰匙剛插進鎖孔,「咔嗒」輕響中,門竟從內側緩緩推開了。
「宿管阿姨?這麼晚有事嗎?」
清甜的女聲混着洗衣液清香飄來。
這聲音,是徐莉莉!
只見徐莉莉穿着粉色睡衣,頭髮鬆鬆挽成丸子頭,手裏捧着一袋剛拆封的薯片。
她身後的寢室亮着暖黃的小檯燈,電腦里正播放着綜藝節目,笑聲從門縫裏漏出來,刺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怎麼會,她剛剛不是……

-5-
「你沒事吧,莉莉?」
王雨彤語氣急切地拉着徐莉莉的手問道。
徐莉莉嘴裏塞着薯片,聲音含糊。
「我?我怎麼了?」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這大半夜的。」
宿管阿姨回頭氣呼呼地看着我和王雨彤:「你們大半夜不睡覺在這逗我們玩嗎?信不信我明天就給你們寢室扣分?你們這羣學生太不像話了!」
王雨彤連聲道歉,解釋說我們聽錯了動靜。
等宿管阿姨和安保離開,王雨彤轉頭狠狠瞪我一眼,滿臉怨恨。
「你是恨不得我被批評扣分吧!哼!什麼人啊!」
說完氣沖沖地轉身進了宿舍。
我站在門口,遲遲沒敢進去。
剛纔發生的一幕幕在我眼前不斷循環播放,格外真實!
就連我裙子上的血跡都還在,可徐莉莉怎麼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呢?
往宿舍裏看去,一切如常:
沒有可怕的女人,沒有怪異的氣泡音,連地面都乾淨得反光。
「木子,發什麼呆?」
「你怎麼不進來啊?」
「還有,剛剛發生了什麼啊?我看電影看得好好的,你就跟中邪似的,從上鋪跳下來就往外跑,我喊你你頭都不回!」
徐莉莉看着我,一臉天真,好像剛剛那些事真的都是我的臆想一般。
我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放鬆時,我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再看看我連衣裙上的血跡,這更讓我堅定,剛剛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啊啊,我沒事!沒事……」
我走向宿舍,路過王雨彤的牀鋪時,聽見王雨彤在小聲咒罵。
「還演,還想騙我!真他媽的缺德,害人沒夠,還組隊一起玩我!」
我本想解釋,但看了看站在一旁直勾勾盯着我的徐莉莉,還是閉上了嘴。
我去衛生間,想躲開徐莉莉可怕的眼神。
打開水龍頭,肆意地用冷水拍打着我的臉,讓自己平靜一點。
難道,205 的學姐真的冤魂不散殺了徐莉莉嗎?那門外的徐莉莉是鬼嗎?
還是這真的是我的臆想呢?
這時,垃圾桶邊緣露出半截紅色吸引了我。
這不是剛剛徐莉莉拿着的那把裁紙刀嗎!
而裁紙刀下面,就是徐莉莉剛剛穿着的睡裙。
「呃呃呃呃呃呃呃。」
「呃呃呃呃呃呃呃。」
那個可怕的氣泡音從身後傳來,像有人含着血水在吞嚥。
我抬起頭,鏡子裏,我的身後慢慢浮現出一個人影!
她的長髮擋住了整張臉,讓我看不清她的模樣。
「呃呃呃呃呃呃,你是在找我嗎?」
「我一直都在這裏啊!」

-7-
我想呼救,想吶喊,想逃離,但是我的腿和嘴完全不受控制。
因爲恐懼,我感覺到一股液體在我裙底流出。
她的手冷如冰塊,隔着布料在我身上游走,垃圾桶裏的裁紙刀不知何時已抵在脖頸。
「呃……一起死吧,都來陪我吧……」
眼前的不是人,是鬼!
我知道,我跑不了了。
我閉上雙眼,不敢再看那張可怕的臉,也希望抓緊結束這可怕的一切。
卻在這時,耳邊炸開徐莉莉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陳木子被嚇得尿褲子啦!」
「笑死我了,這膽子也太小了吧!」
我睜眼只見徐莉莉抱着女鬼笑到彎腰,兩人身上的血跡蹭得彼此滿臉滿身都是。
女鬼見我呆傻的表情,笑得更加放肆張揚。
可這笑聲,不就是王雨彤的聲音嗎!
女鬼扯掉假髮,露出王雨彤憋笑的臉。
她們兩個人竟然一起搞我?
「你們……」我攥緊溼掉的裙襬,氣得發抖。
剛要破口大罵。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生日快樂,陳木子!」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夠刺激吧?我們策劃了半個月呢!就是要給你一場最最最難忘的生日!哈哈哈哈哈哈。」
我竟然都忘記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我又氣又急。
「就算要慶祝,也不能玩這麼大!萬一真的嚇出問題怎麼辦?」
「這樣子搞,是真的容易出人命的!好不好!」
我氣得把她們二人推出門外,開始換洗衣物。
再出來時,兩人舉着蛋糕站在門口,眼神里滿是討好。
「別生氣了,木子,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嗎,下次不這樣了,嘻嘻,快來吹蠟燭吧!」
看着她們期待的模樣,怒火漸漸消散,然後說出了心裏的疑問。
「剛剛我明明看到那把刀扎進了徐莉莉的脖頸,還噴出了那麼多血,是怎麼做到的呢?」
「還有那噁心的氣泡音又是哪裏來的?」
徐莉莉得意地抬起頭,她晃了晃手裏的裁紙刀,驕傲地說道:
「是膠皮做的玩具刀啦!裏面還藏了血袋,一捏就噴!哈哈哈!」
「至於那聲音……是雨彤藏在陽臺下面用手機放出來的啊!」
我無奈地搖頭,卻在燭光中看見兩人眼底的笑意。
「好了,那就原諒你們兩個吧!」
經過了一晚上的折騰,我早已精疲力竭,喫完蛋糕就準備睡覺。
可那些剛發生Ŧű̂ₗ的事還在腦子裏翻來覆去,根本睡不着。
全靠吞了幾粒藥壓着,心悸總算是平緩了些,那兩個傢伙真是把我折騰得夠嗆。
我打開手機,隨意翻着軟件想分散下注意力。
這時,一個文案標題吸引了我。
【室友有心臟病,扮鬼嚇她,能把她嚇死嗎?】
發帖時間是昨天。
點進去的瞬間,後頸忽然泛起涼意。
【特別討厭我的室友,她特能裝,裝有錢、裝清純!我真的好想她死,她有先天性心臟病,我扮鬼能不能把她嚇死?】
往下翻,回覆區是密密麻麻的留言。
【你這也太毒辣了吧?討厭遠離就好了,怎麼直接要命呢?】
【我也很討厭我的舍友,有時候真的恨不得一刀捅死她……】
【有先天性心臟病的人經得起幾次嚇?你多搞幾次,她不死也殘!哈哈哈】
這時,帖子更新了。
【今天扮伽椰子嚇唬她了,都給她嚇尿了,哈哈哈哈,太精彩了!雖然沒有嚇死她,也算解氣了,讓她總裝清純小白花!誰家小白花尿褲子啊!】
緊接着,底下還置頂了一條消息。
【明天還會繼續嚇她,到時候會給大家更新哦~敬請期待!】
賬號 IP:陝西咸陽,和我同城。
賬號 ID:Lily。
這種種細節拼湊一起,發帖人無疑就是徐莉莉。
怎麼會這樣?我平時和她相處不錯啊,她怎麼能這麼恨我?
竟然想要嚇死我?
我有先天性心臟病這事在寢室裏不是祕密。
入學那天媽媽特意跟全宿舍交代過我的病情,甚至給每個人都送了幾千塊的護膚品,只希望我能和大家好好相處。
這兩年偶爾有過小摩擦,但從未鬧過劇烈衝突。
我怎麼也想不通,那個平時天真爛漫愛搞惡作劇的女孩,怎麼會在網絡上用最惡毒的方式謀劃我的死亡?
盯着天花板的每分每秒都漫長得可怕,掌心全是冷汗。
媽媽塞在枕頭下的速效救心丸硌着掌心,我數着上鋪傳來的呼吸聲。
第一次覺得熟悉的宿舍像座牢籠。
看徐莉莉更新的帖子內容,看來她不打算放過我!
她說明天還要繼續,那我得時刻警惕起來了!
我閉着眼睛輾轉反側,這一夜,註定無眠。

-8-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呃呃呃呃呃呃呃呃……」
黏膩噁心的氣泡音又傳來了。
呵,這是明天都等不到了嗎?
恨不得連夜要我的命!
演去吧,我裝聽不見!
我讓你一拳打在棉花上。
我微微睜開眼,用餘光看到陽臺的窗簾動了。
藉着月亮,透過薄薄的窗簾,我看到好像有東西在隨風搖曳。
那場景……就像一雙腿隨風擺動。
「沙沙——」
緊接着,我聽到一陣摩擦的聲音。
是布料摩擦地面的聲響。
有人膝蓋着地,正一寸寸向我的牀鋪爬來。
這手段,真是越來越高!
隨便爬吧,我就當聽不見!
一股涼風在我耳邊陰測測地吹來,夾雜着一嘴口臭味。
我差點乾嘔起來。
我喉嚨發緊,強忍住乾嘔的衝動,故意調整呼吸,發出均勻的鼾聲。
可能知道這些都是徐莉莉的惡作劇吧,就沒有那麼害怕。
最後,在不知不覺中,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整天,都相安無事。
就在我以爲徐莉莉放棄整蠱我的時候,那個帖子又更新了。
【夜幕降臨,我終於可以動手了。】
【大家等着看好戲吧,今天我非要把她搞丟半條命。】
後來還跟着一個得意的表情。
評論區的人們紛紛留言。
【蹲後續。】
【蹲蹲蹲。】
【好刺激啊,要是能直播給我們看就好了!】
這一刻,我看透了人性的可怕。
人命關天的時刻,大家還在火上澆油。
「木子,我今天喫了好多甜食,我們去學校門口那家新開的健身房健身吧!」
「我請你,我剛剛充值了卡!還能邊看電影邊健身呢!」
徐莉莉語氣輕快,一臉天真爛漫,若不是看到那個帖子,我真就信這只是簡單去健個身呢!
「莉莉,我不想去那家健身房,據說那個房子之前死過人!而且這麼晚了,我害怕……」
徐莉莉一聽我說害怕,眼裏充滿了興奮。
「哎呀,木子!你不要道聽途說,怎麼可能死人還往外出租呢!求求你了,就陪我去吧!」
我裝作爲難,猶豫許久,才悻悻點頭。
徐莉莉一聽我說去,立刻開心地哼着歌去收拾健身服。
趁她收拾的功夫,我拿出針孔攝像頭,連接到手機,設置了定時直播!
而直播時間,就定在 30 分鐘後。
估計那時,徐莉莉應該快要動手了!
這次,我要給她一個狠狠的教訓。
讓她這輩子都不敢再用這種低俗把戲捉弄人。

-9-
不知是深夜緣故還是徐莉莉刻意安排。
這家健身房裏空無一人,目前只有我和徐莉莉兩人。
老舊的燈光昏黃朦朧,陳列着多種健身器材。
水珠從生鏽的水管滴落,在空曠的空間裏蕩起迴音。
雖然提前知道她的動機,但看着眼前的環境,我還是有點害怕。
徐莉莉盯着我發白的臉色,嘴角揚起一絲轉瞬即逝的詭異笑意。
換完健身服,我們在跑步機上展開了運動。
跑步機啓動的嗡鳴聲中,我把藏在胸針裏的針孔攝像頭重新別了一下,找到一個絕佳的拍攝角度。
——直播倒計時。

-3-

-2-

-1-
開始了。
我不敢讓神經有半分鬆懈,生怕徐莉莉在不經意間把我嚇得半死。
十分鐘過去了,我們還是自顧自地跑着。
就在我納悶徐莉莉怎麼還不開始時,她按捺不住了。
「木子,你真沒看過《咒怨》嗎?伽ṱŭ̀⁹椰子從樓梯爬下來那段,絕了。那麼有名的恐怖電影你真的應該去看看!」
徐莉莉故作輕鬆,裝作很自然地和我聊天。
「嗯……因爲我爸媽不讓……」
「她們說我有先天性心臟病,最好不要看那些恐怖電影,容易刺激到我的心臟。」
聽我這麼說,徐莉莉做出羞愧的表情。
「對不起,木子!明知道你身體不好,昨晚我還那麼做,真的是我欠考慮了!」
徐莉莉滿臉誠懇,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可下一秒,她突然提高聲調,口水都濺在我的肩頭。
「但《咒怨》真的值得看,伽椰子出場時的音效……」
「莉莉,你別再說了!」
我裝作害怕的樣子,打斷了徐莉莉的話。
儘管我帶着哭腔求她別再說了,可徐莉莉卻更變本加厲。
「木子,你應該偶爾練練膽子看看恐怖片的!你看多了,就習以爲常了,就不會害怕了!這樣以後發生什麼一驚一乍的事兒,你都波瀾不驚!」
「要我說,我覺得這還是對你的心臟有好處呢!」
聽着她的歪理,我攥緊拳頭,恨不得給她幾巴掌。
她見我不語,繼續說着。
「咒怨那部片子,真是經典!伽椰子被他的丈夫殘忍殺害,怨念太深,困在了房間裏……」
徐莉莉還在喋喋不休地講着劇情,汗珠順着她揚起的嘴角滑落,傳來了昨晚貼在我耳邊時熟悉的口臭味道。
而我,根本沒有心思去聽。
她絕對不會只是簡單給我講恐怖電影嚇唬我的。
這時,我餘光瞥見更衣室門口的簾子動了動。
我彎腰撿起假裝不小心掉落的耳機,從隔斷底部的縫隙望去,一雙白皙的腿站在更衣室簾子後面!
果然,重頭戲在這裏!
這肯定是王雨彤。
這兩人平時相處並不愉快,沒想到整蠱我時倒是一拍即合。
「莉莉,你別再講了,我後背發涼,你別說了!」
「我總感覺這裏有人,除了我們兩個以外,還有人!」
我一邊說,一邊攥着耳機後退。
「涼?會不會是伽椰子在你身後摸你的背啊?」
「呃呃呃呃呃……」
她吐舌扮鬼臉,喉嚨裏發出「呃呃呃」的氣泡音。
最裏間的簾子又動了,一道影子正緩緩靠近。
徐莉莉還在做鬼臉,直到那影子出現在她身後。
「莉莉……你身後,身後是什麼?」
我裝作聲音顫抖,滿臉恐懼,配合她倆演戲。
徐莉莉皺眉,小聲嘟囔着。
「我還沒開始嚇你呢,你倒先演上了!」
「呃呃呃呃呃呃……」這道聲音在徐莉莉身後響起。
她立馬收起鬼臉,呆立在原地。
看看她身後的王雨彤,和昨晚相同的裝扮,相同的手段,真是沒有一點新意。
我還以爲有什麼新的花樣呢!
說實話,我都有點懶得演了。
可氣氛都烘托到這了,算了,繼續吧!
「莉莉,是伽椰子,伽椰子在你身後!」
徐莉莉看着我,眼眶泛紅,帶着哭腔。
「木子,你別嚇我!不好玩啊!」
我心裏冷笑。
哼!還真是能裝呢!
「我沒有嚇你,你回頭啊!真的是伽椰子!」

-10-
徐莉莉緩緩轉過了頭,與那一雙猩紅瞳孔四目相對。
不出意外,撕心裂肺的尖叫緊接着響起。
「木子,救我,快救我……」
「鬼,鬼啊……」
我看着她誇張的表情,強忍笑意衝她身後的伽椰子擺擺手。
「你好,椰椰子!」
「我是陳木子,拜託你幫個忙,你幫我弄死徐莉莉吧,她真的好討厭人呢!」
徐莉莉瞳孔驟縮,眼神里既恐懼又困惑。
我低頭瞥向手機,直播觀看人數已飆升至 3 萬+。
也是,我的視頻號粉絲就有 5 萬人呢!
正好,趁熱度這麼高的時候揭開她醜惡的嘴臉。
我清了清嗓子,將胸針又正了正方向。
「徐莉莉喜歡沒有下限地捉弄同學,一而再,再而三!」
「她平時最愛扮鬼嚇唬同學,她在明知道我有先天性心臟病的情況下,接二連三地嚇我,真是可惡至極!」
「不出意外,接下來她和王雨彤,哦不對,現在該叫伽椰子,又會按老套路,用裁紙刀劃開喉嚨對吧?」
「你們倆人還真是樂此不疲,你們有意思嗎?」
徐莉莉拼命搖頭,聲音帶了哭腔。
「不是的,木子,我今天沒有和王雨彤串通要嚇你,我約你來真的只是想健身的!不是這樣的!救我啊!我真不認識她!」
我冷笑一聲,衝僵持不動的伽椰子揚了揚下巴。
「哼,演!接着演!」
「伽椰子來都來了,妝都化好了!別浪費機會啊!」
「椰椰子,動手吧!小刀拉嗓子吧!開始你倆精彩的表演。」
徐莉莉掙扎得更劇烈,王雨彤卻將她禁錮得死死的,溼漉漉的長髮垂落在徐莉莉的肩頭。
王雨彤抬頭望向我,我這才發現,她今天的眼妝格外逼真。
烏青眼影漫過顴骨,猩紅瞳孔在暖光下泛着冷意,竟讓我脊背驟然發寒。
她微微張開塗滿血色口紅的嘴脣,機械般吐出一個字:「好!」
說完,裁紙刀出鞘的輕響過後,刀片徑直刺入徐莉莉的脖頸。
下一秒,鮮血如噴泉般湧出,徐莉莉劇烈抽搐着癱倒在地,指尖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很快便沒了動靜。
這兩人不去拍戲可惜了!
我都已經拆穿她們的惡作劇了,她們還演!
「你們兩人戲真足,夠了哈!」
「弄得滿地的血漿怎麼和老闆交代啊?這個清理費我可不出哈!」
可無論我怎麼說,徐莉莉都一動不動,好像真的死了一樣。
暗紅色液體順着地磚縫隙蜿蜒而來,在我腳邊聚成小灘。
我蹲下身,指尖剛觸到那灘液體便猛地縮回。
Ŧűₐ溫熱的觸感混着鐵鏽味撲鼻而來,與昨晚黏膩的血漿完全不同。
我看向徐莉莉的脖頸處,竟然還在往外滲血!
這血真的是從徐莉莉身體裏流淌出來的。
徐莉莉——她竟然真的死了!

-11-
再醒來時,我躺在醫院的病牀上。
那晚目睹徐莉莉的屍體後,我因過度驚嚇誘發心臟病,被急救車送進了醫院。
徐莉莉確實死了。
扮演伽椰子的人,也確實是王雨彤。
如今她被警方拘留調查,嘴裏卻不停重複着:「只是開玩笑……想嚇嚇她……ẗúₑ沒想殺人……那把刀怎麼就……」
我的即時直播錄像與健身房監控,完整記錄了事件全程。
徐莉莉的頸動脈被裁紙刀精準劃破,因失血過多當場死亡。
得知我甦醒後,兩名警察來到病房調查當晚的情況。
「你好,木子同學!」
「有一個事情,我們想和你瞭解一下。」
其中一名中年警察翻開筆記本,一邊記錄,一邊詢問。
「你與徐莉莉是否存在私人恩怨?在校內發生過激烈衝突嗎?」
我緊皺眉頭,有點不解。
「警察叔叔,難不成你懷疑徐莉莉的死和我有關??監控不是拍得很清楚嗎?是王雨彤扮鬼惡作劇,失手殺了她。」
對面的男人放下筆,抬頭凝視我,似乎想把我看穿。
直到我被他看得渾身發毛,他纔開口。
「別誤會,我們只是按照正常工作流程詢問,你如實回答就好。」
我點點頭,開始努力回憶。
「我和她就是普通室友。關係說不上多好,但也沒仇恨。偶爾拌嘴,無非是我追劇音量大、她亂扔垃圾這類小事。」
我很努力地回憶我和徐莉莉之間的過往,可好像真的沒有什麼矛盾。
男人拿出手機,扔在了我的牀前。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那是我私人賬號的直播回放截圖。
畫面裏,我笑眼彎彎,對着鏡頭清晰說道:「伽椰子,動手吧!小刀拉嗓子開始你倆的精彩表演。」
「解釋一下吧!」他指尖敲了敲屏幕,「爲什麼你會精準指導兇手作案手法?」
我無奈地笑了。
「警察叔叔,因爲在案發前一晚,徐莉莉和王雨彤就用同樣的招數嚇唬過我一次了!不信您可以問王雨彤,或者宿管阿姨……」
男人打斷我,目光灼灼:「嗯,王雨彤都交代了!確實在案發前一晚,她們用同樣的方式嚇唬了你一次。」
他頓了頓,接着一字一句地說:「可王雨彤說那一晚徐莉莉用的裁紙刀是假的,是整蠱玩具!爲什麼案發當晚那把刀變成了真正的裁紙刀呢?」
我雙手一攤,情緒激動起來。
「我怎麼知道?」
「是她們兩個人一次又一次地整蠱我,戲耍我!我怎麼知道假的刀爲什麼一下子變成了真的刀?」
男人不語,開始翻着手機。
「喏,你看一下這個吧!想必,你應該都看過了吧!」
我接過手機一看, 竟然是那晚徐莉莉發的帖子。
「既然知道她要繼續整蠱你, 爲什麼你還是按時赴約?還是說,昨晚的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呢?」
這話一出,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就算你是警察也不能亂說話啊!」
「是, 我承認!這個帖子我也看到了!我也知道她還會繼續惡作劇嚇我!」
「我故意配合直播,就是想當衆揭穿她的惡作劇!讓所有人看看她有多無聊!!也讓她長個教訓,以後不要弄這種無厘頭沒下限的把戲!」
「但你也不能說這一切是我推進啊, 又不是我讓王雨彤這麼做的啊!是她們兩個人樂此不疲地嚇我, 才造成這樣的悲劇的!」
我的聲音越來越高, 心臟在胸腔裏狂跳如鼓, 整個人呼吸變得困難。
監護儀的警報聲突然響起, 護士衝進病房時, 我看見男人盯着我的眼神——那是獵人終於鎖定獵物時的光。
「麻煩你們出去一下, 病人現在情緒非常激動, 不適合談話!病人需要靜養。」
待他們出去後,我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差一點就被發現了。

-12-
我好討厭徐莉莉。
開學那天, 媽媽笑着給室友們發禮物。
手工刺繡的絲巾、進口巧克力禮盒、高端的護膚品, 還有好多零食。
輪到徐莉莉時,她眼皮都沒抬,指尖隨意撥弄着禮盒緞帶。
「阿姨,你是想給我們顯擺你們家多有錢,然後來襯托我們多窮嗎?」
從那以後, 「陳木子靠綠茶手段釣富二代」「她家根本沒錢, 禮物都是拼夕夕買的」之類的謠言,像長了腿似的傳遍整個樓層。
她知道我有先天性心臟病,偏要在熄燈後突然把整盒蟑螂倒在我牀上, 看我捂着胸口狂吐;趁我午睡時,把仿真蛇塞進我衣櫃, 聽我尖叫着撞翻椅子。
我找她對峙,她卻紅着眼眶往導員懷裏鑽, 一副委屈巴巴、楚楚動人的樣子。
「木子, 我只是想跟你開玩笑,你誤會我了!」
「我只是想跟你促進感情啊,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壞, 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我呢, 嗚嗚嗚嗚~」
但她不知道,我早就摸清了她的小號。
那個叫 Lily 的賬號裏,她用最髒的詞彙辱罵每一個不順眼的人——嫌貧愛富、尖酸刻薄, 每條動態都帶着扭曲的快感。
所以我註冊了個小號!然後私信她,給她出了扮伽椰子的主意。
此後, 我每天在她面前無意念叨。
「如果我看到鬼, 我真的會被嚇死!」
「我最怕日本電影裏的鬼了,有時候刷視頻刷到都得喫幾粒速效救心丸緩一緩。」
徐莉莉聽得多了, 自然放在了心上。
所以,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寫的劇本。
而在徐莉莉第一Ṱű⁹次嚇我失敗後,我就私信她:【失敗一次無所謂,再來一次, 次數多了,不嚇死她也嚇丟她半條命!】
當我聽到她和王雨彤悄悄說昨天的戲碼再來一次時,我趁她們不注意把玩具刀換成了真正的裁紙刀。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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