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病入膏肓後。
長子說要把我女兒賣掉。
三子朝我吐口水。
次子直接用被子送我上路。
夫君笑呵呵扒拉算盤算計我的遺產,眼皮也沒抬。
重來一世。
這一家的男人們。
下了獄,判了斬,溺了水。
那曾經跪下求娶我的丈夫。
一個「饒」字尚未出口,就被我硬生生抬進靈堂。
-1-
「娘!娘!娘!」
三個兒子齊刷刷跪在我牀前,深深叩頭。
突生重病的我,目光已經有些模糊。
我試圖看清眼前的養子們,怎麼也放心不下。
雖然他們是我撿來的,可也是從小悉心養大的。
只是,我的親生女兒賈怡怎麼還沒來看我?
看不到她,我死不瞑目啊。
老大賈雨跪着往前湊了幾步,我試圖伸手去握他的手,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娘,您感覺怎麼樣?」
他見我已經進氣多出氣少,柔聲道:「娘!您放心吧!待您走了,我們一定會照顧好妹妹!」
我眼眶裏盈出淚水,不愧是我的孩子,和我心意相通。
賈雨突然聲音一轉又道:
「麗春院的媽媽已經答應了,肯定悉心教她琴棋書畫,讓她成爲城裏最紅的姑娘。」
說到這,賈雨已經忍不住哈哈狂笑。
我有些飄忽的意識驟然一驚,懷疑自己聽錯了。
我睜大眼睛看着他。
「怎麼,不滿意?」
賈雨惡狠狠看向我,臉上是不曾有過的猙獰。
「當初爹要把我娘從麗春院娶回家當妾,你死活不讓進門!害得我娘重操舊業染病而死!是你!是你逼死了她!」
什麼?我……
不容我思考,老二賈雷也開口道。
「你這個善妒的毒婦!爹本可早點把我的娘從賭場贖出來,是你把家裏銀錢攥得死死的,害得我娘多捱了多少揍!」
難道,老二和老大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而他們的親生父親,都是我的丈夫,府裏的侯爺賈良仁!
我幾乎被這個真相震碎了神經。
老三賈河則噘嘴,往我臉上啐了一口。
「毒婦!快死!」
這突如其來的真相讓我一陣眩暈。
我頓時意識到,我身體突然衰敗原來是他們的陰謀。
我又驚又怒,費力地從腦海裏搜尋着往事。
十四年前。
大雨滂沱的日子裏,一個棄嬰被丟在侯府門口。
當時我正從鋪子回來,那男嬰被凍得已發不出哭聲,全身青紫。
我抱起他,那求生的眼神瞬間讓我心軟,而且我當時一直沒有孩子,便決定把他養在府內,取名賈雨。
說來也奇怪,自從我收了賈雨後,幾年裏先後又有兩個孩子被丟在門口,就是現在的賈雷和賈河。
賈良仁還一反常態,大發雷霆賞了門房一頓板子,問他到底怎麼看的門。
如今看來,不過是苦肉計罷了。
期間我生了女兒賈怡。
四個孩子喫穿用度並無分別,母慈子孝,生活如一襲華美的袍子,遮住了我的眼睛。
賈良仁在我面前從來都是彬彬有禮,與我舉案齊眉,從沒提過他外面有女人。
我知他紆尊降貴娶我,是因爲家道敗落,難以支撐。
而我沈家雖爲商賈,在這城裏卻也是數得上號的富貴。
我十七歲那年,躲在屏風後看到前來求親的他。
袍子雖舊,卻掩不了他的風華。
他單膝跪地,鄭重對我父親承諾。
「我願以侯府名譽起誓,此生只娶知蔚一人!如有違誓,天打雷劈!」
父親卻不同意。
他對我道:「人說商人重利輕別離,其實那敗落的權貴之家,背後的算計更如深淵。
「知蔚,我積攢了這些年,就是想給你將來一個底氣。
「賈良仁看起來誠意雖足,但那是因爲他暫時需要我們。
「當他踩着我們再上一層的時候,結局不是我們能把控的。」
可我被賈良仁迷了眼睛,信了他的承諾,執意嫁了過來。
我陪嫁過來的鋪子甚多,在銀錢上也並不如何限制賈良仁。
畢竟他身份在這,要顧及體面。
可爵位傳到他這裏,府裏早就剩個空架子了。
我竭盡所能,殫精竭慮做生意,將府裏經營得漸有起色。
我和賈良仁也經歷了戰亂、貶黜,也不惜爲他用銀錢鋪路。
權勢抬人,銀錢養人,好在最後都挺過來了。
如今侯府內有錢,府外有田,人生三喜升官發財死老婆,他即將佔全了。
到如今,他們倒是要軟飯硬喫了。
-2-
人生易老,恩情易斷。
沒想到我最後死在自己助力的男人、養的狼崽子手裏。
我不甘地看着他們,怎麼也掙扎不起來,巨大的無力感貫穿全身。
「哥,這女人真能挺,你買的藥是不是分量不夠!直接送她上路算了!」
老二ṱű̂₋賈雷已經不耐地站起來。
他撈起被子,往我頭上一蒙,死死摁住。
我全力掙扎,但手腳癱軟,不多時,我滿含着巨大的憤恨,沒了呼吸。
白燈籠掛起,孝衣穿上。
三個兒子在賬房找到了正扒拉算盤珠子的賈良仁。
地契、房契,各鋪子賬本擺了一桌子。
「嚯,這娘們真有錢!」賈良仁眯縫着眼睛點了點頭,「可惜啊……死晚了。」
「好歹現在已經死透了。」
三個兒子笑吟吟回着,不忘感嘆。
「爹,這下錢可終於都歸咱們了啊。」
賈良仁笑罵:「廢物,早幾年動手,早幾年享受了多好。」
真是一羣薄情寡義的狗東西!
僕人們很快佈置好靈堂,通知親戚。
逐漸,過來拜祭的人多了。
一轉身,賈良仁就和兄弟仨用口水抹抹眼角,驚天動地地哭起來。
祭拜的人紛紛動容,感嘆賈良仁他們四人,哭得如此傷心,足見對侯夫人的深情厚義了。
看着惺惺作態的四人,我的靈魂恨得發抖。
我忍不住伸手給賈良仁他們一個巴掌,卻只能輕輕從他們面前穿過。
我不甘啊,難道我真就要這麼死後還要給他們博名聲?!
-3-
「夫人,夫人,你還是去臥房裏休息吧?」
我被溫柔的聲音喚醒,睜開眼發現自己在書房裏,眼前是沒看完的賬本。
丫鬟語燕輕聲喚醒我,滿眼含笑。
「夫人,侯爺下朝了,給你帶了最愛喫的文芳齋的點心呢。」
我這是……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周圍。
難道……我重生回來了!
我仔仔細細看着語燕,的確是她年輕時的模樣。
我顫抖着一連串問:
「語燕,我父親可好?怡兒呢?快把她帶來見我。」
語燕捂着嘴笑。
「夫人,老爺出門做生意了,過幾天回來。
「孫叔新做的鞦韆,怡姑娘可喜歡了,我這就去抱姑娘過來。
「夫人,你怎麼還流淚了,是不是睡迷糊了呀?」
我心裏飛速計算着,這時間,老大賈雨十五歲了。
這一年,賈怡剛滿五歲,賈雷要出生了。
幾年後,賈河也要進府了。
再過十年,就是我被他們害死的時間。
我心裏被狠狠揪了一下,這一世,我一定要保護好我和我的家人。
不多時,語燕抱來嬌憨可愛的怡兒。
她玩得腦門都是汗,一頭紮在我懷裏撒嬌。
語燕雙手捧來一盞燕窩。
「潤潤嗓子夫人,這些天你也太辛苦了些。」
她看我的眼裏,都是心疼。
「不錯,夫人看賬看得太累了。」
熟悉的聲音讓我心裏一激靈。
轉身我就看見賈良仁拎着食盒邁入書房。
他一身墨藍長袍,溫潤儒雅,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我看着這個人面獸心的男人,恨不能立刻拿刀剁了他。
他像平日一樣,溫柔道:
「夫人別太累了,銀子是賺不完的。」
我忍住心Ťũ⁶中對他的厭惡,笑一笑。
「侯爺回來了。今日上朝還順利嗎?」
「唉!皇上說了,夷人要打過來了,每家都得捐銀子,買武器。」他搖搖頭,愁容滿面。
以前我最見不得他這憂鬱的模樣。
可現在,我想起來了,重生前,賈良仁屢次用這個藉口,從我這裏拿走了大批的銀票,定然是他在騙我。
我費心勞力賺來的錢,都被他拿去養了外室。
至少,我得知道賈雷的母親是誰。
我屏退衆人,柔順道:
「侯爺,這些天我看賬,確實體力有些不支。
「偌大個家業也沒有個人給我搭把手。我想着,人丁總該興旺點纔是。
「這麼多年了,你我膝下只有個女兒,也該爲你尋個人伺候着。」
賈良仁眼睛亮了亮,卻是推辭道:
「知蔚,我有你就夠了。我答應過你,今生府裏只你一人。Ṱŭ̀ₘ這傳出去我豈不成了背信棄義之人!」
我心裏暗罵一聲,表面上搖搖頭。
「由我操辦,誰敢說個不字?你可有合適的人?沒有的話,我去尋。要是有,倒是省了我一份心。」
賈良仁白淨的臉上掛滿笑容,他觀察着我半晌,才吞吞吐吐。
「倒是有個人,小戶人家,我原本只想着把她當個粗使丫頭……」ṭũ̂₇
我溫柔一笑,順勢拍板了。
「哪家的,我來安排,侯爺就等着抱美人吧。」
-4-
賈良仁的外室,正是那賭坊第一紅倌兒劉如意。
我選了個日子,一頂小轎將她接回了侯府。
劉如意進府的時候腰身豐腴,看來已有孕了。
接進來當夜下起大雨,賈良仁醉意朦朧,沒去劉如意的房,反而拉開了我的帳子。
我扯過被子把自己蓋嚴。
「侯爺怎麼不去陪新人?」
賈良仁攬着我,親暱着。
「新人哪有夫人好。」
我忍着噁心推了他一把。
「快去,新婚夜霸着新郎官,讓外人怎麼看我。」
賈良仁把手探進我衣服,含糊不清地說着。
「如意她,有身子了,不方便……」
我做出意外又喜悅的表情。
「這麼多年,侯爺要喜得貴子了,這孩子叫什麼好呢?」
此時雨意正濃,一聲炸雷響在窗欞邊。
賈良仁含混不清道:
「不如,就叫賈雷。」
果然是這個名字。
上一世被捂得窒息的感覺將我籠罩,我恨得牙關都在顫抖,卻柔順地和賈良仁道:
「好名字,這孩子一定能繼承侯府家業,光耀門楣。」
賈良仁半醉着試探我。
「知蔚,你真是賢妻。如意如果懷的是個男孩呢,你真不介意?」
我推他,很是善解人意道:
「介意的話我何必接她入府?新婚之夜,侯爺快走吧!」
賈良仁拗不過我,還是走了。
我坐起身,倚着窗欄,聽着外面淅瀝的雨聲。
黑夜中,只聽新房那邊有些動靜,語燕過來匆匆見我。
「小姐,起效了,滿地血,必是保不住了。」
我披上衣服趕過去,只見丫鬟婆子都在外面等着。
我進房時,桌上還擺着喝剩的殘酒。
被褥來不及換,大片的血污十分扎眼。
劉如意麪色蠟黃地躺在牀上。
賈良仁酒醒了大半,滿臉悔色。
我佯裝嚇了一跳,連聲問。
「怎麼鬧成這樣,可請郎中了?」
說完,我順手把桌上殘酒潑在地上,還不忘瞪賈良仁一眼。
「侯爺,怎喝了點酒就這般胡來!好好的人怎麼弄成這樣!」
賈良仁滿臉懊喪。
「今天多喝了幾杯,一時衝動,就……」
我轉身吩咐語燕。
「把我陪嫁的老參拿來,給如意補身子。」
劉如意強撐着道謝,目光低垂,也不知在想什麼。
不多時,大夫趕來。
他沉吟着,給劉如意把了很久的脈。
屋子裏寂靜得連根針都能聽得見,沒有人打破這份沉悶。
最後還是賈良仁試探着問:「孩子如何?」
郎中長嘆了一聲,我的心隨之略緩。
隨後郎中緩緩開口。
「萬幸,孩子沒事。」
什麼?!
我如墜冰窖,那白眼狼命還真硬。
-5-
我和語燕對望了一眼,定了定神開口。
「如意,如今你身子要緊。府裏的補品,你儘管用,府裏沒有的,需要什麼,我叫人買去。」
賈良仁一掃頹喪之氣,滿面狂喜。
劉如意抓住我的手。
「夫人,我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這點苦還受得住。只是,我想跟着夫人住,伺候夫人,得夫人指點,也不丟了侯府的人。」
她果然七竅玲瓏心,知道哪裏最安全。Ţų¹
我握住她的手。
「妹妹,你現在這樣,最適合靜養。我那人來人往的,打擾你休息。如今,你養好身子是正經。」
賈良仁對這幅妻賢妾順的畫面十分滿意,頷首道:
「也罷,如意在外面野慣了,知蔚你閒來就指點指點她吧。」
劉如意就這樣住進了我的院子。
我怕她在怡兒身上用心思,就把怡兒送回孃家養着,又和父親商議了一番。
父親對此很是欣慰,我終於不再滿心滿眼都是賈良仁了。
至於那劉如意。
她在我那過得順風順水。
我免了她每日早起問安,雞鴨魚肉魚翅燕窩哪個菜不滿意了立刻撤下去換掉,糕餅鮮果更是供應不斷。
她鐘意哪家酒樓的拿手菜,爲了讓她喫上最新鮮的,我把廚子高價請回了府裏。
侯府裏都說我待人寬厚。
和我料想的一樣,苦慣了的劉如意,口腹之慾十分旺盛。
不過月餘,整個人胖了幾圈,豐腴如秋水,像是懷了個雙胞胎。
賈良仁日日來探望,極爲上心。
時間久了,他也不裝了,就算我的房間在旁邊,他也很少過來。
久而久之,劉如意到底出身賭坊,見慣了拜高踩低,逐漸張狂起來。
一天她搬了個躺椅放在院內樹下,一邊喝茶乘涼,一邊搖着扇子和我道:
「姐姐,你給侯爺生個女兒,我給侯爺生個兒子,湊成個好字,侯爺得多開心?
「侯爺說,這麼大個府裏,可就缺個兒子替他分憂呢。」
語燕氣得剛要上去分辨,我微微一笑,摟着剛下學堂的老大賈雨,淡淡說道:
「可侯爺已經有兒子了,賈雨是我和侯爺的兒子,是府裏的長子。」
「他呀,就他那出身也配……」
劉如意斜眼看了一眼賈雨,捂嘴一笑,意味深長。
賈雨看在眼裏,他向前一步,擰着眉毛指着劉如意很是不快。
「你說什麼!你一個賭坊裏出來的女人,也敢說我?」
劉如意渾不在意地打量着賈雨。
「怎麼,我再怎麼也是侯爺用轎子抬進府的,你娘呢?嘖嘖,你都不知道你娘埋在哪兒吧?」
賈雨被激怒了,他甩開我,衝上去,端起熱茶潑了劉如意一臉一身。
劉如意沒想到賈雨真敢動手,頓時哭喊起來。
等賈良仁趕來的時候,劉如意咬死了說賈雨害怕她生個兒子,存心害她。
賈良仁看着燙得滿臉起泡的劉如意,要罰賈雨。
賈雨正在氣頭上,頂撞賈良仁後當場衝了出去,把賈良仁氣得全身發抖。
這父子鬧掰的畫面,我看得心情舒暢,可這好戲才備上呢。
這些天,我早囑咐了家丁老孫帶着賈雨下了學堂每天上街玩耍。賈雨沒有人拘着,被一羣不學無術的少年圍着他。
他們賭球喝酒,輪流做東,好不快活。
如今他大少爺的脾氣上頭,還不知又會做什麼荒唐事。
果然,傍晚,下人急匆匆跑過來稟報說,賈雨去喝花酒,卻掏不出錢,被關在麗春院不讓走。
侯府什麼時候丟過這種人。
本就生氣的賈良仁更是怒不可遏。
「混賬!把我鞭子拿來!管家,把人領回來!」
我不忘適時勸一句。
「侯爺息怒,孩子總有做錯的時候,你可不許打兒子!」
很快管家帶上銀子出了門,我示意語燕跟上去。
等趕到的時候,麗春院外面已經圍了一圈兒看熱鬧的百姓。
賈雨在裏面舉起凳子亂砸,嘴裏喊道:
「眼珠子是不是被鳥啄了!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小爺還能欠你們的錢?!」
麗春院的老鴇皮笑肉不笑。
「天王老子來了,也是喝酒付錢天經地義,這都賒賬多少次了!我們也是要做生意的!
「小爺別砸了,砸壞了的東西,也是一樣要賠的。」
管家匆匆來補了錢,語燕在門外等賈雨一出來就哭。
「少爺,侯爺聽說你在這裏鬧,都氣糊塗了!直說要打死你!
「還說府裏多你一個兒子不多,少你一個兒子不少!夫人一直死命攔着侯爺!你可千萬別回家呀!」
賈雨一聽,跳着腳喊。
「我倒要看看,我還是不是他兒子!」
他直奔侯府,果然一進家,賈良仁的鞭子就落了下來。
「叭」的一聲,鞭子在人後背抽出一道血痕。
只是,這挨鞭子的人是我。
「夫人!」
「娘!」
只聽身邊連連驚呼,我護着賈雨不退一步。
賈雨喫驚地看着我。
「娘!你這何苦?」
我護着賈雨,哭道:「你是我的兒子,娘怎麼捨得你捱打!」
賈良仁對我吼道:「夫人!你讓開!」
這賣人情的好時候,我自然不肯。
我直接懟回去道:
「侯爺,是我管教不嚴,你要罰,就罰我吧!」
賈雨看我傷得很重,眼神複雜,但還是嘴硬。
「娘!我爹他娶了小的忘了咱娘倆,這種花心涼薄的人,就讓他打死我算了!」
賈良仁指着賈雨罵。
「混賬!竟然還敢訓你老子!」
賈雨梗着脖子回嘴。
「怎麼,你當年要不是花心去了麗春院,哪來的我……」
「賈雨!不可和你父親頂嘴!」
我的話故意比賈良仁的鞭子慢半拍,劈頭蓋臉的鞭子打下來。
我假裝虛弱,也不去擋了,樂得看賈雨被打得遍體鱗傷。
賈良仁扔下鞭子揚長而去,語燕扶着我回了房。
賈良仁來看劉如意,順路來我房中,滿臉責怪。
「知蔚,你怎麼替賈雨擋鞭子!」
我伏在牀上故意露出沾血的衣衫,就知道他會忍不住來問。
我喟然一嘆道:
「侯爺,賈雨大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心中有恨。這恨,我得替老爺解了。不然,他就是個反骨。」
「他敢?!」
「他當然敢!侯爺沒看出來,這次他去麗春院不給錢就是故意的?他娘至死沒能進府,他心裏有怨氣。」
「知蔚,你、你都知道了?!你不生氣?」
「侯爺能多個兒子是好事,我有何氣的。」
我擺出一副賢惠模樣,嘆道:「侯爺應當早點告訴我,我也好爲你早做打算。」
賈良仁油滑的臉上閃過一絲意外,握住我的手。
「夫人,你真是我的解語花。」
我不動聲色抽回手,擦擦,道:
「侯爺,賈雨已經和府裏不是一條心了。眼看着他也大了,也是得好好管束着了。如意的孩子,咱們再好好培養着纔是正事。」
賈良仁沉吟一刻,點頭:「知蔚,還是你懂我。」
他假惺惺牽住我的手放在脣邊。
「放心,你在我心裏的地位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我一臉受用,帶着羞怯地從枕邊拿出一條精緻的腰帶給賈良仁繫上。
「侯爺,這是我從寺裏專門求來的,定能保證老爺多子多福。」
-6-
傷好之後,我找了個時間帶賈雨出府散心。
馬車一路行至偏僻的山清水秀處,一簇修葺整齊的墳前。
這墳一看就有人一直在打理。
「這是?」
賈雨一臉疑問。
「這就是你生母的墓。去磕個頭吧。」
我平靜地說道。
賈雨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娘,你知道我……可是,不可能!我早就偷偷打聽過了,我,我……娘死後就被扔亂墳崗了。」
我顫着聲音道:
「你是我從小養大的人,我怎能讓你親生母親沒有容身之地?」
淚水慢慢湧上賈雨眼眶。
我嘆口氣。
「雨兒,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身世?侯爺事情太多,你是我養大的,我怎能不替你打算!」
賈雨憤懣道。
「父親不是事情多,他是把我娘像個垃圾一樣,玩夠就丟掉了!」
我適時紅了眼圈,拍着他的手。
「雨兒,這話我不敢和外人說,侯爺再娶幾個生幾個也是情理之中,咱們娘倆可得一條心。
「你是長子,以後侯府應都是你的,可現如今……」
我搖搖頭。
賈雨恍然大悟。
「父親偏心,姨娘她也……」
我撫着他的臉龐。
「人心不可測,你像我親兒子一樣,我不希望你有什麼閃失。
「況且,那些鋪子都是我帶過來的嫁妝,平日也都是我打理的,我怎能拱手給其他人!」
賈雨眼睛一亮,一下子就給我跪下了。
「娘!你就是我親孃!」
看着他滿眼的誠摯,我冷笑,這白眼狼真是上道。
我配合地一臉感動地扶起他,不小心帶țū́₄動身上的傷口,我假意痛地「嘶」一聲。
「雨兒,你是長子,本就是我的親兒啊。」
「娘,兒子扶您回去休息。」
賈雨更加小心地攙扶着我往回走,並沒有再看一眼那座墳。
我倒是回了個頭,看了看那座新修了沒幾天的土包,老孫做Ŧüⁱ得還怪像的呢。
經此一事,賈雨和賈良仁他們也算是生出嫌隙了。
接下來的日子,賈雨都表現的很乖巧。
但上一輩子的經歷告訴我,白眼狼一定是在蓄謀着什麼。
時間一轉,就到日子了。
劉如意胎象穩固,不日即將臨盆。
她身子笨重,在小院裏憋悶不堪,帶着婆子要在附近走走。
可剛走到花園,就聽到有嬉戲的聲音,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蹴鞠直奔她而來。
重重砸在她肚子上。
當時劉如意就昏了過去。
婆子嚇軟了腳,一路飛奔回來告訴我。
劉如意提前發動了。
我和賈良仁焦急地在房外等候。
裏面時而有劉如意的呼喊時而又沒了聲息。
生了整整一天,接生婆最後出來問。
「孩子太大了,產道太小。生不出來,要是有個什麼,保姨娘還是保小少爺?」
「保姨娘!」我道。
「保少爺!」賈良仁亦是毫不猶豫。
「侯爺,保住如意,你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我大聲勸着。
「沒了兒子,留她何用!」
賈良仁異常堅決。
我再次看清了這個男人的涼薄。
屋裏傳來劉如意撕心裂肺的哭聲,是身上疼,還是心裏痛,已經分辨不出來了。
這時候賈雨進來了,直接給賈良仁跪下。
「父親,把蹴鞠踢到姨娘身上的小廝,兒子已經給杖斃了。」
我看着賈雨,心知這府裏只有他能踢得這麼精準。
可死人是不會說出真相的。
我再次爲他的心狠手辣而心驚。
-7-
賈雷終於出生了。
可是因爲太胖太大,在產道里憋了太久,一出生他就呆呆的。
那個把我用被子捂死的狼崽子,今生從一出生就成了傻子。
賈良仁看着憨憨的賈雷就心煩。
從那以後就很少去劉如意房裏了。
劉如意也搬出了我的院子。
過了些日子,我帶着語燕去看她。
婆子正在門口嗑瓜子聊天,Ṱũ̂ⁿ見我來了,慌忙站起來。
「怎麼如此怠慢姨娘!」
我進了屋,看到屋裏不甚整潔,隱隱聞到小孩的尿臊氣,質問道。
婆子忙跪下認錯。
劉如意冷冷一笑:「如今,誰還把我放心上呢。」
她瘦了很多,只有一雙眼睛充滿不甘。
我讓語燕和婆子把送來的一應物品都放好,問她:「你就準備這麼待下去?」
劉如意聲音尖利起來。
「還能怎樣,妾身現在連侯爺的面也見不着。何況……生孩子那天侯爺的話,我也聽着了。」
她聲音充滿恨意。
「我知道,那天砸我的球,不是小廝踢的!是……」
「住嘴!」
我厲聲打斷。
「小廝已被打死,你還想怎樣!
「賈雨是侯府長子,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的,再讓我聽到你說瘋話,就掌你的嘴了!」
劉如意瘋狂大笑。
「我賤命一條,怕什麼?可賈雨這般心狠手辣也能繼承爵位?」
我看了一眼襁褓裏的賈雷。
「那你不管孩子了?」
劉如意慢慢收住笑容,苦澀道:「一個傻子,要他做什麼。」
我勸道:「那也是你的孩子。只要你好好地,就算以後賈雨當家,將來也少不了他的喫喝。」
劉如意哼了一聲:「賈雨當家,還能有我們娘倆的活路?」
我搖搖頭:「你還年輕,機會有的是,就看你自己想不想要。」
我看了看語燕送過來的盒子,遞給劉如意。
「這裏是些滋養的藥,選個合適的時間喫,會復寵的。」
劉如意聽懂了我的暗示,懷疑地看着我。
「夫人今天爲何和我說這些?」
我笑笑,一派淡然。
「因爲沒有你,府裏還會有新的女人新的孩子。賈雨是我一手養大的,府裏的繼承人,只能是他。」
劉如意若有所思。
-8-
而這些時日裏。
賈良仁逐漸發福,性格越發乖戾,身邊養的書童侍女,衣服下面無不青紫。
有流言傳出來,說賈良仁違背當初娶我的誓言,如今遭了報應,不能人道。
一天他偶然聽到有小廝在背後竊竊私語,說賈雷癡傻,賈雨以後必然當家。
賈良仁大怒,賞了小廝三十大板,連賈雨都捱了十板子。
我趁機勸道:「侯爺別生氣,雖然您正值壯年,可賈雨想當家,未必是壞事。」
賈良仁被觸了逆鱗,冷哼:「我還活着!他就鼓動下人,想做主,還早了點!」
一天,劉如意派婆子來請賈良仁去園子裏賞荷散心,說備了酒菜給侯爺解暑。
我心知好戲即將開場。
果然幾個人剛走到湖邊,就聽到亭子裏面傳來怒罵聲。
劉如意頭髮散亂,將賈雨抓得滿臉血痕。
賈雨眼睛發紅,像喝醉了一樣。
劉如意一看到賈良仁,跌跌撞撞跑過來跪下道。
「侯爺做主!大少爺他……要非禮我!」
賈雨眼睛迷濛着笑道:「美人,怎麼還不過來!」
賈良仁大怒,抓住賈雨將他拖到湖邊,把他的頭一遍一遍摁進湖水裏罵道:
「混賬東西,睜大眼!也不看看眼前是誰!」
賈雨終於清醒了些,看清眼前的賈良仁,慌忙跪下。
「父親!不知誰邀了孩兒來亭子,孩兒來的時候並無一人,一時口渴喝了杯酒,失態了,請父親責罰!」
劉如意在旁邊哭道:
「大少爺看到妾身就欲行不軌,他說反正……反正侯爺也不能……這府裏都是他的!」
賈雨大驚,一把將劉如意推在地上呵斥。
「惡婦!你在胡說什麼!我何時說過!」
劉如意的話深深刺激到了賈良仁。
這些天他心中的鬱結終於爆發了。
他惱羞成怒,顧不得分辨真假,也不聽賈雨連連磕頭分辨,直接吩咐管家把賈雨送到鄉下莊子裏去。
日後沒有召喚,賈雨都不能回府。
一陣鬧騰後,湖邊的人走了個乾淨。
只剩下劉如意半躺在地上。
我走到她面前,慢慢鼓掌:「真是看了一出好戲,那藥你用在了賈雨身上。」
劉如意咬着嘴脣發狠道:
「他傷我孩子!如果不是他故意傷我,雷兒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這仇不報,我不配爲母!」
我試探着道:「這是何苦!你還可能再有孩子……」
她嫣然一笑。
「你以爲我不知道?侯爺他已經……我沒指望了。但只要賈雨走了,不管我在不在人世,侯爺都會保住雷兒一命!」
她脣邊浮出悲涼的笑意。
-9-
賈雨被送到鄉下莊子的時候,看賈良仁的眼裏充滿了怨毒。
我握着他的手,悄聲道:「去吧,等侯爺不生氣了,娘一定早點接你回來。」
賈雨一臉感動。
「娘,兒子是真不放心你在府裏,你可要早點接兒子回來照顧你。」
我舉袖掩面,連連點頭地送走了他。
如今賈雨出了府,賈雷又憨傻了。
以賈良仁如今的身體,我想今生賈河應該也不會再出現了,心放寬了許多。
語燕看出我心情好,每天更加乖巧。
一天她一邊給我捏肩膀一邊道:
「小姐,你猜我今兒看到了誰?劉如意牽着她那個傻兒子在學走路,那孩子頭腦不靈光,就連走路也比正常孩子慢。」
隨後她放低聲音。
「小姐,有句話我不得不提醒,你就不怕侯爺再找新人?」
我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語燕追問道:「是不怕,還是……」
她臉微微發紅:「人家說侯爺不能……」
我不置可否。
過幾天,語燕和我告假,說家裏捎信兒,她娘病了,想回去伺候幾天,我應下了。
語燕回去後,過了些日子,又託人捎信說他娘病得很重,還得些日子能回。
外面世道越發亂了,我給她捎去了銀子,囑咐她自己也小心,若家中事多,不妨再多待些日子。
時間易逝,看着賈良仁,我也得謀劃下下一步。
轉年,這一天,賈良仁驚慌失措地回了府裏。
「夫人,夷人要打過來了,皇上要跑了!」
「跑?往哪跑?」我問。
賈良仁一臉憤恨。
「皇上要往舊京跑,可他覺得這樣又丟了皇家體面,讓我留在這裏抵抗夷人。他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
我慌亂道:「侯爺,你哪能去帶兵!很危險的!」
賈良仁滿臉焦躁,罵道:「老子也不想帶兵!可皇上說老子是侯爺,既然承了侯爺的名頭,就得做事!」
他氣急敗壞。
「賞銀子的時候沒我,這送命的事兒倒是想起我了。這侯爺的虛名我也不想要了!」
我順着他道:「那就不做了,如今皇上都要跑了,侯爺這名頭又有什麼用!」
他想了想,遲疑道:「可萬一,皇上再回來,我要是不帶兵,那可是抗旨的罪啊!」
我心知上一世夷人因主帥中途病死,並沒能打過來。
沉了沉心,我勸道。
「我有一計,兩頭兼顧,不知侯爺能不能用。」
一天後。
侯爺賈良仁聲稱突發急病,臥牀不起,不能擔當守城大任。
可他心繫家國,推舉長子賈雨繼侯爺爵位,以守城。
時隔兩年,賈雨回來的時候毫無喜色。
城外莊子的生活讓他膚色黝黑,滿臉狠厲。
他過來給我請安。
我笑問他:「妻兒可都好?」
賈雨點頭:「什麼都瞞不了娘。幸虧娘接濟,一切都好。語燕不好意思見你。」
我笑了笑:「我的兒,你如今是當父親的人了,妻兒可都指望着你呢。」
他冷笑一聲:「父親這不是急着讓我回來做替死鬼嗎!」
我喝了口茶,還沒說什麼,他已經眼神一暗。
「不過父親病都病了,能不能好,還不一定呢。」
賈雨一雙眼仔細看着我,出聲詢問着。
「母親,父親如今病中疼痛難忍,不如兒子空了去給他抓些安神的方子?」
再尋常不過的詢問,殺機四溢。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骨子裏的惡毒是永遠不會變的。
我仿若沒聽出什麼,只是朝他揮揮手。
「快去吧,別讓侯爺遭罪了。這府裏還等着你做主呢。」
賈雨喜笑顏開,退下了。
第二天一早賈雨帶着妻兒來敬茶。
語燕目光躲閃,不好意思直視我。
賈良仁歪在牀榻上,做出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他接過語燕奉的茶喝了幾口,對賈雨道:
「爹人到中年,身子已是不濟,這侯府以後就交給你了,莫污了侯府名頭。」
賈雨賠笑:「兒子一定不會讓父親失望。」
賈良仁望着語燕懷中的嬰兒,問:「孩子長得像你。取了大名不曾?」
賈雨說:「沒有,等父親取名呢。」
賈良仁端詳了一陣他的長孫,嘆道:「國破山河在,就叫賈河吧!」
因着有上一世的記憶,一聽這名,我還是忍不住眩暈了。
本以爲這一世賈良仁已不能再生,這個名字不會再出現在我生命中,沒想到,造化弄人。
回想起來,語燕上一世對賈雨就頗多關照。
還有一年她回去探望家人,說父親生病探親了好久。
莫非上一世,他們二人就暗通款曲了?
語燕察覺出我不舒服,扶着我出門透氣。
一出門,她就跪下了。
我看着她。
「侯府的侯爺不能生,二少爺癡傻,被打發到莊子裏的大少爺,雖然出身不好,倒也是塊肥肉。
「你這算盤打得好。」
語燕淚流滿面。
「夫人,是我對不起你,但大少爺答應,會抬我做姨娘。我們做下人的,比起配小廝,這也算是個好去處了。」
我問道:「賈雨許你做姨娘,定和你提了條件。」
語燕不說話,只是眼睛往屋裏瞟。
我嘆了口氣,人性複雜,人心本就不能細看。
這時候只聽屋裏賈雨在喊:「父親,父親!」
我進門一看,賈良仁臉色灰白,倒在牀上。
-10-
這灰白的臉色,和我上一世死前如出一轍。
語燕的茶裏,有藥。
我籌謀了許久的這一刻,終於來了。
「侯爺這病發得太急了。」
我走上前去,緩緩坐在他牀邊,嘆口氣。
「賈雨,你先讓人去備下些侯爺身後要用的東西吧。」
賈雨應了一聲,帶着語燕走了,聲音裏有壓不住的興奮。
我看着賈良仁瀕死的臉,我知道他尚有意識,能聽見我的話。
「賈良仁,終於到這天了,該你死了。
「如果你不死,你就該算計我死了吧?
「我之所以這麼晚動手,就是想讓你嚐嚐,被親生兒子毒死的感覺。
「賈雨是奔着當家來的,你猜,他會不會留下賈雷?」
賈良仁的手指顫了顫,顯然他也想到了。
我拽了拽他一直系在身上的腰帶,那是以前我送給他的。
「真聽話。這腰帶,浸了足夠的藥,可保你……斷!子!絕!孫!」
賈良仁驀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會留你這條命,直到你親耳聽到你兒子的死訊。
「不過呢,賈雨也有他的去處。」
我笑起來,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裏格外尖利。
「我一點點打拼積累出來的東西,這次你覺得我還會拱手讓給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嗎?」
我揪着賈良仁衣襟,爲他捋捋頭髮。
「不過你呢,現在還不能死。你得聽完了你兒子們的死訊,才能死。」
我吩咐廚房燉蔘湯,給賈良仁吊命。
入夜了,有家丁急匆匆跑過來,說賈雷追着蹴鞠玩耍,失足掉進池塘,淹死了。
看護賈雷的婆子害怕受罰,也跳了池塘。
劉如意當場瘋了。
「遊戲開始了。」
我笑呵呵地對賈良仁說道。
賈良仁眼睛半睜卻癱在牀上一動不能動。
「賈雨下手真快。你猜下一個是誰?」
我指向他。
他眼神中滿是驚恐,身體微微動了動。
「笨,都說了留着你的命聽消息了。」
我微笑着道。
第二天,趁賈雨不在,我請的太醫來了。
侯爺有恙,其實用不上太醫。
但只有太醫敢說真話,也只有太醫能夠把病因傳出去。
果然,當日侯爺中毒的消息直達天聽。
皇上大怒下令徹查,很快就查出這毒正是賈雨買的。
賈雨被抓的時候,終於明白過來,他是入了套。
「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啊!」
公堂上,賈雨眉眼齜裂,指着我。
「是她,是她指使我買的!」
「大人明察。」
我平靜道:「如果我盼着侯爺早亡,何必還請太醫?
「我和侯爺相伴多年,育有一女,賈雨只是我養子,我沒有理由指使他害死侯爺!
「倒是賈雨行爲不端,被侯爺送到鄉下莊子裏,早就心懷不滿。還請大人明鑑!」
「大人,就是她!她教唆我說,我爹生病,別讓他遭罪,還說府裏還等着我做主!」
賈雨滔滔不絕。
「賈雨,侯爺生病疼痛難忍,才把爵位給了你,讓你當家,這是皇上都知道的事情,何來教唆?」
我直視賈雨。
「不!不!我爹本來沒生病,他不過是怕死不想去打仗……是你讓我買……」
賈雨還沒說完,就被公堂的人扇了幾個嘴巴,這話傳出去,皇家顏面何在。
「她……就是爲了害死我們,自己獨佔侯府!」
賈雨還在掙扎着,不斷攀咬我。
「廖知蔚,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是瞎了眼纔信了你!」
「你在胡說什麼!我身爲侯府夫人, 管理侯府二十餘年,何來獨佔之心!」
我走近滿身鐐銬的賈雨, 用只有我和他能聽見的聲音對他道:「我只是想姓賈的男人都死光而已。」
而後我轉身,再沒有看一眼他。
證據確鑿, 賈雨被下了大獄,判了斬監候。
語燕因爲協同陷害, 也跟着下了獄。
我去看語燕的時候, 她哭求我救她出去。
平心而論, 語燕並沒有大錯,她只是這侯府中百般算計人中的一員而已。
可她把自己的命運賭在了賈雨身上。
我沉默良久,對她道:「我只能保證,我不動賈河。」
語燕癱坐在地,又哭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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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雨和語燕最終都被問斬了。
賈良仁第一時間從我這聽到了這個消息。
可以看出來,他心裏恨毒了我, 他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碎成千塊萬塊。
可相看兩厭這回事,我早就知道了。
「現在該你了。」
我冷冷地對賈良仁說。
賈良仁的眼睛驟然收緊, 嗓子不停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 大概是在喊救命吧。
可這府裏早就換成了我的人。
我對門外的下人吩咐。
「侯爺去了, 老孫, 請侯爺入棺吧。」
意識尚在的賈良仁, 在恐懼中被抬進棺材裏,蓋上蓋子, 置放到了賈府靈堂。
想來他在裏面, 聽着外面爲他奏的哀樂, 心裏別有一番滋味吧。
這一次,前來拜祭的親友,嘆的是他英年早逝。
辦喪事的時候出了一點小意外。
瘋了的劉如意不知怎麼闖入靈堂。
她笑嘻嘻地指着賈良仁的棺材道:「嘻嘻,不是保大人嗎?怎麼死了?」
她又哭又笑地衝上去,以難以想象的力氣將沉重的棺材撞倒在地, 喊着:
「可我的孩子呢!哪裏去了!」
賈良仁掉落到地上, 他半睜着眼睛, 臉上寫滿恐懼, 早已經失去了呼吸。
靈堂一陣大亂,人們忙着把賈良仁擡回去。
混亂中劉如意看到了牙牙學語的賈河, 眼睛發亮。
「孩子,我的孩子!娘帶你去撿蹴鞠!」
她跑過去, 一把搶過婆子懷裏的賈河,衝出門外。
可慌亂中,哪有人顧得上他們。
不多時, 有家丁來報, 劉如意和賈河,在池塘裏飄了起來。
賈府終究還是隻剩下了我和女兒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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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賈怡養到十七歲, 生活富足悠閒。
一日聽聞有青年來拜見,定睛一看,又一個敗落的貴公子。
他站在我家豪華的大廳中,鄭重地承諾。
「願以我府名譽起誓, 此生只娶賈怡一人!如有違誓,天打雷劈!」
我揮揮手,直接將他趕了出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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