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老公當天,婆婆就知道我是回族人。
可她偏要和我作對,每次做飯時都要放各種各樣的豬肉。
什麼「紅燒豬肉」「清燉豬肉」,甚至連做碗清湯麪都要放上豬肉粒。
我委婉提醒婆婆,可她卻雙眉一橫:
「什麼破禁忌我偏偏不信,就你小身板兒,不喫豬肉怎麼給我老張家生兒子?」
丈夫也在一旁和稀泥,要我體諒婆婆。
聞聲,我不鬧也不怒。
直接將同爲回族人的丈夫領導請回家喫飯。
畢竟人教人學不會,事教人一次就會!
-1-
我的婚禮進行到敬酒環節時,婆婆李金花突然拍了拍手,服務員馬上端來了一盤油光發亮的紅燒肉,特意擺在了我面前的主桌上。
「悅悅啊,這是酒店的招牌菜,一盤要 388 呢,快嚐嚐!」婆婆的聲音拔高了八度,臉上的褶子堆成一朵菊花。
眼睛卻死死盯着我的反應。
主桌瞬間安靜了幾分。
我握着酒杯的手指驟然收緊。
那盤紅燒肉肥瘦相間,醬汁濃郁,在燈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
但在我的眼裏,它就像一盤蠕動的蛆蟲,是對我的一種挑釁。
「媽,您幹什麼呢?悅悅是回族人。」張明在旁邊小聲提醒,拉扯着婆婆的衣袖,額頭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
「我知道啊!那咋啦嘛!」婆婆故意提高音量,「這還是我特意點的!」
她轉向賓客席,做作地嘆了口氣。
「新娘子這麼瘦,屁股還小,一看就不好生養,不喫點肉怎麼行?」
她油膩的目光在我平坦的小腹上掃視,「我們老張家三代單傳,就指望明明媳婦給多添幾個孫子呢!」
她轉頭看向同桌的親戚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幾個叔伯發出猥瑣的笑聲,還有人起鬨:「就是,新娘子太瘦了可不行!不能苦了咱們明明。」
我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視線掃過張明——這個昨天領證時發誓要永遠尊重我的男人。
此刻他像一個王八一樣低頭盯着自己的皮鞋,彷彿那裏突然長出了一朵花。
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嘴脣蠕動着卻不發出任何聲音。
整個婚宴大廳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今天是結婚的日子,我本想順順利利地度過。
但我能感覺到母親在鄰桌已經氣得發抖,父親則鐵青着臉準備站起來。
裝太久了,李金花不會真以爲我是個和善可欺的小媳婦吧?
就在這時,我忽然笑了起來。
「謝謝婆婆。」我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夾起一塊紅燒肉。
然後穩穩地放進了張明碗裏。「張明最近工作辛苦,他應該多喫點。」
另一隻手挪向他的腰後,狠狠地掐了上去。
「畢竟你們張家幾代單傳,那肯定基因就有毛病,能不能生兒子還得看張明。他要是虛了,那我可保證不了。」
說着,我勾起嘴角,故意用眼神上下逡巡了一下張明。
周圍瞬間傳來其他桌的笑聲,「就是啊親家母,你兒子看着更應該補一補吧。」
張明像被燙到一樣將頭Ṱú⁰低得更狠了。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紅。
婆婆的表情瞬間凝固,那張塗脂抹粉的臉像戴了一張僵硬的面具。
婚宴後半程,那盤紅燒肉再沒人動過一筷子。
-2-
第二天清晨五點,我就被一陣刺耳的剁肉聲驚醒。
「咚!咚!咚!」
那聲音像鈍器擊打屍體,一聲比一聲響。
我睜開酸澀的雙眼,窗外天還沒亮,牀頭櫃上的鬧鐘顯示 5:17。
踹了一腳張明,他只翻了個身卻沒有任何動作。
我只好拖着痠痛的身體走到廚房門口,看到婆婆正在案板上剁着一大塊粉紅色的肉餡,旁邊的蒸鍋已經冒着熱氣。
「悅悅醒啦?」婆婆頭也不回,「媽給你做了豬肉大蔥餡包子,馬上就好!我的包子可是有祕方的,保證你喫一個還想喫!」
「ŧùₚ明明就最愛喫我做的包子了,前兩年每次回家都要一口氣喫好幾個呢。」婆婆得意道。
砧板上的肉餡泛着油光,幾滴血水濺到了檯面上。
聞到飄來的還沒處理過的豬肉味,我的胃部一陣痙攣,昨晚婚宴上那盤紅燒肉的記憶又湧了上來。
「媽,我是回族人,不喫豬肉的。」我儘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
婆婆的菜刀停頓了一秒,然後剁得更響了。
「哎喲,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講究這些?」她終於轉過身,圍裙上沾着肉漬,「進了張家門,成了我們張家人就得隨張家俗,你說是不是?」
「而且你有我這樣的婆婆都不知道修來幾輩子的福,我以前想喫個豬肉末小明他奶奶都不讓我喫。」
「現在的媳婦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婆婆一邊說,一邊又噠噠地剁起了肉餡。
我轉向餐桌旁的張明,他正低頭刷手機。
感受到我的視線後,他抬頭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媽手藝很好的,悅悅,要不你嚐嚐?就嘗一小口?」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我和張明雖然是朋友介紹認識的,但是感情一直很好。
戀愛兩年,張明陪我喫了無數頓清真餐廳,甚至能背出哪家清真館子的羊肉串最正宗。
而現在,他就這樣輕易地背叛了我們之間的所有承諾。
「我出去喫了。」我轉身抓起外套。
「站住!」婆婆突然一聲暴喝,菜刀「咣噹」一聲砍進案板,坐在桌前的張明身子不由得抖了兩下。
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我面前,堵住了大門,「我一大早起來忙活,你就這麼不給面子?」
她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帶着隔夜的蒜臭味,讓我差點吐出來。
她的手差點戳進我的眼裏,我這才注意到,她的指甲縫裏還殘留着暗紅色的肉渣。
「張明,進屋,我們談談。」
我不想和婆婆過多糾纏,而是將正在喫飯的張明拽進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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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麼了?」他皺眉看了眼手錶,「我趕着喫完飯上班,今天還要開會呢。」
「你知道最近那個清真的項目對我晉升來說很重要,這個節骨眼上能不能別給我找事兒。」
「我找事?我還想問問今天的事你媽到底什麼意思?」
張明的表情從尷尬,最後定格爲不耐煩:「原來是這一點小事,悅悅,你至於嗎?我媽就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咱們作爲小輩的多體諒一下怎麼了?」
「記性不好?我多體諒?」我猛地站起來,餐椅在地板上刮出刺耳聲響。
「從婚宴上的紅燒肉,到今早的豬肉包子,再到半夜偷偷污染我的餐具——這都是記性不好?」
「這是老年癡呆了吧?」
婆婆聽到動靜,從廚房衝出來,大力推開我們的門,手裏還拿着滴油的鍋鏟:「哎喲喂,現在的小媳婦可真金貴!我們那個年代……」
「媽!」我打斷她,聲音含着怒火,「您明知道我是回族人,不能喫豬肉,爲什麼非要這樣?」
「什麼回族人漢族人?你是我們張家媳婦,既然進了我們張家就要守我們張家的規矩,我沒讓你像以前一樣跟着姓張就不錯了!」
她把Ṭů⁵鍋鏟往竈臺上一摔,油星四濺,「就你毛病多!矯情個什麼勁啊?我兒子娶你回來是生孫子的,不是供祖宗的!我們當年……」
聽到這些話我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明明她也是從媳婦做過來的,爲什麼非要爲難我。
張明站在我們中間,臉色難看地扯松領帶:「媽你也少說兩句……悅悅,媽也是一片好心。別鬧了行嗎。」
「把豬肉塞給回族人叫好心?張明。」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結婚前你怎麼承諾的?你說會尊重我的信仰和飲食習慣,現在呢?這話餵狗了?」
婆婆「啪」地一巴掌拍在餐桌上,震得碗碟嘩啦作響:「怎麼跟長輩說話呢!我們張家娶媳婦是爲了洗衣做飯,伺候老公,孝順公婆的,不是爲了供個祖宗!」
張明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也附和道:「我媽這麼多年一個人把我養大不容易,你既然是我老婆,那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嗎?咱們一家人吵什麼。」
「再說了喫點豬肉又不會死!」
體諒?不容易?我忽然覺得無比荒謬。
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直接捅進我的心臟。
兩年戀愛中所有的甜蜜回憶,在這一刻碎成了渣。
「好,很好。」我冷笑一聲,抓起手機和錢包就往外走。
「還要離家出走?有本事別回來!」婆婆在身後尖叫道,「我看你能硬氣到什麼時候!」
-4-
婆婆的怒吼隨着關門聲飄進了我的耳中,七月的晨風帶着燥熱,我卻渾身發冷。
街角那家清真早餐店是我婚前就偵查好的,本想之後經常和張明去喫。
店主馬大叔看到我的裝束,瞭然地點頭:「姑娘,新搬來的?」
熱騰騰的豆漿和香噴噴的牛肉包子終於安撫了我翻騰的胃。
平靜下來之後,回想起來,所有警告信號早就存在。
第一次見家長時,婆婆聽說我是回族人,立刻「失手」打翻了我的茶杯。
訂婚宴上,她堅持以自己喫牛羊肉反胃爲由要在清真餐廳點外賣豬肉菜。可是後來,餐廳上的蔥爆羊肉、紅燒牛肉她也喫得津津有味。
就連昨天婚禮前的化妝間裏,她還「不小心」把豬油混進了我的護手霜裏,美其名曰讓我今天的手部狀態更好。Ṫüₕ
我當時天真地以爲,只要張明愛我,這些都不是問題。
「爸,媽,我感覺我過不下去了。」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我的淚水決堤而出。
父親在聽完事情經過後,我聽見電話那頭傳來茶杯摔碎的聲音:「我現在就去接你!」
「等等悅悅,」母親的聲音異常冷靜,「明明……張明的直屬領導是不是姓馬?張明自己好像也在做一個清真項目吧。」
我抹着眼淚點頭嗯道。
「那你就按我說的做……」
「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次就會。離婚是肯定的,但你也不能白受那麼多委屈。」
母Ţũ⁰親的話帶着寒意,「你今晚請馬總去家裏喫飯,記住,什麼都別說。」
掛斷電話,我看着手機屏幕裏雙眼紅腫的自己,慢慢擦乾了眼淚。
回到家時,婆婆正穿着超短褲在廚房和別人打着視頻。
「嬌氣得很!連口肉都不喫,怎麼給我老張家傳宗接代……」
「你說讓我來?哈哈哈……哎呦別打趣人家了,我都徐娘半老了……」
我看到這一幕感覺自己的眼睛需要洗一洗。
而我的餐具——母親在我出嫁前特意準備的那套全新碗筷Ṱů₄,正浸泡在滿是油花的水池裏,和沾着豬肉殘渣的鍋碗瓢盆混在一起。
「媽,我的餐具……」
「哎呀,都一家人了分什麼你的我的!」婆婆甩甩溼漉漉的手,毫不在意地將手上的水抹在大腿上。
「我刷了三遍,乾淨得很!」
張明這時也從臥室探出頭:「悅悅,只是一套餐具而已,就別這麼較真……」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孤立無援」。
但我突然釋懷地笑了,我和婆婆的戰爭,從今天才正式開始。
希望今天晚上,張明也能說出那句別這麼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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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便給馬總髮了條微信:「馬總,聽說您對書法很有研究,我家公公收藏了幾幅名家字畫,您今晚有空來鑑賞嗎?」
馬總很快回復:「正好我今晚有空,叨擾了。」
廚房裏,婆婆正在準備午餐。
我靠在門框上,柔聲說:「媽,今晚張明的領導要來喫飯。您見多識廣,領導喫飯這事一定得交給您操辦。」
婆婆的眼睛立刻亮得像餓狼,手裏的菜刀「咣噹」扔在案板上:「領導?什麼級別的?」
「好像是管人事調動的馬總。」我假裝思考,「張明最近正爭取部門主管的位置呢,我也是好不容易纔要來的他的聯繫方式。」
在臥室的張明這時候耳朵很尖,趕忙跑出來拿出手機給婆婆轉了兩千塊錢。
他無暇去問我怎麼得來的馬總微信,在他看來,左不過是我對他用情太深,一心爲他的工作籌謀。
「媽,這頓飯你可一定要上點心,馬總是我的頂頭上司。」
「而且他是個回族人,你買肉菜一定要去清真的牛羊肉店知道嗎?千萬別買豬肉。」
我低頭喝着自己衝的燕麥片,冷笑了一下,原來張明自己也很清楚回族人不喫豬肉啊。
婆婆盯着轉賬記錄,臉上的皺紋擠成一朵菊花:「知道知道!」
等張明下午匆匆出門上班,我聽見她在廚房小聲嘀咕:「什麼回族人不能喫豬肉,那是沒喫過我做的紅燒肉……」
我就知道這個好婆婆肯定又要作妖。
下午四點,我「恰好」要去超市採購。
廚房裏,婆婆正鬼鬼祟祟地從塑料袋裏掏出一塊肥膩的豬板油。
「媽,我出門了。」我故意提高音量。
「去吧去吧!」她頭也不回,正忙着把豬油切成小塊扔進鍋裏熬製。
我在小區轉角等了十分鐘,然後悄悄折返。
透過廚房窗戶,看見婆婆正把熬好的豬油倒進一個標着「植物油」的瓶子裏。
她哼着小曲,把買來的清真牛肉泡進豬油裏醃製。
手機悄悄錄下這一切,我無聲地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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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馬總來的晚上。
張明一個勁地恭維馬總,喝完茶品鑑完畫就讓我去招呼婆婆上菜。
「領導嚐嚐這個!」婆婆端出一盤蔥爆羊肉,臉上的褶子堆滿諂媚,「特意去清真店買的!」
張明看到,臉色一變,拉着婆婆到廚房裏去。
「媽,我給你兩千塊錢,你就給我做這個?你怎麼不買點好的?」
馬總夾了一筷子,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但還是禮貌地點頭:「不錯」。
我想着剛纔在廚房看到的婆婆買來的東西,希望一會兒馬總還能再誇出來。
聽到馬總的誇讚後,張明的臉色由陰轉晴,裝起了孝子。
「馬總,咱們做子女的不就是多努力努力能好好孝順父母。」
「就像我一直在跟進的那個清真項目其實就是爲了……」
兩人推杯換盞,張明和馬總越聊越開心。
酒過三巡,婆婆也越來越放鬆,開始吹噓自己的廚藝。
「其實啊,」她突然壓低聲音,像分享什麼祕密,「做菜的關鍵在油!我用的是祖傳祕方……」
馬總的筷子停在半空。
「媽!」好似知道婆婆要說些什麼似的,張明厲聲打斷,「再給領導盛碗湯!」
婆婆正在興頭上被打斷,不情不願地起身,很快端出一碗飄着油花的「羊肉蘿蔔湯」。
馬總剛喝一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這湯……」
「鮮吧?」婆婆得意洋洋,「我放了豬筒骨熬的高湯!」
死一般的寂靜。
馬總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
他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而婆婆還洋洋得意地介紹着。
「小馬啊,我把豬肉切得特別碎,前面那些菜還用了豬油,沒嚐出來吧。」
「有肉香,沒肉味,我覺得你一個大領導肯定不像我兒媳婦那種上不了檯面的回族,連豬肉都不喫。」
「不喫豬肉哪來的營養,她們年輕小姑娘還怎麼要孩子,你說是不是?」
「領導,我跟你講,那些不喫豬肉的都是……」
「夠了!」馬總猛地拍桌而起,碗碟震得嘩啦作響,「張明,公司正在爭取清真食品認證,你卻在家裏對着一個回族人擺這種宴席?我看你是根本不把公司的項目放在眼裏!」
張明面如死灰,嘴脣顫抖着卻說不出一個字。
我冷眼旁觀這場鬧劇,看着婆婆臉上得意的笑容逐漸僵硬。
我就知道該我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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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總,」我突然開口,聲音清晰而鎮定,「請稍等。」
我快步走進廚房,從烤箱裏端出早已準備好的幾道菜——清燉羊肉、涼拌雞絲、素炒時蔬,還有一鍋冒着熱氣的手抓飯。
所有食材都是我親自採購的清真認證產品,連調料都換成了全新的。
「這是……」馬總愣住了。
「我知道您今天要來,」我將菜品一一擺上桌,特意放在馬總面前,「所以提前準備了這些。廚房的鍋具和餐具也都是新的,從未接觸過禁忌食品。」
馬總的眼神明顯緩和下來,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桌清真菜餚,緊繃的肩膀終於放鬆了些許。
「張太太,你有心了。」他緩緩坐下,語氣中的怒意已經轉爲讚賞。
張明看着我的眼神也充滿希冀和渴盼。
但婆婆又不願意了。
「這算什麼?!」李金花突然尖叫起來,她衝過來就要掀翻我剛剛擺好的菜盤,「我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菜,你居然——」
「媽!」張明一把拉住她,聲音裏帶着前所未有的嚴厲,「您鬧夠了沒有?!」
李金花被兒子的態度震住了,她瞪大眼睛,嘴脣顫抖:「明明,你居然爲了個外人吼我?我可是你親媽!」
「我從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居然這麼對我,我不活了啊……」李金花開始準備撒潑打滾。
可張明這次卻沒慣着她。
「馬總不是外人,」張明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他是我的直屬上司,公司副總!我們正在爭取的那個三千萬的清真食品項目,就是他負責的!」
「今天晚上弄不好,你兒子我連工作都要丟!」
我看到婆婆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終於意識到,自己踢到了鐵板。
「不可能……」她喃喃自語,「不就是喫頓飯嗎……」
「馬總,」我無視婆婆的崩潰,恭敬地爲馬總盛了一碗手抓飯,「我知道您時間寶貴,卻因爲我們的家事耽誤了您這麼久,實在抱歉。」
馬總接過碗,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張太太,你丈夫應該慶幸娶了你這樣懂事的妻子。」
他意有所指地掃了眼呆若木雞的張明和面如死灰的李金花,「有些人,確實需要好好反省。現在倚老賣老已經行不通了。」
我垂下眼睛,掩飾住眼中的鋒芒。
這場戲,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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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裏掏出一份文件,「馬總,這是我整理的關於清真食品認證的注意事項,也許對公司的項目有幫助。」
馬總翻閱着文件,眼中的驚訝越來越明顯:「這……這些資料非常專業,你從哪裏——」
「我父親在清真食品行業工作了二十年,」我微微一笑,「從小耳濡目染罷了。」
張明的表情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棒。
他這纔想起來,結婚前我曾提過父親的工作,但他從未放在心上。
馬總離開時,只對我一個人點頭致意。
大門關上的瞬間,屋內的氣氛降至冰點。
「林悅!」李金花突然歇斯底里地撲過來,「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讓我出醜是不是!」
我輕鬆側身避開,看着她踉蹌着撞到餐桌角上。
桌上的豬肉菜品早已涼透,油脂凝固成白色的絮狀物,令人作嘔。
「故意?」我冷笑一聲,從手機裏調出一段視頻——那是昨天李金花在廚房,正往所有調料瓶裏添加豬油的畫面。
婆婆看到後,唾沫星子飛濺,「這個小賤人算計我!她……」
「算計?」我冷笑着打開另一個視頻。
畫面中,婆婆正用沾滿豬油的抹布擦拭我的餐具,嘴裏惡毒地咒罵:「什麼回族人不喫豬肉?我讓你喫個夠!」
張明看到視頻,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媽!您怎麼能這樣!」
「我都是爲了你好!」李金花歇斯底里地喊道,「她要是真心愛你,就該爲你改變!我們張家的媳婦,怎麼能這麼多事!」
我平靜地收起手機,從包裏拿出另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那看來我是無福繼續做你們張家的媳婦了。」
「張明,這是離婚協議書。你和媽好好想想,是要一個聽話的媳婦,還是要你的工作和前途。」
說完,我轉身走向臥室,從衣櫃裏拖出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箱子上還貼着蜜月旅行時的託運標籤。
身後傳來李金花刺耳的哭喊和張明無力的勸阻聲,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明天公司晨會上,馬總會如何評價今天這場「家宴」。
重要的是,張明那個覬覦他職位已久的同事王志強,會如何利用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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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總一直在門口等我,看到我出來後,壓低聲音說:「悅悅,你爸讓我轉告你,家裏燉了你最愛喫的羊蠍子,還叫了我和你李伯伯他們來喝酒。」
是的,馬總他不僅是張明的上司,他和我爸更是三十年的戰友。從我剛出生他就經常帶我出去玩,也是把我當成親生女兒看待。
只不過爲了低調,我從來沒給張明說過。
但其實私下裏我一直都在拜託馬叔叔多幫助張明,不然張明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力壓有着多年經驗的王志強,拿到清真食品這個項目。
我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曾經充滿期待的「家」。
張明仍跪在地上,西裝褲被茶水浸溼。
婆婆癱坐在一堆打翻的菜餚中間,油漬在她最愛的旗袍上暈開。
餐桌上,那盤僞裝成羊肉的豬肉正在冷卻,泛着令人作嘔的油光。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屋裏傳來婆婆撕心裂肺的哭嚎:「我的兒啊!你遇人不淑啊!這個毒婦毀了你!」
緊接着是張明歇斯底里的怒吼:「跟她有什麼關係?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第二天一早,張明站在公司走廊,雙腿發軟,手裏的咖啡杯幾乎要捏碎。
馬總辦公室裏,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他透過半開的門縫,看見自己的岳父,我的爸爸,正拍着馬總的肩膀,兩人舉杯對飲,桌上擺着一份醒目的文件:「關於張明崗位調整的初步意見」。
「老馬,這次多虧你照顧悅悅。」岳父的聲音低沉有力,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老林,你女兒就是我女兒,孩子受委屈了,我這個當叔叔的,怎麼能坐視不理。」馬總冷笑一聲,目光掃過門口,正好對上張明慘白的臉。
張明如遭雷擊,踉蹌後退兩步。
他顫抖着掏出手機,想給我打電話求饒,卻發現我把他拉黑了。
開會時他坐在會議室角落,後背發涼,手指死死摳着文件夾邊緣。
馬總面無表情地翻着文件,突然抬頭,目光如刀般掃過來。
「張明。」
他猛地一激靈,冷汗瞬間浸透襯衫。
「你負責的『綠洲項目』,從今天開始,轉交給王志強。」
會議室一片譁然。
「什麼?!」張明猛地站起來,聲音發顫,「馬總,這個項目我做了半年,馬上就要籤合同了……」
馬總冷笑一聲,「你說呢?」
他一個反問,張明臉色慘白,喉嚨像是被掐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馬總的聲音冰冷刺骨:
「公司不會留一個縱容家人侮辱少數民族習俗的員工。」
「張明,你被停職調查了。」
會議散場後,他的死對頭王志強專門留到最後等他出來。
「那麼好的機會,就差臨門一腳你都把握不住。」
「嘖嘖嘖,」王志強一邊說着,一邊鄙視地上下掃視着張明,「這個項目我就笑納了,感謝張老闆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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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剛推開門,就聞見一股豬肉的香味,彼時他最喜歡ẗŭ̀⁻的味道如今卻令他作嘔。
「明明,來喫豬蹄啦。」
紅燒肉、豬蹄湯擺滿了一桌。
「還喫,還喫!媽!你知不知道你害死我了?!」
張明終於爆發,一把掀翻餐桌,「馬總和林悅她爸是戰友!現在全公司都知道你往她碗裏抹豬油!我工作沒了!前途毀了!」
婆婆愣在原地,臉上的橫肉抽搐着,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天殺的賤人!是她算計我!她算計我啊!」
張明紅着眼,心中煩悶不已,抓起外套就想離開家。
結果還沒走到門口,手機就響了。
人事部通知:
「張明先生,經公司調查,您涉嫌違反《民族團結條例》,現正式解除勞動合同。」
「完了,這一切全完了。」張明喃喃道。
「我的工作沒了你滿意了吧?」張明衝李金花嘶吼道。
李金花被嚇得一激靈,連忙說道:「沒事明明,咱們去求林悅,求她高抬貴手,大不了我們以後再也不喫豬肉了,我給她跪下。」
「我有辦法讓她乖乖聽咱們的,相信媽媽好嗎?」
週一早晨的寫字樓電梯裏,我正低頭查看會議資料,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熟悉的哭嚎聲。
「悅悅啊!媽知道錯了!」
電梯門一開,我就看見婆婆李金花穿着她那件褪色的花棉襖,直挺挺地跪在我們公司前臺。
一看到我的身影,就飛快撲了上來,一把抱住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悅悅啊!媽給你跪下了!你原諒明明吧!他不能沒有工作啊!」
她嗓門極大,整個辦公區的人全都齊刷刷地看過來,有人甚至從工位上站起來圍觀。
張明跪在旁邊,西裝皺得不成樣子,手裏舉着那個歪歪扭扭的牌子:「求媳婦回家」。
活像個被拋棄的可憐蟲。
「悅悅,我真的知道錯了……」他聲音哽咽,還故意擠出兩滴眼淚。
「我發誓,以後再也不喫豬肉了,孩子的事也隨你,你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我被他們這副做派打了個措手不及,目光掃過四周。
-11-
同事們交頭接耳,眼神裏全是譴責:
「天啊,婆婆都跪下了,她怎麼這麼狠心?讓長輩下跪也不怕折壽,以前也沒看出來林悅居然是這種人。」
「就是啊,夫妻牀頭吵架牀尾和,至於鬧到公司嗎?」
「現在的女人真是,一點委屈都受不了,我可不能娶個這種閻王爺回家。」
最可恨的是王姐,之前相親給我介紹了箇中專河童男被我拒絕之後就一直懷恨在心。
她舉着手機,一邊錄視頻一邊假惺惺地說:「小林啊,老人家都這樣了,你就原諒他們吧,別鬧脾氣了,趕緊和他們回家吧。」
婆婆見有人撐腰,哭得更起勁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
「大家評評理啊!我兒媳婦就因爲我做菜不小心放了一點豬油,就要離婚!還讓她爸把我兒子工作搞沒了!」
「我知道她們家是回民,我們家還是農民呢!」
「而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是老糊塗了,但她非不依不饒的,還讓我兒子在家給她下跪。」
她故意把「不小心」、「一點豬油」咬得極重,彷彿我是什麼無理取鬧的惡媳婦。
張明立刻配合地低下頭,聲音顫抖:「悅悅,我媽年紀大了,記性不好,她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們吧。」
「記性不好?」我冷笑,「那她半夜偷偷往我杯子裏倒豬油,也是記性不好?」
婆婆臉色一變,立刻提高嗓門:「你胡說!我什麼時候幹過這種事?」
她彷彿是篤定我沒有證據,轉向圍觀同事,捶胸頓足:「你們看看!她就是這麼污衊老太婆的!我老了老了還要被潑一身髒水,我不如不活了啊。」」
李金花這一套唱唸做打,同事們看我的眼神更不對勁了,有人甚至小聲嘀咕:「這也太誇張了吧……咱單位要是出這麼個不孝媳婦,今年獎金還怎麼辦啊?」
王姐更是火上澆油:「小林,你婆婆都這麼低聲下氣了,你還想怎樣?」
我深吸一口氣,笑着看向李金花,說道:「你是不是以爲我沒證據,所以就在這裏造謠啊?」
李金花不自然地避開我的視線,哼哼了兩聲。
我直接掏出手機,點開公司公共屏幕的投屏功能。
「既然大家這麼好奇,那就一起看看真相吧。」
屏幕一亮,畫面裏清晰地顯示。
李金花正鬼鬼祟祟地往我的水杯裏倒豬油,往我的米飯裏拌豬油,嘴裏還罵罵咧咧:「不喫豬肉?那我就讓你喝個夠!」
「賤人就是矯情,你這個死女人連豬肉都不喫。」
緊接着,下一段視頻播放——
張明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嘴裏正在吞雲吐霧,不耐煩地說:「我媽養大我不容易,你就不能忍忍?一碗豬肉而已,又不會死!」
辦公區瞬間鴉雀無聲。
-12-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剛剛還在指責我的同事,現在全都尷尬地低下頭。
王姐的手機「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婆婆臉色煞白,嘴脣哆嗦着,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張明猛地站起來,聲音發抖:「悅悅,你……你什麼時候拍的?」
我冷笑:「從你們第一次往我飯菜裏摻豬油開始,我就裝了監控。」
就在這時,電梯「叮」的一聲打開——
我的律師陳昊西裝筆挺地走出來,身後還跟着兩位民警。
「李女士,張先生。」陳昊推了推金絲眼鏡,聲音冷靜而鋒利,「你們涉嫌侮辱少數民族飲食習慣,並惡意騷擾我的當事人,我們已經正式提起訴訟。」
婆婆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嘴脣顫抖:「我、我就是來求兒媳婦回家的……」
「帶着記者來求?」我指向電梯口,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正慌張地收起攝像機。
陳昊冷笑,從公文包裏拿出一份文件:「另外,林小姐的父親作爲公司大股東,剛剛通過了對張明的開除決議。」
張明面如死灰,猛地衝過來想抓我的手:「悅悅!你不能這樣!我們兩年的感情……」
我後退一步,冷冷地看着他:「兩年的感情,抵不過你媽的一碗豬油。」
說完,我轉身走向辦公室,身後傳來婆婆歇斯底里的哭嚎和張明崩潰的怒吼。
而這一次,再沒有人替他們說話了。
李金花跪在公司門口哭嚎的視頻,被人匿名發到了網上。
標題極其醒目——
#惡婆婆職場逼宮反被曝光#
視頻裏,她聲淚俱下地控訴我「狠心」,結果下一秒就被我放出的監控錄像打臉。
她偷偷往我的面霜裏倒豬油,嘴裏還罵罵咧咧:「不喫豬肉?我看看你的臉喫不喫!」
網友炸了。
「這老太婆也太惡毒了吧?天哪,看視頻的最開始我真以爲是她媳婦無理取鬧呢,這老太婆心機真深!」
「還在自己兒媳婦的面霜裏放豬油,太可怕了,這什麼人啊?」
「故意侮辱少數民族飲食習慣,犯法的吧?果然不是老人變壞了,而是壞人變老了!」
「她兒子也不是好東西,自己媳婦的習俗禁忌在一起那麼久能不知道?裝什麼可憐?說不定她們家給兒媳婦做豬肉就是他想的辦法呢?就是對兒媳婦的服從性測試。」
短短三小時,視頻播放量破百萬,#李金花豬油事件#直接衝上熱搜第一。
-13-
網友的力量是可怕的。
不到一天,就有人扒出張明在大學時期就劈腿過三個女生,還騙過學妹的錢。
這些在我和他談戀愛的時候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全都被網友扒了出來。
我也慶幸和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提了離婚。
更勁爆的是——
李金花年輕時是小三上位,逼得原配抑鬱自殺,而張明的父親,其實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難怪這麼惡毒,基因裏帶的!小三沒一個好東西!」
「這母子倆真是絕配!能不能讓他們進監獄別再禍害別人了!」
張明的公司緊急發佈聲明,表示已與他解除勞動合同,並強調公司堅決維護民族團結。
而更慘的是。
因爲網絡發酵熱烈,沒有任何一家公司敢錄用張明。
他投出去的簡歷全部石沉大海,甚至連面試機會都沒有。
李金花原本還嘴硬,直到她去菜市場買菜時——
「哎喲,這不是那個往兒媳婦杯子裏倒豬油的老太婆嗎?」
賣肉的張大叔直接把刀往案板上一剁:「破壞民族團結,真丟我們漢族人的臉!我們這兒的肉不賣給你!」
賣菜的劉嬸翻了個白眼:「別來我這兒, 晦氣!」
就連平時跟她關係不錯的鄰居, 現在見了她都繞道走。
她站在菜市場中央,周圍人指指點點,眼神裏全是鄙夷。
「活該!」
「這種惡婆婆, 還是個老小三,就該讓她嚐嚐被孤立的滋味!」
……
三年後, 我在一家便利店門口看到了張明。
他穿着皺巴巴的工服,正在整理貨架上的泡麪。
曾經意氣風發的職場精英, 如今鬍子拉碴,眼窩深陷,整個人佝僂得像老了十歲。
我站在馬路對面, 靜靜地看着他。
一個醉漢搖搖晃晃地走進店裏, 抓起一瓶酒就往櫃檯走。
張明低着頭掃碼,醉漢卻突然破口大罵:「掃這麼慢!沒喫飯啊?」
張明唯唯諾諾地道ẗṻ⁹歉, 連頭都不敢抬。
醉漢一把推開他,順手砸了一瓶啤酒, 玻璃碎片濺了一地。
「賠錢!」店長衝出來怒吼。
張明顫抖着掏出錢包,裏面只有幾張皺巴巴的十塊錢。
我轉身離開, 沒有一絲憐憫。
聽說李金花病了。
自從視頻曝光後, 她的老姐妹們都躲着她, 親戚也不願接濟。
她躺在破舊的老房子裏, 風溼病發作時疼得整夜睡不着,卻連買藥的錢都沒有。
曾經她最得意的兒子,現在連自己都養不活,更別說照顧她。
「報應。」我輕聲道, 然後刪掉了那條消息。
-14-
因爲幫我打離婚官司, 我和陳昊的關係迅速拉近, 不久後,他便和我表白了。
但我並沒有和他在一起。
他很好, 但現在我不想把人生寄託在另一個男人身上。
我辭職創業,成立了自己的文化傳媒公司,專做少數民族文化推廣, 還和拿下清真食品項目的馬伯伯的公司做了合作。
第一年, 虧得血本無歸。
第二年, 漸漸有了起色。
第三年, 我的品牌被央視報道,成了行業標杆。
現在, 我站在自己公司的落地窗前, 俯瞰整座城市的燈火。
我終於明白,女人的底氣, 從來不是婚姻給的,而是自己掙的。
某天深夜加班, 我去便利店買咖啡。
張明低着頭給我結賬, 直到我遞出信用卡,他才猛地抬頭。
「悅……悅悅?」他的聲音發抖。
我平靜地看着他,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您的咖啡,請拿好。」他顫抖着手將咖啡遞給我。
我微微一笑, 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他壓抑的哭聲。
但我沒有回頭。
這一次,我的人生,只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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