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元生活費

老伴爲了巴結兒媳，把我的退休卡上交給了兒媳。
誰知兒媳卻每天只給我二十塊錢生活費。
「媽，二十塊錢湊個四菜一湯剛剛好。
「如果您做得不好喫，第二天生活費可是要減半的哦！」
我每天東拼西湊，卻怎麼都達不到兒媳的滿意。
我找到兒子，解釋二十塊錢根本就不夠家用。
兒子眼睛都沒抬：「不夠您再跟爸要啊，反正爸還有退休金。
「要不是您不會哄爸給我們錢花，我何至於從小就跟您喫苦。」
第二天，我拿着兒媳減半的十元生活費，去辦了一張新退休卡。
既然這個家只會委屈爲難我，那我也不必有一個家了。

-1-
兒媳懷孕後，老伴主動把我退休卡交給了兒媳。
「我和你媽媽知道你們在大城市不易，別的也幫不到你們，這張卡你們收着，也是我和你媽媽的一番心意。」
我想說這是我後半生的依靠，我可以每個月給兒媳轉生活費，但我的經濟保障，不能直接給到兒媳。
誰知老伴又拍了拍我肩膀：「我和你媽年紀大了，用錢的地方少，兩個人加在一起一萬多的退休金，根本就用不完。
「我們就一個兒子，不幫扶你們小家幫扶誰？
「人都說，十年看婆，十年看媳，我和你媽現在對你們好，以後你們也會孝敬我們呀。」
兒媳感動得眼眶紅紅，抱着我說自己嫁到了好人家。
我看着兒媳因懷孕水腫的胳膊和腿，到嘴邊的不願意到底還是收了回去。
也罷，我還不老，回原單位返聘，賺的錢也能夠養活我自己。
至於老伴說的，他退休卡里還有錢這回事，我直接當沒聽見。
結婚三十五年，我就沒花過他一分錢，就連我坐月子他買十個雞蛋，都ťū⁺跟我要了五塊錢。
要是指望他，我還不如直接餓死省事。
一開始也很順利，兒子兒媳有了我的退休金支持，每日車釐子、草莓、鱸魚啥的，也都隨意喫了起來。
看他們生活因我而改善，我返聘回去工作也越發帶勁。
到兒媳要生孩子的時候，我又給兒媳轉了一萬五：「這錢，你拿着買營養品，或者請個月嫂都行。」
兒媳笑眯眯收了錢，晚上卻哭紅了眼睛跟兒子吵架：「別人坐月子都有婆婆照顧，你們老李家是不是欺負我？
「我張霞生的可是你們老李家的孩子，按規矩就該婆婆照顧。」
兒子苦着臉看向我，老伴鐵青着臉摔了一個酒盅：「房淑娟，你怎麼回事？還得讓孩子說到你臉上，帶孫子就是你身爲奶奶的任務。
「你沒聽人說嗎？一個小家庭之所以蒸蒸日上，是因爲所有人都在朝一個方向使勁。
「月子仇不共戴天，你年輕時候經常哭，說月子沒坐好，怎麼到兒媳了，你還要把自己喫過的苦，給兒媳喫一遍？」
兒子給我捏肩捶背：「媽，張霞肚子裏的，也是您的大孫子啊，您就幫忙照顧個月子吧，不然她孃家來人，我都說不清。」
我想說，這孩子姓李，是你們老李家的孫子不假。
但我姓房啊，怎麼責任就都摞到我身上了。
卻在觸及兒媳高高隆起的腹部時，想起月子裏，婆婆不幫忙洗尿布，也不幫忙做飯，我不得不用冷水，至今手指一碰冷水就刺骨的疼。
唉，嫁給我兒子了，就是我的女兒，我就當心疼一下年輕時候孤立無援的自己吧。
就這樣，我趕鴨子上架，住進了兒子家。

-2-
兒媳孕晚期身子重，我就把所有家務都接過來。
買菜做飯、打掃衛生，我勤勤懇懇爲這個小家做好後勤工作。
但我返聘的工資除了給兒媳的一萬五，只剩下最後的五千塊，等兒媳生完孩子，我卡里的餘額也見了底。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倔強了一輩子的我，第一次跟老伴開口要生活費。
老伴剛從快遞站點回來，得意跟我分享他一萬二新買的魚竿。
聽到我要生活費，他手指直接戳到了我頭皮：「你傻啊，你退休卡都在兒媳那，你生活費還跟我要。
「你這人真是讓人看着就煩，一輩子都老實巴交，一點情趣都沒有。」
我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模樣，再看看他堆滿陽臺的漁具，忍不住冷笑開口：「把我退休卡交給兒媳，你賣了好，自己每天生活得美滋滋，李飛，你這人從年輕到現在，一樣的自私。」
李飛悠哉遊哉地擺弄着漁具：「房淑娟，你不得不認命，人生來就福氣不同，你啊，就沒那享福的命。」
他嘴巴里哼着歌，不再看我一眼，接着電話：「好好好，你們幫我佔位，我馬上到。我跟你們說，我今天買了一個新釣竿，那手感，對對對，好。」
憑什麼我在兒子家任勞任怨還被生活費爲難，他卻能活得如此逍遙。
忍了一輩子的我，再控制不住心底的鬱氣，拿起他新買的釣竿就扳成了兩半，還有他那些所謂的珍稀漁具，我不管不顧，拿起大剪刀對着它們就開始剪。
李飛心疼地跳腳：「你這個敗家老孃們，你要死是不是，你知道這些東西多少錢嗎？
「你快住手，你趕緊給我住手。」
他要來奪我手上的剪刀，我把尖尖對準了他的腰腹：「你再惹我，我也不確定能不能控制住力道。」
他嚇得連連後退：「瘋了，你真的瘋了。」
我看着變成一地狼藉的漁具，總算吐出一口濁氣。
「把你退休卡拿給我！」
李飛不可置信：「Ṫű̂⁷你是不是有病？我退休卡憑什麼給你，我們這麼多年都各花各的錢，臨老臨老，你怎麼還不要臉了。」
我把尖尖往前推了一下：「給不給？」
李飛對我向來吝嗇，他梗着脖子：「有本事你就往我腰上戳，等孫子滿月酒，我正好跟親家好好聊聊我這傷口。
「反正丟的不是我的人。」
我頹然放下手上的剪刀，這些年，支撐我在這樣一段不幸的婚姻中堅持下去的，就是兒子。
我又怎能親手毀了兒子幸福的小家？

-3-
可我手裏沒錢啊。
沒辦法，我只能把困境擺給兒媳：「霞霞，媽跟你說實話，媽手頭沒錢了。
「現在呢，放在你面前兩個選擇。
「第一，你放媽回去上班，媽賺錢給你和寶寶花，就是要辛苦你受些累。
「第二，媽還在這照顧你和寶寶，但需要你給媽家用，不然媽實在沒法維持家庭開支。」
兒媳從我提起錢，就把頭扭過去逗孩子，從始至終沒回頭看我一眼。
我在牀頭站了很久，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想我從中專畢業就在中學教書，一輩子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也受人尊重愛戴。
李飛摳門不心疼人，但我自己賺錢自己花，我腰桿直得很。
怎麼臨老臨老，卻要在兒媳面前，把麪皮扔在地上踩。
兒子歡快的聲音，打破了尷尬的處境：「媽，今天做什麼好喫的了，我快餓死了。」
兒媳冷哼一聲：「喫什麼喫，喫西北風吧。」
兒子小意抱着兒媳哄半天，看向我的目光都是指責：「媽，霞霞身子虛，沒讓你準備燕窩鮑魚，只是讓你給準備點月子餐，你也做不到嗎？」
我張張嘴，手拼命握成拳，跟自己強調，這是親生的孩子，我這輩子努力來努力去，不就爲了給孩子一個好的生活嗎？
「明朗，媽退休卡給了你們，返聘賺的錢也花光了。但這個家，每天還需要喫飯，媽就想着跟霞霞商量一下，回去上班，或者你們給媽生活費。」
兒媳從牀上跳下來，翻箱倒櫃找出我的退休卡：「好好好，我還說我嫁到了福窩，原來是在這兒等着我呢。
「你以爲你的退休卡是給我的嗎？你幫的是你親兒子，親孫子，我張霞無論嫁到誰家，婆婆都得幫我伺候月子帶孩子。
「既然你當面一套背地一套，這日子我也不過了，李明朗，你就跟你媽，抱着這退休卡過吧。」
不容我反應，兒媳作勢就要收拾東西回孃家。
兒子抱着兒媳許諾又是買包又是買化妝品，兒媳卻只斜眼看我。
兒子大喊一聲：「媽！你真想攪散我們這個家嗎？你想讓你大孫子，從小就生活在單親家庭嗎？」
這從何說起，我教書育人這麼多年，爲何在家人面前，總是笨嘴拙舌，說不過他們。
剛剛在老伴那堆積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控制不住，我捂住臉，任由淚水從眼角滑落。
兒媳這番折騰，孫子被嚇得哇哇哭。
兒媳嗤笑：「老綠茶，裝什麼裝，你就想說我欺負你唄！想要錢也行，一天二十塊錢，四菜一湯，要是準備得不合心意，第二天生活費減半。」
我不可置信：「二十塊上哪夠？」
兒媳作勢又要抱孩子回孃家，孫子哭得震天響，兒子跺腳：「媽，你還嫌我不夠煩嗎？」
我抱着孩子出去哄，小小人兒怕我把他扔下去，小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那樣可愛。
罷了罷了，張霞應該不瞭解二十塊錢的伙食，等真喫了，覺得不合適，她應該會加生活費。

-4-
沒想到，我用心準備的雞胸肉丸子湯、手撕雞胸肉、油燜菠菜、清炒白菜還有豆芽粉條，兒媳才嚐了一口，就掀了桌子。
「老綠茶，你不想給我做飯你就直說，你看哪家剛生完孩子，喫這些沒營養的東西的？」
她報復般在外賣上點了八葷八素，全部拿到自己房間，喫不完的直接倒到了垃圾桶。
「老綠茶，你越不給我喫，我偏Ṱũ₊要喫得比誰都好，這花的可都是你兒子辛苦賺的錢，跟我玩心眼，你還太嫩了。」
忙活一天，一口飯都沒喫上，飢餓讓我再也無法容忍：「張霞，二十塊錢，一日三餐，我只能準備這些便宜的。
「如果你想提升餐標，可以多給我一些生活費。還有，我疼愛你，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一口一個老綠茶，這不是你身爲晚輩應該說的話。」
張霞猛地把我往外推：「好好好，站着就把錢要了是吧，老綠茶，我公公那麼多退休金，你跟我玩這些陰的，明天我就給你十塊，我看你到底能不能好好做飯。」
襁褓中的孫子被嚇得嗷嗷哭，張霞攔着我不讓我抱孩子：「你這樣陰險惡毒的老女人，我兒子纔不放心被你抱呢。」
說着，她拍打了襁褓一下：「哭哭哭，就知道哭，誰讓你命苦，遇到一個綠茶奶奶，活該你哭啞了也沒人心疼。」
我一個頭兩個大：「張霞，我最後一遍跟你說，我退休卡都給了你，你公公那，我是一分錢都要不到。我沒有工作，你不給我足夠的生活費，我只能降低餐標。」
張霞卻捂着耳朵把我推搡出了房間。
我滿心想轉身就走，想到張霞還在坐月子，怕她再氣出個好歹，不得不找到兒子，解釋二十塊錢根本就不夠家用。
誰知兒子眼皮都不抬：「不夠您再跟爸要啊，反正爸還有退休金。」
我捏緊拳頭：「可我跟你爸結婚這麼多年，他也沒給過我一分錢啊，你應該有記憶的啊，從小你的開銷都指我一個人的工資。」
兒子眼睛都沒有從手機屏幕上抬起來：「您還說，要不是您不會哄爸給我們錢花，我何至於從小就跟您喫苦，如今害得我老婆孩子也跟着喫苦。」
兒媳叉着腰從屋裏走出來：「李明朗，你早說你媽是老綠茶，我也不能嫁給你。」
兒子恨恨地瞪了我一眼：「都怪你。」
震天響的關門聲在耳邊響起，我看着兒子把下班買來的糕點全部帶回了臥室。
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問過我，今天是否喫過飯。
睜眼到天明，兒子臨上班前，對着我臥室的門就踹了一腳：「你昨晚可睡好了，我看了一夜孩子，今天我也不用上班了。
「餐桌上霞霞給你準備了十塊錢，這就是你不認真做飯的懲罰，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讓我爲難。」
我聽着他摔門離去，沉默起牀收拾好自己的隨身物品。
拿起餐桌上的十元錢，沒再去菜市場，而是轉去了銀行。
我重新補辦了一張退休卡，從銀行走出來的時候，遇到一對母子，五六歲的小男孩眼睛亮晶晶看着自己的媽媽：「媽，等我長大了，我要給你買車還有給你買別墅，到時候再買一架大飛機，我開飛機帶你去爬長城。」
曾經，李明朗也是這樣給我畫大餅的。鼻頭一酸，我淚水差點又掉下來。
走到今天這步，跟我一味縱容忍讓也有關係。
錯了就要改！

-5-
我把退休卡中的錢取出來，轉頭報了去北京的夕陽紅。
在大巴車上，聽衆人唱歌的時候，張霞的電話打了進來。
「你死哪去了？小寶哭了一上午，我抱得腰都痛了，飯也沒喫上。」
周圍歡快的音樂聲，清晰傳到對面。
張霞崩潰了：「好好好，老綠茶，你好得很，我爲你老李家生兒子坐月子，你不帶孫子，不伺候我，還出去唱歌跳舞。
「一把年紀還這麼風騷，你老家那些親戚知道嗎？公公知道嗎？」
我不想再把自己陷在這些指責和惡毒的揣測中：「霞霞，十塊錢的生活費，我做不來四菜一湯。
「人與人互爲鏡子，我有努力想要跟你處好關係，但確實做不到，你們小年輕有自己的生活，我這老綠茶、老不正經的東西，就不跟着你們添亂了。」
對面砸東西的聲音，孩子哭嚷的聲音，還有張霞歇斯底里的威脅：「老東西，月子之仇不共戴天，等你老了，我……」
尖厲的聲音刺得我太陽穴一陣陣疼，我截斷張霞的威脅：「逍遙快活幾十年，老年淒涼是我該得的。」
張霞氣急敗壞掛斷電話後，隔壁座位上的一個大姐覷着我的神色：「孩子打來的？十塊錢還想要四菜一湯，是把咱們當成許願池的王八了嗎？
「不怕老姊妹笑話，我也跟孩子鬧掰了，一開始心底不踏實，很慌。
「但當我真走出來以後，我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是那樣寬廣。
「咱們都老了，勤勤懇懇一輩子，也該享受生活了。」
話還沒說完，李明朗的電話又打了進來：「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能不能體諒體諒我？
「你知道現在裁員多嚴重嗎？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張霞讓我回家帶孩子，還說我再不回去，她就抱孩子回孃家。
「我求你了，別給我添亂了行不行？十塊錢確實少了點，我再給你轉二十，你別給張霞知道，趕緊去買菜做飯。」
呵，我一手養大的兒子，多體諒我啊。
知道我十塊錢不夠買菜，又揹着兒媳婦給我轉二十。
「李明朗，你還記得你小時候跟我說的話嗎？
「你說等你長大能賺錢了，給我買車買房，還要開飛機帶我去爬長城。
「孩子，你還記得嗎？」
電話那頭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房淑娟！你不是十六歲的小姑娘，你六十了，怪不得張霞說你老綠茶，你聽聽……」
我受夠了，我不想再忍受了。
我不等他把更難聽的話說完，對着話筒吼出來：「我受夠了，忍夠了。
「年輕時候都勸我，爲了兒子忍一忍，如今好不容易你娶妻生子了，還讓我忍。
「我忍不了了，我再也忍不了了，我一個月退休金六千，我天天跟狗一樣從兒媳婦手裏拿二十塊錢的生活費，還得做出四菜一湯，我做不到！
「從今以後你別再找我，我就當生了塊叉燒！」
掛斷電話後，我直接把張霞還有李明朗都拉進了黑名單。
剛剛歡快的車間，都安靜了下來。
有人默默遞過來紙巾，還有人把水果跟我分享。
坐在我旁邊的老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破不立，咱們苦一輩子了，也該享受生活了。」

-6-
我隨着衆人一起爬了長城，巍峨壯麗的建築，讓人置身其中產生一種強烈的自豪感，原來我們老祖宗這般聰慧有能耐。
爲了看升旗，我們這羣老姊妹，凌晨四點就在廣場集合，晨光熹微的天氣很冷，但衆人臉上的笑是那般璀璨。
這期間，李飛也給我打了電話，被我反手拖進了黑名單。
從北京回去後，我們一行十五人建了一個羣，有人在羣裏提議去大鮮看看。
【老姊妹們，咱們去沉浸式體驗一下八零年代的生活？】
看羣裏分享的旅遊線路和人文，我覺得很有意思，就答應了。
進入大鮮纔是真正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繫，我們每日晨起去外頭玩，天黑就直接入睡。
良好的作息，沒有任何外界的紛擾，那些被老公、兒子、兒媳，挾裹着的灰暗生活，仿若也被拋在了腦後。
但快樂的生活總是短暫的，從大鮮旅遊才下火車，我就接到了謾罵電話。
「老不死的，你兒媳坐月子，你跟老頭出去旅遊，還把家裏的錢偷走了，你這種人怎麼不去死？
「還教書育人呢？教育界有你這顆老鼠屎，真是壞了一鍋粥，老綠茶，老健貨。」
對面小嘴像淬了毒，我慌張掛斷電話，誰知下一秒，手機又接到了新的謾罵電話。
有人義憤填膺罵我爲老不尊，也有人聲淚俱下讓我看在她們悲慘的份上，不要把事做絕。
可我只是拿回了自己的退休金，跟隨自己的心意，出門旅遊了一圈呀。
陪我一起拼車回城的大姐把手機遞到我眼底：「你家這孩子，做事也太絕了吧！」
李明朗還有張霞，抱着孫子，在網上發了鋪天蓋地的尋人啓事。
【拜託各位好心人幫忙找一下我媽媽。
她離家那日，偷走了家中的銀行卡，最後一通電話，她那裏歌聲不斷。
緊接着我們所有人都聯繫不上她了。
我懷疑我媽媽被老頭騙了，求好心人有線索，幫忙聯繫我們。
以下是我媽媽的電話還有社交賬號。
我媳婦在坐月子，我兒子還沒滿三十天，家中焦頭爛額。
在線等一個好心人。】
紅底黃字的尋人啓事，配上張霞喫不上飯，淚眼矇矓和寶寶抱頭痛哭的視頻。
一發布就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很多被婆婆欺負過的兒媳，都忍不住在評論區出謀劃策。
熱心的網友一遍又一遍給我打電話，卻都提示關機。
一瞬間，尋人啓事又蒙上了一層撲朔迷離。
有人說我被騙去園區搞詐騙了，還有人說我被老頭謀財害命了。
營銷號自然不會放過這波流量，一時間把我失聯的事推上了風口浪尖。
最後還是我報名旅遊的旅行社出面，解釋我跟衆人一起去大鮮旅遊了，那裏通訊閉塞，並公佈了我回城的時間。

-7-
我把手機開了飛行模式，回到了我爸媽留給我的小公寓。
老舊的小區沒有配備電梯，我一口氣爬了六樓，累得氣喘吁吁。
卻在門上看到幾行觸目驚心的紅油漆字。
【丟棄坐月子的兒媳，獨自出門浪蕩的老綠茶。】
【賤貨。】
【賤人變老了。】
【喪良心的老女人。】
對門接孫女放學的老姊妹正好剛爬上樓，看到我訕訕一笑。
小姑娘聲音稚嫩：「奶奶，你不說房奶奶爲老不尊，被人害了嗎？」
老姊妹拉扯着小孫女就往家裏走：「胡說，我哪有說過。」
小姑娘不服氣：「昨天喫飯你和爸媽說了，我都聽見了。」
我自嘲一笑，呵，原來這就是我忍辱負重，爲了他苟延殘喘在婚姻裏忍耐的好兒子呀。
不僅引導衆人網暴我，曝光我的手機號，還暗示衆人我死了啊。
還有我的好兒媳，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退休卡，怎麼就成偷錢了？
她在網上說那麼多，爲什麼不說自己做事有多絕？說話有多難聽？
我顫抖着手打開家門，整個人縮在沙發裏，任由淚水肆意橫流。
可靜音的手機依舊源源不斷傳來陌生號碼來電，短信內容更是不堪入目。
我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打開燈，對着鏡頭錄製了一個視頻。
「大家好，我就是網傳兒媳坐月子期間失聯的婆婆。
「我沒被關進園區，也沒被害。
「我去了一趟大鮮，那裏沒有局域網，所以我手機在當地處於飛行模式。
「我也沒有什麼老頭，我就是單純出去旅遊了。」
我舉着手機走出家門，把攝像頭對準家門口那些觸目驚心的字眼。
「你ŧū³們看，這字體多麼好看。
「我確信是我兒子親手寫的，因爲他小時候字寫得不好。
「我就騎自行車，風雨無阻，每日送他去練字。
「兒子的字確實練好了，沒想到是用來對準我的尖刀。
「早知道會這樣，那些接送他練字的日子，還不如用來扣手指玩。」
視頻一發出去，李明朗立馬就轉發了。
「媽，我和張霞一直聯繫不上你，都快擔心壞了，您回來不關心張霞和寶寶的身體，反而在網上陰陽怪氣，您覺得您還有長輩的樣子嗎？」
他的頭像顯示正在直播，直播間心疼張霞的熱心網友，還有湊熱鬧想要上榜的工廠號，各種禮物不斷往他直播間刷。
電話裏對我歇斯底里的李明朗，在直播間僞裝得又無奈又可憐。
「家人們，我媽再過分，也是把我養大的媽媽啊。
「張霞坐月子她出門旅遊，說實話我真生氣，寫下那些字的時候，我自己手都在抖。
「我們都是平凡人，一家人勁往一處使，才能越來越好。
「可她偏偏在我老婆坐月子的時候作妖，你們說來日她老了，需要人照顧了，我怎麼好意思麻煩張霞？
「可她偏偏……」
直播間人氣很旺，彈幕都在罵我。
【老綠茶爲什麼不解釋解釋，在兒媳月子期間偷錢的事？】
【誰在乎她平安不平安，這種賤貨死了纔好！】
【李明朗你長點心吧？你媽媽要是愛你，她就不可能故意給你老婆孩子委屈受！】
【對，婆婆之所以敢欺負兒媳，說白了，還是不疼愛自己的兒子，不然哪個做媽媽的，不哄着兒媳，家和萬事興。】
……

-8-
我直接申請了連麥。
李明朗直播間一直有人申請連麥，大部分人都會跟他談自己被婆婆欺負的噁心事，李明朗靠着連麥，直播間人氣越發高，所以沒在意，直接點了接通。
看到是我的時候，他眼神瑟縮了一下。
我不容他說話，直接先用話架住他：「李明朗，咱們有什麼話，當面鑼，對面鼓，當着你直播間上萬粉絲的面，好好掰扯清楚。」
李明朗眼神躲閃，嘆了口氣：「媽，有什麼事，今天咱們在家說吧，何苦把家事放到網上呢？」
我都氣笑了。
直播間網友可不慣着他。
【不是，一開始把家事放網上的，不就是他李明朗？】
【你們看他眼珠亂轉，我嚴重懷疑他心虛了！】
【難不成這事有反轉？】
【李明朗，做個人，我們網友的乳腺也是乳腺，你跟你媽對峙，別拿我們當傻子糊弄。】
直播間的節奏，李明朗已經控制不了：「罷了，既然大家都想知道，媽，您有什麼想說的，您就說吧。」
我懶得看他做戲，一字一句追問：「你跟大家訴苦的時候，爲什麼要掐頭去尾？」
【嚯，這裏面有事呀！】
【難不成要反轉？】
【也可能是老綠茶的把戲，兒子總要向着媽媽的。】
……
李明朗很冤枉：「我上班前哄了一夜孩子，第二天中午午休才知道，你壓根沒給張慧做飯。
「等我給你打電話，你就直接拉黑了我，媽，我掐頭去尾什麼了？」
【天呀，代入一下張慧姐姐，我真的會哭。】
【餓肚子坐月子，婆婆明明沒事，只是出門旅遊了。】
【李明朗其實也還好，最起碼能參與帶娃。】
……
直播間熱度越來越大，我終於拋下最後的王炸：「那你爲什麼不告訴大家，我退休卡給了張慧，而張慧一天卻只給我二十塊錢家用？
「我離家那日，因爲她覺得不滿意，把家用從二十減到了十元。」
此話一出，我的直播間也刷滿了禮物特效，衆人都不敢相信。
【一天二十塊錢家用？我沒聽錯吧？】
【這是什麼神仙婆婆，退休卡上交。】
【二十塊錢一杯奶茶錢啊，阿姨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用這點錢做出四菜一湯月子餐吧。】
【不是，你們怎麼都牆頭草啊，張慧能給她二十，肯定是這老綠茶兜裏還有錢啊。】
【不兒，你說的是人話嗎？退休卡上交了，生活費還想讓阿姨掏？乾脆直接把阿姨榨幹得了。】

-9-
李明朗胸口急劇起伏，臉色難看：「爸每個月八千退休金，您說點軟話，哄哄他，怎麼就不能應付過去這個月子？
「年輕的時候，就因爲你不肯服軟，爸纔不給我們生活費，害得我生活拮据，沒法隨心所欲買東西。」
又來了，報不了美國夏令營的時候，他埋怨我不肯ṭŭ̀₊服軟。
去不了英國留學的時候，他埋怨我不懂以柔克剛。
後來娶媳婦，只能用我的積蓄外加公積金幫他全款買一套六十平的小房子時，他埋怨我不會哄老伴拿錢。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總怪我不肯服軟，你知道嗎？你六個月大的時候，你奶奶要把你帶回農村老家。
「你六歲的時候，你爸爸要把你叔叔家兩個男孩接我們家來住。
「你十五的時候，你爸爸想讓你去讀公費普高。
「是我，一直堅持，把你帶在身邊，保護你每一份權益，給予你溫馨的成長氛圍。
「好不容易把你養大，供你結婚生子買房買車，到頭來，你卻埋怨我不懂服軟。
「在你奶奶要把你帶回農村那次，我就應該服軟；在你爸爸月子裏還追着我要雞蛋錢的時候，我就該跟他離婚。」
李明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
【啊，我都能腦補出阿姨這些年，爲了兒子忍辱負重的畫面。】
【爲母則剛，孩子絆不住任何人，除了母親。】
【兒子甚至都不能共情母親。】
【我țŭₑ絕不容許我的胯下生出背刺我的尖刀，所以我決定不生。】
……
看着不知所措的李明朗，我苦笑：「你知道嗎？切斷一切聯繫出門旅遊這些日子，竟然是我這輩子，最輕鬆的幾天。」
可能是我悲哀的表情觸動了李明朗，也或許是我提起那麼多過往，他也陷入了回憶，最終他狼狽下了播。
我拿着手機一條又一條扒拉網友們的評論。
看到這條：【一直喫虧的人，不願意喫虧了，粉飾太平的家也難以維持下去了。】
我號啕大哭。
可惜「砰砰砰」砸門聲，讓我連釋放情緒的機會都沒有。
我疲憊通過貓眼往外看，竟然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釣魚的李飛。
想着我的盤算，我打開房門把他放了進來。
「房淑娟，你怎麼那麼自私？兒子工作忙，兒媳還在坐月子，你出門旅遊？」
哈，他說我自私。
我看着他滿頭烏黑的頭髮，還有保養得當的手指，忍不住諷刺一笑：「我自私？
「我是在兒子成長過程中沒花一分錢，沒陪寫過一次作業，沒給買過一件衣服？
「還是我在兒子結婚大事上，買房買車分幣不掏，彩禮五金半點不提供？」
李飛臉色漲紅：「你這人就這樣，八百年前的老黃曆也總翻個沒完。」
「老黃曆？兒媳婦懷孕你要獻好，爲什麼不把你自己的退休卡給兒媳婦？
「那是你老李家的孫子，你爲那孩子付出過什麼？你出過一分錢還是出過一份力？」
李飛惱羞成怒：「我不跟你說那些沒用的，你趕緊去兒子家跟兒媳道歉，幫人家帶孩子。」
什麼沒用，什麼有用？
我和李飛吵了半輩子了，到如今六十歲，他依舊學不會聽我說話，而我，依舊沒適應他對我的欺壓和頤指氣使。
我站在鏡子前，盯着自己花白的頭髮、爬滿皺紋的臉，轉頭把粗糙的手攤在李飛面前：「你瞧，結婚三十多年，你依舊精神滿滿，我卻老了。」

-10-
我提了離婚，李飛卻不願意。
他說一把年紀了，不能讓別人議論。
他說兒子都結婚了，親家會怎麼看我們。
可我被兒子放到網上，被所有人評頭論足的時候，他沒有任何反應。
如今牽扯到他了，他開始顧慮顏面了。
「無論你同意不同意，這個婚我離定了。」
爭執間，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我和李飛一同轉頭往外看，是李明朗和張霞。
李飛皺眉：「孩子呢？」
張霞嗤笑：「我可不敢把孩子帶到這裏來，這老綠茶心思惡毒。」
李明朗拉了她一把，賠笑道：「我岳母在家裏幫我們帶孩子，如今來，也是想跟媽賠禮道歉，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和張霞都知錯了。」
我不置可否。
李明朗又像往常一樣給我捏肩捶背：「媽，您在張霞月子期間斷聯，張霞也沒跟您計較。
「如今您出去散心也該休息好了，我岳母照顧她們娘倆一天就得開二百塊錢的工資，買東西又得花一百多，我一個月都賺不夠一萬，這日子實在是……」
張霞這才彆彆扭扭開口：「以後我把家用給你升到五十，這下總行了吧？」
哦，原來親家ŧṻₜ母伺候她們娘倆，就得開工資，生活費也不用定額了，合着就我便宜好用又好欺負唄。
我冷笑：「不行，我退休金夠花，不需要看你們臉色跟你們要那點家用。」
李飛打圓場：「把話說開就行了，當媽的哪有真跟孩子生氣的。」
看着他僞善的面容，我更來氣：「你這麼愛護他們，你把你的錢給他們啊，光嘴上愛的？
「明天上午民政局離婚，咱們財產從始至終不曾摻和在一起，也不用分割財產，直接離就行。」
兒子和兒媳都震驚了：「你們要離婚？」
我點頭：「不僅如此，我還要登報跟你斷絕母子關係，並言明，我老了以後，所有財產都捐獻，絕不會給你留一分。
「當然，我老了不能動彈了，你也可以放任我在牀上睡拉睡尿，自生自滅。」
李明朗皺眉：「就因爲少給你十塊錢家用，你就要鬧到這地步？」
就因爲十塊錢嗎？
「就當爲了十塊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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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覺得我在說氣話。
張霞嘆口氣，挽上我的胳膊：「媽，我產後抑鬱，情緒不穩定，您也跟我一般見識嗎？」
我一把甩開她：「產後抑鬱怎麼只折騰我，不折騰你自己親媽的？
「你親媽去照顧你，怎麼一天就能拿出三百多了？合着我就便宜好用又好欺負唄？」
張霞訕訕地說：「孩子是你們老李家的，又不跟我媽媽姓，我媽媽沒義務。」
哈，這理由真是爛透了：「你孩子姓李，我姓房，憑什麼就是我的任務？」
李明朗又來拉扯我的胳膊，我直接打開房門，把他們三人都趕了出去。
「你們讓我冷靜冷靜，我現在腦子很亂。」
李飛輕蔑看了我一眼：「鬧情緒也有個度，你如今都是做奶奶的人了。」
李明朗下樓了，還回頭衝我喊：「媽，明天我來接你哈，以後我和張霞一定好好照顧您。」
照顧我？
還是算了，我不需要。
我拿起電話打給旅行社：「你們之前說，需要夕陽紅旅行線路體驗官，你看我的條件可以嗎？」
第二日，我就坐上了去歐洲的郵輪。
每日只需要配合旅行社反饋住宿、喫飯、體驗還有感受，再就是拍一些美美的照片，幫旅行社找出不合理的設計方案。
日程安排得很滿，每日在美景中醒來，人的心情都舒暢了很多。
我把旅行的體驗都分享在了我的社交賬號上，透過那次連麥，網友們都知道我是被迫離家。
所以在我的視頻評論區，大多都是支持和鼓勵的言論。
與此同時，他們也源源不斷給我提供李明朗他們的笑料。
原來李明朗在網上跳樑小醜一般各種蹦躂，公司覺得他對公司形象有損，直接把他辭退了。
就業形勢嚴峻，他一時找不到工作，而張霞媽媽每個月一萬多的開銷，他還必須承擔。
多重壓力之下，他不得不去求助李飛。
他還算聰明，求助李飛的時候，藉助了輿論壓力，開着直播去找李飛。
但無論他如何苦求，如何畫餅，李飛口袋裏的錢，是絕對不會掏出一分給他的。
父子二人爭執之間，李飛被李明朗推倒在地，摔斷了腿筋。
網友們都在我評論區喊話：【阿姨，你在外頭多拍一些美照，叔叔身子不好，看到您的美照，心情會開闊的。】
【叔叔看到阿姨如此自由明媚，包開心的。】
李明朗打不通我的電話，聯繫不上我，一邊要照顧張霞母子，平衡和岳母的關係。
一邊要在醫院家裏來回奔波，李飛治療腿筋就需要五萬元手術費。
看着網友們的分享，歐洲行結束的時候，我主動找ŧũ̂⁼上了醫院。
倒不是關心李飛，我就是好奇，他這樣的鐵公雞，錢除了花在釣魚上，平時一分都不捨得往外掏。
而如今生病，卻要一次性拿出五萬塊，那畫面太美了，我忍不住想看。
還沒進病房就找到了樂子。
李飛堅決不同意拿自己的退休卡治病，反而要求李明朗把彩禮錢拿出來給他治腿。
「你傻啊，你看我跟你媽結婚這麼多年，你媽花我一分錢了嗎？你不趁現在把彩禮錢要回來，難不成一輩子都把錢交給你老婆？
「還有你那工資，就不能辦兩張卡，發點錢全被你丈母孃摳走了。
「你一分錢不給張霞，他媽心疼女兒能不貼補？你出生的時候，你外婆拿了四隻雞來，最後雞腿都給我喫了。
「以前我看你媽能幫襯你們，也不想做這個惡人，現在你媽靠不住，你還不趕緊多幾個心眼。」
李明朗聲音都激動了：「還能這樣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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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直接推門進去，給這算盤子成精的父子一個大大的掌聲。
「啪啪啪……」
「李飛，我一直以爲你是自私，你不懂，原來你是純壞啊！
「還有你李明朗，果然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你不會以爲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吧？說什麼還能這樣操作～」
父子倆對視一眼，都開始否認：「你說什麼？」
「你又去哪裏浪了，回來就給我和兒子潑髒水。」
嘖，還嘴硬呢。
我拿出錄音筆：「要是張霞聽到這些話，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哦，還有你那個丈母孃，要知道親家公算計她女兒，不知道會不會來撕爛你們倆的臉。」
李明朗仗着身高優勢，一把奪走錄音筆，我只看着他微笑。
還是李飛反應快，他不可置信看着我手上的手機：「你開直播？」
我把鏡頭對準他們：「家人們，男人易反覆，心狠手辣、賊心眼多，大家找對象一定要多長個心眼。」
【今日恐怖片, 親爸教兒子怎麼搜刮丈母孃的錢。】
【這老男人怎麼能洋洋得意說出這句：我沒給你媽花過一分錢。】
【最噁心的, 是人家媽媽送來的雞, 他一隻也沒少喫，啊啊啊啊, 有一種拳頭打不進屏幕的憤怒。】
看着滿屏的謾罵和指責，李明朗雙手抱頭：「這不怪我, 這都是我爸說的, 心眼多又壞的人是他。」
李飛躺在牀上，聽到李明朗甩鍋的話，氣得拿起桌子上的暖瓶就扔到了李明朗身上。
滾燙熱水混合着玻璃碴，兜頭砸到了李明朗頭頂，瞬時鮮血四濺, 李明朗臉上頭上紅腫一片。
李明朗淒厲的尖叫聲，在整個病牀上回蕩。
直播間被迫關閉了, 我抱胸看着我曾經捧在手心的兒子，疼得在地上打滾，卻只是看着。
李飛臉色煞白：「房淑娟, 你變了,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把手按壓在李飛紗布包裹的左腿上：「簽字離婚, 不然我以後每天都來照顧你, 我保證會把你照顧的, 舒舒服服。」
拿着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出門正好和張霞撞到一起。
她身後跟着一羣年富力強的男人，她媽媽雄赳赳看着我：「你男人還有你兒子呢？」
我指了指李飛躺着的房間，看着他們一行人氣勢恢宏地走進了病房。
不一會，病房裏就傳來張霞媽媽罵街的聲音，以及李飛和李明朗的慘叫聲。
這輩子, 我聽多了李飛的嘲諷還有打壓，原來他和兒子最動聽的聲音，是痛苦尖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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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朗燙傷因爲耽誤救治，臉上留下了終身難以祛除的燙傷疤痕。
李飛的腿, 因爲修復期間二次受傷, 以後只能依靠柺杖走路了。
張霞的哥哥們，因爲暴力傷人，都喜提小黑屋體驗卡。
這些消息傳來的時候, 我又坐上了去日韓的郵輪。
海面澄淨清澈，撒金的夕陽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美得讓人陶醉。
張霞哭着在社交平臺發視頻, 她因爲害得親友進小黑屋，被親戚們厭棄。
孃家媽媽看她沒錢付工資, 也直接回了老家。
她每日僅靠李飛退休卡的八千塊錢, 照顧兩個傷員，撫養嗷嗷待哺的孩子。
她聲淚俱下問我：【媽，因爲您的任性, 害得我們原本平靜的家雞飛狗跳, 你滿意了？】
我沒再搭理她。
評論區網友都替我回答了。
【滿意，我可太滿意了。】
【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作,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到底是阿姨任性還是你任性。】
我在網上又更新了一組海天一線的照片：【走出去，你會發現，更廣袤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