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問我,在妻子眼皮子底下出軌有多刺激。
我想了想。
也談不上刺激。
只是不用像他們一樣提心吊膽,也不用在妻子面前裝愧疚心虛。
朋友又問我。
「那嫂子找別的男人,你不會介意嗎?」
我當然會介意。
但我堅信我的妻子不可能出軌。
-1-
之所以朋友這麼問。
是因爲我和路桐早已達成共識,開放我們的婚姻關係。
當然呢,路桐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
是我主動提的。
我和路桐是少年夫妻。
剛畢業就結了婚。
到現在,正好十年。
說實話,我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路桐的事。
哪怕應酬時,前赴後繼的女人主動撲上來,我也始終堅守着我們的婚姻。
直到那天面試。
小姑娘推門進來,軟糯糯地和我打招呼。
我沉寂多年的心,突然動了一下。
後來的面試流程,自然一路綠燈。
我把她調到了我身邊,做我的專職祕書。
剛開始,我是打算瞞着路桐的。
朋友也勸我,「只是開個小差,又沒關係。」
可我沒想到。
中午帶小姑娘去網紅餐廳打卡時,會遇到路桐。
她和好友錯愕地看着我,目光從我的臉上挪到小姑娘挽着我胳膊的手上。
其實那天。
我沒有忐忑、害怕,反倒有些如釋重負的輕鬆。
「公司新招的祕書。」
我主動解釋。
也在思考,如果路桐和小姑娘撕扯在一起,我應該幫誰。
當然了。
路桐沒有這麼做。
小姑娘像是知道了什麼,臉色煞白地躲到我的身後。
路桐抿脣,聲音有些顫抖。
卻給足了我面子。
「晚上回去再說。」
-2-
晚上下班。
我把小姑娘送到公寓纔回家。
和往常一樣,路桐已經在廚房做飯。
桌子上擺了幾道菜,我不愛喫,但也能喫的菜。
我沒忍住「嘖」了一聲。
還是生氣了。
喫飯時,路桐對白天的事情閉口不提。
我輕咳了一聲。
把放在椅子上的花束和禮物拿到她面前,主動打破餐廳的安靜。
「老婆,送給你。」
「包是我上個月就找銷售定好的,還有項鍊也……」
這是我們結婚十年來,我第一次心虛地想要掩飾自己的錯誤。
話說得有些磕磕絆絆。
我看不出來路桐是信了還是沒信。
直到她把碗筷放下,出聲打斷我:「是真喜歡嗎?」
她突然這麼一問,讓我有些懵。
「白天的那個小姑娘。」
「梁晚。」
路桐越盯着我,我越覺得頭疼。
晚上回來坐在車上打的草稿全都亂了套。
想了想,乾脆攤開說。
「或者,我們商量個事情。」
「我們試試開放式婚姻,行嗎?」
「如果你遇到心動的人,也可以像我……」
「好。」
-3-
我準備了很多個說服路桐的理由。
比如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過性生活,這讓我一度以爲自己不行。
比如家裏養了一隻金漸層,但也不會阻止她覺得別人家的貓可愛。
卻沒想到路桐同意得這麼簡單。
-4-
那天之後。
生活變得有意思多了。
我不需要再每天按時回家,甚至夜不歸宿也沒人管。
路桐只是提醒我,「玩兒歸玩兒,注意安全。」
作爲妻子,她冷靜得不像話。
我沒忍住問她,「你不會生氣嗎,或者喫醋?」
話問出口,又覺得自己多餘。
她不生氣不喫醋,我才更省心。
她又不會和我離婚。
「對了,這個月生活費我轉給你了。」
我用錢堵住了她想要說的話。
路桐是瑜伽老師。
賺得不多,但她喜歡。
結婚以後,我沒有剝奪她繼續上班的權利。
但每個月都會按時給她生活費。
剛開始是一萬,後來是五萬,現在是二十萬。
路桐抱着貓靠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回了聲,「好。」
酒桌上,朋友都說我馭妻有道。
「明明大家都給生活費,怎麼就嫂子這麼識大體。」
「說到底還是周哥有魅力。」
他們一邊羨慕我,一邊提心吊膽地應付家裏的電話奪命催。
懷裏的小姑娘也被迫坐到了沙發的另外一頭。
而梁晚。
一晚上都坐在我懷裏。
她乖得不像話,路桐也是。
-5-
我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回家了。
我把梁晚養在了我在公司附近買的大平層裏。
200 多平。
我們從玄關到沙發,再到陽臺。
說實話,挺刺激的。
期間,路桐給我打過一次電話。
她說招財突然渾身抽搐。
招財就是家裏的那隻金漸層。
我按住梁晚想要胡作非爲的手,心底升起一股被打擾的煩躁。
「我又不是寵物醫生。」
「你送去醫院啊,錢轉你了。」
電話掛斷,興致卻沒了。
我不知道路桐是不是故意的。
梁晚乖巧地從我身上下去,靠在我懷裏。
她用的身體乳的味道和路桐是一樣的。
我皺了皺眉,推開她。
我什麼都沒說,梁晚第二天就換上了新的身體乳。
我喜歡梁晚。
她的年輕,她的聰明。
我再回家時,路桐剛好ťŭ̀⁵準備出門。
她穿着瑜伽服,高高的馬尾束起,香水也換了個牌子。
「今天有課?」
我想要攬住她的腰,卻被她躲開。
我看了眼自己落空的手,低聲笑了笑,「生氣了?」
路桐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
「是要遲到了。」
-6-
招財住院了。
心臟病。
路桐總說我太寵着招財,讓招財變得又懶又饞。
每次她這麼說,我都覺得在說我。
梁晚陪我一起去醫院的。
醫生很驚訝。
他說路桐剛剛纔把招財接走。
梁晚嘟囔了句,「不是說很嚴重嗎,怎麼這麼快出院?」
我翻了翻和路桐的聊天記錄。
給她轉的那筆錢已經是一個月前。
醫生主動解釋,「招財那天晚上送過來的確很危險。」
梁晚還想說什麼,被我打斷。
「出院了就行。」
我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梁晚冷哼了聲,纔跟着不情不願地走出來。
來醫院之前,梁晚和我說,她想養招財。
說一定是路桐照顧得不夠好,才讓招財生病住院。
我帶梁晚去了寵物店,給她挑了隻布偶貓,隨她取名招財聚財送財。
又帶她去了商場,隨她刷卡,買衣服、首飾和包。
一直到晚上。
我把梁晚送回到了她住的地方。
可能是白天在寵物醫院,梁晚提到招財時的聲音太過尖銳。
又可能是和梁晚在一起已經兩個月,過了新鮮勁兒。
我主動提出分手。
梁晚哭鬧了一會兒。
還是她合租的室友匆匆跑下樓,勸好了她。
「到時候他老婆起訴你,你一分好處都撈不到。」
-7-
梁晚的室友,純得要死。
我把梁晚送到她們公寓樓下時,故意按了下喇叭。
她從高處往下看。
我剛巧抬頭,又剛好對上她的視線。
梁晚接受了我的分手補償。
一輛車,和一筆錢。
她握着車鑰匙,捂着嘴往樓上跑。
梁晚的室友瞪着我,就好像剛剛勸梁晚分手的人不是她一樣。
我低聲笑着問她。
「現在滿意了?我可就只有你一個女朋友了。」
梁晚的室友叫江羽。
是前幾天我和朋友在酒吧放鬆時認識的。
朋友說新來了個陪酒的小姑娘。
比梁晚還要純。
江羽進來時,我深吸了一口煙。
確實。
純到連倒個酒,手都在抖。
我很少在追女人這件事上花心思。
但讓江羽同意做我的女朋友,我用了整整一個星期。
朋友說我用的是鈔能力。
我笑笑,「管他什麼能力,追到就行。」
可江羽讓我和梁晚分手。
她提到梁晚時,我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我沒有傻到以爲江羽真純,至少沒有梁晚純。
可她越釣着我,我越喜歡。
-8-
把江羽介紹給路桐認識。
是我在朋友面前做得最長臉的一件事。
路桐出現在酒吧時。
江羽正坐在我腿上,被我勾着頭髮逗弄着。
我不知道誰把路桐叫過來的,下意識想把江羽推開。
江羽的腿磕到桌角,輕呼了聲。
朋友笑我。
「怎麼嫂子來了,周哥就開始怕了。」
我輕嗤了一聲,壓下心底本就不應該冒出來的愧疚和不安。
路桐剛好走過來。
她穿了一條黑色貼身長裙,和從前風格大不一樣。
我竟看入了迷。
以至於江羽扯着我的袖子喊了好幾聲,我都沒聽到。
「嫂子,來坐。」
朋友挪了挪屁股。
剛好空出了我和江羽邊上的位置。
直到路桐坐在我身邊,陌生的香水味鑽進鼻尖,我才反應過來。
「你怎麼來了?」
我皺着眉,一邊問路桐,一邊讓服務員送過來一杯橙汁。
路桐從不喜歡酒吧這種地方。
可她轉頭就拿起了桌子上朋友給她倒的酒。
「剛好有約。」
「看到你們就過來打個招呼。」
「新女友?有眼光,挺漂亮的。」
路桐喝完酒就起身離開。
什麼約?誰約?
我甚至沒有機會問她,她就走了。
直到朋友突然提醒Ṱũ̂ₚ我。
「周哥,要是嫂子找別的男人呢?你就不介意?」
-9-
這Ţųₑ和朋友問我「在妻子眼皮底下出軌有多刺激」不一樣。
我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不可能,她不會的。」
我會介意是一方面。
但我更篤定路桐不會做對不起我的事。
因爲這不符合她。
路桐有潔癖。
家裏養貓,她每天都會用吸塵器上上下下打掃一遍。
空氣淨化器也常年開着。
人也一樣。
只要出過門不換衣服,就不可能踏進臥室一步。
沒有一個潔癖患者只在物理意義上存在潔癖。
朋友又問我。
「那你這麼玩兒,嫂子就不潔癖了?」
他問得我有些下不來臺。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
江羽歪着頭,看向朋友。
「王哥這是被嫂子盯煩了,嫉妒周哥呢。」
「像周哥這麼好的男人,現在市面上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
江羽一邊說,一邊蹭我的胳膊。
她比朋友會說話多了。
的確。
至少路桐跟我結婚以後,從來沒受過委屈。
不管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
就連她不想生孩子,我都說服了我父母。
我也很清楚地知道。
就算潔癖又怎麼樣呢。
路桐之所以會答應我,就是因爲她離不開我啊。
-10-
可朋友的話還是在我的心裏紮了根刺。
不疼不癢的,就是膈應。
一晚上,我的視線總是忍不住往路桐離開的方向瞟。
江羽坐在我身側,乖乖倒酒陪笑。
不知道是我的原因,還是路桐過來時誇了一句江羽「漂亮」。
我突然就覺得江羽不管是臉還是身材,比起路桐都差了些意思。
路桐很漂亮,身材也很好。
大學時是校啦啦隊的隊長,也是舞蹈社的社長。
我追了她三年。
從開學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篤定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後來結婚了。
不少男同學眼紅,說我家就是有錢。
甚至還暗暗下注,賭路桐和我什麼時候會過不下去。
到現在已經十年。
我和路桐之間早已不是簡單的愛情兩個字就可以說清楚。
10 點半的時候,我給路桐發了個消息。
「睡了嗎。」
路桐的生物鐘很固定,6 點半起牀,10 點半睡覺。
距離她離開酒吧已經一個小時。
路桐回得很快,「?剛準備睡。」
「睡吧。」
那點兒莫名其妙的不痛快幾乎是瞬間煙消雲散。
我把手機扔在桌子上,又拍了拍江羽的屁股,讓她重新坐回到我腿上。
愉悅。
這是當下最能說明我心情的兩個字。
-11-
週六,朋友老婆生日。
他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把路桐帶過去。
他老婆查他手機查翻了車,鬧得厲害,甚至提了離婚。
他想讓路桐去勸勸。
自從我和路桐開放婚姻以後,我過得有多瀟灑,朋友們都有目共睹。
可這種事。
得看夫妻兩個人的關係。
就比如我。
我從來沒想過和路桐離婚。
也沒有想過剝奪任何我帶給路桐的便利和財富。
我給的足夠多。
路桐也足夠依賴我。
非要說點兒什麼。
那我只能怪現在的婚姻制度有問題,甚至違反人性。
和一個人堅持一輩子,壓根不可能。
「好哥哥,別裝逼了。」
「趕緊把嫂子叫過來纔是正事,火燒屁股了。」
朋友聽不進去我作爲過來人的忠告。
隔着電話,我都已經想象到他此刻在他老婆面前卑躬屈膝的樣子。
作爲男人,真的丟人。
我抽了最後一口煙,把煙捻進了菸灰缸。
給路桐打電話。
路桐週六只排 2 節課,差不多三點下課。
電話沒接,我索性直接把車開到了瑜伽室樓下。
可我到時。
瑜伽室的大門緊閉着,連燈都沒亮。
-12-
物業說,瑜伽室調整了工作時間。
也就是說這一個多月,路桐每週末都沒有上班。
可她並沒有和我說。
腦海裏突然冒出來朋友那天問我的話。
要是路桐也找了別的男人,我會介意嗎?
我他媽的不止會介意。
我覺得我會殺人。
我開車回了家。
一路上,紅燈多得離譜。
情緒也跟着越來越煩躁。
直到在停車場,看到路桐的車。
我的心稍稍放了回去。
電梯卡在五樓卡了好久。
路桐的電話依舊是無人接聽。
我們戀愛結婚以後,她爲數不多的幾次不接電話,都是因爲上課。
如果真的有事,也會提前和我打招呼。
像今天這種情況,是第一次。
所以一進家門,我就沒忍住脾氣質問她。
「我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沒看到嗎?」
「你知不知道我都擔心死了。」
可直到我換好拖鞋,路桐都沒有出現。
回應我的只有招財的喵喵叫。
路桐不在家。
這超出了我的認知。
我衝進臥室、次臥、書房,甚至連洗衣房都找了一遍。
家裏一如既往的整潔有序。
我的心卻又亂又慌。
-13-
「怎麼了?」
路桐給我回電話時,聲音有些喘。
怒意幾乎是瞬間衝上腦頂,讓我騰地一下從家裏的沙發上站起來。
「你在哪?和誰?在幹什麼?」
我沒控制住自己怒吼的聲音。
原本懶洋洋躺在地毯上翻着肚皮的招財被我嚇得彈起,鑽回了貓爬架的洞裏。
路桐一怔,過了好幾秒,纔回我,「在外面和幾個朋友騎車,怎麼了。」
我頓了頓。
直到聽到電話那頭嘈雜的人聲,纔信了路桐的話。
也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的確有些過激。
所以放緩了聲音,「在哪兒,我去接你。」
路桐發了定位給我。
距離朋友定的餐廳不遠。
我到時,路邊只剩路桐一個人,正倚着車。
她看到我,一臉不解。
我沒聽清楚她問我什麼,視線直直盯在她身上。
她穿了一身騎行服。
身材被嚴絲合縫地緊裹着,一覽無遺。
不高興的情緒再一次被放大,我壓着聲音說,「什麼時候開始騎車的,以後不許這麼穿了。」
「憑什麼?」
路桐從我手裏搶過她的山地車。
後來路桐自然是上了我的車。
「憑你是我老婆。」
「你那麼穿不好,別的男人看到我會喫醋。」
我耐着性子和她解釋。
像從前我勸她退出校啦啦隊一樣。
可這次她卻反問我:「不是開放婚姻嗎?我什麼都沒幹呢,這就接受不了?」
-14-
說實話。
我本來是生氣的。
可聽到路桐這麼說,情緒一消而散。
比起那天她雲淡風輕地同意,我反倒增加了不少安全感。
也全然沒有了朋友說的如果路桐也出軌的顧慮。
我一邊開車,一邊觀察她被氣得微紅的臉頰,低笑出聲。
32 歲的路桐,竟然讓我覺得有點可愛。
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咪。
以爲自己是老虎。
我伸手想要去牽她,被她義正言辭地躲開。
「好好開車。」
她的聲音很輕。
像根羽毛一樣,一下又一下地撓着我。
我彎着脣,繞路帶路桐去旁邊的商場買了條裙子換上,纔去的餐廳。
人基本已經到齊了。
喫飯時,路桐全程沒怎麼說話,只是安靜地喫飯、聽別人聊天。
直到朋友老婆情緒崩潰。
「王清,別演了。」
「你們那點事我比誰都清楚,我說了離婚就離婚。」
她喝多了,酒杯狠狠砸在桌子上。
路桐一怔,放下筷子。
等朋友老婆情緒稍稍緩和些,路桐才抽出紙巾,遞給她。
「先擦一擦。」
朋友老婆卻突然轉頭問向路桐,「都是女人,你說你能接受開放婚姻嗎?」
全場瞬間安靜。
我攥緊酒杯,只聽見路桐輕笑一聲。
「嗯,能接受。」
她語氣太過輕鬆,輕鬆到讓我莫名覺得有些刺耳。
-15-
我很矛盾。
我希望路桐在外人面前是愛我的。
又不希望路桐因爲愛我而束縛我。
更不希望路桐把開放婚姻這四個字掛在嘴邊,讓我覺得她不愛我。
所以聽到路桐這麼回答時,我皺着眉斥了聲,「別亂說。」
朋友急着掛我的電話。
所以他沒聽到我說的最後一句。
開放婚姻一定是兩個人之間的祕密,不能當着所有人。
就比如剛剛。
所以這場生日宴註定不歡而散。
開車回家時。
路桐突然轉頭問我,「周賀然,不是你說的開放婚姻嗎,我怎麼亂說了?」
她的眼裏藏着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理解爲喫醋和難過。
這段時間。
我的確疏忽了她。
我和她的碰面幾乎都是在家裏的玄關完成。
我進門,她出門。
我出門,她進門。
我吞了吞口水,潤嗓子。
「那也不能當着那麼多人說,人家該以爲咱倆有什麼問題了。」
和那天酒吧的場合不一樣。
什麼場合,做什麼事。
可路桐不理解。
她盯着我,盯到我開始覺得有些發毛。
好一會兒,她纔開口。
「好,我知道了。」
-16-
我把路桐送回家。
卻打消了進門的念頭。
或許是在車上時路桐盯着我的眼神,讓我實在覺得不舒服。
「公司有急事,我得回去一趟。」
「估計就不回來了。」
我站在門口。
路桐換鞋的動作停都沒停,就「嗯」了一聲。
我皺了皺眉。
扶着門的手始終沒關上。
路桐疑惑地回頭看我,「不是還有事嗎?」
一時間我甚至有些分不清。
分不清她是因爲公司真的有事催我離開,還是本身就想讓我走。
「不急的話就明天再去,已經晚了。」
路桐出聲問我。
我才鬆口氣。
江羽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
我進電梯時,才抽出空回覆她,「你先去洗澡。」
我扯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幾顆紐扣。
原本,我是打算晚上陪路桐的。
江羽太會勾人。
不像路桐,什麼時候都淡淡的。
結束之後,我靠在牀頭。
鬼使神差地點開了路桐的頭像。
路桐的朋友圈已經更新成我從來沒見過的樣子。
我深吸了口煙。
江羽趴在我的胸口,小鹿似的眼睛跟我一起盯着屏幕。
「路桐姐是在騎行嗎?」
「看上去好像是一個騎行隊?」
江羽問我。
我不懂這些東西,隨口一問:「怎麼了?」
江羽說,騎行圈亂得很。
我嗤了一聲。
能有多亂?
-17-
大數據挺誇張的。
一連好幾天,都在給我推送騎行媛。
甚至開始刷到不少騎行圈亂七八糟的事。
我推了晚上的酒局,開車回家。
家裏空蕩蕩的。
只有感應燈亮着昏黃的光。
路桐又不在家。
玄關堆了不少路桐的騎行裝備。
我給路桐發消息,「在哪兒。」
路桐沒回。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路桐不再隨時秒回我的信息。
我翻開路桐的朋友圈。
最近更新的一條動態的定位是在環湖公路。
更新時間是半個小時前。
我握着車鑰匙下樓。
一路上車速飆得飛快,根本壓不下來。
晚上的環湖公路沒什麼車。
我繞了大半圈,纔看到一行車隊停在路邊。
車燈打在他們身上,有男有女。
有人回頭看我。
而我一眼就看見了路桐。
她正彎腰檢查車的輪胎。
本就不長的上衣逐漸往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
我從車上衝下來時,有男人正巧走到路桐身側。
從我的角度看,男人幾乎已經貼近路桐。
我大步跨了過去,將男人推開,「你幹什麼呢!」
不止路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
帶着疑惑和探究。
路桐站直身體,不冷不淡地問我,「你怎麼來了?」
又轉頭看向剛剛被我推開的男人,語氣關切。
「程嶼,你沒事吧?」
-18-
「你和他什麼關係?」
我把路桐拽上車,氣氛有些僵持。
騎行隊的人基本已經散了。
除了那個程嶼。
他把路桐的輪胎檢查了好幾遍。
一紅一黑兩輛車並排立在路旁,莫名讓我覺得扎眼。
「朋友。」
路桐冷冷回我兩個字。
朋友?
我信個屁!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就應該像其他人一樣自覺離開。
我嗤了一聲,用力攥住路桐的手腕。
「到底什麼關係?」
我壓着聲音,也壓着脾氣。
路桐皺了皺眉。
她盯着我,輕笑了一聲,「怎麼了?嫉妒了?」
嫉妒。
嫉妒瘋了。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接受自己的老婆和別的男人關係很近。
尤其是他們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
我剛想這麼說,就被路桐接下來的話堵進喉嚨裏。
「不是你說的互不干涉嗎。」
「比起我的正常社交,你跟別人上牀,我說什麼了嗎?」
互不干涉。
這四個字,的確是我說的。
「我…..」
我是男的,你是女的,能一樣嗎?
我沒來得及反駁,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
車子中控臺屏幕跳出來江羽的名字。
電話鈴聲透過車子音響,震得耳朵嗡嗡響。
我一怔。
路桐已經掙脫開我的手。
她迅速按了接聽,又推開了車門。
-19-
江羽在醫院。
電話是醫院打來的。
隔着一道擋風玻璃,路桐正仰頭和男人說着什麼。
不過幾分鐘。
兩個人分別朝兩個方向離開。
我跟着路桐開了一段路。
她把車停下,突然回頭瞪我。
江羽的電話又一次打進來時,我已經確定路桐是在往回家的方向走。
給物業打了電話後,才匆匆趕去醫院。
「你怎麼現在纔來?」
「你太太剛剛差點流產,你進去看看吧。」
護士也瞪了我一眼。
和剛剛路桐瞪我的眼神有些像。
以至於我根本沒聽清她在說什麼,就被推進了病房。
「周哥,對不起。」
ťųₘ江羽喫力地想要從牀上坐起來。
或許是生病的原因,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怎麼了?」
我壓下心底的煩躁,讓自己刻意不再去想路桐。
「我……懷孕了。」
江羽垂着頭,豆大的眼淚砸在白色的薄被上。
懷孕?
怎麼可能呢。
我眯了眯眼,「我們每次都做措施,你告訴我你怎麼懷孕的?」
我是個有原則的人。
不玩出人命是最基本的。
江羽一愣。
她抬頭看我,眼淚洶湧。
「那天晚上,你說是安全期,不用的。」
「在酒吧遇到路桐姐那天。」
-20-
江羽在醫院多住了半個月。
我給她轉了一筆錢,讓她把孩子打了。
我沒有想過和路桐離婚。
也不會給身邊的女人任何想要母憑子貴上位的機會。
江羽很聽話。
她乖乖地做手術,乖乖地休息。
一直到出院,才主動聯繫我。
她來公司找我時,小區的物業經理正好打電話給我,跟我說路桐進出小區的時間。
爲了確認路桐有沒有出軌。
我找人查了這段時間路桐和那個騎行隊的行蹤。
都是正常的騎行活動。
也都是監控能拍到的地方。
江羽鎖上了我辦公室的門。
她跨坐在我腿上,故意勾我的火。
這半個月,我回家住的。
路桐依舊是六點半起牀,十點半睡覺。
只是不和我一起睡。
我睡主臥,她就抱着枕頭去次臥。
我去次臥,她又抱着枕頭去客廳。
到後來,乾脆騎着動感單車開始看電影。
我不是一定要和路桐上牀,就是想找個由頭和她吵一架。
我質問她:「是在外面被別的男人碰了,所以不讓我碰了嗎?」
路桐把手邊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在了我的身上。
招Ṫū⁾財被嚇得躲在貓洞裏,縮着尾巴。
「你有病吧!周賀然!」
「你要是癮上來了就出去找別人,別來噁心我!」
我是有病。
非要把路桐逼到現在這個樣子才放心。
看着她聽到自己被扣上出軌的帽子,氣得渾身發抖。
我又一次堅信,路桐纔不會出軌。
-21-
路桐把離婚協議書拍在茶几上時,招財正在陽臺上追自己的尾巴。
它好像沒有之前那麼胖了,身手都矯健許多。
電視機亮黑的屏幕裏映着路桐敷面膜的臉。
她握着筋膜槍按摩小腿的動作停都沒停。
「你再說一遍?什麼意思?」
我聽見自己喉嚨裏擠出來的聲音。
又時隔一個月。
路桐第一次打電話主動讓我回家,我以爲她是主動低頭。
「字面意思。」
路桐撕下面膜,露出白得發光的臉。
這一個月她換了三次髮色,從前及腰的黑色長髮早已經剪短。
耳垂上晃着我沒見過的碎鑽耳釘。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是江羽發來的自拍。
我掃了一眼,是前幾天她說新買的兔女郎套裝。
可現在,我根本沒心情。
我按滅屏幕。
陡然發現茶几上的香薰早已經換了味道。
我鬆了鬆領帶。
「就因爲我上週帶江羽去泡溫泉,沒接你電話?」
上週我和江羽正運動時,路桐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
我沒接到。
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調了靜音。
等我看到了回撥過去,電話根本打不通。
後來再問她什麼,她又說沒事。
「和這個無關。」
路桐打斷我,從瑜伽墊上站起來。
真絲睡袍滑過膝蓋,我才注意到她腳踝上多了串紋身。
路桐把筋膜槍扔到沙發上,冷聲開口:「周賀然,遊戲規則是你定的,但我有權隨Ŧű̂ₗ時退出。」
-22-
落地窗外傳來油門的轟鳴聲。
我猛地扯開窗簾,看到樓下停着一輛改裝過的機車。
戴黑色頭盔的男人正抬頭往上看。
我怔了怔,莫名覺得眼熟。
路桐抓起外套就要下樓,高跟短靴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節奏。
「他是誰?」
我一把攥住路桐的手腕。
「程嶼,你見過的。」
路桐甩開我的手,脣角揚起一個讓我覺得異常陌生的弧度。
「上週三給你打電話。」
「我媽突然病情惡化,是他幫我聯繫了市立醫院的主任醫生。」
上週三。
就是我沒接到路桐電話的那天。
我動了動脣,「那你後面也可以和我說。」
路桐看了我一眼,連話都沒說就出了門。
車尾燈劃破夜色時,我踹翻了陽臺被路桐嬌養的綠植。
陶土碎片混着潮溼的泥土濺在米色的毛絨地毯上。
招財炸了毛,從客廳竄進了臥室。
招財是我送給路桐二十八歲的生日禮物。
後來我們的感情是怎麼變差的呢?
可能是公司業務逐漸變多,應酬一個接着一個,我開始忽略路桐的情緒。
可能是路桐和我分享工作室的趣事,可我總覺得她在和我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可能是她也在牀上主動過,而我因爲單子沒談下來把她推開,連應付都不想應付。
可無論如何。
這個家是我在養着。
不說俯首稱臣吧,她至少應該理解Ṭůₜ我、順從我。
-23-
手機又在震動,江羽的名字不斷閃爍。
我走進浴室,想洗把臉。
卻發現路桐的護膚品早就換成了陌生品牌。
曾經擺滿我剃鬚刀的置物架,現在放着男士髮蠟和鬚後水。
幾乎是瞬間。
我的眼睛和心臟被猛地刺痛。
「那嫂子找別的男人,你不會介意嗎?」
這句話像魔咒一樣,在我腦海裏叫囂着問了我一整個晚上。
我回絕了江羽的邀請。
在凌晨三點,我點開了程嶼的短視頻賬號。
視頻裏,男人單手舉起啞鈴,背肌在燈光下泛起蜜色的光亮。
評論區有條上週的留言。
沒具體內容,一隻貓的表情包,貓是招財。
評論的頭像是路桐抱着招財的自拍。
程嶼是一家健身工作室的主理人。
路桐說是她的健身私教。
呵。
好一個私教。
我一夜沒睡。
提前半小時就到了路桐的瑜伽教室。
隔着玻璃,看見路桐正在指導學員做動作。
黑色運動內衣被汗水浸透,後腰上的新紋身若隱若現。
是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路桐變得越來越讓我不認識了。
「周先生?」
前臺小姑娘認出我,「路老師說今天有約,原來是和您啊!」
「您稍等一下,這節課結束就好了,後面的課程都排開了。」
我愣了愣。
插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悄然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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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更衣室門口等了很久。
卻聽到路桐的笑聲從旁邊的樓梯間傳來。
我推開樓梯間的門。
路桐正裹着程嶼的牛仔外套,和程嶼面對面說話,「上次你說的那個巖洞,週末一起去看看呀。」
樓梯間的門被我重重摔上。
路桐轉頭看見我,笑意凝在眼角,「你怎麼來了?」
路桐那種質疑又驚訝的語氣讓我的火氣直接躥上腦頂。
「我怎麼來了?我不能來嗎?」
我一把扯落她身上的衣服,惡狠狠甩在程嶼身上。
「跟我回家!」
「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結婚了!」
我怒吼着把路桐拽進電梯。
程嶼想要跟進來時,被我擋住,又迅速按上了關門鍵。
「所以你要離婚就是因爲他?」
「路桐你還要不要臉!」
聽到我的質問,路桐竟然笑出聲。
「我不要臉,你就要臉嗎?」
「我知道的就有梁晚、江羽,我不知道的呢?」
「周賀然,不是你說的開放婚姻嗎?你在我這找什麼存在感啊?」
她的話說得慢。
電梯裏映着我們兩個扭曲的身影,她的眼睛裏也晃着我看不懂的光。
電梯門打開時,路桐掙脫開我的手。
「周賀然,你現在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地下車庫陰冷的風灌進襯衫裏。
我親眼看着路桐走向程嶼。
程嶼把紅色頭盔扣在她頭上,手指靈巧地繫好搭扣。
這個動作太親密了,親密得像我們剛談戀愛那年,我第一次幫她系舞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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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酒吧猛灌了三杯酒。
江羽濃烈的香水味道燻得我頭疼。
她湊過來想要餵我喫櫻桃時,我突然想起路桐在家裏每一次切果盤時的樣子。
我把江羽推開。
踉踉蹌蹌地回了家。
我到家時,手機彈出特別關注的提示。
路桐的騎行賬號更新了視頻。
她站在懸崖邊張開雙臂,程嶼的鏡頭始終追隨着她的身影。
配文是一句法語。
我複製查了翻譯才知道意思。
我靈魂的裂縫,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呵。
我把手邊的水杯隨手砸在地上。
從前總是一點響動就驚得四竄的招財,卻半天沒看見蹤影。
我走到陽臺。
除了當初我和路桐一起組裝的貓爬架還在。
貓碗、貓廁所、貓糧,甚至連路桐給招財做的貓衣櫃、買的貓裙子都不見了。
我低罵了一句,直接給路桐打電話。
路桐不接。
胃裏翻騰着,越燒越燙,我衝進浴室嘔吐。
一整天我基本都沒喫東西,酒倒是喝了不少。
江羽從來不管這些。
路桐從前最煩我喝酒。
可每次應酬回來,哪怕再晚,她都會從牀上爬起來,給我煮醒酒湯。
路桐的電話接通時。
我正扶着洗手檯,氣喘吁吁。
「我給你發了定位。」
「明天我們談離婚,你也帶上你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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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賴了我十年的路桐突然變了樣子。
我好像纔想起我們結婚那天,路桐的大學室友曾提醒我:
「路桐從來都是有主見ṭű⁸的人。」
「她不計較是因爲她喜歡,她不計較也是因爲她不喜歡。」
那時候,所有人都羨慕我。
我聽到有人說路桐嫁給我是因爲我家裏有錢時,有些慌。
比我有錢的多的是。
我打電話給了律師。
我不想離婚,也不會離婚。
她不計較我提出的開放婚姻關係,不就是因爲她愛我嗎?
難道是因爲不愛我?
呵。
怎麼可能呢。
路桐把見面的地點定在了我公司附近的私人茶室。
包廂裏。
路桐和律師並肩而坐。
她遞給我一份新的離婚協議。
她又換了新的髮色,就連從前簡單的指甲也染了顏色。
或許是太明顯了。
所以我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戒指。
「婚戒呢?」
我問她。
哪怕我在外面玩得再多,我也不曾把婚戒摘下來過。
可現在,她竟然把婚戒摘了,甚至戴了別的戒指。
「招財歸我,財產對半分。」
「房子給你,我就不回去了,東西你隨便處理。」
路桐根本不回答我的問題。
她轉動着無名指上的新戒指,突然出聲提醒我。
「對了,記得把程嶼的鬚後水還我,之前他落在我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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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怒掀翻桌子的瞬間,我看見路桐眼底閃過一絲憐憫。
這個眼神,曾太多次出現在我的臉上。
比如我辭退部門主管時。
比如我拒絕資金鍊斷裂的供應商時。
又比如我和梁晚分手那晚,最後看她一眼時。
我依舊堅持不同意離婚。
隨路桐說什麼刺激我。
直到她轉頭和律師說話,露出頸側的吻痕。
我氣得咬牙切齒。
忍着想要打人的衝動,硬生生出聲嘲諷,「不是裝清高只是朋友嗎,還不是……」
「周賀然,你眼瞎了是不是。」
「這是刮痧。」
路桐扯開衣領,露出肩頸上大片的暗紅色。
「上週騎行中暑,程嶼送我去刮的。」
「就像你上個月急性腸胃炎,是江羽陪牀三天一樣。」
她突然湊近我,身上帶着陌生的男士香水味道。
「知道那天我爲什麼會答應開放婚姻嗎?」
我僵在原地。
腦海裏有什麼東西突然炸開。
路桐笑着推開我,從茶室離開。
她不再堅持協議離婚,而是走了訴訟。
律師說:「訴訟時間比較久,要是您不想離婚……」
我打斷了律師的話。
朋友和他老婆的離婚官司已經結束了。
兩家人鬧得難堪。
我開車去了路桐母親住院的醫院。
離婚?
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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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桐的母親轉院了。
護士一臉詫異地看着我,「路小姐和她朋友接走的。」
朋友。
又是程嶼。
我衝到程嶼的健身工作室。
前臺小姑娘被我嚇到。
她一邊聯繫程嶼,一邊叫保安。
我沒等到程嶼來,卻等到了警察。
不少人圍着看熱鬧。
我只能和警察解釋,「我不是來鬧事的,我來找他們老闆。」
程嶼和路桐趕過來時,警察已經走了。
路桐看着我,滿臉失望。
她和我面對面坐在程嶼安排的休息室。
程嶼站在她身後,眼神死死盯着我。
「有點沒意思了,周賀然。」
「律師已經在調你這幾個月出軌的證據了,聊天記錄也好,開房記錄也罷。」
「聽說江羽還爲了你打了一個孩子。」
「其實到最後還是要離婚的,你說呢?」
路桐的聲音很輕。
像羽毛一樣。
落在我心上,卻有千斤重。
「那你呢?」
「你和他就乾淨嗎?你們不也早就滾到一起去了嗎?」
我攥着拳。
礙於休息室是透明落地玻璃,我極力剋制着情緒。
路桐抿脣。
她回頭看了一眼程嶼,又回頭看我。
「那又怎麼樣呢?」
「你問問你的律師,有證據嗎?」
-29-
法院判決下來那天,下着太陽雨。
路桐抱着招財,鑽進程嶼的車。
胖胖的金漸層從寵物包裏探出頭,對着我叫了一聲。
程嶼的車後座擺着招財最喜歡的草莓貓窩。
開庭那天,路桐的律師說。
「我的委託人抑鬱症已經三年,而被告作爲丈夫,卻連這一點都不清楚。」
我震驚地看向路桐。
她彎着脣,眼睛裏根本沒有我。
有好長一段時間。
客廳總是會亮起夜燈。
路桐端着水杯站在光暈裏,驚慌失措地回頭看我。
她嚥下藥片,喉間發出輕微的吞嚥聲。
我不是沒有注意到茶几上的藥盒。
藥盒包裝被揉得很皺,旁邊散落着英文說明書。
我問她,「你生病了?」
「老毛病。」
她晃了晃水杯,爲了讓我相信還指了指書房,「上個月的體檢報告就在書房第三個抽屜。」
我從來沒有追問過是什麼老毛病。
更沒有去關心過她的體檢到底有沒有事。
可那個時候。
在我的認知裏,我們的感情好像還沒有出問題。
爭奪招財撫養權時,路桐的律師咄咄逼人。
「請問周先生,招財心臟病發時,您在哪兒?」
「請問周先生,招財現在喫的貓糧用的貓砂是什麼牌子?它喫不喫化毛膏?又喫不喫貓草?」
「請問周先生, 招財的後腿受過傷,是因爲什麼?」
我囁嚅着脣。
在梁晚的牀上。
不知道。
因爲我有一次心煩意亂,踹了招財一腳。
-30-
江羽想要跟我結婚, 她開始變得過於黏人。
甚至開始對我的私生活指手畫腳。
和朋友喝酒時, 我們叫了幾個新來的公主陪酒。
江羽衝進來,砸翻了桌子上所有的酒。
我抽了口煙,把身邊的姑娘往懷裏帶, 「你看, 她好醜啊。」
江羽發瘋的樣子真的好醜。
我突然想起那天,路桐坐在我和江羽身邊。
她對着我說,「新女友?挺漂亮的。」
不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我只是想知道那個時候, 她的心裏是不是還有我。
那天的她, 有沒有一絲難過。
所以給她打了電話。
可她沒接。
連微信都刪了。
我轉頭問朋友, 「那天路桐是你叫來的嗎?」
朋友被我問得一頭霧水。
我失笑搖頭。
乾脆讓人把我送到了路桐的瑜伽工作室門口。
好久沒來。
工作室竟然在停業裝修。
江羽跟了過來。
她嗤了一聲,把手機遞給我。
「她早就走了。」
「程嶼都已經追她好幾年了, 他是她的心理醫生呢。」
我沒聽懂江羽在說什麼。
直到看見江羽的手機裏, 路桐的朋友圈。
程嶼陪着她,帶着招財, 正在全國自駕遊。
「你怎麼有路桐的微信?」
我定了定神。
往後退了一步。
聊天界面打開, 密密麻麻都是我和江羽的照片。
「是你叫路桐來的?」
-31-
瑜伽室重新開業那天, 我訂了 999 朵玫瑰。
推開玻璃門,卻撞見裝修工人正在拆除招牌, 電鑽聲震得耳膜發疼。
「周先生?」
「您來找路老師嗎?」
前臺小姑娘很驚訝地看向我。
她指了指牆上新掛的營業執照和我解釋, 「路老師把店轉給我們了。」
和江羽斷乾淨以後。
我再也沒有路桐的消息。
程嶼的健身工作室也關了門。
「路老師現在只接高端私教, 會員都是這個數起充呢。」
她比劃的手勢讓我有些喫驚。
小姑娘把地址給了我。
我找到瑜伽室新址時, 正看到她和幾個客戶聊天。
瑜伽室門口簇擁着開得熱烈的花束。
程嶼站在他身側, 刺眼得要死。
那天我等了很久。
路桐始終沒有出來。
後來我才知道。
瑜伽室裏有內部電梯可以使用。
路桐連見我都懶得見。
我生日那天, 下着暴雨。
我推掉了所有的邀約, 又一次跑到路桐的瑜伽室。
前臺說她不在。
我從電梯出來時,正巧遇到在大堂的她。
雨點砸在落地窗上。
我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她轉身時的樣子,和我最喜歡她的那一年突然重疊。
啦啦隊表演結束後, 她就是這樣轉身看向我, 然後嬌嗔着:「周賀然, 你怎麼纔來啊。」
路桐竟然會奔向我。
心臟劇烈地跳動着。
我被驚喜衝昏了頭, 連路都走不動。
我張開雙手時,路桐卻與我擦身而過。
她撲進程嶼懷裏, 「不是說不來接我?」
程嶼寵溺地揉着她的發頂, 「騙你的。」
番外
我當然沒有再糾纏路桐。
我接受不了。
我的父母也接受不了。
他們已經開始給我安排相親。
我遇到很多不錯的女性。
可我總覺得她們和路桐有些差距。
沒有路桐好看。
沒有路桐身材好。
還沒有路桐會跳舞。
後來, 我終於遇到一個讓我滿意的。
不知道是因爲我二婚, 還是因爲我年紀大, 對方家裏強烈要求我做婚前體檢。
那有什麼。
我去做了。
醫生說我有無精症。
無精……症?
怎麼可能呢!
我質問醫生。
畢竟江羽懷過我的孩子。
我跑回家,在路桐說的書房第三個抽屜裏翻出了這些年的報告。
最下面壓着我們備孕時做的檢查報告。
我工作忙, 是路桐自己去拿的。
後來路桐變了卦。
她說生孩子會讓她身材走形,堅持不生。
呵, 操。
我癱坐在地上,不知道該罵誰。
那之後,我的父母不再催我。
他們一門心思要給我妹招上門女婿。
隨他們吧。
朋友離婚後, 玩得更開了,拉我一起。
反正也不會生,我不再做措施。
直到我染上艾滋。
操。
這世道。
壞人真他媽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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