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私人福利院裏最漂亮的女孩。
遇到親生父親時,是在一個富豪私密酒會上。
只因和他妻子太過相似的容貌,我這個作陪的禮物還未被拆封,就被有心人送去做了親子鑑定。
結果我還真的是被拐走的富家千金。
從此,我成了上流圈的笑話和家裏的恥辱。
他們折磨了我一輩子。
-1-
那天,我被福利院的院長親自送到了酒會上。
下車前,他癡迷地湊近我,用力吸一口氣,「寶貝,你真香。」
眼神猥瑣又遺憾。
我知道他在可惜,要把我拱手送人。
我的美貌,讓他多次待價而沽。
可惜這次酒會太高端,如果有人要帶我走,他拒絕不了任何一個。
我噁心地想吐,但是不敢。
如果攪了他的局,等待我的就是地獄。
我穿着輕薄透明的侍者服,被送進了酒會。
這是一場都是男人的私密酒會,彙集了全城的富豪。
等待我的是什麼,我很清楚。
可我跑不掉,門口的守衛個個身高馬大。
酒會里有好多和我相似年紀的少女少男,衣着暴露,面容姣好卻目光呆滯,有幾個和我來自同一個福利院。
可是,所有人的眼光還是匯聚到我的身上。
猥瑣,狂熱。
我面無表情。
習慣了。
從小我就知道自己很美,這是我最大的資本和痛苦來源。
不知爲什麼,這一次,多了很多竊竊私語。
「太像了。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種級別的美女,還真的很少見。」
「說不定。。。」
目光不明。
有個男人的手搭在我肩上,我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回頭看,是鄭君程,鄭家的大少爺。
所有人的資料,院長都逼着我記熟。以後,都有可能是我的金主。
他隨手捏高我的下巴,左看右看。
「媽的,還真的是年輕版的顧太太。」
他哈哈大笑,「給顧越誠看到,估計要氣死。」
旁邊有人湊上來,「據說顧家當年是有個親生女兒不見了。」
他微怔,問我,「你哪裏來的?」
我艱難地開口,「康星福利院。」
他眼眸一轉,咧開嘴笑了,「把她送到會客室去。」
五分鐘後,有人過來取了我幾根頭髮。
在會客室被關了三小時後,鄭君程大笑着衝了進來,兩眼放光,亢奮得像是剛剛磕了藥。
「來來來,顧家妹妹,我帶你去見你親爸。」
我被他拖了出去。
衆目睽睽下,他拿出一份加急的鑑定報告,遞給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
「顧總,你要好好謝我,我替你找回親生女兒了。」
他得意洋洋,又滿懷惡意地對外宣佈。
那一刻,我看到中年男人從不可置信、嫌棄到厭惡至極的表情轉變。
周邊的人看向我的眼神充滿嘲笑和不屑,他們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高高在上的顧家,親生女兒居然淪落到做陪酒女郎。太可笑了。」
「可惜了,本來今天還想美人在懷的。」
我屈辱地縮起身體,抱緊衣不蔽體的自己,哀求地看着顧越誠。
顧越誠伸手想打我耳光,「下賤,不知羞恥。」
上一世,也是這樣。
我前一秒找到家人的喜悅,直接變成了不知所措。
我流着淚,拼命想解釋,「不是我自願來的,我是被逼的。」
可是沒人想聽,顧越誠直接一句話,「你要臉的話,就應該去死。」
我咬破了嘴脣,低下頭,羞愧得渾身發抖。
即使後來,他們不得不將我認回家,也向來把我當Ṭúₐ成顧家最大的恥辱。
他們幫我改名叫顧悅悅,意思是取悅別人,以此來羞辱我。
可是,這一世。
我架住了他的手臂。
「顧先生,不知羞恥的,難道不是你們這羣老色胚嗎?」
我環顧四周,「把我們這羣未成年打扮成色情的樣子,企圖違法亂紀的不是你們這羣人嗎?」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表情尷尬,避開我的視線。
「你不想認我,我也沒想要認你啊。誰願意有個老色胚的爸爸啊。」
我冷淡地扔開顧越誠的手,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我幾乎能聽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他剛想開口訓斥我,外面響起一聲嚎叫。
「不好了,外面有大批的記者,還有警察。」
「是你乾的?」鄭君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怒火中燒地看着我。
我無辜地看着他,「這件貼身的兔子招待服,哪裏有放手機的地方。」
會客室裏也沒有可以打電話的外線。
他狠狠地叫嚷着,「哪個傻逼乾的,我不會放過他。」
顧越誠更是神色慌張,怕記者拍到後,壞了他寵妻愛女的好男人形象。
我在心裏嗤笑,等你知道這事是你養女乾的,不知道什麼感覺。
酒會上有人把我是顧家女兒的消息當笑話一樣告訴了顧思菁,她就策劃了後面的一切。
目標就是將我釘在恥辱柱上,讓顧家不能接納我,就不會妨礙到她顧家大小姐的身份。
上一世的確如此,一擁而上的記者拍到我衣衫不整的畫面。
第二天,熱搜頭條就是顧家找到遺失十六年的女兒,居然是個外圍陪酒女郎。
圈子裏傳遍了我被找回時的身份,顧家老小都抬不起頭。
沒有人思考,爲什麼這個富豪酒會里都是我這樣的人存在。
這一次,我只是在她通知記者的同時託人報了警,說有人聚衆淫亂、強迫賣淫。
記者們拍到的是本城大佬一個個被警察帶出酒會,請去警察局喝茶的場景。
誰也沒空管我這個小人物。
當天晚上,這羣大佬就上了新聞。雖然他們還沒幹啥,但青年侍者的清涼打扮,坐實了他們是一羣老色狼的事實。
顧越誠的臉拍得格外清晰,顧氏集團的官網下,罵聲一片。
我就在這個時候,被接回了顧家。
-2-
和上輩子一樣,顧家捏着鼻子也必須把我認回家。
他們怕把我留在外面,會有更難堪的事情發生。
尊貴大氣的獨棟別墅,肅立兩旁的傭人,我格格不入地站在那裏,面前優雅喝茶的美貌貴婦沒有看我一眼。
我和她長得真的很像。
直到顧越誠從書房出來,顧思菁眼睛紅紅地跟在後面。
貴婦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
迎面而來的是一個響亮的巴掌。「你平日裏是不是一直恐嚇思菁,說親生的找回來,就不要她了?她一聽說那個賤種被找到了,就被人攛掇得報警找記者,害得我顏面全失,平白得罪了圈子裏所有人。」
貴婦,不,我的親生母親蘇雅晴捂着臉,拼命解釋,「我向來把思菁當作親生女兒寵愛,怎麼會說這些。」
顧思菁躲在顧越誠身後,弱弱地發聲,「是我誤會了媽媽的意思,是我的錯,不怪媽媽。」
上一次,看到這個場面,我只記得心痛被打的媽媽,着急地爲她出頭。
「你不可以打她,這是家暴。找記者害我被曝光的是你的養女,你爲什麼不罵她。」我勇敢地把她護在身後。
結果換來的是她厭惡的眼神,「要你多事,我可不認你這個下賤的女兒。」
還有顧越城轉移的怒氣。
「你怎麼不死了算了,爲什麼要被人發現是我的女兒。」
他揮起皮鞭把我打到渾身血痕,然後關進小黑屋,幾天沒有飯喫。
我躺在裏面奄奄一息,最後是送水的傭人怕我死了,才找了家庭醫生來看一眼。
這就是我回家的第一天,沒有和父母抱頭痛哭的場景,沒有人心痛我在福利院的遭遇。
只有辱罵、毆打和捱餓,是我歸家的歡迎儀式。
這一次,我選擇冷眼旁觀。
顧越城的火氣越來越大,「如果不是你陰陽怪氣,思菁怎麼會誤會,她怎麼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情。你知道我的損失有多大嗎?」
我在心裏點頭,據說好幾位被曝光的都和顧家斷交了,還聯合起來一起搶了顧越城好幾個項目。
他破口大罵的同時,拿起懸掛在牆上的鞭子,對着蘇雅晴用力抽下去。
「1、2、3、4、5……」我在邊上默默地數着,蘇雅晴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她求救的眼光投向顧思菁,可對方低垂着眼眸,像被定身一般,沒有任何反應。
她又把眼光投向我,我冷冷地回望她,眼裏只有幸災樂禍。
終於顧越誠打累了,蘇雅晴蜷縮在地上,低聲哀嚎。
完全沒有見面時趾高氣揚的貴婦模樣。
顧越誠把鞭子一扔,轉身進了書房。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畢竟,看到我,就會想起自己是全網認證的老色胚。
顧思菁咬了咬嘴脣,「媽媽你忍一下,我去勸勸爸爸別生氣了。」
她飛快地向書房跑去,似乎怕晚一秒就被媽媽叫住。
只有我,輕輕地在蘇雅晴身邊蹲下,用手撫開她因疼痛汗溼的頭髮,「媽媽,明明報警和找記者的是顧思菁,誰都知道她是爲了噁心我。可爸爸爲什麼懲罰你呢?難道在他眼裏,你這個顧太太只是幫他養顧思菁的保姆嗎?媽媽,你太可憐了。你的男人心裏只在乎顧思菁,沒有你。」
蘇雅晴的眼神瞬時變了,之前只是被打的難堪和痛楚,現在變成了莫名的癲狂。
她奮力舉起手,想要打我,我握住她傷痕累累的手臂,「你歇歇吧。他不愛我,我不會是你的敵人。」
她似乎聽懂了我的意思,不再掙扎,眼神轉向書房的方向,怨恨和嫉妒交織。
經歷過一世,我才知道我的媽媽是一個瘋狂的戀愛腦。
顧越誠是她的天,她的神。
她一生渴求的就是他的愛。
爲此,她可以付出一切。
可是顧越誠心裏沒有她,她只是個被選中放在顧太太位置上的工具人罷了。
過去他愛的人,是顧思菁過世的媽媽。
現在他在意的是她的女兒。
媽媽一直在和顧思菁爭寵。可是,她又不得不做顧思菁的好媽媽,因爲這是顧越誠要求的。
現在我來了,我可以Ŧüₗ打破這詭異的怪圈。
她嘶啞着嗓子,開口問我:「你想要什麼?」
我笑了:「媽媽,如果我和顧思菁有衝突,我只要你什麼都不做,就可以了。」
顧思菁是這裏最好對付的敵人。
-3-
在顧思菁眼裏,我就應該死在外面,而不是回來和她搶地盤。
所以上一世,她搞了很多小動作來趕我走。
後來她發現,我在家也是被羞辱和欺負的對象,她更是肆無忌憚。
到最後,爲了一個男人,我被她折磨到死。
這一切,我會還她。
做起來真的不難,因爲顧思菁也是個戀愛腦。
她暗戀的居然是鄭君程,那個變態的大少爺。
而大少爺竟然覺得那天的我夠有種,對我起了興趣。
宴會以後,鄭君程一直在想方設法約我出去。
我沒拒絕他,也沒答應他什麼。
約五次,去一次。
撩兩下就跑。
他應該沒見過我這種類型,興致被我吊得高高的。
我其實很清楚,他只是把我當獵物玩玩而已。
真的被他得手了,就是被拆解入腹的命。
顧越誠知道鄭君程對我的興趣,他樂見其成。
畢竟,宴會上讓他丟人的事,是大少爺隨性而爲,他也很想暗地裏扳回一局。
「看樣子,你在福利院也學了不少東西,也算能派上點用場。男人Ṱû⁸,太容易到手就不會珍惜,你要學會拿捏他,爲顧家爭取更多利益。」
我笑了,「顧家,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們直接談報酬。我如果能吊着他,你每個月給我五十萬。」
顧越誠哈哈大笑,「行,我答應你,只要你能搞定鄭家大少爺。」
看得出,他很滿意,在他眼裏,有慾望有野心的人才是最好控制的。
我很快就有了銀行卡和第一筆收入。顧越誠打了一百萬給我。
「你去找管家,該打扮打扮,該找的家庭老師找起來,鄭大少爺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光有一張臉,吊不住他的。」
顧越誠對於有用的人倒是大方。
我轉身又去找了那個媽。
一樣的,我也和她開條件,「我如果幫了你,你能給我什麼?」
我們很快達成一致,我的卡里又多了豐厚的一筆進賬。
傭人們是最會看風向的,他們靈敏地嗅到了夫妻倆對我態度的轉變,立即把我當成大小姐伺候。
我在顧家喫香喝辣的,一時風光無限。
顧思菁坐不住了。
-4-
「顧悅悅!」顧思菁突然叫住了下樓梯的我。
她二話不說,上來直接給了我重重的一巴掌。
我的臉立刻腫了起來。
「別以爲你改回了顧姓,就能和我平起平坐了。」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在這家裏,我纔是大小姐,你只是一條沒人要的流浪狗而已。」
流浪狗?
我捂着臉,撥通了一個電話。
「鄭大少,我今天不出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顧思菁的臉色瞬時變得難看。
「我被人打了……你問誰啊?」
我抬起頭,直直盯着她的眼睛,「顧思菁,她說我只配當顧家的狗。」
手機對面的聲音暴跳如雷,「媽的,老子都沒對你動過手,她敢打你。你讓她在家洗乾淨等着,老子過來給你報仇。」
顧思菁應該聽到了這句話,眼神惡狠狠地瞪着我,像是要喫人。
我走上兩格樓梯,湊近她,「你說,鄭大少過來,是會給你顧大小姐幾分面子,還是會爲我這條流浪狗出氣呢?」
她胸口起伏得厲害,卻說不出一句話。
鄭大少爺向來只憑自己喜好任性,從來不管什麼世家關係、社交體面。
沒辦法,誰讓他鄭家權大勢大,他又是他爸唯一的兒子。
顧思菁昂着頭,等在樓梯口。
看樣子,她不信鄭大少會爲了我,去得罪她和顧家。
直到她紅着臉,羞澀地和鄭君程打招呼,卻被他一把拽下樓梯,狠命踢了兩腳時,眼裏還帶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我嘆了口氣,連這個男人是人是鬼都不知道,還砸了一顆芳心進去。
雖然,這心也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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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鄭君程拉出了顧家,完全不管不顧身後傭人們和顧思菁的鬼哭狼嚎。
他一路飆車,把我帶到他的公寓,壓在牀頭,你該怎麼謝我幫你出了這口氣。
他的手不規矩地摩挲着我的鎖骨,眼神比他的手更爲露骨。
我推開他的手,「鄭少,我下個月才成年。」
他咧嘴笑了,「你以爲我會在乎這個?你讓我去替你出氣的時候,就該知道要付出什麼代價。」
說着話,他的手就往下移。
我拉住他的手腕,咬了咬脣,「鄭少,我換個方式報答您行嗎?肯定比這事對您更重要。」
他應該沒什麼興趣,頭也不抬,解開了我襯衫的第一粒紐扣。
「你沒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緊張之下,我不由自主地喊出一句,「如果我知道你爸的私生子是誰呢?」
他的手停住了。
下一秒,他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頓時,我喘不上氣了。
他的手越收越緊,我無力地掙扎着,有種今天要交代在這裏的感覺。
突然,他放開了我。
我咳嗽着,用力吸進一口空氣。
他又恢復到了笑嘻嘻的狀態,「顧家妹妹,你快點說說,那個人是誰?」
我怕他再次動手,稍緩過一口氣就趕緊開口。
「是你身邊那個戴眼鏡的助理。」
他眯起眼睛,「他是我爸的私生子?就他那副唯唯諾諾的窩囊廢樣子。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
「他戴眼鏡,就是爲了遮住和你相像的眼睛和眉毛。」
我脫口而出。
鄭家雖然沒啥好人,但是長得都挺出色,特別是眉眼,都一樣的遺傳到了高眉骨,凹陷的眼眶,聽說他們家祖上有歐洲人血統。
鄭君程低下頭思索了片刻,罵了一句,「媽的,敢陰我。」
我鬆了一口氣,看樣子他信我了。
鄭君程跳下牀,迅速整理好衣服。
我以爲他要走了。
不料,他又開了口,聲音陰惻惻的,「顧家妹妹,你才從福利院出來,就這麼消息靈通嗎?」
我咬着脣,沉默不語。
鄭君程也不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ŧüₖ,像是要重新評估我的價值。
我垂下眼,越過他,從書桌上的花瓶裏拿出一朵花,伸手遞給他。
「顧悅悅,你發什麼神經?」
我依舊執着地伸長手臂,安靜地看着他,要他接過花。
他嗤笑了一聲,突然臉色變了。
下一秒,他拔腿就跑,一副落荒而逃的樣子。
-7-
我四歲的時候,在福利院的角落,遇到了一個在嗷嗷大哭的哥哥。
他比那個時候的我高很多很多,像一棵參天大樹。
「哥哥,你怎麼哭了?」
「因爲我媽媽去世了。」
ẗű̂₃他哽咽着回答我。
雖然我沒見過媽媽,但是我知道,媽媽就是最愛孩子的那個人。
他沒有最愛他的媽媽了,我真爲他難過。
我把手裏唯一的糖遞給了他。
那天有人來參觀,老師給每個小孩發了一顆糖。
我捨不得喫,可看他哭得滿臉是淚,只能割愛給了他。
我還給他取了名字,大樹哥哥。
大樹哥哥每天都沉着臉,眼睛紅紅的。
我沒有新的糖了,只能每天去路邊採一朵最漂亮的野花,偷偷放在他窗口,希望他能開心一點。
可惜,花一直被留在窗口,沒有人動過。
「哎——」我嘆了口氣,犯愁地看着手裏的花,花花這麼漂亮,哥哥還不喜歡,這個哥哥好難哄啊。
「花花小朋友,今天的花不送我了嗎?」
清朗的少年音在我頭頂響起。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大樹哥哥,你笑起來好好看啊。」
他摸了摸我的頭,手掌暖暖的,像是陽光灑在頭頂上。
我們成了好朋友。
半年以後,他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但是每個月,我都會收到他的信,好看的衣服,圖書,還有好喫的糖果給我。
我努力學習寫字畫畫,一邊嘴裏咬着糖,一邊給他寫回信。
上學以後,我的信越寫越長,可他的信越來越短,越來越少了,但是禮物還是按時寄過來。
我扳了扳手指,大樹哥哥滿十八歲了。院裏的老師說,十八歲就是大人了。
估計他有大人的事情要忙,沒空寫信。
十歲生日的時候,我收到他送的一條項鍊,如獲至寶地戴了起來,再也沒有摘下來過。
可是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給我寄過任何東西。
我寫了一大堆信給他,沒有任何回覆。
我害怕極了,怕大樹哥哥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一個人躲起來哭。
一天晚上,我偷偷跑出了福利院。
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他。
每次的禮物和信,都是院長給我的,但是她退休了,已經離開了福利院。
後來,我被找來的老師帶了回去。
院裏沒有人願意告訴我他是誰,到底怎麼才能聯繫上他。
再然後,陳院長來了,我的噩夢開始了。
-8-
沒過幾天,就傳來消息,鄭大少身邊的助理出了車禍,成了植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來。
鄭家現任董事長,鄭君程的爸爸,和兒子在辦公室裏大吵一架。
鄭君程出來的時候,臉上青青紫紫,但是笑得很開心。
「他手腳倒是挺快的。我要是能和他一樣強就好了。」
我坐在花園裏自言自語。
鄭君程十五歲的時候,他媽媽在他面前跳了樓。
據說,他媽媽是因爲知道他爸爸外面有了人,還有了只比他小一歲的私生子,直接從別墅樓頂上跳了下來,身體砸落在還是少年的他面前。
他當場昏了過去。
醒來後,不言不語。
有一天,被送到了福利院。
這家福利院的創始人是他媽媽。
這纔有了他和我的偶遇。
只是多年後相遇的我們,早已物是人非。
「大小姐,老爺找你。」
我還在胡思亂想中,就被叫到了書房。
「顧悅悅,是你指使鄭君程打了思菁?」
顧越誠臉色鐵青,一手拽着鞭子,另一手緊摟着哭哭啼啼的顧思菁。
蘇雅晴老老實實地垂着手站在旁邊,像個伺候着男女主人的下等僕人。
「我哪敢啊?鄭大少爺什麼人,會聽我的。」
我裝作不經意地瞥了蘇雅晴一眼,她微微抬了抬眼。
「是顧思菁逼着我把大少爺叫來,她向他表白不成,惱羞成怒,不小心自己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她乘機想讓鄭大少爺負責,結果人家不鳥她,直接給了她兩巴掌。」
「不信你問媽媽,是不是早就知道顧思菁暗戀鄭少爺?」
顧夫人愣了一下,隨即開口,「我的確是聽思菁在電話裏和朋友說過,她有喜歡什麼人。」
我勾起嘴角。
她還記得我說的話,什麼都不要做,只要實話實說。
「媽——,顧悅悅,你個賤人,你胡說八道,我……我哪有和鄭少表白過?」
顧思菁氣得跳腳,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鄭少那嫌棄她的眼神,還有毫不留情的一腳踹。
我白了她一眼,「要不我請鄭大少過來親口說?」
我篤定他不會戳穿我。
蘇雅晴立刻接口,「好了,別讓思菁再難堪一次了。鄭大少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年輕英俊,思菁你眼光不錯。你也別急,以後找機會和他多接觸,讓他知道你的好。」
「夠了——,都給我閉嘴。」
顧越誠的眼睛冒着火,鞭子重重地擊打在地毯上,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
我在心裏偷笑。
年輕英俊——,正中老頭子的死穴。
「你們都給我出去,顧思菁留下。」
我和蘇雅晴一前一後地走出了書房,分道揚鑣,再沒半分眼神交流。
唯一相同的是,我們各自躲在暗處,緊盯着書房的門。
五分鐘後,顧思菁衝了出來,她尖叫個不停,看得出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蘇雅晴估計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整個人都站不穩,摔倒在地上。
我篤悠悠地往樓上走去。
顧越誠終於忍耐不住了。
親手養大的酷似白月光的養女,快到他可以享受成果的時候,居然對別的男人有了愛意。
這不逼得他提前出手。
顧思菁這個沒腦子的。
總算知道她這個沒有血緣關係、寵她當寶的養父,對她懷的到底是什麼心思了。
我的父親,真令人噁心。
這整個家,都令人噁心得要命。
-9-
顧思菁離家出走了。
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家裏的氣壓很低,顧越誠天天板着臉,看誰都不順眼。
蘇雅晴是唯一高興的人。
「那個小賤人不會回來了吧?」
我挑起眉毛,「你想得太開心了。顧越誠一定會逼她回來的。」
「她回來幹嘛?現在她都知道你爸對她的心思,難道打算回來和我搶他?」
蘇雅晴的聲音尖銳了起來。
「她想都別想,越誠只能是我的,只有我纔是最愛他的人。」
「當年越誠選了我,沒選那個女人,他一定也是愛我的,對不對?」
她神情癲狂地拉住我的手臂,要我給她一個答案。
「不對,他當初選你,是因爲你的家世。」
我冷着臉,說出她最不想聽到的回答。
當初顧越誠爲了前程,偷偷瞞着交往中的顧思菁媽媽和蘇雅晴結婚。
顧思菁媽媽知道後,心灰意冷,不知所蹤。
顧越誠找了她很久,都沒有找到。
四年後,重病的她帶着兩歲的顧思菁找到顧越誠,把她託付給了他。
「顧越誠,我丈夫死了,現在我也要死了。幫我養大女兒,就當還你欠我的債。」
這是她最後的遺言,顧越誠哭着答應了她。
可惜,她沒有料到,這個男人會有一天對她的女兒起了覬覦之心。
蘇雅晴也沒料到,她搶來的男人從來就沒愛過她。
「在蘇家公司被他併吞後,你就是讓他厭惡的女人,還有我,厭惡女人生出來的垃圾。」
「當然,你還有用處,可以幫他養大顧思菁,可以作爲顧夫人掩蓋他對顧思菁的齷齪心思,以後更可以爲他和她的不倫關係打掩護。」
「而我,作爲女孩,不在他考慮的繼承人範圍。就應該一生出來就被扔掉,因爲他怕你有了我這個女兒,就不會好好照顧他的寶貝養女。」
「媽,當初我不是意外丟失,是顧越誠故意把我扔掉的,是不是?」
這個猜想,上一世我就有了。
顧越誠對我完全沒有父女感情,不僅僅因爲我曾是陪酒女郎,他時刻都在表達對我的厭惡。
我其實更想知道,懷孕十月,辛辛苦苦把我生下來的母親,是不是也參與了這場拋棄。
我知道現在的蘇雅晴,和顧越誠一樣,完全不愛我。
可我希望當年的她是不知情的,或者是被脅迫的。
最起碼能證明,即使是在很短的時間裏,這世上有個家人,曾經愛過我。
「我知道啊,」
她咧嘴笑了。「你被送走了,就不會多一個人和我分享越誠了。」
我閉上眼睛,什麼東西,在我的胸膛裏徹底冰凍了。
-10-
半個月後,顧思菁灰溜溜地回來了。
很簡單,顧越誠停掉了她所有的銀行卡。
她一個大小姐,又不可能去打工,只能回家。
上輩子也是這樣。
顧越誠很有手段,他一開始卡里留了一點錢供她喫飯住宿。
但是,只能滿足最基本的條件,住最便宜的旅店,喫便利店的盒飯。
顧思菁做了這麼多年富家小姐,怎麼能習慣這樣的生活。
她終於知道,如果還想要過回原來奢華的日子,她離不開顧越誠。
於是,她妥協了。
她成了顧越誠的祕密情人。
可她心裏又怨恨這樣畸形的關係,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在我的身上。
我恨她入骨。
可是,這輩子,我還是要幫她一把。
我溜進了顧思菁的房間。
房間裏一片狼藉,她坐在地上,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麼。
見到我,她硬是挺起了背脊。
「顧悅悅,我又回來了。我纔是顧家大小姐。你別以爲我不在,你就可以一家獨大。」
「是,你是回來了,只不過你回來以後是顧家大小姐,還是顧家小情人,可由不得你決定。」
顧思菁的臉色刷白,顯然,她沒料到,我早就知道了她和顧越誠的事。
她恨恨地舉起手,「你別和我提那個噁心的老男人。」
我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很好,你現在都不叫他爸爸了。那我們就有東西可以談了。」
「我可以幫你擺脫他。」
「當然,你也要付出一點代價。你願意嗎?」
她疑惑地眯起眼睛,「顧悅悅,你會有這麼好心想幫我。」
「說實話,其實我根本不想幫你。是有個人,他知道了你的遭遇,覺得之前有點對不住你,想來拉你一把。」
「你感興趣嗎?」
可能我說我不想幫她,聽上去更真實,她遲疑地點了一下頭。
「行,我帶你去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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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酒店套房的門打開,出現鄭君程的臉時,顧思菁的臉色變了又變。
我用力把她推了進去。
鄭君程遞給她一杯紅酒,「喝了,壓壓驚,算是之前打你的賠罪。」
他說話聲音沒有很響,神情淡淡的。
和之前那個喜怒無常,喜歡動手的鄭大少大相徑庭。
顧思菁還是很怕他,抬手便把酒灌了進去,被嗆得直咳嗽。
「說吧,你如果想跟着顧越誠,做他的女人,今天我們的話題就到此爲止,我給你轉一筆錢,當作賠禮。」
「不,我不想,鄭君程,幫幫我。」
顧思菁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抓住鄭君程的衣服,不肯放手。
眼裏居然還帶着一絲羞澀,完全忘記剛剛還怕他怕得要命。
鄭君程安撫似的拍拍她,像是在拍一隻自投羅網的小寵物。
「行,我和你談談。」
「悅悅,你先出去喫點東西。我幫你訂好了樓下的餐廳。」
那天以後,鄭君程再和我聯繫,態度就變了,像是變回以前溫暖的樹哥哥了。
但是,他絲毫不提及福利院的事情,更沒有解釋爲什麼後來不再和我聯繫。
門房關合前,顧思菁怨恨嫉妒的眼神一閃而過。
我搖搖頭。
她和蘇雅晴真的是一樣的戀愛腦,只要男人給她一點好臉色,隨時隨地都會不知死活。
-12-
我知道鄭君程會和她談什麼。
他需要一枚心甘情願的棋子,爲他潛伏在顧越程身邊。
雖然顧氏集團的規模比不上鄭家,但是如果能被他喫下,他就多了和他爸較量的籌碼。
我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想爲他媽媽復仇。
這輩子,他應該有機會如願以償。
前幾天去找他的時候,我努力說服他。
「鄭君程,我知道你想報復你爸爸,顧氏集團是個很好的墊腳石,顧思菁是個很好的利用對象,只要你……」
「在你眼裏,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色狼加壞蛋,所以你纔想出這個主意?」
他突兀地打斷了我。
我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平心而論,這段時間,他對我真的很好很照顧。
可我找不回當年那個少年的樣子。
無論他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者我未知的真相,現在的他,只能是鄭大少爺,一個合作對象而已。
也許是沉默了太久,他自嘲地開了口,「的確,有時候照照鏡子,連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
我依舊低着頭,沒有說話。
「行吧,我會幫你,利用顧思菁,把顧氏集團搞到破產。」
「如果我做到了,我還能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可我明白他想說什麼。
我遲疑了很久,終於點了頭。
-13-
顧思菁再次回到家的時候,神情完全不一樣了。
她紅着臉,嬌羞地湊近了下班回家的顧越誠,「爸爸,我知道錯了,我回來了。」
顧越誠拉開領帶,臉上聲色不動,「嗯,你跟我進書房。」
顧思菁的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乖巧地跟着顧越誠進去了。
我有點噁心,也佩服顧思菁能這麼快進入角色。
看樣子,爲了鄭君程,她可以奉獻一切。
蘇雅晴神色扭曲地站在樓梯口,整個人都氣得發抖。
「這個賤人,爲什麼她要回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把越誠搶回來。」
「你知道爲什麼,一直以來你都沒辦法徹底擁有顧越城嗎?不是因爲他不愛你,而是因爲你犯了個錯誤。」
我輕聲在她耳邊說。
蘇雅晴猛地抬起頭。
「你不該把蘇家的產業都給了他,任由他把顧氏集團做大。」
「一個男人,有了事業,有了權力和社會地位,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可以用這些打動她。」
「你想讓他身邊沒有別的女人,只有你,你就只能做顧越城的妻子,而不是顧氏總裁的夫人。公司只要有個你們能信任的人管理就夠了。到時候,顧思菁自然會離開,去找更有權勢的男人。」
蘇雅晴似乎聽進去了,她喃喃自語,「對,如果他什麼都沒有,就只有我願意在他身邊了。」
「是,我知道,從頭到尾,你都不在乎其他的,你只要他,所以你爲他付出了一切。」
我伸手幫她把凌亂的頭髮勾到耳後。
「他是不是也應該下半輩子只圍繞着你活。」
她像是被我誘惑住了,眼珠緩慢地轉了一下,重重地點了點頭。
-14-
蘇雅晴匆匆出了門,回來的時候,她心情很好。
我知道她去找誰了。
蘇亞昕,比她小十五歲的親弟,我的小舅舅,當初的蘇家小少爺,現在是顧氏集團的高級打工仔。
當初,蘇家二老因爲一場車禍去世,顧越誠居然拿出事先準備好的遺囑,順理成章地接手了蘇家的產業,全數並進了顧氏集團。
蘇亞昕是個聰明人,他不信這只是個意外。
上輩子,他一直潛伏在顧氏公司,伺機想報復顧越誠。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找到了顧越誠偷稅漏稅和一些灰色產業的證據,甚至還有那場車禍的蛛絲馬跡。
可惜還沒有舉報成功,就被顧越誠反殺。
因爲他在舉報前,傻傻地知會了蘇雅晴。
他以爲蘇雅晴也會像他一樣痛恨顧越誠害死雙親,可惜,她是頂級戀愛腦,沒有是非對錯,絲毫不顧念親情。
她出賣了自己的親弟弟。
顧越誠做下的這些惡,還有鄭家,以及其他上流富豪家的各種家醜和變故,上輩子被當作禮物送來送去的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現在,蘇雅晴主動去找蘇亞昕,他一定會利用好這個機會。
畢竟,我早在暗地裏提醒過他,蘇雅晴早就知道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在他心裏,蘇雅晴已不配做他的姐姐了。
我關上燈,躺在牀上,靜靜地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顧越誠的臥室就在上面。
如果他知道,身邊最親近的兩個女人都被我策反了,還能睡得着嗎?
我翻過身,冷笑着閉上了眼睛。
一夜無夢。
-15-
顧越誠最近春風得意得很,一方面美人在懷,另一方面,他通過我搭上了鄭家,拿到了一個大項目。
這個項目消息原本是我買給他的。
鄭君程有個內部消息,海外有個很重要的政府項目,如果他能夠拿下,鄭家老太爺可能會把家裏的一部分產業交給他。
他就有機會和他爸平起平坐了。
他們父子不合,圈裏都知道。
但是項目太大,他一個人喫不下來,所以要找人合作。
「他私下在找合作的公司,你如果想要我搭個線,給我五百萬。」
因爲我直接要錢,倒是讓顧越誠不疑有他,爽快地給了錢,然後去找鄭君程談判了。
我知道他一定會感興趣的。就算顧思菁喜歡鄭君程,但是隻要和錢相關,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沒過多久,這個項目的確被鄭氏集團拿到了,顧氏也分了一杯羹。
可是,簽約的人,Ŧũ̂²不是鄭君程,而是他爸爸。
顧越誠把鄭君程賣了。
簽約儀式上,他得意地嘲諷着神色晦暗的鄭君程。
「鄭大少,在商言商,你也別怪我找你爸爸合作,良禽擇木而棲,等你能在鄭家當家做主了,我們可以再合作嘛。」
鄭君程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後走開了。
項目推進得很順利,鄭家和顧家投了一大筆資金進去。
「悅悅,你真的確定,三個月後,那裏會發生政變?」
鄭君程在電話裏又問了我一次。
「嗯。」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我們聯合下了這個套,顧越誠果然上鉤了。
有顧思菁在,他心裏一直嫉恨着鄭君程。
我賭他一定會選擇反水。
在上一世,海外政變這也是國際大新聞了。
只不過,那一次主導項目投資的人是鄭君程,損失慘重。最後因爲這件事,鄭家老太爺收回了他手裏的關鍵業務,他爸也趁機打壓他。
這一世,他爸爸更爲激進,和顧氏投進去的錢要多一倍。
中間肯定有他推波助瀾的手筆在。
「悅悅,你……從哪裏知道這麼多隱祕的消息?」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
「鄭君程,你有祕密嗎?不能讓人知道的?」
這下換成他不發聲了。
隔了很久,他才啞着嗓子說了一句,「有,很多。」
「巧了,我也是。」
說完這句話,我直接掛了電話。
三個月後的時事新聞如約而至。
鄭家和顧家大亂。
鄭君程趁機拋出他們大筆投資無法收回的消息,兩家的股價大跌。
鄭家老爺子震怒,下令召開董事會。
鄭君程一改之前神經質的形象,一身正裝地出現在董事會上。
他手上有母親留下的股份,雖然不多,在董事會上也有一席之地。
最後,他爸爸被罷免了董事會主席的職務,老爺子暫代。
散會後,老爺子拉住他,「君程,你爸做事太不穩重,眼光也不行。這幾年,集團在他手上沒什麼發展,董事會對他一直不是很滿意。這次罷免後,他也沒什麼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我知道因爲你媽的事情,你叛逆了這麼多年。」
「那個私生子,已經被你弄成了植物人。這次,你爸爲了和你搶項目,又喫了這麼大一個虧。你也該氣消了。」
「都是鄭家人,別再和你爸鬧了。」
「以後,鄭家早晚會交到你手上。」
-16-
鄭君程沒告訴我他的選擇。
但是,鄭氏集團後面的大項目裏,頻頻出現他的身影。
甚至還有他和他爸爸爲了穩定股價,一起接受採訪的合影。
我也就懂了。
鄭家勢大,財力雄厚,即使這次損失不小,也能撐過去。
顧家可沒這麼幸運。
這筆投資的錢,幾乎掏空了公司的資金儲備。
顧越誠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到處求人,他甚至沒時間來找我算賬。
顧家,估計離破產不遠了。
顧思菁也多了幾分自由,經常看她偷偷溜出去。
我知道,她是去見鄭君程了。
鄭君程想最終把顧氏集團收入囊中,還是需要她提供情報的。
顧思菁回來的時候,手腕上多了一根鑽石手鍊。
「顧悅悅,這次如果不是因爲我用君程氣顧越誠,他不會這麼容易上鉤的。」
她趾高氣揚地告訴我,「君程說了,他對你,只是有一段小時候的情誼而已。」
「我纔是那個可以站在他身邊的人。」
我沒有任何反應。
我的目標,從來不是要站在鄭君程身邊。
-17-
顧越誠總算找到願意借他錢的人了。
昨天,蘇亞昕來了一次顧家。
「姐夫,我有個生死之交的朋友,聽說顧氏集團出了事,他願意出錢來資助我們週轉。」
顧越誠搖了搖頭,頹喪地說,「他怕不會是準備趁火打劫吧。這幾天,我求遍了所有身邊的朋友,他們居然都想從我這裏剝層皮。呵呵,我算看明白了,生意場上,你一落魄,什麼朋友都是狗屁。」
蘇雅晴端起茶遞給他,「亞昕,你說的人是王星星吧?我記得他從小就愛和你玩。你七歲那年,他跌到河裏,差點淹死,還是你拼命找人救了他呢。王家幾代都是做礦產生意的,家底很厚,就是沒什麼文化。」
「他們家我們也算知根知底。當年,我爸媽去世,他們還專程來祭拜過,可見也是有情有義的。」
顧越誠的眉頭稍微鬆了一點,「既然你們都認可他們家的爲人,那就談一談吧。」
「好的,姐夫,我這就去安排。」
沒過幾天,顧越誠又恢復了以往的氣勢,顧氏賬上到了一大筆錢。
蘇雅晴在我跟前,焦慮地來回走,「你這邊計劃還要多久?到時候,顧氏交給亞昕,越誠不會生氣吧。他會不會怪我害他沒了事業?」
我淡淡一笑,「怎麼會生氣呢,你們當年設計併吞了蘇家的產業,小舅舅也沒有生氣啊。
一家人,分什麼彼此呢。」
蘇雅晴似乎沒聽出我話語裏的嘲諷,只跟着點頭,「你說得對,我們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我撫了撫額頭,藥下得有點多,影響她神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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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悅,那塊二號地皮,我找人私底下勘測過了,下面真的有古墓在。我已經讓人去造勢宣揚了,顧越誠應該會感興趣。」
「他把顧氏的辦公樓、廠房都抵押了,打算和王家共同投資買地。」
我點點頭,「如果這次他上鉤了,顧氏集團就是你的了。」
王家只是個幌子,鄭君程纔是幕後的主使人。
鄭君程親暱地摸摸我的頭,「悅悅,我會把顧家的別墅、車子都過戶到你的名下。這輩子你會過上好日子的。」
我冷不丁地問他一句,「你會把原本蘇家那部分還給我小舅舅嗎?」
鄭君程垂下眼眸,「單獨剝離蘇家業務,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事成後我會給他一筆錢,我保證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我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鄭君程立刻轉移了話題。
「悅悅,你到底是哪裏來的神通?」
「到現在爲止,你沒有一件事情說錯的,而且,這些都是最隱祕的信息。」
鄭君程笑盈盈地問我,眼裏卻是滿滿的打探。
我沒有接口,繼續整理着花瓶裏嬌豔的花束。
只是這一次,我再也沒興趣向他遞上一支花。
-19-
地塊的拍賣會開始前,鄭君程眉頭緊鎖,手不停地拉扯着領帶。
他有意向的一號地皮,面積是二號的三倍。
如果他拍下來出問題,鄭家和顧家一樣,也會萬劫不復。畢竟鄭家也同樣經歷過傷筋動骨的損失。
但是讓他放棄,也是萬萬捨不得。
政府正在規劃的商業區就在這個位置,會有新的地鐵線通過。
如果能建成一體化的商場和辦公樓,會是鄭氏集團長期的收益項目。
這更是他向鄭家老爺子展示自己能力的機會。
顧越誠不出所料地拍下了二號地皮。
「悅悅,我看中的這塊地皮應該不會出問題吧。」
鄭君程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再次向我確認。
我搖搖頭,「這塊地皮下面肯定沒有東西。」
他鬆了口氣,「那我今天一定要拿下它。」
我沒再說什麼,安靜地陪着他,直到他成功拍下地皮,神色倨傲地接受着衆人的恭維。
我站在他身後凝望着他。
一瞬間,他的身影和顧越誠,還有我這兩輩子接觸到的那些有錢富人重疊在了一起。
「悅悅,」鄭君程突然回頭拉住我,「人多,別走丟了。」
我的視線不知爲什麼,變得模糊起來。
-20-
一個月後,沒和任何人打招呼,我獨自一人回到了福利院。
正值春季,院子裏的花都開了。
那個好色的陳院長早已不見了蹤影,老院長回來了。
福利院又變回我小時候的樣子。
老師和年長的孩子一起照顧着年幼的孩子。
到了一定年紀的大孩子,可以選擇繼續讀書,或者出去做工。
之前那些令人噁心的酒會,被人挑選後送至金主牀上的可怕事件,就好像只是一場噩夢。
沒有人再提起,所有人似乎都忘記了這一切。
鄭君程又來找我了。
「悅悅,顧家倒了,你聽到消息了嗎?那塊地被政府禁止開發,顧越誠什麼都沒有了。」
「恭喜你,得償所願。」
我忙着摘花,頭也不抬地回他一句。
「悅悅,你不關心那些人的下場了嗎?」
我沒說話,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蘇亞昕告發了顧越誠,說他當年謀害他父母,還有各種偷稅漏稅、惡性競爭的事情。」
「他連自己姐姐也沒放過,告她知情不報,串通顧越誠僞造遺囑。」
「他們倆都進了監獄。」
鄭君程討好地遞給我一捧花,「顧思菁來找過我,她居然異想天開要讓我和她結婚,我把她介紹給旭川的王總了。」
他冷笑了一聲,「王總最擅長調教這種腦子不清楚的女人了。」
我慢慢地直起了腰,放下了手中的花。
「是啊,王總不僅喜歡調教女人,還特別喜歡年紀小的、沒有背景的女孩子。」
「譬如,從我們福利院出來的這種。你最清楚他們的喜好了,不是嗎?」
鄭君程的臉色忽地蒼白了幾分,早春的陽光似乎略過了他,他在陰影裏冷得有些顫抖。
「如果我不是顧家的女兒,是不是你早就讓陳院長把我送到他的牀上,換取有利可圖的項目?」
-21-
我說話的口吻很平靜,所有的痛苦和失望,早已都經歷過了。
上輩子,回到顧家後的日子,和福利院沒什麼區別。
反正我早已沒了名聲,顧越誠把我當成交際花,送到一個又一個有錢人的身邊。
沒人把我當人看,他們幹齷齪的事情,說隱祕的話,漸漸地,也不防着我。
這也是顧越誠的目的。
而我願意過着這樣生活的原因只有一個,我想買下福利院。
我已經爛了,可我不想裏面的孩子和我一樣。
每次夜深人靜想死的時候,我都會用這個目標逼着自己活下去。
可惜到死我都沒有做到。
顧越誠告訴我:
「你只要讓我滿意了,我就出面說服他,把福利院轉給你。」
因爲這句話,我輾轉在一個又一個老闆身邊,費盡心思探聽到不少豪門祕辛和重大項目。
顧越誠賺得很滿意,終於有一天他大發慈悲地告訴我:「我幫你約了那個人,他可以考慮把福利院轉給你。」
而那個人就是鄭君程。
-22-
鄭君程的助理將我帶到酒店房間前,推門前交代了一聲,「今天是鄭夫人的祭日,少爺心情不好,你說話小心點。」
我愣了一下。
打開門,他閉眼倚靠在窗前的沙發上,穿着簡單的白色襯衫,和平日裏奢華張揚的打扮截然不同。
黃昏的陽光照在他乖順服帖的黑髮上,不帶一絲戾氣。
我站在那裏不敢動,手指用力蜷縮着,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他終於睜開眼,伸手拍拍沙發,過來。
像是在叫一條狗。
我順從地走了過去,「鄭少爺,福利院的事情……」
「我可以轉你,但是你必須爲我做一件事。」
我的心顫了一下。
「鄭少爺,你的意思是……」
「你回顧家這麼久,顧越誠做的各種勾當,你應該都知道。全部告訴我,福利院就是你的。」
我怔了怔,他這是要對顧家下手了?
或許是因爲我沒有及時回應他,他忽然伸手,扯住我脖子上的項鍊,惡劣地加了一句,「你總不是當顧家小姐當上癮了吧。」
項鍊崩斷,散落在地上,我跪坐着捧起它,落下了最後一滴眼淚。
他一把扯起我,「我沒時間看你裝可憐,你快點說……」
鄭君程的眼神定在了項鍊的吊墜上,那是一朵定製的花。
這朵花,是我畫在信裏,寄給大樹哥哥的。
他再也沒能說下去,擒住我胳膊的手也倉惶地鬆開了。
「項鍊怎麼會在你身上,顧悅悅……你怎麼可能是花花?」
他的聲音不穩,好似受到了很大的驚嚇。
「陳院長說你早就被人領養了ṭů²。」
「是,但是去了兩個月就被退回來了。那家的奶奶不喜歡我,說我長得像狐狸精,以後會敗壞他們家門風。」
我語調平淡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內心已無波瀾。
是的,剛剛一進門,我就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
相同的祭日,福利院的所有人,還有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哪有那麼多巧合,只能證明鄭君程就是大樹哥哥。
我以爲自己會很痛苦,那個曾經溫暖過我童年的善良少年,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惡人,把我帶進了深淵。
但我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的身邊,怎麼可能會有一個真正的好人出現呢。
-23-
鄭君程看上去比我更難接受彼此的身份。
他只匆匆留下一句,「福利院我會盡快轉給你。」
隨即奪門而出。
我沒有就此離開,問門外的助理要了紙筆,把知道的顧家的事情一一列出。
既然是交易,他完成他那部分的,我也要完成我的。
按照鄭君程現在的心性,顧越誠一定會被他弄得傾家蕩產。
我笑了,爲了錢財和勢力,這羣富人,隨時隨地都在狗咬狗。
果然,沒過多久,顧氏集團就爆出了不少醜聞,公司股票節節下跌。
鄭君程趁機大肆收購,一時風光無限。
而我在某天早上,接到了他的電話。
「今天我就把福利院轉交給你,你過來簽字。」
他親自開車來接我。
我們相對無言。
鄭君程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
「悅悅,我已經把陳院長辭退了,幫你把原來的院長找回來了。」
「以後的福利院……應該可以變成你想要的樣子。我保證。」
辭退他?變回我要的樣子?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這一切的罪惡就可以過去了嗎?
心裏有一股火無聲無息地燒了起來,不,不夠,遠遠不夠。
可我又能做什麼呢?自己也只是砧板上的一塊肉而已。
還沒理出頭緒,鄭君程的聲音緊張了起來。
「有車跟着我們。你坐穩了。」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把車開得飛快。
我害怕得叫不出聲。
突然,一輛黑車從對面衝出來,筆直撞向我們。
千鈞一髮之際,鄭君程猛打方向盤,用他那一面迎了上去。
相撞那一刻,我暈了過去。
昏睡中,我彷彿看到滿臉是血的鄭君程,對我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鄭君程死了,他上衣的口袋裏放着一條修好的項鍊。
-24-
這起車禍,是狗急跳牆的顧越誠聯合鄭傢俬生子做的,裏面還有鄭君程爸爸的默許,因爲他感到了鄭君程對他地位的威脅。
「他們沒想弄死他,只是想讓他傷一陣子。」
「都是因爲你,他纔會死。」
顧思菁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她綁架了我,把我關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裏反覆折磨。
上一世的我,才知道,她對鄭君程情根深種。
她恨鄭君程對我另眼相待。
我被她整整折磨了三天三夜,直到血流不止而死。
再次睜開眼,居然回到了宴會前。
我取下了脖子上的項鍊。
既然上天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
那這輩子,我不僅要拿到福利院,還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
包括我的大樹哥哥。
-25-
鄭君程又一次徹底消失在我的生活裏。
電視上正在播報一則最新消息。
政府決定改道,不在鄭家拍下的那塊地皮上通地鐵了。
那塊地成了廢地。
鄭君程和他父親的兩次錯誤投資,把鄭家推到了極其危險的處境。
不比當初的顧家好多少。
現在,顧家夫婦正在監獄服刑,顧思菁從王總那裏逃了出來,變得瘋瘋癲癲的,被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這一次該輪到鄭家了。
我找到有過和我一樣遭遇的孩子,收集了各種證據。
鄭家開在各地的福利院,把未成年人作爲工具,討好各種目標人物。
他們把鄭夫人當初的善行,變成了罪惡。
上一次酒會,涉及到有頭臉的人物太多,明面上也沒發生什麼重大事件,只能不了了之。
這一次,針對福利院的罪行,針對走下坡路的鄭家,應該有機會的。
這是一個法制的社會。
我堅信,所有的罪惡終將被繩之以法。
但是,我還需要一個人的配合。
回來的老院長告訴我,鄭夫人當初發現了鄭家做的事情,覺得是自己給他們創造了機會,一直很痛苦。
「因爲鄭夫人經常會來我們福利院看看,我又是她親自招聘進來的,他們纔不敢伸手到這裏。」
「但是,在其他地方,鄭家的福利院早就在作惡了。」
「鄭夫人死後,我守在這裏不肯退休,就是爲了等到鄭君程成年,把福利院交給他。」
「沒想到,他居然和鄭家人是一丘之貉。」
老院長傷心地捂住臉。
我想起來,小時候,每隔幾個月,會有一個溫柔又美麗的鄭媽媽,來給我們講故事、做遊戲。
原來她就是鄭夫人。
老院長交給我一包東西,說是鄭夫人留給她的。
「她說,如果有一天,有一個人想站出來揭露這一切,請把這些證據交給他。」
-26-
大雨滂沱的天氣,我站在警察局門口,撥出了一個電話。
對面的鄭君程聲音嘶啞,「我以爲,你報復完我,就不再理我了。」
「我的報復並沒有結束。你們鄭家人,還有那些院長和富人做的惡,必須受到法律的懲罰。」
我把老院長說的話,原原本本轉告給了他。
「鄭君程,你現在還以爲,你媽媽只是因爲你爸爸出軌跳樓嗎?你做的事情,和他有什麼區別?」
「你知道嗎?你媽媽原來設想的那個站出來的人,是你。」
電話的那頭緘默了許久,只有風雨裏急促的呼吸聲,和零碎幾聲被壓抑的抽泣。
我輕輕地掛掉了電話。
一個小時後,鄭君程出現了。
渾身溼透的他,眼神異常平靜。
「花花,你能陪我一起進去嗎?」
我抬眼看向他,點了點頭。
然後從背後拿出一枝花,「剛剛在警局的花壇裏偷摘的,送給你。」
他微笑着,伸手摸摸我的頭髮,「謝謝。」
我有些恍惚,好像很多年前的那個溫柔少年,又一次站在了我的面前。
番外
-1-
花花並不知道,她給我打電話前,我正站在別墅的天台,當初媽媽跳樓的地方。
鄭家破產了。
老爺子氣得中風了。
我的父親,鄭詢錚,即將一無所有。
接下來,會有很多人落井下石,他會活得很慘。
而我,已經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人生可以結束了。
花花也不知道,我從一開始就意識到那是個圈套。
每每問她那塊地的情況,她都躲閃着眼神,不敢看我。
我特別喜歡逗她。
等她報復完,就會離開,我的世界又會恢復到一片黑暗。
這是我自己選的路。
疼愛我的老爺子,對我母親的自殺竟然不屑一顧。只因他覺得鄭家家大業大,多幾個女人和私生子沒什麼大不了。
而鄭詢錚更是不知悔改,居然帶着他的情人,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我母親的葬禮上。
葬禮結束後,我直接搶過司機的方向盤撞向他們。
可惜,鄭詢錚和那個女人都傷得不重。
老爺子怕事情鬧大影響股價,把我送去了福利院休養,同時也勒令鄭詢錚不得追究。
在福利院的日子,是我內心最平靜的一段時間。
認識花花小朋友,更是讓我感受到久違的溫暖。
可我的仇還沒有報完。
半年後,我回到了鄭家。
見識到我的心狠手辣,鄭詢錚把那個女人和私生子藏了起來。
在老爺子面前,我和他維持着表面的平和。
十八歲,我成年了,憑着母親留下的股份,我進入鄭氏集團,成爲老爺子的助理。
每天要兼顧學習和工作,忙忙碌碌中,逐漸減少了和花花的通信。
二十歲那年,我獨具慧眼地挑中了一個大項目,盈利頗豐。
在董事會上,股東們都爭相誇讚,說老爺子後繼有人。
被冷落的鄭詢錚,面容猙獰。
不久以後,他不知從哪裏得到了一些隱祕的消息,做出了幾個正確的抉擇。
鄭詢錚又春風得意起來,企圖把我趕出公司。
老爺子不動聲色,只在一旁坐山觀虎鬥。
我很好奇這些消息和人脈,鄭詢錚是從何而來。
但是無從着手。
一天,我接到了福利院院長的電話,她說自己打算退休,希望我能接手。
我拒絕了,但是我答應她,會盡快找到一個新的院長。
這時,我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寫信給花花了。甚至, 她最近寫來的那些信,我都沒有打開過。
只是讓管家每個月按慣例送一些喫的用的給她。
好在她十歲的生日快到了, 作爲補償,我認真地準備了一份禮物給她。
不久以後, 有人給我推薦了陳院長, 他之前在外地, 也在鄭家資助的福利院工作, 最近纔回來。
我覺得他挺合適。
他上任後沒多久, 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
「少爺, 這裏的貨物什麼時候上架啊?我看裏面有不少高級貨。」
我沒聽懂, 他給我解釋了。
我這才知道,鄭詢錚的那些關係和消息是從哪裏來的。
那一刻,邪惡的心蠢蠢欲動, 畢竟最近和鄭詢錚的交鋒, 我都處於下風。
可是想到花花, 我拒絕了。
即便如此,下意識地, 我單方面切斷了和花花的往來。
再一次被鄭詢錚搶去一個大項目後, 陳院長告訴我,花花被領養了。
我終於閉上眼睛,狠下心, 點了頭。
自此以後, 那個善良的大樹哥哥已不復存在。
只有放棄底線、活在仇恨裏的鄭大少了。
-2-
我不知道花花經歷過什麼, 纔會知道那麼多別人都不知道的消息。
我不敢逼問她。
我怕問出更多她經歷過的苦難。
我也沒這個底氣。
在她面前,我的形象已經是那麼不堪了。
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那個放蕩不羈、好色暴力的壞胚子, 到底只是僞裝的保護色,還是真正的我。
我只能努力在她面前裝成以前的樣子。
只是希望,這世間,還能有一個人記得原來的我。
多可笑, 明明把她推入泥潭的人,也是我。
爲了和鄭詢錚鬥,爲了報仇, 我早就是徹頭徹尾的惡人了。
花花用我去設計顧家還有鄭家的時候,我居然還帶着一絲欣喜, 總算, 我也能爲她做點什麼了。
-3-
鄭家垮了,報仇大業終於完成了。
站在別墅天台的邊緣, 接到了花花的電話。
她說,媽媽的死,不單單是因爲鄭詢錚出軌,還因爲她覺得是她把那些孩子帶入了地獄。
她說,媽媽原來設想的那個願意站出來、揭露鄭家罪惡的人,是我。
那我這些年到底做了什麼?
爲了替媽媽報仇,變成了和逼死她的人一模一樣的人渣。
想到這裏,我的心臟絞痛起來,只能拼命喘息。
腳,又向外挪了幾步。
我該去死了。
可是花花說,她在警察局等我。
「鄭君程,我希望你能來自首,和我一起揭露那些人, 爲所有和我一樣的孩子,討回個公道。」
我猶豫了一下。
雨, 忽然間停了下來。
好似天地間, 有人在翹首以待我的回答。
我明白了。
轉身走下天台,往警察局走去。
此後餘生,將在贖罪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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