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的嫉妒

帶男朋友回家第一天，姐姐拿出了兩條文胸，咬着下脣問男朋友：「你猜猜，哪條是喬星的，哪條是我的？」
男朋友尷尬得支支吾吾，姐姐驕傲地挺起胸脯：「這有什麼難猜的，喬星對 A，我可是 D！」
在談婚論嫁的時候，她更是一把掀開我的衣服下襬說：「你猜猜喬星爲什麼丁克？女人只有不能生的，沒有不想生的！我不忍心騙你，其實喬星肚子裏死過人！」

-1-
喬平若不是我親姐，是我未出世時，父母在路邊撿的棄嬰。
雖不是親生，但到底從小一起長大，我把她當親姐姐，可喬平若卻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的，平時連話都不願意跟我多說一句。
她會在我找爸媽撒嬌要錢的時候，摔手機砸碗，深夜發朋友圈暗諷家裏養了個毫無底線的吸血鬼。
會拉着爸媽說一些我還未出世時候的趣事，讓我插不上嘴。
更是在我初中的時候，把喜歡我的小混混偷偷塞進我的房間，鼓勵他對女孩子說不要那就是要。
家裏掛在牆上的全家福，只有我的臉不知爲何烏黑了一圈，看不清相貌。
而當着爸媽跟親戚的面，卻又總是表現出一副寵愛我，忍讓我，照顧我的模樣，好姐姐的名聲遠揚。
有幾次，我忍無可忍地大鬧過，質問她爲什麼針對我。
可喬平若總是會一臉茫然又無辜地看着我：「你是我妹妹，是這個家裏的真千金，我怎麼敢針對你。」
轉頭，眼裏含淚撲進爸媽的懷裏。
爸媽私底下找我說過很多次，喬平若不是親生的，女孩子內心敏感，或許有時候會冒犯我，我要大度忍忍她。
爲了闔家歡樂，再加上都是些小打小鬧，我不願意過度計較，一直忍讓。
直到快過年的這段時間，我把男朋友帶回了家。
宋遠是我大學同學，一米八五的個子，Ṭṻₓ從小到大收到的情書有二層樓高，父母是外企高管，算得上富二代。
於我而言，宋遠的家庭條件和個人條件都太好，我一直惴惴不安，直到畢業後，我拿到了年薪百萬的 offer，才覺得勉強配得上他，於是在家族羣發了宋遠的照片，簡單帶過他的家庭背景，官宣這段戀情。
爸媽很高興，刷屏放煙花。
只有喬平若百年難得一見地主動給我打來電話，語氣不善，開口就是劈頭蓋臉地質問：
「你老實交代，你怎麼勾引到人家的？」
我覺得莫名其妙，實話實說我們是大學同學。
喬平若很久沒說話，再開口，聲音帶着壓不住的酸：「我說你高中那會兒怎麼拼了命地學習，原來就是爲了上好大學，去勾搭這種心思單純又家庭富裕的男生。還是你有心機，我那會兒哪懂這些啊，只知道玩。」
她的話聽得我很不舒服，我直接當面懟了回去：「你確實只知道玩，高考連本科線都沒過，留學四年花了爸媽七十多萬，現在幹着一個月五千的工作，我要是你，我都沒臉活了。」
喬平若被我戳中痛處，氣沖沖地掛了電話。
但她卻在羣裏假裝歡喜的樣子，也跟着爸媽瘋狂地催我把對象帶回來。
甚至無數次明裏暗裏地打探宋遠工作地點，我稍不留神漏了點口風，她第二天就坐着高鐵過來了，沒找到人後才灰溜溜地回去。
工作繁忙，一直到今年過年，我才把宋遠帶回來。
但我沒想到，從下了高鐵喬平若就在給我擺臉色。
車裏分明坐得下三個人，可喬平若愣是打着不願意擠到我，免得我這個大小姐又對她發脾氣的名號，給我單獨叫了一輛計程車。
自己卻拉着宋遠，捂着嘴笑說：「哎呀，我車技不好，你來開車，我坐副駕駛好不好？」
等我一身熱汗回到家後，推開門卻看見喬平若拉着宋遠的衣袖搖晃肩膀：「我剛抹的護手霜，不想髒了手，你餵我喫兩顆車釐子行嗎？」
宋遠有些尷尬地拒絕了。
喬平若當即就不高興了：「你是怕喬星生氣吧？我真不明白你喜歡她什麼，你知不知道她高中就跟人ťŭ̀⁾亂搞男女關係，同時談了三個還是四個男朋友，被全校通報批評了呢！」
我一下子被氣笑了，ƭṻ₎直接衝着廚房喊：「爸媽，喬平若說我高中同時交了三四個男朋友！」
我媽率先探出頭來，喬平若馬上矢口否認：「我開玩笑呢！」
「平若，這些話可不能亂開玩笑。」
我媽嚴肅地說。
喬平若喫癟，轉頭衝我發火：「我就跟你男朋友開個玩笑，你至於這麼小心眼嗎？有句話說清者自清，你要是心裏沒鬼你急什麼？」
她賭氣地進了房間，把門摔得「咚」的一聲。

-2-
爸媽忙着做飯，沒人搭理她。
喬平若很快若無其事地出來了。
她換了一套短裙，抹了口紅，彎腰穿高跟鞋的時候，裙底的風光叫人一覽無餘。
宋遠低頭眼觀鼻，鼻觀心，恨不得做瞎子。
喬平若偏偏不知趣，硬生生擠進我跟宋遠中間坐下。
「宋遠，你跟我講講，你是怎麼認識喬星的？」
宋遠來了精神，細細描繪我們初見初識的場景，言語之中恨不得把我誇成天仙下凡，滿是愛意。
但凡是個正常的姐姐，知道未來妹夫如此愛自己妹妹，一定十分欣慰，可喬平若卻越聽臉色越難看，到最後直接不耐煩地打斷了宋遠的話。
「合着我剛纔跟你說的一堆，你一個字沒聽進去？」
宋遠有些爲難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我不在家那會兒喬平若指定說了我不少壞話。
喬平若不氣餒，轉頭拿出兩件文胸，面露羞怯地遞到宋遠面前，非要他去摸。
「你猜猜，哪條是喬星的，哪條是我的？」
宋遠立刻把手塞進兜裏，尷尬得不得了。
「姐，你別跟我開玩笑了，這我哪知道……」
喬平若不依不饒：「這還不明顯嗎？」
她略帶得意地瞥了眼我扁平的前胸，又驕傲地挺直腰板：「你看看呀，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們這些小男孩，就喜歡找那些瘦得只剩骨頭的女的，根本不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好，等你試過了你就明白了。」
喬平若的話惹得宋遠面紅耳赤，我忍不下去了。
「喬平若，你這樣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
喬平若反脣相譏：「你急什麼，不就是嫉妒我是 D，你是 A 嗎？可惜你不是我親妹，沒有我這麼好的基因。」
我一把奪過她的內衣，站在陽臺上就要往下丟。
樓底下常年聚集着一堆大爺大媽喝茶聊天，我只是露了個臉，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行，我嫉妒你，你大你驕傲。不然讓整個小區的人都看看唄，你藏着掖着多可惜啊，是不是？」
說着，我就要大聲吆喝起來。喬平若頓時急了，死死地扯着內衣帶子往身後藏：「你把這見不得人的東西往外拿幹什麼，你不嫌丟人啊！」
我冷笑一聲：「見不得人嗎？宋遠不是人唄？你剛纔還讓他上手摸呢！」
眼見大爺大媽們就要開始銳評，喬平若不得不咬牙認錯：「行了行了，我錯了行不行！」
進了屋，喬平若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陰沉地盯着我：「喬星，你一回來就欺負我是吧？」
我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去。
本來我跟宋遠家庭情況就相差甚遠，如今喬平若還這樣胡攪蠻纏，宋遠不覺得我們家都是變態就不錯了！我還有什麼臉去見他的家長？
我壓着脾氣，心平氣和地說：「我帶宋遠回來是要談婚論嫁的，你不壞我的事，我自然不會欺負你。」

-3-
很快到了飯點，爸媽弄了將近二十份菜，連澳龍都端上來了。
飯桌上氣氛其樂融融，眼看着我們連結婚日期都要敲定了，喬平若再也坐不住了。
她裝作一副滿心爲了我考慮的樣子，拉着宋遠說：「喬星金貴，別說做飯了，就是煙火味也聞不了一點，你們以後結婚了，飯可都要你做。」
宋遠以爲這是考驗，轉頭拿出自己的新東方廚師證：「別說做飯，洗碗我也包了，叔叔阿姨姐姐，你們放心！」
喬平若臉色一僵，不甘心：「喬星特別懶，連內褲都不洗，每次都是我幫她洗！」
我頓時要發作，宋遠把我摁下：「打我跟喬星交往開始，她裏裏外外的衣服都是我洗的。」
說完，宋遠害羞得耳根發紅。
爸媽的笑容越發燦爛了，互相擠眉弄眼，滿意我釣了個金龜婿。
喬平若的臉色卻肉眼可見得更差了。
她氣不打一處來，摔了筷子，抱着胳膊冷笑道：「宋遠，我看你是個老實男人，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騙你了。」
她猛地一把掀開我的衣服下襬，指着我肚皮上的一道淺淺的疤痕說：「您以爲喬星爲什麼丁克？女人只有不能生的，沒有不想生的！喬星她就是生不了才裝模作樣地說自己是丁克！」
「她高中亂搞，剖宮產下一個死嬰！」
我急忙想要把衣服摁下去，喬平若卻生怕宋遠看不見，恨不得把我上衣都給撕了。
我怒吼：「你到底發什麼瘋啊？！」
喬平若不甘示弱地瞪着我：「你急什麼？你肚子裏沒死過人你會急嗎？像我這樣乾乾淨淨的女人才不怕被人掀衣服查證清白！」
媽媽連忙幫我防着走光：「平ṱųₜ若，你怎麼能掀你妹妹的衣服呢！」
爸爸也黑了臉：「平若，你怎麼能這麼說你妹妹？」
喬平若卻振振有詞：「爸媽，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喬星瞞着你們做的流產，還是我去籤的字！我一直沒有說出來，擔心毀了她的清譽，但是我現在實在不忍心看到一個單純的男孩子被騙！
「宋遠，你們家有錢，根本不知道像喬星這種出身的女的能算計到什麼程度，你娶了她，就等着被她吸乾血戴綠帽子吧！」

-4-
這一刻，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肚子上有疤就非得是剖宮產，你前兩年腦袋上還縫針了，你是不是腦殘？」
話音剛落，我直接哐哐兩巴掌扇在喬平若臉上，她喫痛地鬆開手，我毫不客氣地抓着她的頭髮接着扇。
「他媽的，喬平若，你真是給臉不要臉，我忍你很久了！」
這些年爲了家庭和睦，背地裏我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
喬平若不喜歡喫辣，我們家餐桌一年到頭看不見一點紅油。
只有一次我實在忍不了了，自己點外賣買了份辣子雞。
哪知道喬平若上桌立刻紅了眼，一句話不說，轉身摔門回房間。
爸媽急忙追進去，裏面傳來她歇斯底里的聲音：「你們明明知道我不能喫辣，甚至聞到辣椒味都會不舒服，卻還要把辣子雞放在餐桌上，我到底不是親生的，你們根本不愛我！」
爸媽出來後嚴厲地批評了我自私，從那以後，我就只能偷偷在自己房間裏喫。
高中時，我撿了一隻流浪貓，哀求媽媽將它留下。
可等我買好貓糧回家，卻被告知貓已經被扔了。
爸爸訓斥我：「你姐姐對貓毛過敏，以後別撿這些東西回來。」
可隔天，我就看見喬平若發朋友圈，她曬出爸爸補償她的新包，得意洋洋地說：「我必須讓某些人知道，誰纔是這個家裏的主人。」
最嚴重的一次，是我高考前一天，她偷偷在我的牛奶里加了安眠藥。
還好我定了五個鬧鐘，愣是掙扎着醒了過來。
喬平若聽見動靜起來，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我：「你這都能醒？」
我來不及跟她計較，匆忙奔赴考場，但渾身無力，腦袋完全轉不動。
堅持完兩天高考，我發了瘋地要去毆打喬平若，她躲在爸爸身後，紅了眼眶。
「我根本沒有餵你喝安眠藥，你憑什麼污衊我？」
「你說我針對你，我有什麼理由針對你？倒是你一直欺負我，又是辣椒又是貓的，我都沒有怪你，你現在還要給我潑髒水。」
這件事因爲無憑無據，最終不了了之。
這麼多年，新仇舊恨一起算，我扯斷了喬平若好幾撮頭髮，她悽慘地尖叫着。
媽媽不斷地哄着我鬆手，喬平若疼得哭了，喊着：「爸爸，爸爸！」
我爸一下子心疼了，對我說了狠話：「喬星，你像什麼樣子？趕緊給我鬆手！」
我心裏猛地一沉，撒手後質問我爸：「你怎麼不說她像什麼樣子，她當着我面造我黃謠，我還不能發脾氣了？！」
我爸面露不悅：「你姐姐只是開開玩笑，誰也不會當真。宋遠要是因爲這三言兩語就疑心你，我看你也沒必要嫁給他！」
宋遠自打我動手的時候就一直小心翼翼地護在我身邊，替我捱了好幾下喬平若的拳打腳踢，如今被我爸點到，連忙表態：「我不會的，叔叔。」
我爸轉頭呵斥我：「你聽見沒？根本沒人當真，你至於發這麼大的火嗎？」
喬平若躲在我爸身後，小聲地抽泣着。
乍一看，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錯一般。
我猛然寒心了。
我終於明白，也終於看透。
我爸原來自始至終都是偏心的。
就像當初那隻小貓一樣，他分明清楚喬平若根本不對貓毛過敏，卻還用她拙劣的藉口來敷衍我。
原來喬平若敢這麼欺負我，都是被我爸明裏暗裏慣的。
我深吸一口氣，轉頭對我媽說：「媽，我先送宋遠回去。」

-5-
家裏的事情不處理乾淨，我沒心思跟宋遠談情說愛。
宋遠臨走時，拉着我的手勸我不要太過於生氣。
「你姐姐一看就是嫉妒你，你放心，我回去搬救兵，一定替你好好出口惡氣。」
我沒放在心上，送走他後回家，還沒進門，就聽見裏面傳來的爭執聲。
爸爸正在責怪媽媽：「你看看你把喬星慣成什麼樣子了，仗着是我們親生的，從小到大總是欺負她姐姐。現在更是找了個有錢的男朋友回來耀武揚威，她有沒有考慮過平若的感受？平若本來學習，相貌，工作都不如她，現在連找對象也差她一截，平若心裏有怨氣是應該的。」
媽媽替我爭辯着：「喬星自己有本事不行嗎？你做爸爸的怎麼見不得自己女兒優秀？」
爸爸聲音更大：「那她就能仗着自己有本事欺負她姐姐？她要是懂事，就不該把宋遠帶回來！」
門外，我頓時一股無名火起。
憑什麼因爲我優秀我就該讓着平若，憑什麼因爲我是親生的就該考慮她脆弱的心靈？
誰有替我着想過？
我猛地推開了門，我爸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瞪了我一眼，語氣難聽：「還沒嫁出去呢，就這麼護着外男，家裏都成什麼樣了，還非得親自送他去車站！
「你姐姐現在還在房間裏哭，你給我進去道歉！」
我譏諷道：「宋遠是客，不是你教我的嗎？禮數要周全。」
我爸聲音更大了：「我教你要知書達理，你聽進去了嗎？你聽進去了還跟人亂搞生下死胎！
「你是女兒，我這個做爸爸的不好明說，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初中就往家裏領男人？要不是平若攔着，你哪裏等得到高中，初中就得搞出孩子來！」
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恨意幾乎要將我淹沒，我氣得整個人都在發抖，歇斯底里地喊着：「爲什麼喬平若說什麼你都信？爲什麼不信我？初中那次是她把人偷偷塞進我房間的，如果不是我反應快，我就被強姦了！
「我高中每晚都回家住，從來沒有離開過你們，我怎麼可能懷過孕？這麼拙劣的謊言你都相信，你就是偏心！喬平若纔是你的親生女兒吧，我纔是撿的吧！」
話音剛落，我爸突然扇了我一巴掌。
媽媽尖叫一聲，連忙把我護在懷裏。
我爸的眼神失望至極：「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陷害你姐姐。
「你初中的時候家裏有監控，你姐姐親自帶我看的監控，你讓我怎麼不信？
「你高二暑假突然鬧着要去你姥姥家，保不齊孩子就是那段時間生下來的！」
這一刻，我突然疲憊了。
只要一個人不信任你，他能找到一萬種理由去懷疑你。
我被逼成瘋子一樣大吼大叫，情緒崩潰，恨不能剖心證明清白，可在他的眼裏，都不過是巧舌如簧的狡辯罷了。
我爸再也不看我一眼，進喬平若的房間去安慰她了。
媽媽替我冰敷臉，欲言又止。
「星星，不管怎麼說，你今天不該對你姐姐動手，還打得那麼狠。你們畢竟是親姐妹，她只是看你肚子上有疤，誤會了你。
「平若打小性格驕縱，但本性不壞。」
我用力地推開她的手，難掩憤怒：「你爲什麼不怪喬平若當着我男朋友的面造我黃謠？爲什麼不怪她掀我衣服？她性格驕縱，我就活該一輩子忍讓她嗎？我又不欠她的！」
我媽連忙安慰我：「媽媽是不希望你們姐妹爲了一個男人離心。你也別怪你爸爸打你，他偏心平若，我偏心你，都是公平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偏心我嗎？」
真的偏心我，那爲什麼不跟爸爸無條件站在喬平若那邊一樣，站在我這邊？

-6-
我訂了回首都的機票，收拾東西的時候，媽媽敲門，喊我出來喫飯。
爸爸走過來，伸手想摸被他打過的臉，我躲開了。
「今天爸爸太沖動了，不該打你，是爸爸的不對。」
他說道：「你今天打你姐姐也不對，你去跟你姐姐道個歉，這件事就過去了。」
我抬頭看過去，喬平若坐在餐桌旁邊若無其事地玩手機，對上我的視線，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媽媽也在旁邊輕輕推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因爲一點小事影響家裏的和睦。
我的視線一一看過他們。
所有人都是平靜的，相愛的，只有我，在歇斯底里後心口留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
這場鬧劇，傷害到的只有我一個人，可現在卻讓我這個受害者去道歉，讓我無底線地低頭退步以換取一個表面和平幸福的家庭。
我看着他們的眼睛，一字一頓：「我不道歉。
「我恨喬平若，這個家裏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爸媽，你們自己選。」
爸媽愣了一下，還沒說話，喬平若直接摔了手機，站起來指着我說：「你以爲我不恨你嗎？如果不是看在爸媽的面子上，我纔不會跟你這種人做ẗúₘ姐妹！
「你從小就會算計，在爸媽面前跟我裝姐妹情深，背地裏總是欺負我是撿來的。明明是你把我打了Ṱųₛ一頓，現在還在這裏衝什麼衝啊？有本事你走啊，你走啊！」
我根本不搭理她，只是死死地看着爸媽，爸爸臉色逐漸冷凝起來，不悅的眼神把我籠罩：「喬星，你還沒認識到自己的錯嗎？」
媽媽連忙抓住我的手哄我：「不想道歉就不道歉，先喫飯。」
我甩開她，繼續追問：「媽，我要你選，你選喬平若還是選我？」
喬平若咬着下脣看媽媽，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媽媽到嘴邊的話一下子嚥了回去。
比起她表露出來的柔弱，無助，可憐，我的神情冷靜果斷，顯得有些無情。
我知道，這就是我比不過喬平若的地方。
她總是會裝巧賣乖，以眼淚和撒嬌獲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我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肯低頭，勢必要爭個輸贏對錯。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不用說了，我看出來了。」
「我已經訂了機票，待會兒就走。」
我轉身回到房間，媽媽想要跟進來，卻被喬平若攔住了。
關上門，喬平若尖銳的聲音依舊刺穿了我的耳膜。
「媽，喬星就是被您慣的！我好歹是她姐姐，她給我擺臉色幾個意思啊？讓她走，那麼看重外面的男人，等以後受了婆家的氣還不是要乖乖回來低頭。」
爸爸也沉聲道：「平若說的是，不能讓她覺得自己是親生的就可以爲所欲爲。」
我用力地把衣服摔進行李箱，想掩蓋住外面的聲聲指責，憋了許久的眼淚最終無聲地掉了下來。
這時，宋遠的電話突然打來。
「星星，這是你的家，憑什麼是你衆叛親離，一無所有地離開，而喬平若卻可以鳩佔鵲巢，享受本屬於你的一切？
「或許把你趕走，讓你跟你爸媽徹底斷情，這纔是她的最終目的。」
我抓着手機，猛然清醒。
宋遠說得對，憑什麼是我走？
憑什麼從小到大，永遠都是我在退讓？
我不願意進行無休止的爭吵，於是習慣冷處理家裏的矛盾。卻沒去想過，我孤身在外的時候，喬平若是怎麼肆意妄爲地享用本屬於我的一切，是怎麼在爸媽面前瘋狂上眼藥水，意圖把我從這個家裏徹底剝離。
宋遠低聲安慰着：「你別怕，明天中午我跟我爸媽就到了，我們替你撐腰。」

-7-
我把衣服一件件放了回去。
開門出去，他們一家三口已經開始喫飯了。
喬平若率先轉過頭，看見我空蕩蕩的雙手，不屑地嗤笑一聲，連忙對爸媽說：「你看，我就說吧，她就是拿離家出走嚇唬你們呢！指望你們痛哭流涕地向她道歉，苦苦哀求她留下來。可惜，有我在，她這些小伎倆就別想……」
我走過去，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喬平若失聲尖叫着，想要還手，我直接掀了桌子。
整個家裏一片寂靜。
我冷冷地看着他們：「我想通了，這是我家，憑什麼是我走？
「從現在開始，喬平若罵我一句，我就打她一次，我看看是她臉皮厚，還是她的嘴更賤！」
我爸氣得一摔筷子：「你反了天不成？」
「我就反了怎麼樣？」
我冷笑道：「有本事你跟我斷絕關係，有本事你也打我啊，只要你敢，我就去學校大鬧一場，我讓你的學生，你的同事都看看你是怎麼教育孩子的，你費盡心思粉飾太平的家庭真面目究竟是多麼噁心骯髒！」
我爸捂着胸口，一副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我媽急忙扶着他坐下。
喬平若恨恨地看着我：「喬星，你就是個禍害，你爲什麼要回家，你不是拿到了年薪百萬的工作嗎？既然你在外面混得那麼好你還回來幹什麼？」
我反手又是一巴掌：「我再說一遍，這是我家，你想讓我灰溜溜地離開從此你好霸佔我家裏的一切，我勸你從現在開始就歇了這份心思吧！」
喬平若被我打崩潰了，不顧一切地衝過來想要撕破我的臉。
我直接把她摁在地上，瘋狂踢踹。
爸媽急忙把我們拉開。
喬平若不管不顧地還想衝過來打我。我爸怒吼道：「行了！」
他滿眼震怒地看着我，媽媽欲言又止，心急如焚卻不敢開口。
喬平若面容憎惡到扭曲。
這下，這個家裏最平靜的，反而是我。
有時候迴避不一定能解決問題，但發瘋一定可以。
我輕輕地理了理被喬平若扯亂的衣服，勾起冰冷的笑意：「明天宋遠的父母會過來，爸媽，你們不會恨我恨到要毀了我的婚事吧？」
我媽神情猛地一痛，眼裏泛起淚光：「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我們是你親生爸媽，哪裏會恨你啊。」
我沒說話，回到房間把門反鎖。
深夜，我聽見爸媽房間裏傳來隱隱約約的爭吵聲。
媽媽奮力指責着：「都是你偏心害的，星星纔是你親生女兒……」

-8-
宋遠父母高鐵到站的時間我發在了家庭羣。
第二天，我刻意地假裝睡過了頭，起牀已經是十點多了。
我爸到底還是體面的讀書人，把家裏收拾乾淨，穿上一直壓箱底的昂貴襯衣，還摸了髮膠。
我神情有些複雜地看着他。
我知道我爸其實是愛我的，雖然他更愛喬平若。
這股情緒還沒上頭，我爸冷哼一聲的話語立刻讓我清醒過來：「你也就會窩裏橫，欺負你姐姐，可憐平若脾氣好，不僅不跟你計較，看你沒起牀還主動幫你接宋遠一家。」
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就等着她主動去獻殷勤呢。
快中午的時候，宋遠一家人到了。
爸媽喜氣洋洋地迎了上去。
宋爸宋媽很熱情，連聲誇我們是書香門第，爸爸大學教授，媽媽也在學校工作。
我爸平生最得意自己讀書人的身份，聞言舒心地展開眉目。
可宋媽卻話鋒一轉：「可是喬老師，您自己學問做得高，教育子女上卻不上心啊。
「我原以爲喬星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姑娘，沒想到她初中帶人回家，高中就產下死嬰，大學更是腳踏好幾條船，把我兒子當成備胎。
「不僅如此，平若還說喬星在家裏就是個自私自利的大小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只知道要錢，高考全靠你們疏通關係作弊才考高分。
「我們家可不是什麼冤大頭，要做接盤的老實人，要不是你大女兒還算懂事，不忍心欺瞞我說出真相，我們宋家恐怕真會被你們算計死了！」
我爸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我心裏猛地一涼，以爲宋媽真信了喬平若的鬼話，宋遠悄悄地給我使了一個眼神。
我立刻安心下來。
喬平若也蒙了，她沒想到宋媽直接把她賣了，下意識反駁：「我沒有這麼說，宋阿姨你……」
宋媽打斷她的話，拉住她的手，眼神寬慰：「你別怕，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因爲不是喬家親生的，一直被欺負。
「喬老師，喬夫人，你們也是體面人家，既然選擇收養平若，爲什麼要虐待她？平若都告訴我了，從小到大，你們只給喬星報補習班，整日吩咐她伺候喬星，喬星甚至還在平若高考前給她下藥，害得她少參加兩門考試，與國內本科失之交臂。
「聽說喬老師在學Ṱůₖ校連續十幾年被評爲優秀教師代表，我看都是你做戲換來的吧。」
宋媽的攻擊力極強，語速飛快的一番話把我爸氣得臉色通紅，手指發抖。
他迫切地想要給自己辯解：「平若，你真的這麼說？你從小到大爸爸什麼時候虧欠過你了，明明是你小時候討厭學習，以死相逼不允許我們給你報補習班……」
我媽更是激動得語無倫次：「星星沒有亂搞男女關係，沒有懷孕，平若，你怎麼又胡說八道，宋遠媽媽，你千萬別誤會我女兒。」
喬平若躲在宋媽的背後慌亂不已。
她一路上千叮嚀萬囑咐宋媽不要把她的話捅出去，沒想到宋媽進門就開始嚷嚷。
她本想兩邊討巧，這下全然壞了。
「爸媽，不是這樣的，我沒說過這些話。」
喬平若故技重施，眼眶泛紅地開始哭訴。宋媽大驚小怪：「你怎麼沒說過，你一路上跟我不重複地說了兩個多小時，難道都是騙我的？」
喬平若一下子哽住了，宋媽繼續出擊：「你是不是怕你爸媽在我們走後欺負你？你別怕，大不了你跟阿姨走，做我的兒媳婦，反正喬星我是看不上了，我看你倒還不錯。
「阿姨看得出來，你也喜歡我們家宋遠是不是？你一見到他就伸手要抱抱。」
此話一出，我爸媽就是再傻也看出來了。
我爸臉色陰沉：「你這是幹什麼？你還有沒有教養，天底下男的都死光了嗎，你費盡心機害你妹妹，就是爲了一個男人？」
我媽更是失望：「我們從來都是把你當親生女兒對待，你卻這麼恨我們，甚至還三番五次地害星星。
「以前是我糊塗，以爲你到底是我養大的，再怎麼本性總是善良。沒想到有些東西，是從孃胎帶出來改不掉的。」
喬平若委屈的眼淚啪啪地往下掉，想要依偎在宋遠的肩頭哭泣，宋遠直接一個大跳躲開，一副生怕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般的神色。
喬平若臉都氣綠了，場面十分難看。

-9-
最後，是我出聲打圓場，請宋遠父母先到附近的酒店住下休息，明天再正式地談談。
辦理完入住後，宋媽有些激動地拉住我的手：「好兒媳，你覺得媽今天演得怎麼樣？還需要再浮誇一點嗎？」
宋遠臉色暴紅，去扯自己的老母親：「媽，別瞎喊，八字還沒一撇呢……」
沉默寡言的宋爸難得出聲：「我覺得可以再浮誇一點。」
我心裏的陰霾散去不少，跟宋家人說了好一會兒話纔回來。
喬平若又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哭，我爸難得沒有進去哄他，而是坐在沙發上生悶氣。
我媽不在家。
見我回來了，我爸有些侷促地站起身：「星星，之前爸爸……」
「我安排宋遠他們在華天酒店住下了。」我打斷了他的話，「明天，您會好好地替我談婚事吧？」
果然是棒子只有打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被人污衊的滋味，我爸也算是嚐到了。
他急忙說：「不會的，你放心，這次是爸爸的錯，我一定跟宋遠父母好好地解釋。」
話音剛落，喬平若房間裏傳來用力摔東西的聲音，沒一會兒，她拿着包氣沖沖地出來，看也不看我們一眼，摔門出去。
我爸怒道：「你給我站住，我讓你好好地跟我談談，你不談，你現在要去哪？」
喬平若眼神憎惡：「你只知道偏心喬星，我跟你有什麼好談的？！」
我爸氣得眼前發黑：「你還覺得我偏心喬星，從小到大，你跟她鬧矛盾，我哪次不是向着你的？」
我抱着胳膊站在一邊，忍不住譏諷一笑。
原來我爸比誰都清楚他的偏心。
喬平若聲音尖銳：「都鬧到這一步了，你還想讓喬星嫁給宋遠，還想着跟他們家好好地商議婚事，你不是偏心是什麼？憑什麼喬星從小樣樣比我好，現在找的對象也比我好，我就活該一輩子低她一等是嗎？」
說完這句話，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爸緩緩地坐回沙發上，老淚縱橫。
但他沒能哭太久。
兩個小時後宋遠打來電話：「喬平若進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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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我爸匆忙趕到的時候，兩個保潔打扮的中年婦女正對着警察手舞足蹈地傾訴着。
喬平若捂着臉坐在一邊，露出的胳膊脖子都是抓痕。
「是她自己認錯了房間號，脫光了衣服跑進來，我們當時正在打掃浴室，我們還懵逼呢，她反倒尖叫起來，說我們不要臉，是ẗü₈賤人，搞笑！」
保潔瘋狂地翻着白眼。
我爸臉色頓時煞白，但這還沒完，另一位保潔更是語出驚人：「她一進門就喊着『我知道你還是喜歡喬星，我不求能嫁給你，但我一定要把我的第一次給你』，天爺喲，哪裏的小姑娘這麼開放，也不知道爸媽怎麼教的。」
宋遠很是尷尬地站在一邊，低聲解釋道：「我聽見隔壁房間傳來叫罵的聲音，就過去看了一眼。」
喬平若原本只是罵，可沒想到宋遠竟然來了，還恰好看見了她狼狽的模樣，一時激憤，衝上去要打兩個保潔，但被身強體壯的保潔壓着打回去了。
喬平若突然暴起，直接衝着我過來，歇斯底里地叫着：「是你故意算計我！故意告訴我宋遠住在哪裏，你這個心機婊……」
「夠了！」我爸攔在我前面。喬平若不依不饒：「我要殺了你……」
「啪！」
我爸顫抖着收回手：「你還知不知道廉恥，你太讓我失望了！」
喬平若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我爸。
這是自打她出生起，我爸第一次打她。
賠完錢後，保潔沒有追究，喬平若沉默地跟着我們回去。
回到家時，我媽已經回來了，她把我拉到房間，給了我幾張存摺。
「家裏所有的存款都在這裏，存的死期，密碼是 855122。家裏的房子在你爸名下，我管不了他，但車子是媽的，明天媽就轉到你名下。」
我愣住了。我媽說：「以前都是媽不好，總想着一碗水端平, 可是你爸偏心平若，害得你打小就受委屈。從今天開始, 我再也不會管喬平若了, 媽就你這一個女兒, 媽的一切都給你。」
我拿着存摺，心情十分複雜。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我爸的尖叫聲。
喬平若割脈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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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醫及時, 她沒事。
倒是把我爸嚇得不輕。
短短几天, 我爸蒼老了好幾歲, 他找我出來單獨談話。
「平若對不起你, 我知道，可她變成這樣都是我教養不足，我該對她負責。
「星星, 就當是爲了我，你把宋遠讓給你姐姐行嗎？」
他神情哀求。
我看着他, 平靜地說：「可以。
「但我要家裏的房子。」
過戶以後，我把房子掛在網上, 以最快的價格出售，然後帶着媽媽離開，落戶在我工作的城市。
等喬平若出院後，她才知道家裏的房車財產, 已經全部在我手上了。
我爸在學校有教師宿舍, 她甚至連個落腳點都沒有。
我答應把宋遠讓給她，於是安排了一次兩人的見面。
宋遠直接沒去。
我爸來問我時, 我無辜地攤開手：「我跟宋遠說了，他不願意, 你總得尊重人家的意見吧。」
後來，喬平若幾次三番以死相逼, 讓我爸把錢都要回來。
我爸自知理虧, 不肯找我。
他逐漸發現, 喬平若壓根沒打算真的去死，不過只是威脅他的手段罷了。
兩年後，我跟宋遠結婚那天, 聽說喬平若實名舉報我爸家風不正, 在互聯網上大鬧特鬧。
她瘋狂辱罵我爸偏心, 把家產全部留給了我, 還說當初收留自己就是爲了博一個好名聲, 實際上根本沒有用心栽培她, 縱容她玩物喪志，生怕她搶了我的風頭。
我爸深陷名譽風波, 被學校暫時停了課。
他被喬平若傷透了心, 氣到住院。
我跟媽媽過來看他，我爸看着我，想要握住我的手：「星星，這麼多年, 爸不該偏心……」
我輕輕地推開了他。
再後來，我爸跟喬平若徹底斷絕了關係。
她還是喜歡鑽營，幾年後鬧出小三的醜聞後徹底銷聲匿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