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橘子

丈夫第三次幫那個實習護士做表格時,我喫到了個酸橘子。
下一刻我平靜起身,關上了門,再也沒有回來過。
朋友問我,江亦好不容易放下初戀和我結婚,我怎麼突然這麼狠心?
我說因爲那個橘子太酸。
他們笑我:「這算什麼原因啊?」
我也笑,我不想和江亦糾纏時,那顆酸橘子就能成爲原因。

-1-
我進病房時,江亦一隻手託着電腦,一隻手握着鼠標。
他腿受傷,裹着石膏。
但是整個人依舊認真,彷彿在處理什麼大事。
「其實很簡單,你看這麼就好了……」
女生雙手託着鼠標墊,視線落在電腦屏幕上連連點頭。
應該是做好了。
女生略帶誇張地「哇」了一聲,扭頭幾乎和我丈夫鼻尖相對。
年輕的崇拜的眼神。
江亦似乎有一瞬間愣住,沒有動作。
最後是女生紅着臉往後退了半步,垂着頭說了聲:「謝謝。」
經過我時,她抬眼看向我無措地解釋:「我找江亦哥做個表格。」
我看清她那雙眼,心口一滯,立刻明白了江亦愣神兒的原委。
太像了。

-2-
江亦餘光瞥見我,揉了揉額角:
「工作不忙?」
他滿臉疲憊,眼下青紫,狀態明顯不佳。
我回神從盤子裏撿了個橘子,這纔回答他的話:「媽讓我來的。」
我們青梅竹馬,如今結婚三年,雙方家裏都不止一次催我們要個孩子,我不想要,他也不想要。
因此我們達成了協議,互相敷衍對方家長。
他沒了聲音,挪了下打着石膏的腿。
彎腰架起摺疊桌,開始了工作。
不到十分鐘,敲門聲驟然響起。
那女生探出半張臉。
她躊躇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江亦一眼。
江亦利落地開口:「說。」
她小跑進屋,抱着電腦湊到江亦旁邊:
「我還有一個問題。」
我手中動作不停,利落地剝了個橘子。
酸甜的氣味瀰漫整個病房。
我看着江亦把剛拿出來的電腦合上,接過她的電腦。
我想起很久之前,我纏着江亦給我講一個項目。
他當時怎麼說來着:「看不懂就更需要自己去學。」

-3-
我乾脆把橘子放在一邊,撐着下巴看她。
不僅側臉像,神態也像。
尤其是彎着眼睛看人的模樣。
「江亦哥,你好厲害啊!」
江亦臉上也帶了點微笑,許是因爲很久沒處理這種簡單的問題。
他的話多了些:「多學一點,別一不會就來找我。」
女生吐了下舌頭,隨後開口:「我小姑讓我來找你的嘛。」
雖有準備,但是聽到這裏,我的心口還是像被剜了一塊,呼呼漏風。
我撿起橘子,仔仔細細地剝去橘子外表的白絲,頭也不抬地問:
「許晴之?」
雖然是問句,但是我心裏早有答案。
果不其然,女孩驚訝的聲音響起:「你認識我小姑?」

-4-
我不認識,甚至連面都沒見過。
我知道這個名字的時候她已經轉學走了。
我和江亦青梅竹馬,大學一南一北,他走的那天,我傲嬌又蠻橫地和他告白:「江亦,我喜歡你,你不許看別的女生。」
他笑着說把我當作妹妹,大一剛入學就談了場戀愛。
但是這場戀愛來得快去得也快。
大二那個暑假,我剛想去見見那個女生,他們已經分手,女生出國留學了。
那時我毫不在意地和身邊人說:「她陪江亦不過兩年,我可是和他青梅竹馬,要陪他一輩子,十幾年和一輩子比,微不足道。」
那時,我笨拙地用時間丈量,以爲時間夠久,總會在他心裏留下痕跡。
但是我忘了,僅僅看時間有什麼用?主要看江亦。
江亦願意,那我就是陪他過一輩子的妻子。
江亦不願意,那我就是陪他度過幾十年無趣生活的飯搭子。
江亦低聲警告般喊我名字:「何挽晴。」
連名帶姓地叫我。
他醉酒時怎麼叫許晴之,他喊她之之老婆。

-5-
女生察覺氣氛不對,小聲說了聲「抱歉」出了門。
我把一整個橘子分開,強迫自己找點事似的,開始挑一瓣瓣橘子的橘絡。
江亦說完那句話,又拿起自己的電腦開始工作。
他不經意地說:「過去那麼多年了,別提了行嗎?」
是我提嗎?
是我想提嗎?
連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們短短兩年,許晴之這個名字,憑什麼會覆蓋我和江亦這麼多年?
第一次是我和江亦剛在一起第一年。
他手足無措地向我坦白:「許晴之回來了。」
他們分手的原因別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許晴之出軌。多麼噁心的一個原因。
但就是這麼一個噁心的原因將江亦困在了原地。
我當時安慰他:「想去見就去,總要說明白的。」
江亦敲我的腦袋說我傻,哪有人把自己男朋友往外趕?
他沒去,隔了一個月他向我求了婚。
我以爲他真的放下了,但是今年,我們結婚的第三年,他爲了許晴之傷了一條腿。
事實擺在眼前,我總不能接着欺騙自己吧?
這家醫院我們兩家常來,平時我有什麼大病小病都往這邊跑。
也是這次江亦住院,我才知道江亦和這個護士這麼熟絡,也是這次,我才知道她喊許晴之一聲「小姑」。
我把手裏的橘子遞給江亦。
他擺了擺手,我隨手放在旁邊的果盤裏。
我抬頭看他,他還是我記憶中的模樣。
好像下一秒就拎着我的書包喊我:「我們回家。」
我乾脆開口,帶着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不喜歡你幫她做表格。」
江亦一愣,結婚三年,我很少像以前蠻橫地提要求。
也許是和他在一起久了,更多的是考慮理由,凡事要講一個原因。
連我都忘了上次不講理地撒嬌是什麼時候。
江亦偏頭看了我一眼,許久傳出聲:「嗯。」

-6-
但就是這麼巧,在他答應後,敲門聲又響起。
這次女生直接推門進來:「江亦哥,幫我講一下唄,我又忘了。」
江亦不動聲色地看了我一眼,拒絕女生:「很簡單,你可以在網上找找。」
但是女生直接靠近,將他的電腦搬離,放了自己的上去。
我又想起來了,那時候剛結婚,休息日我突然想查個資料,手還沒碰到他的電腦,被他伸手攔住:「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電腦。」
女生撒嬌:「我小姑說你會幫我,就一下。」
江亦看着她無可奈何,又看了我一眼,見我默不作聲,最終接過了電腦。
第三次。
病房裏又響起男人沉穩的聲音,我突然覺得有些沒意思。
那兩年我沒有陪着江亦,因此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多愛許晴之。
現在想來,應該是很愛,愛到愛屋及烏,能耐心地給她侄女講簡單的表格。
年少時我還想着和許晴之比一比,看江亦對誰更好。
現在看來,不用比。
就許晴之的侄女,就足夠我一敗塗地。
聲音還在繼續,我瞥見乾乾淨淨的橘子,好歹是自己剝的吧,江亦不喫,起碼有個人要嚐嚐。
但是看來我運氣不好,連橘子都是酸的。
我有些委屈,橘子爲什麼是酸的呢?憑什麼橘子是酸的?
隨即,我覺得糾纏這種問題有點無聊。
連帶着對我將近十年的堅持也覺得無聊。
我站起身,江亦從電腦屏幕後抬起頭,問我:「去哪兒?」
口腔裏的酸味還在,我看着他,他有些許緊張。
江亦以爲我會因爲他不守諾言生氣。
但是我回答:「橘子太酸了。」
他鬆了一口氣,像是逃過一劫。
「樓下有甜的,買完了趕緊回來,要喫飯了。」
他說完又垂下頭看向電腦,溫柔地講着那些百度輕易能搜到的問題。
我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7-
站在醫院樓下,我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有一瞬間愣神。
我該去哪兒呢?不知道去哪兒的時候就回家。
父母退休,全國各地到處玩,家裏空無一人,但是我還想回家。
我買了最快的一張票,從醫院直接去高鐵站,什麼都沒帶,什麼都不管,不顧一切地離開這裏。
出發前,江亦突然打來電話。
我接了。
他語氣如常:「你什麼時候回來?家裏可能要住個客人。」
我聽見電話那邊,女生充滿活力的聲音:「江亦哥,我小姑住你家裏沒事吧?我看嫂子……」
我還沒聽到後面的對話,他慌忙掛斷了電話。
他發了消息過來:【等你回來我和你解釋。】
在醫院喫到的那顆酸橘子的味道一瞬間又盈滿口腔。
我沒有回答他的話,算得上有些突然地給他發了消息:
【我們離婚吧。】
他以爲我在開玩笑,回得很快:
【我有點急事,你先別鬧,離婚是能輕易說出口的?】
【我說了等你回來我和你說原因。】
但是能有什麼原因呢?
讓一個女生住進家裏,除了曖昧和出軌,我想不出第三個原因。
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下一秒我直接把他拉黑。
坐上車後,這座城市在身後漸漸消失,我後知後覺地想起上次這麼奮不顧身,也是因爲江亦。
那時他剛創業,正是最艱難的時候,租了一層樓當辦公室。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
我帶着自己攢的八萬塊義無反顧地來找他。
我現在還記得那年的我蹲在那棟破舊的樓前,給他發消息:【江亦,我來找你了。】
他鬍子拉碴地從樓上下來,我把銀行卡放在他手上的瞬間,他的眼淚大顆滴落,比什麼都讓人心動。
只是當時的滿腔熱血如今逐漸冷卻。
來是因爲他,離開也是,也算是一個完整的圓。

-8-
到家後,我剛躺在牀上就刷到許晴之的朋友圈。
【勝訴,終於離婚了,並且有地方住!迎來新生。】
女人笑得明媚,她配了張自己和律師的照片,最旁邊是坐在輪椅上的江亦。
這就是江亦口中的急事。
許晴之遇人不淑,丈夫家暴,從去年一直諮詢離婚。
江亦那段時間悶着不說話,有關離婚的律師找了一個又一個。
最後我是從他朋友嘴裏得知這件事的。
他朋友給我推了許晴之的聯繫方式。
當時我勸過江亦,江亦和我說:「她一個女孩,不能眼睜睜看着她被打吧?」
因此我推了最有名的律師給她。
她回我【謝謝】,並沒有加上那個律師。
我以爲她有更好的選擇,如今看見照片裏律師那張臉,我明白了一切。
他是江亦的大學老師,江亦不止一次和我說過他有多麼厲害。
這麼一對比,我找來的人確實不夠看。
也是,從一開始她就不需要我幫她,我的丈夫自會想方設法地爲她掃除障礙。
我給她點了個贊。
下一秒,她給我發消息:【接下來要一起住,就麻煩嫂子了。】
我把這句話以及朋友圈截圖保存,隨後關機睡覺。
我是要離婚,但是錯總不能壓在我頭上。

-9-
許晴之動作很快,次日就住進了我們的房子。
她把我養在陽臺的多肉換成茉莉,把我放在客廳的手工花瓶換成透明玻璃花瓶,最噁心的是,她翻出了我的舊衣服,全部扔了出去。
她件件事都要發出來。
江亦無聲地默許。
鬧到這種程度,江亦的朋友打電話來提醒我:「給江亦低個頭,說清楚不就好了?許晴之也不會亂動你的東西。」
我爲什麼低頭,我有什麼錯?
小時候,我不小心打翻媽媽做了兩個小時的魚湯,我能仗着媽媽愛我說:「碗燙到我手了,是它壞。」
現在別的女人住進我家,我還要低頭道歉。
我做錯的事情我都沒開口道歉,如今我沒錯,憑什麼要我道歉?
Ţû₅這是什麼道理?
我回答那個朋友:「扔吧,許晴之想扔什麼扔什麼,反正以後我都不回去。」
「你說你到底爲什麼呢?江亦好不容易放棄初戀和你結婚,你圖什麼呢?」
我開玩笑:「那天喫了一個酸橘子。」
「這是什麼原因?」
江亦應該是和他在一起,應該是我這句玩笑話刺激到他。
他急躁的聲音突然順着聽筒傳來:
「行,你鬧吧!家裏鎖我也換了,你要是回來,就找晴之拿鑰匙。」
以前這種情況我會給江亦個臺階,但是現在我沉默無聲。
江亦察覺到氣氛不對,突然軟了聲音:「挽晴,給我道個歉,我就原諒你。」
「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醫院……」
但是他爲什麼覺得錯的人是我?
我掛斷,接着將他們一起拉黑。
一羣神經病。

-10-
許晴之依舊連續不斷地記錄她的生活。
這次她穿着浴巾,躺在牀上。
眼神迷離,攥着一把鑰匙放在臉頰邊。
配文:【也是有家了。】
我默默看着,把她發的東西都截圖備份。
我計算着快遞到的時間,把江亦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
我率先打過去,他接通。
我聽見女人的聲音順着話筒傳了過來:「江亦,別這麼兇。」
「你講不明白的話,我來說。」
江亦壓着聲音喊我的名字:
「何挽晴。」
江亦發現我把他拉入黑名單時,慌亂過。
但是想起以前,我鬧脾氣時沒少拉黑他。
隨後完全放下了心。
但是昨天那通電話我說不會回來了,語氣平穩,和很久以前鬧脾氣完全不一樣。
他心慌過,但是今天我又打來了電話。
江亦以爲我會像以前一樣,發火鬧脾氣,之後乖乖回家。
但是下一秒,我的聲音順着電話傳來:
「快遞今天就能送到,簽了吧。」
「什麼?」
「離婚協議。」
他那邊突然沒了聲響,許久他又問了一遍:「什麼?」
我笑出了聲:「協議沒問題的話,就簽字吧。」
江亦不知道在想什麼,也許是意識到我並不是開玩笑,他的語氣罕見地帶上了緊張:「何挽晴,我不離婚。」
但是何必呢?他喜歡的人就在身邊。
能接受她出軌又回頭,應該是很愛。
爲什麼不肯放過我呢?
「你再考慮考慮,訴訟離婚,你我都麻煩。」

-11-
第二天我推開門時,江亦就站在門口。
他腿沒完全好,身上裹着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臉色蒼白。
我絲毫不意外他能找到我,畢竟我們一個小區,隨便問一個鄰里就能知道我已經回來。
他捏了下鼻根,看着我緩慢開口:「晴之已經出去住了。」
他表現得彷彿受了多大的苦,委屈地給我臺階下。
但是明明一開始就能讓她出去住,爲什麼非要等我生氣甚至心灰意冷纔開始把讓我滿意的答案填上?
只要有關許晴之,我永遠是被拋棄的那個,和許晴之扯上關係的任何一件事都比我重要。
那顆酸橘子,酸得我掉眼淚。
以至於我現在想起,還能記起那種感覺。
我再也不想喫到那顆酸橘子。
我看着江亦說:「我喜歡你這麼多年了,你放過我吧。」
他也許是第一次聽到我這種語氣,愣了一下。
下一秒他俯身將我輕輕抱在懷裏,緩和了語氣輕聲開口:「挽晴,我們好好的,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寶寶嘛……」
他提起了陳年舊事,但是他頸側的吻痕,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噁心,但是我沒有任何實質的證據。
僅僅憑藉一枚吻痕,我什麼都做不了。
他不肯籤那份離婚協議書,律師委婉地告訴我,沒有實質性證據,訴訟離婚會遙遙無期。
實質性證據,錄音、照片、男方後悔之下寫的道歉書都可以。
但是當初結婚時一張結婚證就完了,到離婚時怎麼會這麼難?
只要他不同意,離婚這件事就能一拖再拖。
婚姻對他們來說是一份終身受益的契約。
但是對女性來說,卻是一旦踏足便很難逃離的劫難。
我看着那枚吻痕問他:「舒服嗎?」
他疑惑地垂頭看向我:「什麼?」
「和許晴之睡在一起,舒服嗎?」
他有一瞬間的慌亂,隨後開口:「你從哪裏聽到的謠言?」
只是那道吻痕,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真的會出軌。
我只是突然想起許晴之攥着那把鑰匙、穿着浴袍的樣子,隨口猜測一下。
但是他的反應不正常。
正常人被污衊出軌,會勃然大怒,但是他第一反應是問我在哪裏聽到的。
我沒說話,就平靜地看着他。
他鼻尖滲出一滴汗:「許晴之和你說的?」
上一秒,他親暱地喊晴之。
這一秒發現自己可能被戳穿,立刻連名帶姓地喊,刻意疏遠距離。
我依舊保持沉默,他開口:「她說的話不能相信。」
「她那個人就是滿嘴謊言。」
他把自己扯得乾乾淨淨。
在他又想開口解釋時,我流了兩滴眼淚,紅着眼眶問他:「你把所有人都當傻子嗎Ťûₙ?」
「我們青梅竹馬,你哪句話是說謊我不知道?」
他見我哭,罕見地有些慌亂。
我伸手推他,聲音提高:「你現在還不肯說實話嗎?」
他後退一步,慌張地抬手,想爲我擦掉眼淚,最終無措地開口:「那是個țű⁹意外,我真的喝多了。」
「我不知道第二天,她怎麼躺在我身邊。」
要的就是他的解釋,我家玄關處有監控,聲音錄得一清二楚。
原本只是爲了詐他而流的眼淚,在他承認後反而有些止不住。
他還想來牽我。
我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看着他開口:「一邊和初戀曖昧,一邊穩着我這個妻子,你是不是很享受?」
他此時不再反駁,站在原地。
見我哭得停不下來,他囁嚅出聲:「挽晴,我沒想到事情會到了這個地步。」
「她淨Ŧū́₋身出戶,身無分文……」
當初爲了給許晴之找離婚律師,我費盡心思找和她有關的一切。
她離婚不是因爲家暴,而是因爲出軌。
和當初與江亦在一起時出軌的原因一模一樣。
嫌棄他們沒錢。
她離開江亦後確實是如願和那個富二代在一起了,但是結婚後她又接觸到不屬於自己的圈子,明白她眼中的富二代也不過是個底層。
故技重施,結果人財兩空。
這麼卑劣的人,江亦就是喜歡。
我反手又把巴掌甩在他臉上:
「賤男渣女,你們也不怕髒了我的眼。」
「滾,離我遠點!」

-12-
我原本不想讓別人看熱鬧,想着悄無聲息地離婚,但是如今我終於忍不住。
我把所有的截圖,全部發在一家親的大羣裏。
不僅如此,我在所有社交平臺全部貼了圖。
這種事,該覺得丟臉的是他們,我沒必要反思。
手機叮鈴鈴地響,越來越多的人找我八卦。
我一句話:「你應該去問問江亦和許晴之怎麼想的。」
閨蜜從網上了解到這件事,專門請了假跑回來找我。
她最開始罵我:「怎麼不提前和我說?」
喝到一半,她湊到我身旁開始罵江亦:「江亦可真不是人,要不是看你們青梅竹馬,我也不會一起撮合你們。」
「早知道,還不如撮合你和沈清嘉。」
幾年沒聽到這個名字,我花了幾秒將他從腦海裏拽出來。
沈清嘉,我大學同學。
閨蜜和他一個專業,因此這些事她清清楚楚。
「起碼沈清嘉潔身自好,我們這一圈,就你加了他的聯繫方式。」
「連我都沒有。」
「當初他追你,我爲什麼會站在江亦那邊?我眼瞎啊!」
……
因爲當初我喜歡江亦,她從我口中瞭解江亦,自然地會站在我這邊。
閨蜜依舊吐槽不斷。
我衝她笑笑:「提這些陳年往事有什麼意思?總要向前看的。」
她喝醉了,迷迷糊糊地問我:「你怎麼確定江亦出軌的?我聽你錄音,你那會兒突然說出來,我都嚇了一跳。」
我把她的酒杯拿走,毫不隱瞞:「猜的。」
最後她喝得亂七八糟,把江亦罵了一遍又一遍,喊着沈清嘉的名字說後悔。
我送她回去,回家時已經接近傍晚。
我遠遠地看到有人站在我小區樓下。
晚霞映照着男人高挑的背影,他敏銳地察覺到我的視線。
下一秒,我撞進一雙漆黑的眸子裏。
沈清嘉。
他快步向我走來,率先解釋:「來這邊出差,知道你回來,一起喫個晚飯?」
他一身西裝,像是剛結束了什麼會議。
雖然他當初很照顧我,但是此時我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我喫過了。」
他也不尷尬,站在原地,許久開了口:「挽晴,我們沒必要這麼尷尬。」
「你可以把我當朋友。」
我依舊後退,和他解釋:「我不缺朋友。」
這就是我和江亦的區別,他可以和前女友坦然地做朋友,我連和曾經追求過我的人都做不了朋友。
本來就沒想着在一起,爲什麼要給對方希望呢?
他反而笑了起來:「當初你拒絕我就是這麼果斷,我連表白的話都沒說完。」
「現在我學聰明瞭,先說藉口,你還是拒絕。」
我沒說話,他自嘲地笑了聲,衝我頷首:「上去吧,我在下面站會兒。」
他見我看他,又笑着看我:「站會兒也不允許嗎?」

-13-
他說完,我轉身想走,不小心扭了腳。
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蹲在地上查看我的腳腕。
食指溫熱,他很快下了結論:「沒傷到骨頭,但是這兩天儘量不要劇烈運動。」
這個時間段,我扭了腳。
怎麼說怎麼巧合。
我只能硬着頭皮解釋:「今天和宋宋聚了聚,所以穿了高跟鞋,平時不經常……」
男人扶我起身,笑着打斷我:「不用擔心我自作多情。」
他語氣含着幾分ţṻₓ自嘲,我徹底閉上了嘴。
次日我出來拿外賣時在門口碰見他,他笑着解釋:「這邊空氣好,買了套房。」
可真有錢。
我扔垃圾時,我們又在電梯裏相遇,他拎着兩袋新鮮食材。
見我的視線落在袋子上,他開口解釋:「附近菜市場的飯菜乾淨,順便把菜買了。」
他看見我艱難地單腳跳,提醒道:「痛得厲害的話還是要去醫院。」
他就住我家隔壁,陽臺稍微沒關好,油煙味混合着飯菜味就一起飄進我家裏。
連着喫了幾頓外賣,又一次門口偶遇時,他把一袋子包好的餛飩遞給我:
「這家店的手工餛飩不錯。」
從來沒進過廚房的我,根本不知道家附近還有賣這個的。
我沒出息地伸手接了。
回家照着標籤把錢轉給了他,我一長串的勸說打在聊天框裏,但是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地把錢收了。
見他收錢,我更沒有任何愧疚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我喜歡喫某個品種的葡萄,讓他帶,次次都沒有踩雷。
不過兩天,不只葡萄,一日三餐我都蹭他的飯。
我不經常看手機,只要做好飯他就來敲我的門。
我出買菜錢,他出力,也算合作愉快。

-14-
「砰砰——」
沈清嘉把買的葡萄遞給我,剛回去做飯,敲門聲突然響起。
我單腳跳到門口,毫不猶豫地開了門:「忘了什麼東西嗎?」
女人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出現在門口。
她向我揮手:「我是許晴之。」
臉終於和聲音對上,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但是看見她我只覺得噁心。
我靠在門框想關門,她着急開了口:「可能有點誤會,我想解釋一下。」
她用力推門,聲音驟然大了起來,但是語調依舊甜膩:
「你能幫我發段視頻,說是江亦強迫我嗎?」
我一時震驚,下意識鬆了手。
她撐住門站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笑,臉側抿出個酒窩。
真的是很漂亮的一張臉。
但是她說出來的話卻極其不要臉:
「你的帖子熱度太大,總有人罵我,我纔來找你。」
我不知道她怎麼好意思開的這個口。
她見我默不作聲,看着我解釋:「那時我確實沒錢,需要找個地方住。」
「江亦對我有感覺,一邊罵我,一邊控制不住接近我。」
「肯定能利用的就利用啊。」
「現在我談戀愛了,這件事我男朋友有點在意,我想澄清一下。」
她比我矮,此時抿着脣微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是我朋友,和我商量着下午要去哪裏玩。
「我幫不了你,這種事一個巴掌……」
「十萬。」
「帖子已經發出去了,我不可能打自己的臉。」
「二十萬。」
「現在熱度很大,我真幫不了。」
她看着我笑眯了眼:「兩百萬。」
「成交。」
她利落地轉了賬。
見我疑惑,她和我解釋:「我本來就不想和那個富二代過了,離了才方便我找下一個嘛。」
「冤大頭多着呢。」
她一邊說一邊把視頻發給我。
我看了眼視頻,她臉色憔悴,坐在牀上,哭得梨花帶雨,抽噎着開口,話說得真真假假:「我無家可歸,江亦讓我來住兩天,我還以爲遇到了好人,還給嫂子發消息,說麻煩她了。」
「我沒想到他會幹出這種事,他喝了酒,說喜歡我。」
……
她的視頻還配上了和我的聊天框,好像真的是被欺負了似的。
看見我把視頻上傳,她才鬆了口氣,又笑眯了眼:「別驚訝,我知道我噁心不要臉。」
她好像是很久沒和人正經說過話,又突兀地開口:「但是就我這種賤女人,往往才活得無拘無束。」
「多諷刺啊!」
我看她一直沉迷在自己的世界,小心翼翼地提醒:「要不找個時間去醫院看看吧。」
她聽見我的話沒有生氣,反而捂着肚子笑出了聲:
「反正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唄。」
她笑夠了,拿出手機看熱度。
看見評論都朝着她滿意的方向,衝我靦腆地道謝:「謝謝了。」
我同意不只爲了錢,還爲了自己。
訴訟離婚,我拿到的證據越多越有利。
至於她,她遲早會翻車。

-15-
她走後,我纔看到沈清嘉發來的消息。
【說完了嗎?我一直在門口不敢進去。】
【瑟瑟發抖.JPG】
最近的一條是一分鐘前:【我來送飯了。】
我剛開門讓沈清嘉進來,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有些事情就是這麼喜劇。
江亦突然進門。
他應該是一路跑着過來,氣還沒喘勻。
看見坐在一旁的沈清嘉,指着他說:「他是誰?」
我沒回答。
沈清嘉在一旁冷淡出聲:「朋友。」
江亦聽完後,狠狠摔了手旁邊的擺件。
他沒見過沈清嘉,餘光看見桌子上的淺灰色飯盒,一句一句地問我:「什麼朋友專門來給你送飯?什麼朋友需要你們兩個單獨相處?」
「下一步呢,下一步是不是躺在一張牀上?」
沈清嘉終於沒忍住,一拳頭揮在他臉上。
江亦被按在地板上時,我開口:「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像你這麼噁心。」
「你出軌,不能認爲所有人都出軌。」
江亦臉上青青紫紫,突然偏了話題,提起了來找我的正事:
「那個視頻是什麼意思?」
「許晴之就是小三。」
之前說讓我別誤會,許晴之就是沒地方住。
現在觸及他的名聲、他的利益,他立刻承認許晴之是小三。
他被沈清嘉鉗制住雙手,突然吼出了聲:「爲什麼你不去攻擊她,反而和她一起罵我?」
我爲什麼不能和許晴之一起罵他?
是江亦自己主動把人家領回家,也是江亦知道許晴之要離婚,上趕着給她找律師,還是江亦自己和許晴之自願滾在一起。
出軌這件事,男方女方一樣有錯。
女方賤,男方一樣賤。
江亦憑什麼覺得我只會去怪許晴之Ţū₄?
江亦最後被沈清嘉扔了出去,在我家門口坐到半夜。
直到看到他急匆匆地離開,沈清嘉才起身要走。
他臉上也落了傷,我看着他揉手腕的動作,還沒開口,他搶先說:「別有負擔,我就是喜歡打人,這你也要管啊?」
不等我開口,他說得很快:「我明天就走了,不打擾你了,不用送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到他的消息:【不讓你送我你還真不送啊?虧我在隔壁噼裏啪啦地弄出聲響。】
我刪刪減減,最後只打出:【一路順風。】

-16-
下午,還是閨蜜告訴我時,我才知道——
江亦破產了。
他的公司這兩年纔剛剛步入正軌,完全抵擋不住網友的攻擊。
網友一句:【不要買他們家的東西。】
他公司勉強撐過兩週,終於抵擋不住。
昨晚江亦就是着急去處理公司的事。
視頻傳播範圍太大,江亦媽媽給我打了電話。
我剛接通,她就劈頭蓋臉說了一連串:
「江亦確實不對,你應該生氣。」
「都是他沒分寸,心軟留朋友在家裏住兩天,你也確實應該提離婚。」
「江亦腿受傷,你把他一個人留在醫院,他確實不該見朋友。」
……
江亦家裏是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平時我去她家裏,江亦媽媽不是在做飯就是在洗衣服。
我心疼她,不知道爲她說過多少次話。
之前牽着我的手一口一個「乖乖」的女人,此時明面上把江亦出軌歸結於江亦沒分寸,並且暗戳戳地內涵我。
我乾脆開了口:「江叔叔留別的阿姨在家過夜,也是江叔叔沒分寸嗎?」
針不紮在自己身上不會嫌疼。
果然對面突然停頓了下來,隨後半信半疑地問我:「你怎麼知道?」
「有一次我回去給您送東西,我看見的啊。」
她突然不提江亦,隨便說了兩句,隨後掛斷了電話。
不過半小時我媽打來電話,她問我:「你怎麼知道江亦他爸的事?」
她們一起旅遊,有什麼事比我知道得快。
她說江亦她媽回去一問,江亦他爸什麼都交代了。
現在鬧得難看。
「我隨口猜的。」
和上次猜江亦和許晴之一樣,就是感覺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運氣很好,我又猜對了。
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覺得可笑。
她忍不住笑,笑夠了才語氣鄭重:「你要自己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我想起最開始我和江亦在一起時,她是不同意的。
儘管我們青梅竹馬,那時她說話絲毫不留情面:
「你們不合適。」
合適?怎麼纔算合適?
年少的我奮不顧身,以爲所有人都是阻擋我找到真愛的惡毒反派。
結婚那天我問過她,她沒回答我的話,反而提起了敬酒。
她說我敬酒的時候,杯子裏是實打實的酒,最後是她偷偷給我換成了可樂。
她說:「江亦學歷樣貌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心沒有放在你身上。」
到現在,自己經歷了,摔了跟頭,纔開始相信她的話。
媽媽接着說:「想離就離,媽養得起。」

-17-
那段視頻發酵得很快,不多時有人突然來找我。
問我認不認識許晴之,我還沒開口,那邊開了價:「多少錢,你開口。」
「十萬?」
負責溝通的人輕嗤一聲。
好像在說談條件也畏畏縮縮的,不能開個大的。
她聲音好聽,輕描淡寫地把我說的數字翻了十倍。
「她最後在我前夫家住的,地址是:X 市 XX 區,別的我不知道了。」
「謝謝配合。」
掛斷前我還是好奇,問她:「你找許晴之有什麼事嗎?」
她很客氣地回答我:「不是我找,我就是個助理,拿錢辦事而已。」
我掛了電話還恍恍惚惚,覺得不真實。
江亦父母是次日來找我的,江亦媽媽站在江亦爸爸身後,她應該是選擇了原諒。
看見我抬眼擠出個笑。
江亦爸爸開口勸我:「江亦他一時糊塗而已,以後你可是要和他過一輩子的。」
「你就原諒他一次吧!」
畢竟也是看着我長大的,我耐心解釋:「我不是原諒一次,而是以後只要想起來這件事,就要原諒他千次百次。」
他想着糊弄過去:「日子不就是這麼過的嗎?」
江亦媽媽在他身後張口,又閉上了嘴。
往常風風火火的女人好像一下子被吸乾了水分,變成一棵徹底蔫巴的草。
我後退一步,冷了聲音:「我不原諒。」
「你這孩子。」
我和他禮貌客氣,是因爲他平時和我父母也Ŧūₚ有往來,但是他得寸進尺,反而仗着自己是長輩來說教我。
「叔叔阿姨,你們有什麼事和我父母聯繫吧,我和江亦的事我們兩個自己解決。」
江亦爸爸臉色不對,我又說:「還有您,叔叔,多大年紀了還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小區裏不知道多少人看見了。」
「你不要亂說,你……」
「走吧。」江亦媽媽突然打斷他,「你還嫌不夠丟人?」
「有什麼丟人的?我一不偷二不搶,我就要說個明白,有什麼丟人的?」
「你覺得丟人你走。」
江亦媽媽又扯了他一把,他轉身一巴掌扇在了女人臉上。
她捂着臉看我,平時都是我護住她,此時我沒有任何動作。
她突然哭出了聲:「行,你在家裏打我就算了,你在外面打我,我們過了大半輩子,你不嫌丟人,我嫌。」
「我告訴你,現在不僅小何離,我也要離。」
她說完狠狠抹了把眼淚,揪着他的頭髮把那一巴掌還了回去。
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江亦趕過來時,江亦爸爸正被大家按在地上。
他把男人扶了起來,江亦媽媽突然衝過來,指着江亦罵:
「還有你,你是我兒子,你爸打我的時候你幫過我一次?」
「沒有,只有小何幫我。」
「你和你爸一個樣,自私。」
……
江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問我:「你非要毀了我全家才安心嗎?」

-18-
有人拍了視頻上傳,因爲是上次出軌事件的主人公,不少人來看熱鬧。
【原來和他爸一個樣,心疼前妻姐,心疼媽媽。】
【別心疼媽媽了,但凡她有前妻姐一半清醒,也不會拖到今天,她超愛。】
【但是他們那個年代的思想和我們又不一樣。】
【插一句,渣男強迫那個小三,是不是要坐牢了?】
【坐什麼牢?兩個人一樣賤,誰家好人離婚了立刻住前任家裏?】
【萬一就是普通朋友呢?】
……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討論這件事,有支持江亦媽媽的,有反對江亦媽媽的,也有支持許晴之的。
接連吵了幾天。
直到許晴之被扒了出來,一條匿名的帖子說她專門找有錢人釣魚。
從高中就開始無縫銜接,基本上是和一個人談了就開始找下一個人。
接着有人突兀地發了圖片。
許晴之躺在醫院,有人問:【是她嗎?年紀輕輕的,好像出了車禍。】
【聽說是原配找上門,她慌不擇路,突然被撞了。】
世事無常,我有點唏噓。
隨後我想起那個助理客氣地回答:「拿錢辦事而已。」
我沒有嘲諷許晴之,對許晴之住院這件事不發表任何言論。
隔了不到兩天,有人又發了一張照片。
圖片裏,江亦捧着一束鮮花,白襯衫皺皺巴巴地去看許晴之。
發圖的人還專門問了一句:【真愛鎖死,就是不知道和那位原配的婚離了嗎?】
江亦拖拖拉拉,什麼都不提供。
即使是他出軌這種情況,一審依舊沒能離婚。
二審只能等一審判決書生效後半年起訴。
拖來拖去,入了秋,眨眼又進入冬天。
就快熬出頭時,一個很久不聯繫的朋友突然打來電話:
「挽晴,江亦現在在陽臺上,你聽他說兩句吧。」
「我們攔不住。」
像是害怕我拒絕,我還沒說話,電話已經被遞給了江亦。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挽晴,你還記得高中時你和我表白嗎?」
「說實話,我以爲你在開玩笑,但是你大學一畢業,什麼也沒帶就來找我。」
「ṭų⁺所有人都不相信我, 只有你相信我。」
「那年冬天,我們擠在出租屋裏喫一份外賣,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但是如今的我覺得那時候的我有病。
在家備受寵愛,和他去擠出租屋。
如果能穿越回去,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我打斷他的敘舊:「有什麼事嗎?這些陳年舊事就不要再提了, 你提一遍我噁心一遍。」
他好像喝得神志不清, 一遍又一遍喊我名字。
我看着窗外的燈火。
最後他說:「當初被綠,我懷恨在心, 我想做出點成績給許晴之看看, 我想讓她後悔。」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個程度, 挽晴。」
「是我的錯, 我認了。」
他說完, 嘆了口氣:
「你撤訴吧, 我同意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了。」
長久的沉默後, 我開口:「我不相信你,江亦。」
爲什麼在我要熬出頭時,他來告訴我他同意簽了?
萬一我撤訴,他又突然反悔了呢?
我好不容易看到希望。
不想有一點可能離不了婚。
「我不相信你,江亦, 我不撤訴。」
他在電話那邊哽咽出聲:「我們一定要走到這個地步?」
我提醒他:「是你,江亦,是你一開始不同意好聚好散, 是你讓我們的關係走到這個程度。」
「我們只能法庭見。」
白紙黑字的律法可比一個男人的話可靠多了。
我不相信他。
離婚後, 我很少有江亦的消息。
有關這場鬧劇也逐漸被時光掩埋。
還是閨蜜興沖沖地和我說江亦,我才把他從記憶裏拽出來。
「你不知道,他簡直老了不止二十歲,他爸找他要錢,要不是他爸喊他, 我都沒認出來。」
「不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我就遠遠看了一眼。」
「真是活該啊!」
我和閨蜜來這裏出差,閨蜜興沖沖地要拉着我要出去轉轉。
也許是不能在背後蛐蛐人,我們剛說完準備離開, 在門口迎面撞上了那人。
我有一瞬間愣神。
還是他開口喊我:「挽晴。」
我才認出是他。
他幾乎淨身出戶,這幾年過得不好。
閨蜜一把將他拉開:「離我們遠點。」
我看閨蜜護着我的模樣,笑出了聲:
「走吧。」
「我一開始都沒認出來他是誰。」
沒必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費心力。
番外
四年後, 沈清嘉憑藉着燒的一手好菜,成功被我帶回家。
這次媽媽沒有像當初那樣反對,反而仔細和他說了一些我的小習慣。
說到開心時, 她把厚厚的相冊翻出來。
指着一張又一張照片說我的變化。
不知道是哪年的畢業照, 沈清嘉突然開口:「這個是我。」
我湊了過去, 是高中畢業照,我整顆心都放在江亦身上的時候。
我摸摸他的頭髮, 和他說:「你別說你那會兒就喜歡啊!」
他拽着我的手, 笑着開口:「喜歡你也不允許嗎?」
「我又不覺得苦。」
直到結婚後,我還是不明白媽媽爲什麼絲毫不反對我和沈清嘉。
我纏着媽媽要一個答案。
他坐在旁邊驕傲地誇讚自己:「誰知道呢?媽媽就是喜歡我。」
他邊看我鬧邊順手給我投餵。
我咬開後才意識到是個橘子,下意識想吐。
但是是甜的。
我看向他,他開口:「你喜歡的葡萄沒了, 先和橘子做朋友吧。」
「那你買得還挺好,我隨便喫一個都是甜的。」
他敲我腦袋:「看看桌子上的橘子皮,不甜的都在我肚子裏。」
「小沒良心的。」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