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養成

父母離婚那天,在法庭上吵得不可開交。
直到法官問我們姐弟倆選誰的時候,父親、母親一臉緊張地望着弟弟,希望弟弟選他/她。
我漫不經心地放下手中的魔方,含笑地望着對面的極限拉扯,置身於事外。
這可比電視劇精彩多了。
誰知弟弟急匆匆地掙脫父母的包圍圈,跑過來揪住我的裙襬,期期艾艾地問:「姐姐,你來撫養我好不好?」
人們上一瞬還在同情我這個女兒無爹媽問津,下一秒集體問號臉。
父母傻眼:???
法官懵逼:???
我低頭,輕哂:「弟啊,我雖然已經成年,可在法律上,姐姐可沒有撫養弟弟的義務。」
之後,在父母的黑臉中,我發出意味不明的笑:「除非,父母雙亡。」

-1-
因爲我生下來就是個女孩,重男輕女的奶奶嫌晦氣,就偷偷地把我丟掉了。
直到我十九歲的時候才被找回來。
此時父母已經有了一個九歲的兒子,那寵溺勁兒,簡直恨不得摘星星、掏月亮給他。
對我這個十九年沒見過的「賠錢貨」女兒,自然不怎麼待見。
說來也奇怪,這種家庭養出來的熊孩子無一不是目中無人,日天日地,毫無教養,粗俗不堪,一遇到事兒就撒潑打滾,滿口的「我打死你」。
而我這個弟弟,除了對我這個姐姐突然的到來有些敵意之外,倒沒做出過什麼過Ťů²激舉動。
平時見到我也只是不情不願地叫我一聲姐。
我倒是有些意外。
不過我也懶得深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2-
父母之間的事已經鬧得雞犬不寧了。
母親嫌父親沒本事,沒正經工作,懶惰好賭,嗜酒成性。
父親嫌母親黃臉婆,愛貪便宜,斤斤計較,脾氣暴躁,一件小事要鬧半天。
「我真的受夠你了!喝喝喝,就知道喝!怎麼不喝死你!要不是彥兒,我早跟你離婚了!」母親氣急敗壞。
「臭婆娘,我告訴你,就你這脾氣,誰娶回家誰遭殃!我當年真是瞎了眼!」父親在那兒怒罵。
母親:「我@********#$$%%。」
父親:「你***&%&¥###@@@。」
國粹與問候齊飛,唾沫共口津一色。
……
我打了個哈欠,晃晃悠悠地走過。
歪了歪脖子,臉頰旁飛過一隻混戰中扔過的臭襪子。
抬了抬腳,腳下滾過一隻塑料桶子。
側了側身子,身旁掠過一個泡沫盒子。
我若無其事地繼續去廚房。
嗯。
餓了。
找東西喫。
一旁,弟弟麻木地看着父母吵架。
可見,這樣的場景不知在他短短九年的人生裏出現多少次了。
他們寵兒子是真的,但互看不順眼也是真的。
我秉承着那淡薄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姐弟情,好心地提醒他:「你回房間躲躲吧,不然他們打架扔過來一個杯具,你就『杯具』了。」
弟弟:……
弟弟忽然拽住了我的衣袖,鼻頭紅紅,眼睛紅紅,聲音聽上去很是可憐:「姐姐,求求你勸勸他們不要吵了,可以嗎?」
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弟啊,我好像跟你沒仇吧?就這麼急着推我去送死?」
弟弟:……
我毫不留情地撥開他那養得肉嘟嘟的手,面露死亡的微笑:「老弟,你去勸說不定還有點兒效果,畢竟他們最疼你了。我去幹啥?送人頭嗎?對面又沒有水晶,送也是白送。」
弟弟:……

-3-
事情終於鬧到無法緩和的地步。
父母要離婚了。
不過這對我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畢竟我已經十九歲,早就成年了。
在法律上根本涉及不到需不需要父母撫養的問題。
況且我獨自在外「流浪」這麼多年,擁有足夠的生活資歷和財政自由,回到親生父母家也不過是走個過場。
他們散了,我也可以迴歸我以前的生活狀態。
法庭上。
我百無聊賴地看着他們爭吵。
從性格不合吵到生活瑣碎,再吵到財產分割。
法官都被他們吵煩了。
直到吵到孩子的歸屬問題時,父母才齊刷刷地把眼神投到弟弟身上。
然後各種爭論,自己纔是最適合撫養弟弟的人。
而我,坐在角落沒人理會。
當然,我也樂得清閒,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手中的魔方轉得飛快。
人們一方面震驚我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一方面又同情我爹媽都不要。
這時,弟弟掙脫父母的包圍圈。
小步地跑過來揪住我的裙襬,期期艾艾地問:「姐姐,你來撫養我好不好?」
人們上一瞬還在同情我這個女兒無爹媽問津,下一秒集體問號臉。
父母傻眼:???
法官懵逼:???
我低頭,輕哂:「弟啊,我雖然已經成年,可在法律上,姐姐可沒有撫養弟弟的義務。」
之後,在父母的黑臉中,我發出意味不明的笑:「除非,父母雙亡。」

-4-
父親暴跳如雷:「臭丫頭,你這是在咒我們死嗎?」說着就要給我一頓愛的教育。
母親急忙拉住了他,衆目睽睽之下暴打孩子,這不是在落人口舌嗎?雖然現在明眼人都知道他們不待見女兒,但也不能說動手就動手。
我眨了眨眼,語氣無辜:「法官大人,我難道說得不對嗎?」
法官抽了抽嘴角,並沒有回答我這個欠揍的問題。
他問弟弟:「你不想跟爸爸或者媽媽?他們對你不好嗎?」
弟弟望着一臉期盼的爸爸媽媽,又抬頭看了一眼坐姿懶散的我,猶豫了一下,脆生生地回答:「不是,爸爸媽媽對我很好,可我想跟着姐姐。」
我睨了他一眼,冷漠地拒絕:「首先呢,我才十九歲,正在讀大學,沒空照顧你。其次,在父母沒出什麼問題之前,姐姐並沒有撫養弟弟的資格。最後,我沒多餘的錢養你這隻吞金獸。」
誰知,向來在父母和我面前乖巧懂事的弟弟秒化身爲熊孩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跟着姐姐,我就要跟着姐姐!!」
不知道的還以爲父母虐待了弟弟一樣呢!
可剛剛無論是法官還是其他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這對夫妻是怎樣爭奪弟弟、冷落姐姐的。
「顧知悅!說,你給你弟弟灌了什麼迷魂湯?」母親實在接受不了弟弟就這樣拋棄了自己這對親生父母,哪怕弟弟選的是她那個即將要離婚的混賬老公,她也不會這麼惱怒。
可自己疼到心坎裏的兒子偏偏選了十九年都沒有見過面的女兒?!
他究竟將自己這對父母置於何地?!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人在法庭上坐,鍋從天上來。
我又無語又無辜又無奈,想要爲自己辯解,又不知從何辯起:「媽,這關我什麼事?」說着,我突然想起了什麼,慢悠悠一笑道,「說不定是爸媽你們相處不太和諧,時不時地吵架動手,給弟弟留下心理陰影了呢。」
衆人的眼神瞬間變得幽深。
對耶,憑他們倆在法庭上潑婦/夫罵街甚至還想暴力解決的樣子,若小孩子從小到大都生活在這種環境,那心理陰影面積得有多大啊?怪不得小男孩想跟着姐姐了。
父親母親聽了之後沉默了。
他們大概也有自知之明,平日裏夫妻摩擦過多,充斥着各種謾罵、怨懟和怒吼,確實是很容易嚇到孩子。
看着兒子像樹袋熊一樣抱着我的腿不放,母親深吸一口氣,冷淡道:「顧知悅,你想怎樣?」
我莞爾一笑,將弟弟輕提抱到腿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開口:「那你們還離婚嗎?」
「離!」父母異口同聲,對視一眼又迅速地扭頭,相看兩厭。
「真不想跟着爸爸或者媽媽?」我摸了一下弟弟的頭髮,短短的、軟軟的,「你跟着我,可能會捱餓哦。」我面不改色。
這話要是讓認識我的人知道,可能白眼都翻上天了。
沒想到弟弟從口袋裏掏出小熊餅乾,獻寶似的塞到我手裏:「姐姐不餓,姐姐喫。姐姐沒錢,我撿破爛養姐姐。」
我:?
大可不必。
父親母親都快被弟弟這一番話給氣昏厥了。
法官一臉尷尬,這問題着實棘手。
我這時提出意見:「要不,我先帶弟弟回我那兒住。爸媽你們先解決你倆離婚的各種手續?」
「不行!」母親立刻反對,看着我的眼神也帶着一抹嫌棄,「你那地方能住人嗎?你這是想害死你弟弟!」
我終於有點兒生氣了,那地方咋啦?要不是爲了塑造一下我這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孤女形象,我那一沓房ţûₕ產證分分鐘扔你臉上!
「那請您把我這位嬌貴的弟弟帶走不送。」我忍。
弟弟抱緊我的腰,扯開嗓子就要大哭。
母親愛兒心切,瞬間慌了神:「彥兒,你跟媽媽走行嗎?媽媽保證,以後不會二婚,只愛你一個。」
父親也不甘示弱,哄着弟弟:「阿彥別哭,你不是說想去遊樂園嗎?爸爸這周就帶你去。」
我:弟弟這拿的是什麼團寵劇本?擱着就我一個人受傷唄?
我不爽極了,感覺自己比垃圾桶裏撿的還不如。
我似笑非笑:「弟,我既不可能只愛你一個,也不可能帶你去遊樂園,而且還沒錢,目前住在破爛的出租屋。選吧。」
弟弟毫不猶豫:「我要姐姐!我要姐姐!我要姐姐!」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若是稍微強勢威嚴一點兒的家長,說不定直接扒拉起弟弟就走,管他怎麼哭鬧呢,我是大人你就得聽我的,別試圖反抗,沒用。
可我那對事事以弟弟爲先的父母,呵。
直接威脅起我來:「照顧好你弟弟,不然……」
我冷漠地打斷他們的話:「不然怎樣?我也是你們的女兒,我才十九歲。你們讓弟弟先住在我家就算了,難不成我還要像保姆一樣時時地看着他?我也要上學,我也有自己的事情,我不是他媽!」
順帶着連弟弟,我心中也染上幾分遷怒。
我雖然不太在意父母對我的態度,可他們的做法實在是令人惱火。
在父母震驚的目光中,我不鹹不淡道:「最後,怎麼照顧弟弟,就不勞您們費心了。」
……

-5-
事情結束後,衆目睽睽之下,我帶走了弟弟。
他侷促地坐在車上,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裙襬,討好地叫了我一聲:「姐。」
我不走心地看了他一眼,那張漂亮精緻的小臉確實跟我有幾分相似。
我「嗯」了一聲,隨即打了個電話:「徐叔,九歲男孩的衣服,春夏秋冬的各買十套,送到穹靈灣ẗû₀。順便讓林姨打掃一下房子的衛生,按照我平時的飲食喜好,買點兒食物放進冰箱。今天晚上我搬ţūₓ回去住。」
徐叔語氣恭敬:「是,小姐。」
弟弟驚訝地張大嘴巴:「姐姐,你不是很窮嗎?十套衣服很貴的,我有自己的衣服……」
我:「對呀,姐姐很窮,窮得只能給你買十套衣服了。」實際上春夏秋冬擱在一起是四十套。
弟弟:?
他懵了。
就這樣,弟弟被我稀裏糊塗地帶下車,稀裏糊塗地被帶進穹靈灣,稀裏糊塗地進了我家。
客廳寬敞明亮,大理石地磚反射出溫暖的光澤,牆上掛着一臺五十寸的液晶電視機,米黃色的布藝沙發上放着幾隻精緻的玩偶,水晶茶几上的果盤盛着應季水果,牆角擺放着綠植。
客廳向着陽,窗簾被拉開,整個人都感覺無比舒暢。
弟弟似乎看呆了,嘴裏喃喃:「破爛的『出租屋』,長這樣?」很明顯,我弟終於察覺自己被騙了。
我臉上閃過一絲微妙。
父母家那小平層當然比不上我住的高檔小區。
當初我並不想讓親生父母知道我的經濟狀況,故意在魚龍混雜的筒子樓那裏租了一間一室一廳的屋子,那裏的環境條件堪憂,就是爲了塑造我那可憐無助卻又自強不息的女大學生形象。
結果媚眼拋給瞎子看,我親生父母並不在意我這些年住得怎樣、過得怎樣,而是態度冷淡地把我接回去,彷彿只是爲了完成某項他們曾經遺忘的義務。
我:6。

-7-
弟弟規規矩矩地捧着橙汁坐在沙發上。
一臉驚歎地幾個叔叔來來回回地往次臥搬東西。
我甩了個平板給他,慵懶地靠着懶人沙發,拿起遙控器看電視:「已經給你切換到淘寶了,你想要什麼玩具,自己下單。」
雖然父母確實寵着弟弟,可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再加上父親好賭,餘錢也不多,所以家裏有一兩件玩具已經算是頂天了。
他是我親生弟弟,又不是那種惹人厭煩的熊孩子 ,在家裏對我還算有禮貌,叫我一聲姐姐,於是我也不吝嗇於對他好。
「真的可以嗎?」弟弟眼睛亮晶晶的。
九歲的男孩子,正是對遙控飛機、拼圖、積木、變形金剛感興趣的時候。
「喜歡就買。」我道。
弟弟挑挑揀揀了半天,才把平板遞給我付款。
我倒是沒想到弟弟居然只選了兩樣玩具:一樣是一本畫冊,ŧũₕ另一樣是一副飛行棋。
加起來三十塊錢都不用。
……挺會替我省錢。
要知道我讓徐叔下單的衣服,一套都超過四位數了。
「沒有什麼其他想買了的嗎?」
「沒了。」弟弟點頭。
也罷,弟弟懂得勤儉持家是好事。
剛準備下單,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顧知悅!你把你弟弟帶到了哪裏?」母親喘着粗氣的聲音從手機對面傳來,「我去你那邊的出租屋看了,房東說你早就把這間屋子給退了!你現在在哪裏?」
「媽,弟弟在我這裏過得好好的呢。至於他在哪裏,就不勞您費心了。」對於這個從來沒有給過我好臉色的母親,我也不耐煩起來。
「媽媽,我跟姐姐在一起。」弟弟在一旁乖巧地說,「不用擔心我們。」
「彥兒,」聽到弟弟的聲音,母親似乎終於放心了,「你在姐姐家住着,可別亂跑啊。」
我忍不住嘲諷:「真是母慈子孝。」
「姐姐。」弟弟臉色有些慌張。
「不是針對你。」我淡淡道,幸好我並不是一個多麼渴望親情的人,否則早就被這對父母的區別對待給隔閡死了。
「沒什麼事,別給我打電話。最後,等你們解決了你們的事情,我自然把弟弟帶給你們看。」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結果剛掛,父親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我冷漠地掛斷,關機。
然後從抽屜裏面掏出另一部手機來用。

-8-
晚上喫晚飯的時候。
一個成年沒多久的女孩子,一個九歲的男孩子,喫不了那麼多。
於是我打了幾個雞蛋做了雞蛋羹。
「寧彥。」我正式地叫了我弟弟的名字,問出了我疑惑已久的問題,「爲什麼你想跟着我?剛開始的時候你不是很不歡迎我嗎?你要知道,如果我真的是個普通女孩,養自己都養不起,更何況是養你?而且,爸爸媽媽對你這麼好,跟着哪個不比跟着我強?萬一你真的要撿破爛養我呢?」
弟弟扒拉了一下雞蛋羹,支支吾吾,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面對我懷疑的目光,弟弟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神情彷彿他不是一個九歲的小男孩:「姐,我說我做了一個夢,你信嗎?」
我:「這天底下誰不Ṭũ⁶做夢啊?我還夢見自己成爲女帝,征服了世界呢。」
弟弟:「……姐,你聽我說完。那個夢很真實,好像一定會發生一樣。」他一字一頓,「我夢見你,死了。」
我:???
我提起了好奇心,倒不是因爲對死亡的恐懼,而是:「我怎麼死的?」
弟弟臉上浮起一抹驚恐:「我看到好多男的往你身上撲去,那些男的走後,你流了好多血……」弟弟說得斷斷續續的,他皺起眉頭使勁兒地回憶:「然後,你被蓋上了白布。爸爸媽媽都說你死了。」
我:「……這種死法挺不光彩的。」媽的,弟弟這種小屁孩不懂,我特麼還不懂嗎?
弟弟不安地說:「姐,死是什麼意思?是永遠也見不到你了嗎?」
我沒說話,算是默認。
「那姐姐不要喜歡謝淮舒。他經常兇你。」弟弟緊張地說,「他還打你。」
我:???謝什麼?這人誰?還打我?
弟弟的表述實在讓我抓不到重點,我聽了半天,終於把思路整理出來了。
打個比較,弟弟似乎夢見了未來的事。
我以後會喜歡上一個名叫謝淮舒的男孩子,對他窮追不捨、死纏爛打、強取豪奪?可是謝淮舒喜歡的是另一個女孩子,我嫉妒她、陷害她,之後還想找小混混弄死她。結果冷血毒辣的謝淮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自食惡果反被凌辱至死。
我再次打出幾個問號:???
這聽起來好像那謝淮舒是個男主,他喜歡的那個女孩是女主,而我是千方百計地阻擋他們愛情之路的絆腳石惡毒女配?
我,不,相,信。
先不說我現在對男人都不感冒,而且,我怎麼可能爲了一個男人做出這麼智熄的行爲?
嗯,所以,有問題的應該是我弟弟。
我深沉地看了弟弟一眼,打了個電話。
「喂,顧纖姐?」
「悅悅,是我,有什麼事嗎?」
「姐夫是個醫生對吧?」我單刀直入。
「對啊,怎麼啦?」
「我弟弟好像得了臆想症,我能不能帶他去姐夫那裏看一看?」
顧纖:……?
弟弟:?!
「抱歉悅悅,朝黎他是心胸外科的醫生,臆想症不在他的醫治範圍之內……你或許帶你弟弟去看看精神科或者心理醫生。」顧纖真誠地建議。
我:「那倒不用。」
「你在你親生父母家過得怎樣?」顧纖詢問。
「不怎麼樣,他們最近在鬧離婚,還把弟弟丟給了我。」
顧纖似乎被噎了一下:「你才十九歲,他們居然敢這麼大大咧咧地把兒子丟給你?牛逼。」
「好啦好啦,又不是養不起,你也知道我炒股賺了不少錢。爸媽給我的零用錢我又拿去投資了,現在錢生錢、利滾利,我目前的經濟狀況養十個弟弟都行。」
顧纖感嘆:「真不知道你們的腦子怎麼長的,一個比一個會掙錢。我老公家那幾位,賺個百萬跟玩似的。」
我謙虛:「過獎過獎。」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顧家看看爸媽,他們老想你了。」
「過段時間吧。」我沉吟。
「好。」
掛了電話後,我才轉過頭看向一臉茫然的弟弟。
「算了,是未來也好,小說世界也罷,這種結局都不可能出現。」我捏了捏弟弟的臉,放棄了帶他去看醫生的念頭。

-9-
說來挺巧,弟弟上的小學和我上的大學都離我家不遠,早上我送他去完學校,纔回自己的學校上早八。
「姐,我考了一百分。」放學回家後,弟弟從書包裏面掏出一張試卷,期待地遞給我。
 我瞥了一眼,全都是老師龍飛鳳舞的勾,卷子右上方,一個碩大的一百分映入眼簾。
「弟弟真棒!」我揉了揉他的腦袋,「想要什麼獎勵?」
「姐姐週末可以帶我去遊樂園嗎?」弟弟眼睛亮晶晶的,紅撲撲的臉蛋惹人憐愛。
我揪起他的臉蛋,語氣不善:「你是不是在報復我?」法庭上我才說了不會帶他去遊樂園,沒想到這麼快就打臉。
相處了一段時間,弟弟早就不怕我了,從之前「姐姐不好惹」的形象變成了「姐姐是個紙老虎」。
「爸爸媽媽從來沒有帶我去過遊樂園……」弟弟低垂着頭,渾身上下都散發着憂鬱、沮喪的氣息,「爸爸總是騙我,說有空就帶我去,可是一次都沒有帶我去過……」
「你怎麼說起話來茶裏茶氣的?」我眯着眼。
「姐姐,什麼是茶裏茶氣?」弟弟好奇。
「扮可憐,博同情。」
「那姐姐帶我去嗎?」弟弟把茶藝貫徹到底,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行行行,週末就帶你去。」我繳械投降。
「姐姐最好了!」

-10-
過山車的隊伍中。
「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兒童禁止參與此項目。」
我默默無言ťű̂₉,目光移向旁邊的身高貼紙。
我弟,九歲,身高一米三八點五=不能玩。
弟弟偏偏還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姐,我身高夠嗎?」
我朝他微笑了一下,跟他打商量:「要不我們去玩旋轉木馬?」
弟弟:「旋轉木馬太幼稚了,我想玩這個。」
我繼續微笑:「你真非要我把話給挑明嗎?」
弟弟耷拉着腦袋:「好吧。」
我安慰他:「身高不夠,智商來湊。你看看你考了一百分,這是很多小朋友都做不到的呢。」
弟弟興致依然不高,我給他買了個棉花糖才把他哄好。
路過一個鬼屋,我問:「玩嗎?」
弟弟開始興致勃勃:「玩。」
進去之後,在我看來,就一堆假得要命的斷肢怪物、骷髏模型,粗製濫造的音效,就算是陰陰森森的燈光,氛圍也不太行。
而且還沒有真人 NPC 出來營業。
我都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怕的,結果卻把我弟嚇得整個人都貼在我身上。
出來之後臉色煞白,淚眼汪汪。
「姐,我們不要玩這個了。」弟弟抽噎着說。
我樂了:「弟弟,原來你膽子這麼小。」
弟弟:「……嗚嗚嗚嗚。」
之後,我們玩了旋轉木馬和碰碰車。
打氣球的攤子上。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我放下長槍,給弟弟贏了一個大熊玩偶。
「姐姐好棒!」弟弟手都拍紅了,看向我的目光是滿滿的崇拜。
我勾脣一笑,從前孑然一身的孤寂被弟弟的到來衝散不少。
嗯,養個弟弟的感覺真不賴。

-11-
我弟是一手拿着氣球,一手拿着糖葫蘆,滿臉笑容地出的遊樂園。
而我,像個小廝一樣拎着半人高的玩偶跟在他身後。
我們路過一所高中的時候,就聽見前面有人在罵罵咧咧。
我皺眉,把弟弟擋在身後。
「謝淮舒啊,學校裏的天之驕子,還不是乖乖地被我們踩在腳底下?」
「謝淮舒,你不是很拽嗎?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做給誰看啊!」
「臭小子別試圖反抗,不然你那臥病在牀的奶奶……」
只見前面幾個高中生模樣的不良少年,打着耳釘,染着頭髮,點着煙,圍着一個蜷縮在地上的少年拳打腳踢。
校外欺凌?
「姐。」弟弟小聲地叫了一下。
「我們先躲起來。」我拉起弟弟的手腕準備調頭,並不打算摻和這件事。
我向來信奉誰拳頭大誰就是老大,那個少年無法反抗那是他的事。
這十九年來,我學到最多的就是「少管閒事,獨善其身」。弟弟又在身邊,我可不想因爲這件見義勇爲的事牽連到我弟。
況且那少年就叫「謝淮舒」,是弟弟夢裏把我弄死的人,我惹不起他媽還躲不起?!
「你們別打了!」一個女孩子顫抖的聲音響起。
「喲,校花啊。怎麼,你想救他?」一個男生流裏流氣。
「想救他也行,你陪我們一晚上怎麼樣?」另一個男生調笑道。
我神色不變,帶着弟弟拐到一個隱祕處藏起來。
「姐,他們在欺負大哥哥、大姐姐。」弟弟有些不安。
「嗯,別怕,姐姐會保護你的。」我看到這一幕,深思要不要給弟弟報個散打班。現在校園欺凌這麼多,不學些防身術真的很容易喫虧。
弟弟現在小學還好,可到了初中、高中,學生們青春期易躁易怒,又由於道德認知方面的缺陷以及態度與價值觀的偏差,專挑些弱勢羣體下手,校園欺凌就這麼形成了。
「我有錢……你們放過他行嗎?」女孩子聽起來快哭了。
「校花啊,錢我們要;你,我們也要。你不知道啊,每次你上臺演講的時候,我們都想……」男生意味深長地說,引起其他人一陣鬨笑。
女孩子臉色變得蒼白,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像只小兔子一樣驚慌無措。
這是地上的少年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撲上去,對着那個滿口噴糞的人就是一拳,並朝着女孩大吼一聲:「宋曦,你快走!」
「臭小子你想死!」反抗的代價是迎來更猛烈的毆打。
而另一個男生攔住了女孩:「校花先別急着走嘛。」
「大哥哥好可憐。」弟弟揪緊了我的衣服,漂亮的臉蛋浮現擔憂的神色,「他們打人是不對的。」
我依然冷漠,低聲地問弟弟:「你想救他們嗎?」
「姐姐能救他們嗎?」
「能。」
「那姐姐會受傷嗎?」弟弟仰起頭。
「傻弟弟,你姐沒這麼弱雞。」小屁孩居然懂得關心我,還真沒白養。
知道了弟弟的答案,我也不再猶豫:「乖乖地在這兒站好。」
之後我從手上取下一個手鐲戴在弟弟手腕上:「有什麼危險,大聲地叫我,把手鐲上的小孔對準壞人,再按一下手鐲這個按鈕。」手鐲裏有麻醉針,劑量完全可以麻倒一個成年人。
弟弟乖乖地:「好。」
速戰速決。
從隱蔽處出來後,我開場白都懶得說一句,奔過去將女孩撈進懷裏,一腳將攔着她那人給踹倒在地。
「臥槽你奶奶的!」那男生痛叫一聲。
「站穩。」我鬆開女孩子,淡淡地說了一句。
「臭婊子你!」其他男生反應過來破口大罵,被人攪了好事,他們紛紛向我動手。
一個男生想揪住我的領子,我擋住他的手,借力將另一個衝過來的男生凌空一腳蹬飛數米遠。然後繞臂掐頸,掄起腳掃踢膝窩,單手將他狠狠地摜到地上。
在男生的痛苦哀嚎聲中,我起身躲過另一個人的攻擊,反手就是一個過肩摔。
……
我居高臨下,望着一衆倒地的人,赤裸裸地嘲諷:「一羣戰五渣也敢來欺負人?」
「我們跟你無冤無仇,你有病吧!」一個男生痛得臉龐扭曲,神色滿是怨毒。
「看你們不爽就打你們嘍,怎麼?不服氣?」我活動一下手腕,輕笑,「那就打到服氣爲止。」
眼看我還要再打,男生們:?!
另一個男生瞬間求饒:「女俠不關我的事,就他嘴賤,要打打他。」
那個說我有病的男生:???
我慢悠悠地移開目光,突然對着地上遍體鱗傷的少年說道:「看到了嗎?你強他們就弱,你弱他們就強。他們要是再欺負你,你就算再弱小也要從他們身上咬下一塊兒肉來。他們要是撕你作業,你就把他們的書扔到窗外;他們要是把你的頭按到馬桶,等他們散開再一個個地對付,用廁所裏的拖把給他們洗臉;他們要是故意撞倒你的飯菜,你直接將菜碟子扣到他們的頭上……要是他們敢用親人威脅你,」我陰冷的目光逐一從他們身上掠過,「若真出事了,把他們的手指給剁下來。」
男生:!!!
他們似乎從來沒有遇見過像我這麼狠毒、殘忍的人。
「不過如果你自甘墮落、自我放棄,我也沒什麼可說的,別牽連到這個姑娘。」
少年抬起臉,那幽深、冷寂的眼神跟我漫不經心的目光對上。
隨即又垂下眼簾,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男生們看到少年真的打算這樣做的模樣,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瘋批的不怕有所顧忌的。
待男生們爬起來逃跑後,女孩子崇拜地望着我:「謝謝大姐姐。」
我「嗯」了一聲。
女孩子長得非常漂亮,明眸皓齒,眉目如畫,謝淮舒喜歡的就是她了吧?
而少年臉上雖然有瘀傷,卻擋不住那清俊精緻的輪廓,容貌確實稱得上不俗。
講真,謝淮舒這樣的並不合我的胃口。
論臉,他確實生得好看,但好看的男生帝都一抓一大把,特別是幾年前我見過顧纖姐的公公(就是她老公的爹),長得那叫一個俊美絕色,不進娛樂圈真的是娛樂圈的一大損失。
論身材,別了吧,被打成這個慘樣再好的身材也沒用。
論品行,嗯,不瞭解。
所以,我弟夢裏的那個我是瞎了眼吧?

-12-
「姐姐是超人,姐姐好厲害!姐姐一腳就把壞蛋給踹飛了。」弟弟的臉蛋激動得紅撲撲的。
「那弟弟想不想學啊?」我誘惑着他。
「能像姐姐一樣打跑壞蛋嗎?」弟弟眼睛裏滿是小星星。
「當然,說不定阿彥比姐姐更厲害呢!不過呢,想要變得這麼厲害,過程會很累、很苦,也會很疼,弟弟能接受嗎?」我這可不是在誆他。
也不知道嬌生慣養的弟弟能不能堅持下去。
「我可以!」無知的小孩子總會有一往無前的勇氣。
我忍不住笑了。

-13-
「你想說讓我教你弟弟搏擊格鬥?」
「不行?」我反問他。
「行,當然行。」教練道。
「他才九歲,別對他要求太高。還有,別拿放在我身上那一套給他用。凡是循環遞進,不可操之過急。」這個教練是退伍的特種兵,訓練那叫一個狠,我剛開始跟他學的時候,曾經被打得三天三夜下不了牀。別問,問就是痛的。
希望弟弟意志力強一點兒吧。
「知道了,當初也沒幾個人像你一樣對自己這麼苛刻的,簡直是隻要練不死就往死裏練。嘿,小姑娘,你真的沒有當兵的打算嗎?部隊裏真的很缺少你這種又聰明又能打的。我可以推薦……」
我:「拒絕。」
教練一陣惋惜。

-14-
父母離開了對方後。
母親開了一家小餐館,生意還不錯。
父親則立刻找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小情人兒開啓第二春。
聽說當初母親據理力爭,硬生生地把弟弟的戶口遷到自己那邊。
法官也經過多方面考慮,把弟弟判給了母親。
這可把父親氣得不輕。
我回到親生父母家,連姓都沒有改,戶口都是獨立的,所以這對我也沒啥影響。
我帶弟弟過去看望他們。
弟弟被我養得紅光滿面、神采奕奕。
又跟着教練學習搏擊格鬥,身體健壯了不少。
一過去就把母親撲了個滿懷:「媽媽,媽媽。」
父親酸溜溜的:「只記得媽媽,不記得爸爸了是吧?」
弟弟湊過去口水糊了他一臉:「爸爸,爸爸。」
不管父母對我如何,但對弟弟確實是真心實意的。
我站在一邊,淡淡地看着他們一家其樂融融。
母親把弟弟遞給父親,向我走過來。
「怎麼,想清楚怎麼把他帶走了嗎?」我神情淡漠,態度彷彿對待一個陌生人。
「知悅,我知道我們確實對你不公平。」母親平視着我,那跟我相似的眉眼讓我也無法否認我是她親生的。
「原來你也知道呀?我不嫉妒弟弟。但我確實恨你們。」這就是我,連一個「恨」字都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五歲的時候,我在孤兒院爲了搶一顆糖果被打得頭破血流,我多麼希望我的爸爸媽媽能出現。
七歲的時候,我被人領養,那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不夠好,爲什麼我的爸爸媽媽都不要我呢?
十八歲的時候,我考上了大學,我就在想,如果我的親生父母知道,他們會不會爲我驕傲呢?」
「後來我回到了家,但卻不是我的家。後來我知道了,原來我心寒的資格都沒有。」
當失望一次次地累積,再看他們寵愛弟弟,我心裏已經沒有任何波瀾了。
「母親。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你把弟弟帶走後,我們這輩子不要再見面了。」
我已經料想過這個結局,父母還健在,弟弟的撫養權怎麼也不可能落到我手上。
母親似乎被我冷漠的態度刺痛了雙眼,她張了張口,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很簡單的道理,我和弟弟都是她的孩子,只不過一個能獲得她的喜愛寵溺,一個只能遭到她的厭倦漠視罷了。
天底下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疼愛自己的孩子。
弟弟被父親抱着,神采飛揚地訴說着自己這段時間發生的趣事,他揚手。
當初我給他戴上的手鐲在陽光下熠熠發亮。
寧彥,祝你無災無痛,歲歲平安。
我轉身就走。

-15-
回到家,地上還散落着弟弟還沒搭好的積木,另一旁擺放着弟弟已經拼好的拼圖。
那個甜甜地叫我姐姐的小男孩終究還是離開了。
我默默地將玩具整理好放進次臥。
曲終,人亦散。
兩年後,我本科畢業,和顧纖姐一拍即合,開始創業。
這時,一匹名爲淮曦的黑馬出現在衆人的視野,以狠辣果決的手段以及對市場的敏銳程度和預知能力迅速地佔據商場的一席之地。
一時間人人自危,畢竟商場的蛋糕就這麼大,誰也不想把自己那份給分出去。
淮曦?
我靠在沙發上,劃拉着手機的頁面,報道上,一張模糊的照片映入我的眼簾。
依稀可以看到男子身穿西裝,那冷峻精緻的輪廓讓我有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謝、淮、舒。」我淡淡地念出這個名字。
「你認識他?」顧纖驚訝。
「有過一面之緣。」我不甚在意。
「他挺厲害的,聽說他現在還是個大學生呢。」顧纖驚歎,「在大學就開始創業,還發展到這種程度,太牛逼了。」
「哦?誰牛逼?」一個低沉好聽的男聲在客廳響起。
我抬頭望去。
男子穿着白大褂,五官如傳世美玉般精緻溫雅,彷彿他纔是女媧精心捏出來的,而我們是女媧用泥點子甩出來的。
染着幾分微笑的面容俊美得無懈可擊。
身姿修長,皎若明月。
帥得一批。
這是顧纖姐的老公裴朝黎。
顧纖眼都不眨:「沒有,你最牛逼。」
我乖乖巧巧地喊了一聲:「姐夫。」
裴朝黎禮貌回應:「知悅。」說着,他拉起顧纖姐的手,「我們還是來探討一下誰最牛逼的問題吧。」
顧纖:「……你要不要這麼小心眼?」
「夫人誇別的男人,爲夫甚不爽。」裴朝黎瞥了我手機那糊不拉幾的照片一眼,語氣十分溫柔,「知悅請自便。」說着就把自家老婆給拉走了。
我:……

-16-
我是在宴會上遇到的謝淮舒和宋曦。
「謝總。」我禮貌地跟他握了個手。
對面的俊美男子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訝然,公事公辦的聲音帶了些溫度:「顧小姐。」
我知道他認出我來了。
他身旁的女孩子依舊是那樣漂亮耀眼,眉眼含情,應該和謝淮舒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她看見我激動起來:「你,你是……」
我微微含笑:「看來我沒救錯人,你們都長大了。」
「當初真的謝謝你……」
「不客氣,我幫了你們一次,接下來的路還得你們自己走,他能有今天的成就,應該少不了你的陪伴以及面對挫折的勇氣。」
我看到他們十指相纏的手,輕聲道:「你們感謝的,應該是過去的自己。」

-17-
參加完宴會回到穹靈灣,我眼尖地看到房子外有一雙運動鞋。
我眯起了眼睛,家裏進賊了?
我活動了一下手腕,剛想看看哪個賊這麼不長眼睛,就聽到一聲委屈巴巴的「姐」。
只見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出現在我的面前,面容漂亮精緻,身形雖有些矮小,卻也比兩年前高一些了。
我:……
我倒是忘記了,兩年前我家門的鎖曾經給他錄過指紋。
弟弟控訴地看着我,眼淚說來就來:「姐,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就這麼把我扔給媽媽,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兩年了,你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我週末在門口等着你,寒假暑假也不敢和媽媽出去玩,就怕你回來看我的時候撲個空。」
「姐,我就這麼惹你厭煩嗎?」
一字一句,帶着哭腔。
我啞然,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寧彥,我們總共相處不到一年。我不認爲我的離開會對你影響這麼大。」
見到他,就要見到母親。
我很累,我已經不想和他們牽扯一絲一毫的關係了。
「姐,你就是這樣想我的嗎?」弟弟失望地看着我。
我沉默了一瞬,道:「沒有。我在想,你跟着爸爸媽媽會過得好一些。我平時上大學忙,沒時間照顧你。這兩年沒去看過你,是我的不對。阿彥,對不起。」
弟弟驚訝,估計他沒想到我會親口道歉。
「好了。」我像兩年前一樣摸了摸他的頭,「姐姐知道錯了,讓姐姐進去喝口水吧。」
孩子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弟弟傲嬌地「哼」了一聲:「你可不許食言哦。我現在上初一了,是在重點班哦。」
「弟弟真厲害。」我接了一杯熱水遞給弟弟,也接了一杯給自己。
剛想說什麼,就聽到手機鈴聲響了。
顧纖姐?
「喂,顧纖姐?」
「悅悅,我的小姑子也就是我老公的小妹下週末結婚了,你要不要來參加她的婚禮?」顧纖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喜悅。
「好啊。我能帶我的弟弟去嗎?」結婚是一件喜事,去參加別人的婚禮,我自然滿口答應。
「可以可以。我待會兒給你發兩張請帖。」顧纖似乎有點兒忙,我也不過多打擾她,於是便掛斷了。
「去參加別人的婚禮?」弟弟雀悅,「聽起來好好玩的樣子。」
「嗯。去帶你長長見識。」我好笑地看着弟弟。

-18-
我帶着弟弟進入婚禮現場。
差點兒被閃瞎了鈦合金狗眼。
先不說那如夢如幻的婚禮片場佈置,一看就是有錢人的排場。
還有,我是不是誤入了小說男女主的世界?
來觀禮的人一個個成雙成對的,全是俊男靚女,顏值基本在全國頂尖水平。
我第一次慶幸自己長得還行,不然拉低了衆人的顏值,那真是罪過了。
「悅悅來了?」顧纖看到了我,便招呼我過來。
我點了點頭,隨即想要去拉身邊的弟弟:「阿彥……」
「大姐姐,你長得好美。」另一邊傳來弟弟的驚歎。
我:???
我扭頭,便看見弟弟不知什麼時候跑到了另一個女孩身邊去了。
那女孩二十多歲的樣子,皮膚白皙,鵝蛋臉,丹鳳眼,容貌生得極爲美麗。
女孩看見小孩子,似乎也覺得挺有趣,忍不住想逗逗他:「哦?有多美?」
弟弟眼睛發光:「跟我姐姐一樣美。」
顧纖樂了:「你弟弟這麼小就開始撩妹了,不,撩姐了?」
我一頭黑線:弟弟我真的謝謝你。
「大姐姐,我長大後可以娶你嗎?」弟弟語不驚人死不休。
話音剛落,全場靜默。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到弟弟身上。
我:……
我的腳趾現在恨不得摳出一座芭比城堡出來。
女孩似乎也驚呆了,笑了笑說:「小弟弟現在多少歲了?」
「我十一歲了,我上初一了哦!」弟弟看起來頗爲驕傲。
「可是我已經二十四了,整整大了你十三歲。」女孩故意嘆了一口氣,「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沒事,大姐姐老了以後我養你呀。」弟弟自信滿滿。
「寧彥!」他們再聊下去我可能會心梗,「過來!」
弟弟焉嗒嗒地走到我身邊。
「抱歉,小孩子不懂事,讓你見笑了。」我客氣疏離地朝女孩一笑。
女孩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沒事,你弟弟挺可愛的。」
「這孩子叫寧彥?」另一個漂亮優雅的阿姨出聲問道。
我點了點頭:「寧靜的『寧』,碩彥名儒的『彥』。」
漂亮阿姨怔了一下,她的目光落在弟弟和那個女孩身上,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遺憾。
女孩疑惑:「媽?」
漂亮阿姨收回了目光:「沒什麼。」
婚禮開始了。
花瓣飛揚,綵帶飄揚。
婚禮有兩對新人。
無一不是男的俊,女的靚。
我搖晃了一下酒杯,輕抿了一口。
這時,我面前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着燕尾禮服的男子,陽光下,他眉目清絕豔麗,攜裹着淡淡的疏冷。
他看着我,輕笑了一聲,就如同水墨畫被賦予了生命,染上令人驚豔的色彩。
聲音清魅惑人:「你好,顧小姐,我叫沈頌。很高興認識你。」
我靜默了半晌,朝他展顏一笑:「沈先生,你好,我是顧知悅。以後,請多關照。」
——正文完——
番外一(顧知悅的夢境)
愛心孤兒院。
四歲那年的一天,孤兒院裏突然來了一對長得非常好看的叔叔阿姨。
我躲在角落,偷偷地看他們。
漂亮阿姨發現了我,朝我招招手,我乖乖地走了過來。
「阿姨好。」我禮貌地叫了一聲。
漂亮阿姨摸了摸我的頭,緩緩地皺起了眉。
「怎麼了,阿初?」帥氣叔叔走到她身邊。
「這個小姑娘好像被困在一個枷鎖裏面,如果不打破,她活不過二十歲。」漂亮阿姨神色凝重。
「她是命該如此?」帥氣叔叔問。
「嗯。」漂亮阿姨點頭,嘆了一口氣,「現在位面重疊,氣運混亂不堪,可能某一對男女會衍生成男女主,有男女主自然也有惡毒女配。這個小女孩,就是被氣運惡意指定的惡毒女配。」
隨即,她話音一轉:「不過現在我能打破她的枷鎖,讓她的人生不再受到氣運的控制。」
我懵懵懂懂地聽着,什麼男女主、氣運、惡毒女配,對於四歲的我來說太難以理解了。
漂亮阿姨把食指抵在我的額頭,我只覺得額頭一涼,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身上抽走。
我眨了眨眼睛。
「走吧。這個小女孩的人生以後可以由自己掌控了。」漂亮阿姨輕笑。
孤兒院門口,我目送兩人離開。
我從夢中驚醒,原來,一切是這樣。
一隻強有力的手臂橫在我腰間,然後把我摟進他懷裏。
「悅悅……」男人在夢中囈語。
我脣角揚起微笑,自己掌控人生的感覺真不賴,起碼,現在我的幸福唾手可得。
番外二(弟弟的日記)
11 月 20 日 
家裏進來了一個姐姐,媽媽說這是我的姐姐。哼,我纔不要姐姐,她會搶走爸爸媽媽的。
11 月 22 日   
姐姐對我愛理不理的,我也不理她。
11 月 27 日
今天爸爸媽媽又吵架了,屋子裏的東西到處飛,我有點兒害怕,想讓姐姐勸勸他們。姐姐說要去你去,她不想送人頭。我也想去勸,可是我怕被打,嗚嗚嗚嗚……
11 月 30 日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帥氣的大哥哥和一個好看的大姐姐,我姐姐也在我夢裏。她喜歡那個哥哥,可是那個哥哥不喜歡她。
12 月 2 日
我又做夢了,夢到姐姐做了一些很壞的事想要拆散大哥哥和大姐姐。結果被大哥哥發現了,大哥哥打她罵她,讓她滾。
12 月 3 日
我好煩啊啊啊啊啊,怎麼又是這個夢?姐姐這次找了很多看起來穿得破破爛爛的男人,說要給大姐姐一個教訓。結果卻是姐姐被關在房間裏,那些男人撲向了姐姐。姐姐在慘叫、在哭,可是聲音越來越弱。我想去救姐姐,就算姐姐再怎麼壞也是我姐姐。可是我根本做不到,我穿過了那些人,也碰不到我姐姐。
12 月 4 日
姐姐死了,被蓋上了白布。
我問爸爸媽媽什麼是死了?媽媽回答,死了就是跟你姥姥一樣,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12 月 15 日
爸爸媽媽要離婚了。
我不想他們離婚。
他們問我選誰的時候,我選了姐姐。
姐姐以後好可憐,會死。我要救姐姐,讓她不要喜歡夢裏面那個大哥哥。
姐姐騙我,說什麼她很窮。
房子這麼大、這麼漂亮,還給我買了這麼多衣服。哼哼哼。
12 月 20 日
姐姐帶我去遊樂園玩。
開心。
鬼屋好恐怖。
姐姐還笑我,突然又不開心了。
回家的路上,大哥哥和大姐姐被人欺負。
可是這個大哥哥就是夢裏面弄死姐姐的那個。
他好可憐。
姐姐問我救不救。
我不太想救,救了他們,姐姐會死嗎?
於是我問姐姐打得過那些人嗎?
打不過我們就跑吧。我想表達這個意思。
可姐姐以爲我想救,脫下一個手鐲給我戴上,讓我乖乖地站着。
然後就像電影那樣幾下就把人給打趴了。
姐姐好厲害!
姐姐這麼厲害,應該不會死了吧?
1 月 5 日
姐姐說要帶我回去看爸爸媽媽。
我很高興。
剛跟爸爸媽媽見面,姐姐就消失了。
連招呼都不跟我打一聲。
算了,姐姐等一下應該就回來了吧?
1 月 6 日
姐姐沒回來。
我真的生氣了。
1 月 10 日
姐姐還是沒回來,她是不要我了嗎?
我現在天天去教練那裏,他又讓我跑步,又讓我深蹲,好累、好痛。
媽媽讓我別去了。
可我還是去了。
姐姐說練好這個,以後不會捱打。
我不想捱打,嗚嗚嗚嗚嗚嗚嗚。
1 月 15 日
又是姐姐沒回來的一天。
1 月 20 日
我趁媽媽沒注意偷偷地溜了出來。
想要去找姐姐。
姐姐住在哪裏來着?
什麼什麼靈灣?糟糕,我想不起來了。
我迷茫地四處走。
天色暗了下來,卻看見了看上去很着急的媽媽。
媽媽一把把我摟住,哭得撕心裂肺。
我好像做錯事了……
7 月 26 日
兩年了,姐姐一次都沒來看過我。
我很傷心。
她真的把我忘了。
不過我現在打聽清楚了,她住在穹靈灣。
今天我又偷溜出來。
門衛叔叔還記得我,把我放進來了。
我憑着記憶找到了那棟樓和姐姐住的那個房間。
我打開了指紋鎖。
安安靜靜地等姐姐回來。
姐姐回來了,向我道歉。
誰讓你是我姐姐呢,原諒你了,哼。
8 月 5 日
姐姐帶我去參加別人家的婚禮。
我問,什麼是婚禮?
姐姐說這是一對愛人在一起時舉行的儀式。
哦,我明白了。
婚禮上,我遇到了另一個非常漂亮的大姐姐。
可是不知爲什麼,我的心臟一疼。
耳邊傳來一個少年意氣風發的聲音:「時鶯,țű̂₄待我凱旋,娶你爲妻如何?」
8 月 6 日
我又做夢了。
我夢見自己坐在馬上,手中拿着刀,刀上面紅紅的。周圍全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他們身上插滿了一根一根很細很細的小……木條?
夢裏的我臉上也紅紅的,聲音壓抑着悲憤:「將士們,殺啊!把這羣狗孃養的畜生趕出黎國!」
我茫然。
8 月 10 日
「爲什麼?爲什麼要送時鶯去和親?」夢裏的我絕望到了極致。
「將軍,陳國說,只要送一位公主過去,他們會退兵,永修兩國之好。」
「放屁!他們只是在一步步地試探黎國的底線,假以時日,必會露出狼子野心。你們送時鶯過去,跟把她推進深淵有什麼區別?!」
我繼續茫然:和親,深淵?這是什麼意思?
8 月 19 日
這夢真是沒完沒了。
夢裏火光漫天,我覺得渾身都很痛。
「放箭!」
「不要!」
一抹倩影決絕地從城牆一躍而下。
我不僅身上痛了,心臟也彷彿破了個洞,疼得我眼淚直流。
彷彿有什麼東西我永遠失去了。
「寧彥,若有下輩子,你再來娶我,可好?」時鶯最後的聲音隨着風兒飄到我耳邊。
「寧彥寧彥!時鶯,你到死都想着他。你真的好狠心!既然這樣,我就把他的首級砍下來掛在城牆上示衆一個月!」
我被嚇醒了。
這什麼奇奇怪怪的夢?
還砍頭,媽的,太可怕了。
姐姐呢?
快來哄哄你弟弟,你弟弟被噩夢嚇到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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