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救兒子的命，替厲淵坐了七年牢。
出獄的那天，厲淵拿出離婚協議書，冷漠決絕。
「作爲宸星藥業創始人，我不能有一個坐過牢的妻子。」
十歲的兒子不認識我，挽着陌生女人叫媽媽。
我簽字拿錢走人。
離開時，陸傢俬生子打來電話。
「郎教授，您考慮好加入我的研究團隊了嗎？」
我立刻回覆。
「我加入。」
-1-
陽光刺眼。
我茫然地站在監獄門口。
出獄前做的打算在腦子裏亂成一團。
放空了一陣，我才反應過來，應該聯繫我的丈夫厲淵。
我掏出七年前的手機，笨拙地打開通訊錄翻找。
一輛黑車停在我面前。
西裝革履的陌生男人走了下來。
「郎小姐，厲董讓我來接您！」
我後退一步，心生警惕。
「你說的厲董是？」
「宸星藥業董事長——厲淵！」
我還是不敢相信，迅速找到厲淵的手機號撥了過去。
【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
「郎小姐，請您儘快上車，厲總還在家裏等您！」
家？
宸宸！
我不再遲疑，飛速上了車。
車輛一路疾馳，窗外的景象闖入視線。
我的後背逐漸緊繃，手心不自覺地冒冷汗。
外面的世界，可真陌生啊！
-2-
我和厲淵是搞醫藥研發的研究員。
兒子出生後，查出 SMA（脊髓性肌萎縮症）。
以當時的治療水平，兒子最多活三年。
爲救兒子，我和厲淵組建了新的研究團隊，專攻 SMA 基因治療藥物。
泡在實驗室一年多，研究有了突破，基因治療藥物問世。
生物實驗一路綠燈，媒體大肆宣傳，不少患兒家庭聯繫到我們。
我們招募了十個患兒參與臨牀試驗。
患兒們用了藥，呼吸功能改善，甚至恢復正常。
當所有人準備慶功時，個別患兒出現了器官衰竭、神經損傷等副作用。
發現異常後，我勸厲淵中止試驗。
可那時厲淵是媒體口中的天才科學家，再加上商業利益、投資人壓力和團隊的前途，各種無形推手的作用。
厲淵盲目相信這些副作用只是個例，停藥後也會消失。
直到患兒接二連三地出現問題，甚至死亡。
厲淵被告上了法院。
與此同時，兒子宸宸因爲呼吸困難住進了醫院。
我強迫自己摒棄雜念，一心扎進實驗室，修訂藥物配方。
三個月幾乎不眠不休，我終於將藥物修訂配方研究出來。
厲淵也是這個時候找到了我。
「郎星，我不能坐牢，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救我。只要你承認是你瞞報藥物副作用的早期跡象，我完全不知情，我就會沒事。」
我心裏咯噔一下，滿臉不可思議。
「明明是你不願終止試驗！你是想讓我替你頂罪坐牢？」
厲淵跪下來乞求。
「我一旦出事，團隊就會被解散，研究勢必中斷，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將付之東流，宸宸……也沒救了！」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
雖然我研究出藥物修訂配方，可後續實驗還未開展。
研究團隊一旦解散，一切都得重來。
宸宸等不到那個時候。
爲救兒子的命，我把藥物修訂配方交給了厲淵，坐上了法庭的被告席。
我被判了七年。
入獄的那天，厲淵哭着送我。
「郎星，無論多久，我都會在外面等你，我對你的心永遠不會改變。」
-3-
「郎小姐，厲家到了！」
看到視野盡頭的龐大建築物，我目瞪口呆。
「這是厲家？」
「您這邊請！」
我跟着西裝男走進莊園。
越往裏走，越是震撼。
入獄前三年，厲淵還經常去看我。
我知道第二代基因治療藥物順利研發。
兒子參與了臨牀試驗，用了藥恢復得很好。
憑藉着專利，厲淵成立了宸星藥業。
宸星藥業發展迅速，融資上市，躋身一流企業。
厲淵越來越忙，變得沉穩冷漠，變得沒時間再去看我。
我猜到厲淵賺了很多錢，沒想到竟這麼有錢。
西裝男按了門鈴。
腳步聲響起，一個女人開了門。
女人長得極爲漂亮，捲髮垂落，脣紅齒白，慵懶的長裙下是一雙精緻的拖鞋。
不是傭人，像是主人。
女人的視線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隨即露出平和的笑容。
「我去看看阿淵忙完沒，你先在客廳坐會兒。我叫葉鶯，你有事可以找我！」
說完，葉鶯招來傭人，一步一搖地上了樓。
阿淵！
叫得可真親切。
我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盯着茶几上精緻的茶杯，腦子慢慢轉了起來。
葉鶯？
我好像聽過這個名字，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我抬頭看向站着的傭人。
「喂！那個葉鶯是什麼人啊？」
傭人未回答，頭頂落下一道訓斥聲。
「郎星，你回家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關心宸宸，反而懷疑我和葉小姐的關係，我真是看錯你了！」
厲淵從樓上走下來。
他一點兒都未變，甚至在金錢和權力的滋養下，氣質矜貴，威勢逼人。
時隔幾年再見面。
曾經困擾我很久的憤怒、怨恨、後悔……各種負面情緒，統統沒有出現。
我出乎意料地平靜，或者說是麻木，心裏沒有一絲波瀾。
目光掃下來，厲淵愣了一瞬。
我知道，我變了很多。
皮膚黝黑，身體瘦削，神情緊繃。
全無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
厲淵收回目光，眉眼全是決絕。
葉鶯貼身跟着，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笑容。
「郎小姐誤會了，我住在厲家可不是您想的那樣，是有其他原因。」
盯着她蠕動的紅脣，我的腦子裏閃過一道白光。
Ťü₆「啊！我想起來了，你是一個明星，我在監獄食堂的電視裏見過。」
空氣凝住。
厲淵的臉色越發難看，聲音冰冷。
「你的那些經歷沒必要說出來！」
我撇了撇嘴。
「哦！宸宸呢？我要見他。」
厲淵深吸一口氣，伸手接過葉鶯遞過來的文件。
「你先看看這個，沒問題就簽了吧！」
白紙上是明晃晃的《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
難怪所有人都稱我爲郎小姐。
ṭü³這是一天厲夫人都不想讓我當啊！
不過，我猜到會是這個結果。
若厲淵真是守信之人，也不會整整四年未露面。
我冷笑一聲。
「厲淵，你這是要卸磨殺驢啊！」
-4-
「如今宸星藥業勢頭正盛，作爲創始人，我不能有一個坐過牢的妻子。這將是我最大的污點，也會給宸星帶來巨大的損失。宸星上萬號員工，我不能不爲他們着想。」
厲淵坐在我對面，理直氣壯地直視我。
好像他說的這些話全是對的，我若不答應纔是錯的。
我壓低眉眼。
「當初……」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厲淵冷冷地打斷，「郎星，認清現實吧！我會給你五千萬補償費，這是你現在最好的選擇。」
我正要開口辯駁。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呼喚聲。
「媽！」
我心頭一跳，倉皇起身，循着聲音看過去。
宸țűⁿ宸走過來。
他長大了，輪廓像厲淵，五官卻與我神似。
我溼了眼睛，顫抖着伸出手，向他張開雙臂。
「宸宸……」
想象中的投入懷抱沒有出現。
宸宸徑直走到葉鶯面前，挽起她的胳膊。
「媽，你快來看看我的新發明。」
我呼吸一滯，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葉鶯拍了拍宸宸的手，微微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
含笑的眸子裏盡是得意。
宸宸察覺到我的存在，轉頭看過來，僅一瞬又轉了回去，拉着葉鶯的手就走。
「媽，爸有客人，你跟我去後面。」
兩人的身影逐漸消失。
我大口喘氣，可仍像岸上的魚一樣，窒息又痛苦。
厲淵清了清嗓子。
「咳！這件事你不能有怨氣，宸宸康復後一直找媽媽，葉鶯長得有點像……以前的你，又是個演員，我才請她過來。這些年，她演得很好，宸宸從未有過懷疑。」
「爲什麼？」我怒不可遏，「我還沒死呢！是我犧牲了一切救了他的命，他怎麼能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能什麼都不說？」
「你難道真的忘了？是我替你頂的罪，是我替你坐的牢，是我給了你們如今的一切！」
厲淵眼裏閃過一絲慌張，隨即又變得冰冷。
「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宸宸健康地活着，你做的一切就是值得的。在宸宸的眼裏，他的父親是成功企業家，母親是貌美的演員。」
「難道你要讓別人知道，他的親生母親是坐過牢的罪犯，親手毀了他引以爲傲的幸福？」
「郎星，你別太自私了！你是坐了七年牢，可你得到了五千萬，ṱṻ₁那是普通人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的財富。你該知足！」
我咬牙切齒。
「可這一切都是我給你們的！」S
厲淵抿了抿嘴，嗤笑一聲。
「誰信呢？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天才科學家，是我研發出了基因治療藥物，是我救活了我兒子。而你只是一個害死多個患兒的罪犯。」
「就算我們離婚的事情泄露出去，別人也只會說，是那個女人應得的下場。」
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沒錯。
許久，我緊攥的拳頭一鬆，拿起離婚協議書翻看。
果然！
我只能拿走五千萬，宸宸的撫養權歸厲淵。
其他的財產上面並未提及。
我不甘心！
但厲淵既然要離婚，一定做足了準備。
而且我有案底，根本搶不到宸宸的撫養權。
看今天這架勢，若我不簽字，恐怕連厲家都走不出去。
我深吸一口氣，提筆簽字。
「很好！」
厲淵揚揚手。
傭人拿出一個透明袋子，裏面裝了一張卡和一枚鑰匙。
「這是以前的公寓鑰匙，你可以繼續住在裏面。卡是用你身份證辦的，密碼是宸宸的生日。」
我抓起袋子抬腳就走。
-5-
剛從厲家出來，電話就響了。
「郎教授，你考慮好加入我的研究團隊了嗎？」
陸朔，豪門陸家的私生子，十年前 SMA 基因治療藥物研發投資人，也是曾經宸星研究團隊中最支持厲淵的研究員。
如今宸星蒸蒸日上，他竟然選擇脫離宸星，重新組建研究團隊。
還在我出獄前一個月去探視，邀請我加入他的研究團隊。
其中必然有隱情！
我原是不打算加入，畢竟我掌握着宸星藥業核心基因藥物配方。
現在厲淵將我踢出局，我倒是沒地方去了。
我立刻回覆。
「我加入。」
陸朔似乎並不意外。
「歡迎！我讓餘助理去接你，你就在厲家別墅外等着。」
掛了電話，我乖乖地靠牆等着，想着下一步打算。
「喂！」
突兀地一喊。
我扭頭。
宸宸騎着單車，停在不遠處，一臉嚴肅。
「你到底是誰？我爲什麼會覺得你很眼熟？」
宸宸從出生開始就很少見到我。
我入獄時，他才三歲。
按理說他不應該記得我，那就是……
我笑着走過去。
「你仔細看看，是不是眼睛鼻子嘴巴都好像經常見到？」
宸宸盯着我看了片刻，怔怔地點點頭。
我眨眨眼。
「因爲你的五官和我的長得一樣，你看到我就像看到你自己，所以才覺得熟悉。」
宸宸的臉皺成一團，滿臉不解。
我定定地看着他。
「宸宸，我是你媽媽，我叫郎星，宸星藥業的宸是你，星是我。我們是血脈相連的母子！」
宸宸瞪大眼睛，瞳孔震動。
我兩眼一眯。
宸宸的瞳孔顏色有問題。
我正要再靠近觀察。
單車飛速後退。
「我媽媽是葉鶯，你別想騙我。」
宸宸氣急敗壞地跑了。
我不慌不忙地起身。
宸宸已經十歲了，應該有能力去驗證真假。
我繼續回到牆壁上靠着。
公路上傳來嗡鳴聲。
一輛勞斯萊斯緩緩停下。
餘助理走了下來。
「郎教授，陸總在實驗室等您，請！」
-5-
「郎教授。」陸朔向我伸出手，「歡迎加入我的研究團隊。」
我隨意地握了握他的指尖，直接開口。
「說吧！你和厲淵發生了什麼？」
陸朔淺笑。
「你一點都沒變，有什麼說什麼，從不藏着掖着。」
「你還記得我當初爲什麼要投資 SMA 基因治療藥物研發嗎？」
我皺眉想了想。
「你還未被陸家找回時，同母異父的妹妹因 SMA 而死，所以你希望這個病從世界上消失。」
「宸星的藥已經做到了這一點，你又何必組建新的研究團隊重新搞研發？」
陸朔雙眼一眯。
「藥是研發出來了，可病人卻用不起！」
「很貴？」
我疑惑。
陸朔張開五指。
「一次治療五百萬！」
嘶！
我倒吸一口涼氣。
這價格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難怪厲淵現在這麼有錢！
陸朔神色一冷。
「我因反對高定價，被厲淵踢了出來。這些年我一直想研發出新的基因治療藥物，卻屢屢失敗。」
「直到我發現厲淵和小明星搞在一起，我就想到了你這個突破口。」
「其實這些年，我一直在懷疑，當年研發出修訂藥方配方的人不是厲淵。那段日子，他一直在處理官司，根本不可能沉下心搞研發。」
「而且第二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會對患兒眼睛造成損傷，我向厲淵不止一次提出過優化，他只是口頭應付，實際根本不知道如何改良。」
我點頭。
「是！當年時間緊迫，我交給厲淵的修訂配方里，有一種成分會對患兒眼睛造成損傷。這些年，我一直在腦海裏演算，改良出第三代。不過，還需要實驗！」
「讓我支持你！」陸朔激動得臉色漲紅，「就讓我們一起研發出第三代藥物，造出所有人都能用得起的藥，讓 SMA 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答應陸朔。
休整一天就來上班。
臨走時，我不死心地問。
「如果當初是厲淵入獄，你會撤出投資嗎？我們的團隊會不會解散？研究會不會終止？」
陸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不會！」
果然！
入獄後我就想明白了，以陸朔的初衷，根本不會終止研發。
可那三個月，我幾乎不眠不休，精神幾近崩潰。
厲淵就是看準了這一點。
趁我病，要我命。
既然我出來了，就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6-
我加入後沒多久。
第三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進入生物實驗階段。
我沒日沒夜地忙起來。
一個月後，我和厲淵領了離婚證。
厲淵迅速娶了葉鶯，耗資一個億，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我把新聞翻來覆去地看，終於找到了有宸宸的照片。
他站在兩人中間，沒什麼表情，看起來並不是那麼高興。
厲淵和葉鶯風風火火地結婚，他應該是知道了真相，並且接受了現狀。
我把照片截圖保存到手機上，繼續扎進實驗室。
一年後，生物實驗提前完成，進入臨牀試驗階段。
第三代比第二代效果更快、更顯著，副作用更小。
一經試驗就得到了患者們的認可。
又因爲是第二代的改良版，僅兩年就被批准上市。
我申請了專利，陸朔成立了公司，取名輝景藥業。
距離我加入陸朔研究團隊已經過去了三年。
一週後，輝景藥業將舉行第三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上市媒體發佈會。
這些天，陸朔頻繁地參加各種活動，爲媒體發佈會造勢。
今晚，各大藥企聯合舉辦科學家之夜。
陸朔非要拉我去。
我拗不過，只好答應了。
從實驗室出來，ƭů⁾我騎着機車一路狂飆，總算是沒遲到。
剛停好車，就聽到了厲淵的聲音。
-7-
「還沒查到輝景的首席科學家？你們是幹什麼喫的！」
「我太瞭解陸朔，他就是個腦殘。一旦第三代藥物上市，價格肯定遠低於宸星，我們還有什麼競爭力。」
「一定要把他們的首席科學家查出來，不論花多少錢，都把人給我挖回來。」
「我們必須要儘快研製出第四代，第五代……聽到了沒有！」
厲淵惡狠狠地掛掉電話。
一轉頭看到了我。
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郎星？我不是給了你五千萬嗎？你怎麼還穿着十年前的衣服？」
我低頭一看，暗叫不好，忘了換禮服。
「哼！還知道丟臉。」厲淵的視線掃過我身後的機車，「騎個破摩托，你來是想搞代駕？」
我翻了個白眼。
真沒禮貌！
什麼破摩托，明明是機車。
手機響了一聲，陸朔又發信息催。
我硬着頭皮往裏走。
厲淵竟然追上來，一把扭住我的手腕。
「這地方不是你能進的！你不嫌丟人，我還嫌。」
我喫痛，怒罵。
「不是，你有病吧！我跟你有什麼關係！放手！」
厲淵非但不放手，還把我往外拉。
我正要大喊。
葉鶯挺着孕肚出來了，視線掃過來，瞬間變了臉色。
「我就說怎麼不見你人，原來在這私會前妻。厲淵，你到底有多少事瞞着我？」
三年未見，葉鶯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看這孕肚像是有五個月大，身體卻比之前還要枯瘦。
曾經的溫婉被滿臉戾氣代替。
看來兩人的婚姻並不美滿。
「你這是要逼我去死嗎？」
葉鶯歇斯底里，捂着肚子扭頭就跑。
「真是麻煩！」
厲淵甩開我的手，追了過去。
我搓了搓手腕，鬱悶地走進會場。
陸朔迎上來，瞬間瞪大眼睛。
「你怎麼還穿着這件風衣？我給你挑的禮服呢？」
我撓了撓頭。
「忘穿了！」
陸朔無奈一笑。
「幸好我早有準備，你去酒店 3303，餘助理在那等你。」
一個小時後，看着鏡子裏的人。
我愣住了！
餘助理幫我戴上項鍊。
「郎小姐打扮一下可真漂亮吶！」
我害羞地笑笑，提着裙角下樓。
剛踏進會場，陸朔的視線就落了過來。
我正要走過去，卻見他徑直走向發言席拿起了話筒。
-8-
「各位，請允許我爲大家隆重地介紹，輝景藥業首席科學家——郎星！」
話音一落，光源啪的一聲打過來。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包括愣在原地的厲淵和葉鶯。
陸朔走下臺，將話筒遞給了我。
我知道他的用意。
作爲輝景的首席科學家，我總要面對世人的目光和考量。
這只是一個開始！
我深吸一口氣，從容接過。
「大家好，我是郎星！研發第三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的首席科學家，希望以後能和大家多多交流。」
人羣中爆發出陣陣掌聲。
「沒想到輝景的首席科學家這麼年輕，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看過第ţůₘ三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的臨牀試驗數據，十分可觀，郎教授真是年輕有爲。」
一道刺耳的質疑聲響起。
「第三代是第二代的優化改良，郎教授怕不是剽竊我們宸星的科研成果！」
緊接着出現了更多不和諧的聲音。
「郎教授，我對您還是有所耳聞，第一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面世時，您因爲瞞報臨牀試驗數據而入獄。這纔剛出獄，就急着研發第三代，是想執拗地證明您是對的嗎？」
「聽說郎教授是厲董的前妻，第二代是厲總研發出來的，這第三代裏面，是不是也有厲董的手筆？」
「說白了！都是從我們宸星出去的，你們別叫輝景了，直接改爲宸星的下屬研究機構行了。」
一陣鬨笑聲過後。
有人捧向厲淵。
「厲董，我看您就直接收購了輝景，宸星必能再上一個臺階。」
厲淵飄飄然地走出來，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真沒想到，我苦苦尋找的人竟是你。郎星，如果你願意，宸星的首席科學家的位置就是你的了，我們可以像以前一樣，攜手共同研發。」
葉鶯的臉色變得煞白，狠狠地瞪着我。
陸朔靜觀不語。
議論聲又起。
「郎教授，您這還用考慮！輝景還只是個空架子，根本比不上宸星。」
「您既是靠着厲董才研發出第三代，若是回了宸星，也不存在剽竊這一說了。」
厲淵將手伸向我，滿臉自信。
「郎星，你做這些不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你做到了！宸星本就是因你我而起，回來吧！」
之前我不願意露面，就是怕聽到各種質疑聲。
可當真正站到這個位置時。
我竟發現，在真正的實力面前，這些質疑聲不堪一擊。
「厲董，對不起，我無法答應您的請求！宸星是發展快一步，可從第二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面世到現在已經十年，您還沒優化出第三代，是因爲江郎才盡，還是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改良優化？」
陸朔上前，悠悠開口。
「我沒記錯的話，郎教授入獄前三個月一直在實驗室修訂藥物配方，您那個時候好像是在應付官司。郎教授剛被抓，您就研發出了第二代，真是巧啊！」
陸朔的話說得很直白。
一個窩裏出來的兔子，誰剽竊誰還不一定呢。
如今第三代臨牀試驗效果顯著，經得住質疑，也不怕任何人潑黑水。
會場霎時安靜。
厲淵臉色一白，憤然收回手，咬牙切齒。
「藥物研發不容易，也沒有必要相互詆譭。既然郎教授心意已決，那就祝你們順利上市。」
厲淵轉身離去。
宸星的研究員們也紛紛離開。
我則跟着陸朔認識各大藥企的董事Ṭų₁長。
介紹第三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邀請他們參加媒體發佈會。
杯光斛影中，我總感覺有道視線落在後背。
轉身尋過去時，卻發現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
陸朔關心地問。
我搖頭。
「沒事！錯覺吧！」
-8-
離新聞發佈會還有一天。
我莫名收到一條短信。
【厲淵收買了當年死亡患兒的家屬，準備明天大鬧新聞發佈會。你若信我，今天晚上八點****見。】
陸朔皺眉，搖頭。
「別去！餘助理蒐集的資料你也看到了，厲淵現在爲了錢越來越沒有底線，我怕他害你。」
我的腦海裏突然閃過昨晚的視線，驀地笑了。
「我知道是誰！放心，不會有事。」
晚上，我按照約定站在橋上等着。
陸朔的人在橋兩邊暗中保護。
七點五十九分，一輛單車上了橋，停在我身邊。
少年戴着面罩，只露出一雙淺灰色的眸子。
「這是他收買家屬的證據，給你！」
我怔怔地接過 U 盤，在單車起步的一瞬，急忙開口。
「宸宸？你……你爲什麼要幫我？」
單車未停，卻輕飄飄落下一句話。
「我知道了全部！媽媽，對不起。」
我心頭一酸，忍不住溼了眼眶。
走下橋，陸朔迎了上來。
「什麼情況？是剛剛騎單車的少年？」
我把 U 盤遞給他。
「他給了這個，估計是厲淵聯繫鬧事的家屬的證據。」
陸朔遲疑片刻。
「那……那個視頻？」
我抬起眼睛。
「放！餘助理收集的資料也要第一時間發佈，這次我不會再放過厲淵。」
-9-
新聞發佈會後臺無人處。
厲淵攔住了我。
「郎星，我們談談！」
我看了看錶，抬頭微笑。
「好啊！但你只有五分鐘。」
厲淵扯了扯嘴角。
「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但你不能跟錢過不去啊！你去勸勸陸朔，第三代藥物定價不能比第二代低，有錢大家一起掙，不好ƭůₐ嗎？」
我的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
「厲淵，看來你真的忘了當初成立研發團隊的初衷。我們要救宸宸，要救千萬個患有 SMA 的患兒，更要救那些絕望的父母。」
「可你做了什麼？你讓那些經濟能力差的父母更絕望，他們不再怪這病無藥可治，而是怪自己沒用。」
厲淵冷哼一聲，鼻息忽重。
「哼！你真以爲陸朔是無私的大善人？他背靠豪門，只要名聲打出去了，陸家就會看到他，他就會得到繼承權，那可比賣藥賺得多得多。」
「可你我呢？我們從孤兒院一步步走到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這份倚仗，你裝什麼清高？」
我滿臉失望。
「正是因爲我們從黑暗中走出來，才更明白那片黑暗有多可怕。而你，卻捻滅了那束光。」
說完，我轉身就走。
厲淵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你別後悔！」
我的腳步頓了一秒，隨即大步走向會場。
新聞發佈會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厲淵坐在臺下，臉上掛着不達眼底的笑。
陸朔介紹完輝景，主持人請我上臺分享研發心得。
我接過話筒。
會場突然湧入七八個拉着白色橫幅的人。
「黑心科學家，還我兒性命。」
「十年前，我女兒喫了你研發的藥，現在還在牀上癱瘓着，你憑什麼這麼風光。」
「什麼第三代治療藥物，我們不同意，你就別想用它賺錢。」
一看這情況，媒體們緊急停止錄像。
可現在網絡發達，還有不少人舉着手機拍攝，有幾個還是有名的網紅。
陸朔上臺，把手機遞給我。
我睨了一眼。
網絡上罵聲一片。
【就是這個郎星，十年前瞞報藥物副作用的早期跡象，害死了多個患兒。】
【媽呀！這坐完牢出來，搖身一變首席科學家啊！】
【什麼人吶！能不能別出來害人？】
……
「兇手下臺！」
臺下羣衆羣情激憤。
厲淵穩穩地坐着，勾着嘴角，滿眼挑釁。
我緊攥着話筒，直直地看向厲淵。
「厲董，您請這些人來，是怕第三代藥物上市後，您掙不到錢了嗎？」
-10-
「第三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上市後，定價爲一個療程五萬元，比宸星藥業的第二代低百倍。」
話音一落，全場肅靜。
就連鬧事的家屬們都愣住了。
他們中有的孩子還在服用第二代基因治療藥物。
只不過出了當年那檔子事，他們的孩子服用的藥物由宸星免費提供。
網上更是滿屏問號。
【？？？不是吧？我是不是誤入什麼商戰了？】
【我查了下，這第三代確實比第二代更好，怎麼便宜這麼多？】
有患兒家屬站出來。
【我家孩子就確診了 SMA，一直喫不起基因治療藥，我支持這位科學家，我的孩子就有救了。】
厲淵猜到定價低，沒想到會這麼低，一時控制不住，黑着臉喊出聲。
「你瘋了嗎？」
我挑眉。
「厲董這是承認，這些人是您請來鬧事的嗎？」
見鏡頭懟過來，厲淵強行壓住怒氣，聲音一沉。
「我沒有那閒工夫，也不會做這種事。這些家屬是你當年工作失誤的受害人，對他們來說，你是不值得信任的。」
鬧事的家屬立刻叫喊起來。
「對，都是因爲你，我的孩子纔會慘死，我們不信你造的藥。」
「你也別想再害其他人，沒有人會相信你這個殺人兇手。」
「十年前你就隱瞞藥物副作用，誰知道你現在有沒有隱瞞？」
網上也是滿屏質疑聲。
【對啊！誰知道有沒有隱瞞？】
【我看他們官網上的臨牀試驗數據倒是一片叫好，可誰知道是真是假？】
【還這麼便宜，要是我孩子，我肯定給用貴的。】
眼看輿論倒戈。
歷淵神色一鬆，挑眉看過來。
「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便宜沒好貨，很難想象輝景的藥是什麼質量？還有你這個有前科的首席科學家，真是令人堪憂啊！」
我瞥了一眼直播間瘋狂上漲的人數。
夠了！
我冷冷地抬眸，對着話筒一字一句地說道。
「歷淵，看來你真的忘了，當初是你拒絕終止試驗，導致患兒死亡。而我只是被你推出去的替罪羊而已。」
現場安靜了一秒，隨即一片譁然。
「什麼？這……真的假的？」
「別說，郎教授和厲董以前是夫妻，真有這個可能。」
「上次科學家之夜，陸總和郎教授就暗示過，看來是真的。」
直播間更是熱鬧極了。
【哦吼！反轉了，我去切西瓜。】
【他們以前是夫妻啊，那這女的夠戀愛腦了，做了七年牢啊！】
【請把證據砸我臉上，要不然我不信。】
厲淵從驚駭中回過神，臉色陰沉。
「你以爲把污水潑到我身上，大家就能信？十年前案子就已經結了，你若是清白的，爲什麼當初不拿出證據？」
我垂下眼睛。
「當初我爲了救我的兒子，在實驗室裏泡了三個月，精神幾近崩潰，纔會着了你的道，替你認了罪，坐了牢。」
厲淵冷笑一聲。
「哼！沒有人會信你這種爲自己開脫的鬼話。有本事你拿出證據來！」
我抬頭，掃過全場表情各異的臉。
「誰說我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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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星，我不能坐牢，現在只有一個辦法能救我。只要你承認，是你瞞報藥物副作用的早期跡象，我完全不知情，我就會沒事。」
「明明是你不願終止試驗！你是想讓我替你頂罪坐牢？」
「我一旦出事，團隊就會被解散，研究勢必中斷，我們所有的努力都將付之東流，宸宸……也沒救了！」
「這是 SMA 基因治療藥物的修訂配方，你拿着研發出第二代，一定要救宸宸！」
視頻定格在我把修訂配方交給厲淵的畫面。
當初我本想記錄厲淵看到修訂配方後的喜悅，才偷偷放了攝像頭。
沒想到竟成了我自證清白的證據。
也幸虧厲淵將當年的公寓給了我，讓我找到了這個視頻。
全場一片死寂。
陸朔站出來。
「我是輝景藥業的創始人陸朔，也是當初研究 SMA 基因治療藥物的投資人。我可以證明即使厲淵認罪坐牢，研究團隊不會解散，更不會中斷。郎教授是被最信任的人騙了。」
「藉着這個機會，我還要揭露一件事情。宸星藥業暗地裏減少藥物含量，拉長治療週期，謀取鉅額利益。」
一張張調查報告在大屏幕上劃過。
厲淵的臉由青轉白，渾身顫抖。
「假的，都是假的，我要告你們誹謗。」
直播間炸了。
【真石錘了！這姐是被渣男騙了。】
【宸星也太坑了，不過這藥價，專坑有錢人。】
【減少藥物含量，這構成犯罪了吧！】
圍觀羣衆清醒過來。
「原來兇手是你，虧我們把你當做救命恩人。」
「難怪我兒子喫了這麼久的藥都不好，是你沒賺夠錢啊！」
「還騙我們過來大鬧發佈會，騙子！」
家屬們揮着拳頭衝向厲淵。
厲淵被保鏢們護着，還是捱了幾拳。
羣情激奮時，警察來了。
厲淵被抓，我和陸朔配合調查。
媒體發佈會被毀了。
可第三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的名聲卻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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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案子時間長了，我也已經服完刑。
如實說明情況後，我被批評教育一頓就放了出來。
第三代 SMA 基因治療藥物成功上市，輝景藥業正式運行。
厲淵的負面新聞鋪天蓋地地傳播開來。
股東撤股，股價大跌, 宸星勢不可擋地走向破產。
厲淵被拘留期間，我向法院申請拿回了兒子的撫養權。
接宸宸的這天，我又來到了厲家別墅。
和上次不同，原本豪華精緻的別墅已經變得破敗。
園子裏雜草叢生，池塘裏飄着死魚, 別墅裏的東西也被搬得差不多了。
推開別墅大門，我迎面撞上了拉着行李的葉鶯。
她穿着高跟鞋，畫着濃重的妝容, 高聳的肚子已經消失。
算算日子……
她還不到生產的時候。
看來在這件事情上，葉鶯已經有了取捨。
葉鶯看過來, 眼神兇狠。
「教授的手段真是了不得, 隨隨便便就搞得我們家破人亡, 這下你滿意了！」
我認真點頭。
「挺滿意的！」
「你……」
葉鶯噎了一下, 瞪了我一眼轉身離開了。
我根據宸宸發的位置找到他的房間。
推開門，宸宸安靜地坐在牀上，瞳孔灰白, 眼神空洞。
第二代藥物中含有損傷眼睛的成分。
宸宸服用了這麼多年, 眼睛發生了病變。
上一次給我送 U 盤後, 他就出現了視物不清的情況。
如今越來越嚴重了。
我忍着心酸，幫他收拾行李。
收拾完後, 我一手拉着行李, 一手拉着宸宸的手腕。
「走吧！跟媽媽回家！」
宸宸很聽話，扶着我的手慢慢走着。
路上，他問我。
「媽媽，爲什麼沒用我給你的證據？」
我捏着他的手, 耐心地解釋。
「那個時候我不確定能不能贏, 我怕他會對你不利, 我不會讓你承擔一點風險。」
許久，宸宸摸索着挽着我的胳膊。
「對不起，以後只能拖累您了。」
我拍拍他的手沒有說話。
目光越來越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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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
厲淵的案子結了。
他下半生都要在監獄裏度過。
葉鶯重新回到演藝圈。
年齡和心態的變化, 讓她再回不到當初的狀態, 開始接一些反派的戲。
如今演技倒越來越好, 被大家戲稱爲「小三專業戶」。
醫院。
紗布一圈圈脫落。
宸宸的眼皮抖了抖, 睜開縫隙又立馬閉住。
「怎麼樣？能看見嗎？」
我緊張得心臟狂跳。
爲了恢復宸宸的眼睛，這幾年我一直在研發治療眼球病變的特效藥, 已經到了臨牀試驗階段。
宸宸主動參與臨牀試驗。
手術加用藥, 用時一個月，終於可以拆下紗布。
「很刺眼！」
宸宸嘟囔一聲，又試着睜開眼睛。
這一次, 我看到了他的瞳孔。
琥珀色, 亮晶晶的，裏面映着我的臉。
「媽媽, 我看到你了！」
「太好了！」
我激動地抱住了宸宸。
「恭喜郎教授, 又將斬獲一個專利。」
陸朔筆挺地站在病牀旁, 臉上是真心實意的笑意。
這幾年, 輝景藥業名聲大噪, 陸朔的名號傳遍全國。
陸家家主找過陸朔幾次，提出要陸朔認祖歸宗，承諾與婚生子同等的繼承權。
陸朔拒絕了！
我伸出手。
「更要恭喜陸董, 合作愉快！」
陸朔握住我的手，流連片刻，便收了回去。
「合作愉快！」
他曾向我吐露心聲。
我婉拒了。
往後餘生……
除了對宸宸的責任。
餘下的都是熱愛。
我會守着實驗室那一畝三分地。
創造出一個個奇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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