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身殘志堅,車禍截肢後,毅然決定離婚淨身出戶。
「不愛了就要乾乾淨淨地走,我不想被人看輕,更不需要施捨。」
我撒潑打滾替她要了一套價值三百萬的商鋪傍身,可她卻說這是將她的尊嚴踩在了腳底下。
她表面上同意收下商鋪,可背地裏卻給前夫打了一張三百萬的欠條。
爲了幫她還錢給她治腿,我一天打三份工。
可直到我過勞猝死之前,她還在怪我讓她丟了臉。
「你害我丟了尊嚴,害我沒有了骨氣,如今這樣,都是你自找的。」
再睜眼,我回到了姐姐要我把商鋪還給前夫一家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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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悅,你是不是揹着我去找徐穆清他爸媽了,還從他們手裏要了一間商鋪?!」
林馨將離婚證狠狠甩在我的臉上:「你爲什麼要去管徐家要東西?你知不知道這會讓我在徐家面前低人一等,讓他們覺得我是一個需要被施捨的殘廢?!」
「你這種行爲,讓我像吞了蒼蠅一樣噁心!」
看着眼前還坐在輪椅上的林馨,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爸媽走得早,就剩下我跟姐姐林馨相依爲命。
大學畢業之後,林馨嫁給了追她好幾年的富二代徐穆清,但是結婚不到三年,一場車禍讓她失去了一條腿。
出院後沒多久,林馨以感情淡了爲由,跟徐穆清提出離婚。
我跟她說婚後夫妻財產平分,但是林馨卻堅持淨身出戶。
「我住的房子、開的車子,還有我的工作室,都是徐穆清給我的。」
「相愛的時候,我可以心安理得享受這一切,但是現在不愛了,我就要有尊嚴地乾乾淨淨地走。Ṫū⁷」
「我不想因爲殘缺就被人看輕,更不需要施捨。」
我不忍心看她犯傻,私底下找到徐爸徐Ŧũ̂₅媽,撒潑打滾替她要了一間商鋪傍身。
林馨知道後,說我這是將她的尊嚴踩在了腳底下,讓她以後在徐穆清跟徐家人面前頭抬不起頭來。
我將房產證藏了起來,不管林馨怎麼鬧,我都沒有鬆口將商鋪還回去。
林馨表面上同意將商鋪收下,背地裏卻給徐家人打了一張三百萬的欠條。
「商鋪是我妹妹瞞着我要的,我一點都不知情。但是我也不想欠你們家的,商鋪就當是我買的。」
她說會自己賺錢,可是她連生活都需要人照顧,更不要說找工作了。
爲了保住那間商鋪,讓她日後有個依仗,那筆債最後還是落到了我的頭上。
我白天上班,正常下班之後還要去做兼職,最終因爲過勞猝死。
我的走神讓林馨越發不滿:「林悅,我在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你現在就去給徐穆清打電話說清楚,這件事情完全是你的自作主張。」
「另外,趕緊將那鋪子的房產證給我還回去,跟徐家人道歉。」
「如果你不還,那我就不認你這個妹妹,也不要你照顧!」
類似的話,上一世我不知道聽過多少。
開始的時候,我還會覺得難受,但是到後來,我甚至能一邊聽林馨對我的指責,一邊面不改色地收拾她弄亂的房間。
回想上一世,我真是傻得可以。
我掏心掏肺對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障她的權益,可她卻一直怨恨着我。
我準備的飯菜,稍微不合口味,就會被她丟進垃圾桶。
我整天搬着她上牀下牀,她卻嫌棄我粗手粗腳。
我每天忙到深夜,她不僅不心疼我,還說我吵到她休息。
「你害我丟了尊嚴,害我沒有了骨氣,如今這樣,都是你自找的。」
林馨有句話說得沒錯,都是我「自作自受」。
好在老天有眼,給我重來一次的機會,讓我能及早改正。
-2-
「林馨,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確定要將商鋪給還回去?」
我將早就準備好的房產證放在林馨面前:「你可要想好,以你現在的情況,沒有了鋪子,你拿什麼養活自己?」
「如果你將鋪子還回去,那我以後也不會再管你。」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林馨臉上閃過驚訝,但是很快就被怒氣代替。
「林悅,你不用嚇唬我!」
「誰要你管?!我只是沒有了一條腿,但是我還是能照顧自己。」
「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只認錢?我可以苦,可以窮,但是不能沒有骨氣、尊嚴。」
我不願跟她再多說,見林馨將房產證收好,我起身就去次臥收拾東西。
爸爸這輩子沒攢下來什麼錢,給我們留下了一套老房子。
房子距離我上班的地方,公交要兩個多小時。
大學畢業後,我想將房子賣了,三分之二給林馨作嫁妝,剩下的三分之一,我用來付首付,在市區買一套小房子。
那時林馨已經跟着徐穆清一起搬去了市中心的大平層,但她以想要留個念想拒絕了。
「我當初練舞的時候,每天早上五點鐘就起來練功。不過是路程遠了點,你每天得早起一點,你這點苦都喫不了嗎?」
「那套房子承載着咱們一家人的回憶,在我心裏,房子在,家就在。」
「你怎麼能因爲那幾十萬,就放棄我們的家呢?」
沒有辦法,我只能在市區租房子住。
交了房租之後,我身上只剩下不到一百塊,爲了省錢,我每天只喫一頓飯,這才熬到了發工資的日子。
從決定離婚那天起,林馨就從市中心的大平層裏搬了出來,住回了老房子。
我提過老房子去醫院不方便,讓她搬去我在市區租的房子跟我一起住。
但是她卻嫌棄我租住的房間太小,讓她沒有隱私。
沒辦法,爲了照顧她,我只能暫時也搬回了老房子。
好在帶來的東西本就不多,不到十分鐘,我就再次回到了客廳。
看着我身邊的行李箱,林馨有一瞬間的怔忪:「林悅,你這是幹嘛?!」
我拉着行李箱站在門口:「我剛剛就說了,如果你還是執意要還回去,那我以後就不會再管你。」
「我也希望你能記住自己今天說過的話,以後不管發現了什麼,都不要後悔。」
林馨眉頭緊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要走,我不攔着你,但是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不愧是跟我相依爲命多年的姐姐,林馨一下子就聽出了我話中的意有所指。
出車禍後,林馨接受不了自己失去一條腿的事實,整日哭哭啼啼,稍不順着她的心意就歇斯底里。
剛開始,徐穆清還一直在她身邊安撫她,但是沒過幾天,徐穆清就開始整日不見人。
每次我問林馨,她都跟我解釋徐穆清在加班或者出差。
「穆清手底下可是管着幾百號人,你當他像你一樣,每天有大把的時間啊。」
可我陪着上司一起去一傢俬人會所見客戶,卻看見原本應該在加班的徐穆清,摟着一個年輕的小姑娘進了包間。
後來,我在徐穆清公司樓下蹲守了幾天,好幾次都看到徐穆清跟那個姑娘一起坐車離開。
稍微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個小姑娘是徐穆清公司新來的實習生。
人剛從國外回來,去公司的第一天,就被徐穆清安排到了身邊。
聽說是公司股東家的孩子,跟徐穆清認識很多年了,也算是青梅竹馬。
徐穆清他,出軌了。
所以,在知道林馨想要離婚的時候,我拿着徐穆清出軌的照片去找了徐父徐母。
徐家素來看重名聲,徐穆清對外立的是好丈夫人設,再加上他們家的公司正處在上市的關鍵時期,肯定不想在這個時候曝出什麼黑料。
抓着這幾點,我撒潑打滾外帶威脅,徐穆清的父母這才同意私底下給林馨一套商鋪作爲補償。
我知道林馨素來心高氣傲,沒有了ťų⁴一條腿已經深受打擊,不想再刺激她,防止她崩潰,一直將這件事瞞着她。
林馨倒是一直記着徐家人的好,覺得徐家人仁義,更覺得是她先背叛了他跟徐穆清的誓言,還對那個渣男心有愧疚。
殊不知,徐家人就想將她趕出家門了。
徐穆清之所以對她敷衍,甚至將她一個人丟在醫院,那是因爲知道她的脾性,不想背上薄情寡義的罵名,想讓她受不了自己主動走。
她也確實如徐家人所願,剛出院沒多久就提出了離婚。
至於我這個妹妹,在她眼中,則是見錢眼開、唯利是圖,丟了她這個姐姐的臉。
-3-
第二天午休還沒有結束,我看到了林馨發的朋友圈。
【人要向前看,不能向錢看。】
定位,是徐父徐母住的別墅區。
我知道,林馨這是特意給我看的,她這是在告訴我,她將那間商鋪還了回去。
不過我一點也不意外。
畢竟,林馨從小就主意正,她決定的事情,很難改變。
林馨立志要當一名舞蹈演員,儘管舞蹈老師說她天賦並不突出,卻仍不放棄。
「越是不看好我,我就越要爭一口氣。」
「不是天才又怎樣,成功靠的是百分之一的天分外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
她的汗水很值錢,一節課八十塊,夠我們家一週的菜錢。
爲了她的夢想,我們全家節衣縮食,爸爸一雙皮鞋四五年都不捨得換,我更是隻能撿林馨不要的穿。
第一年,她因爲文化課分數不夠,跟她心儀的學校失之交臂。
可她不甘心,決定再復讀一年。
復讀的費用加上名師輔導班的費用,徹底掏空了本就微薄的家底。
好在第二年,林馨終於考上了她心儀的舞蹈學院。
本以爲家裏日子能越來越好,但是爸爸卻因爲在工地上發生意外離世了。
開發商願意給一筆賠償,所有工人家屬中,只有姐姐拒絕了。
「事故原因是違規操作,我爸爸他們應該負全責。我不管別人怎麼想,但既然是我爸有錯在先,那我就不能收下這筆錢。」
「我爸爸那麼正直,要是他泉下有知,知道我們ťŭ̀₁姐妹倆收了這錢,也會不高興的。」
親戚見我們姐倆沒爹沒孃,孤苦無依,提出要資助我們上學,又被姐姐以我們已經長大拒絕了。
「我已經成年,可以自己賺錢供林悅讀書。」
她轉頭對我說:「姐姐辛苦一點無所謂,但是我們要活得有尊嚴,不能受嗟來之食。林悅,你要學會像我一樣自立自強。」
林馨嘴裏的「自立自強」,就是一週給我五十塊。
裏面包含三餐外加其他一切開銷,若是不夠,那就自己解決。
「林悅,我不求你爲我分擔,但是你不要做個伸手黨。」
那五十塊錢剛剛夠我一週的伙食費,爲了攢錢買教輔書,我放學之後去小區裏面撿瓶子。
有一次,恰好碰到了之前想要資助我們姐倆的親戚,對方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林馨。
林馨當天趕回了家,哭着給了我一巴掌:「學校發那麼多課本,那麼多習題,還不夠你學的嗎?」
「林悅,你是故意的嗎?故意在人前表現得好像我苛待你。」
Ṫúₕ林馨總是跟我抱怨,爲什麼明明是親姐妹,但是我卻一點也不像她有骨氣。
可是骨氣能當飯喫,能當錢花嗎?
工作幾年,我攢了二十來萬,原本是想要用來付首付,在市區買一套屬於自己的小房子。
房子還沒來得及去看,林馨那邊就出了事。
爲了不欠他們徐家的,提出離婚後,林馨拒絕了徐家的一切幫助。
包括,他們提出負擔她假肢費用這個請求。
最後,還是隻能我來出錢。
她看中的仿生假肢要從國外定製,而且比一般市面上的要貴很多。
「用這種假肢,我以後纔有可能重新站起來跳舞。」
「要是不能跳舞,我比死了都要難受。」
上一世,爲了能讓她站起來,圓她重新回到舞臺的夢,我只能放棄買房計劃,借遍了周圍的同事朋友終於湊夠了假肢的錢。
而現在……
我果斷聯繫中介,約定了去看房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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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介積極的介紹下,我很快就看中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
雖說是一個二手房,但是地段比較好,出門走五分鐘就是地鐵,距離我現在的公司也不是很遠,而且房子前兩年纔剛剛裝修過,只需要重新刷一下牆,換一些家電傢俱,就可以拎包入住。
房主見我比較爽快,還額外給我便宜了兩萬塊。
我當天就交了定金,跟房主簽訂了合同。
剛剛從房產中介的門店出來,就接到了徐穆清媽媽的電話:「林悅,你快來一趟醫院吧,你姐姐受傷了!」
從徐母的敘述中,我大致明白了經過。
林馨給徐穆清打了很多電話,發了很多條信息,但是都沒有得到回覆。所以,她就去公司樓下等他。
恰好看見徐穆清摟着年輕的實習生出來,林馨受不了,當着路人跟圍觀羣衆的面跟徐穆清吵了起來。
拉扯間,林馨推了徐穆清身邊的小姑娘一下,可是她不知道那個實習生小姑娘已經懷孕了。
跟徐穆清結婚後,林馨一直以要保持身材爲由,不要孩子。
好不容易終於有後了,重視程度可想而知。
見人捂着肚子,徐穆清一腳將林馨的輪椅踹翻。
上一世,並沒有發生這種情況,因爲兩人領完離婚證之後,就再沒有見面。
至於林馨去找徐穆清的原因,我也能猜到。
當初兩人領完證之後,林馨爲了表示風度,邀請徐穆清一起喫一頓散夥飯:「夫妻當不成,還可以當朋友。」
可是沒想到,被徐穆清罵了一頓。
徐穆清說她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說她裝。
對於這件事,林馨耿耿於懷,但是因爲我執意不還商鋪,她也一直不好意思去找徐穆清。
如今商鋪還回去了,讓林馨覺得有了底氣,想去解釋清楚。
我雖說打定了主意不再管林馨,但是實在是想看看她知道徐穆清出軌之後的反應,最終還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去了醫院。
一見到我,徐母像是甩掉了燙手山芋般,馬上找藉口離開。
能理解,這前兒媳肯定是沒有孫子重要。
病牀上,臉上帶着擦傷的林馨,哭紅眼睛還沒有消腫。
「喲,這是誰啊?」
「哦,原來我那個將自己親姐姐拉黑的好妹妹啊。」
「林悅,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你那天走之前說那些,是不是因爲你早就知道徐穆清出軌了?」
「既然你知道了,爲什麼不告訴我?你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大的侮辱嗎?」
「還有,林悅,你……」
「所以呢?」
我打斷林馨:「你現在這是在怪我嗎?」
林馨猛地抓住牀頭櫃上的蘋果扔向我:「我難道不應該怪你嗎?」
「林悅,要是你早點告訴我,我就不會去找徐穆清,也不會丟那麼大的人。」
「那我問你,如果你在離婚之前知道了,還會淨身出戶嗎?」
林馨哽了一下:「當然。不愛了,就要乾乾淨淨地走。」
「林悅,你別轉移話題,咱們現在是在說你的問題。」
我算是明白了,林馨這是在遷怒。
她是要將從徐穆清那裏受的氣,發泄到我的身上。
可是憑什麼啊,憑什麼我要做你的出氣筒?
「林馨,我就問你一句,你現在後悔將商鋪還回去嗎?」
林馨揚起了下巴:「不後悔,這輩子都不可能後悔。」
「之前我不要,因爲不想欠他們徐家的,現在知道徐穆清出軌了之後,我更不會要,我嫌惡心。」
上一世,我就一直想知道,要是林馨知道了徐穆清出軌的事,還會不會給徐家打那張欠條。
如今從她嘴裏聽到答案,我心裏的第一反應,不是難過也不是生氣,而是——
「林馨,你好自爲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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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公司待遇不錯,公積金的繳存比例更是按照最高的交,算下來每個月的公積金基本上可以覆蓋我的房貸。
準備申請公積金貸款材料的時候,我纔想起來,戶口本之前被林馨離婚的時候拿走了。
我特意挑了林馨去複查的日子回了老房子,剛開門就被入眼的一切震驚了。
門口堆滿了喫過的外賣跟快遞盒子,因爲放的時間久了,甚至招來了小黑蟲。
客廳裏也是一片狼藉,兩個垃圾桶都溢出來了,用過的碗筷都放在茶几上,衣服也丟得到處都是。
林馨有個不好的習慣,她用完東西總是隨手一丟,從來不會放回原位。
那天離開前,我看到她將戶口本丟到了沙發上,想來應該還在那裏。
可我剛把包放下,準備將沙發上的衣服收起來,主臥就傳來了動靜。
林馨在家?
這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還不等我反應過來,林馨已經轉着輪椅出ṭůₜ現在我面前。
「你還知道回來?」
看到我手中的衣服,她先是鬆了一口氣,繼而冷哼。
「不是說以後再不管我了嗎?你現在這又是在幹什麼?」
我沒有理會她,專心找戶口本,但是她卻誤會我是在幫她整理房間。
在林馨看來,這是我服軟的信號,說話也越發得意:「林悅,誰教你一言不合就甩臉子走人的?」
「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跟我道歉,我今天就不會跟你去複查,也不用你來照顧,以後你更不要進這個家門。」
笑死,這個老房子好歹也有我的一半,我憑什麼不能回來?
將所有衣服都挪開,我終於在沙發的縫隙中找到了戶口本:「身體是你自己的,你復不復查,跟我有什麼關係?」
看着我手中的戶口本,林馨眼底閃過驚慌,她提高了聲音:「林悅,這是你什麼意思?你以後真的不管我了?」
「你可別忘記了,爸爸走了之後,是誰在供你讀書。林悅,你要忘恩負義嗎?」
林馨平時也沒少用高中時她一週給我五十塊生活費來說事。
爸爸走的時候,我已經上高二了,按她一週給我五十塊算,就是加上學費,她花在我身上的不超過一萬塊錢。
大學時我兼職幫一個舞蹈室發傳單,才知道像她那種知名舞蹈學院的學生,一節課的課時費,最低一百塊起。
高中畢業後,我就沒有朝她要過一分錢。
反倒是她,跟徐穆清談戀愛後,減少了自己兼職的課時。
她不願意破壞在徐穆清心裏的形象,也不願意跟徐穆清說自己的窘迫,每個月都要從我這裏週轉。
光大學期間我給她的轉賬,就不止一萬塊。
說是借,但是從來沒有還過。
爸爸離世之前特意跟我說,林馨性子犟,讓我多包容她一些,所以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跟她翻過這些舊賬。
反倒是看在她供我讀書的份上,凡事都對她忍讓。
「林馨,你說我忘恩負義,那要不要咱們來算一算,我到底欠不欠你的?」
「從大學到現在,我給你轉了多少錢?不說別的,光是你結婚的țũ̂ₘ時候,我就給你包了兩萬塊的紅包。」
林馨被我說得一愣,繼而一臉受傷:「林悅,你跟你親姐姐都要這麼計較嗎?」
我就是因爲太不計較,才落得那麼一個下場,重來一次,我怎麼還能重蹈覆轍?
趁着林馨還在愣神的工夫,我拿着戶口本朝門外走。
但是路過門口那堆垃圾的時候,還是暫時停下了腳步。
「如果你不能照顧好自己,那找個護工吧。」
「這房子是爸爸留給我們的,不要糟蹋了它。」
出車禍之後,林馨十分討厭別人說她是殘廢,不能自理,我這話也算是觸了她的逆鱗。
但是重來一次,我再也不想顧及她所謂的自尊心了。
林馨倒吸了一口氣,臉上迅速爬上了怒意:「林悅,你給我滾,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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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派出所申請了分戶,如林馨所願,爲了不出現在她面前,我連舊戶口本都選擇同城送。
收到戶口本的那天,林馨給我發了十幾條消息控訴我。
可是誰又在意呢?
處理完新房子的事情,我將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上一世,爲了照顧林馨,我三天兩頭請假。
公司不敢將重要的項目交給我,把我調離了原來的崗位。
我成了部門的邊緣人,評獎評優的名額,自然也落不到我頭上。
我現在跟進的項目前期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完,接下來需要去鄰市進行實地考察。
之前考慮到出差至少需要一個月,爲了安撫剛剛離婚的林馨,我原本打算放棄這個機會,但是現在,我主動找到上司,說自己可以提前過去。
因爲知道我家中的情況,上司還有點遲疑:「你姐姐那邊,可以嗎?」
「當然,她那邊現在不需要我。」
林馨現在確實不需要我。
我將她的消息設置成勿擾,只是偶爾朋友圈刷到她的動態,會給她點一個贊。
幾次之後,也許是爲了跟我顯示,離了我,她一樣能過得很好,林馨發朋友圈的頻率更加頻繁。
整潔的房間,每日的飯菜,茶几上的鮮花,以及……護工的背影。
上一世,林馨什麼都要我親力親爲,因爲她不想將自己的隱私攤開給外人看。
如今反倒終於克服了自己心理上的障礙,願意讓護工照顧她了。
只有一點我很好奇,之前徐穆清想要看她的傷口,她都不讓,如今怎麼找了個男護工?
不過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
林馨戀愛了。
在離婚不到三個月後,她官宣了她的新戀情。
而對象,就是她的護工。
刷到她那條朋友圈的時候,我剛剛結束出差,躺在出租屋的牀上。
我花了將近二十分鐘,才把她發給我的消息看完。
她跟男護工是在醫院認識的。
男護工看到她一個人復建,抽空會幫她一把,兩人就這麼熟悉起來。
後來,林馨花了高價僱他住家照顧自己。
男護工體貼溫柔,幫助林馨培養自信,又懂林馨的小情調,還不在意林馨身體有殘缺,林馨漸漸喜歡上了對方。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男護工對林馨表白,林馨同意,兩人水到渠成地在一起了。
林馨在最近給我發的消息中說:【林悅,事實證明,即使沒有那個商鋪,我也能過得很好。】
【反倒是你,爲了那麼一點蠅頭小利就丟了骨氣。你這樣的人,一輩子都在算計,是不會獲得真正幸福的。】
【你不願意管我這個姐姐,我同樣不想認你這個妹妹。以後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你再不要來打擾我。】
這怎麼還上升到人身攻擊了呢?
我失笑,隨手回了一個【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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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頭的項目結束後,公司給我發了一筆獎金。
我用這筆獎金將我的新房子重新裝修了一下,只等着通通風就入住。
因爲公司又派了一個關係到公司下半年營收的大項目給我做,我整天忙得暈頭轉向,直到當初提出資助我上學的親戚來找我,纔想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林馨的動態了。
親戚在電話裏問我:「小悅,你最近有沒有跟你姐姐聯繫?」
「我看她最近談戀愛了,你知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我聽出親戚話裏的試探,追問之下,對方說了她知道的情況。
林馨官宣以後,整天在朋友圈發她跟新男友的合影跟日常。
親戚看林馨的新男友眼熟,就拿着照片給周圍的人看了一下,這才知道,那人之前給她同事當過半年護工。
僅僅半年,鬧得老同事跟原來的老伴離了婚,整日給護工買這買那,要不是子女連着,可能連房子都過戶給他。
後來同事的子女以斷絕關係威脅,這纔將人趕走。
親戚去提醒林馨,但是沒想到卻被林馨損了一頓。
親戚最後跟我說:「小悅,我是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你去勸一勸你姐姐。」
掛斷親戚的電話,我想了想,還是給林馨發了條信息。
【談戀愛的時候睜大眼,別最後被騙得人財兩空。】
林馨幾乎是馬上就回了我:【要你管?別在那裏危言聳聽,顧好你自己得了。】
算了。
該提醒的我已經提醒了,是她不聽勸,最後也怪不到我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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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進新家的那天,我請了幾個朋友跟同事給我暖居。
因爲開心,我還發了一個朋友圈。
聚會剛散場,我就接到了林馨的電話。
林馨在電話那頭冷笑:「我看你新房子的裝修不錯,房租很貴吧。」
「你下個月就去退了,換個便宜點的房子住,我馬上要定製假肢,我身上的錢不夠,你借我一筆錢。」
頭一次見借錢還這麼理直氣壯的。
「林馨,不是說好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這又是在幹什麼?你的骨氣呢?你的尊嚴呢?」
林馨被我這句話給噎住了,好半天才出聲。
「林悅,我是你姐姐。你真的狠心看我這輩子都站不起來嗎?」
我上輩子倒是不狠心,可是你怎麼對我的?
「林馨,如果你之前將商鋪留下來,現在也不用找鬧掰了的妹妹借錢。」
電話那頭,林馨呼吸聲明顯變粗。
「夠了,林悅,我知道你因爲那間商鋪還在怪我。」
「可是不是我的東西,我就不能要。在這件事上,我沒有錯!」
是是是,你有骨氣你高貴,你不爲了一間三百萬的商鋪折腰。
「既然這樣,別說我沒錢了,就是有錢都不會借給你。你的假肢,就讓你的骨氣跟尊嚴來買單吧。」
林馨雖說淨身出戶,但是也不至於身無分文。
離婚的時候,徐穆清並沒有要求查清林馨名下的財產,她卡上還有點積蓄。
上一世,她一直瞞着我,我還是從她平日裏依舊花錢大手大腳推測出來的。
可是她不知道,我從來都沒有打過她的錢的主意。
我之前估算過,如果定製一般的假肢,幾萬塊足矣,她完全負擔得起。
那,她的錢呢?
掛斷電話,我翻了下林馨最近的動態,算是知道了原因。
她的朋友圈一片歲月靜好,似乎又回到了沒有出車禍前的日子。
今天跟她的護工男友在海邊,明天兩人一起喫日料,後天曬出她新買的大牌情侶對戒……
照她這種花錢法兒,別說是假肢了,她可能連定金都交不起。
難怪要跟我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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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馨將主意打到了她現在住的老房子上。
我看到她的信息趕回去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在家,而次臥原本屬於我的東西,Ṫũ₃已經都被丟到了門外。
我看着地上的東西,氣不打一處來。
「林馨,你憑什麼不經過我的允許,就亂丟我的東西?」
「是誰說這個房子是念想,房子在家就在的?怎麼,你現在不要你的家了嗎?」
林馨臉上閃過心虛,但是很快,她又理直氣壯起來:「我這也是迫不得已,要不是你不幫我,我也用不着賣房子。」
「我也不佔你便宜,賣房子的錢咱們倆一人一半。」
合着這又怪我了?
我氣得連說了三個「好」:「那你把房子賣了,你住在哪裏?難不成要租房子住?」
「要是以後你流落街頭,可不要求我收留你。」
林馨下意識反駁:「怎麼可能?!」
「我馬上就要結婚了,等定做完假肢,我就跟我男朋友回他老家。他們家那邊山清水秀,最適合定居。」
「林悅,我早就看清你這個人了。你放心,我就算是當乞丐要飯,也不會要到你家門口。」
……
當初我提出買房子,一是因爲老房子距離市區遠,二是因爲那兩年正好是房價高的時候。
如今房價縮水,這套老房子最終賣了八十萬。
考慮到林馨現在的情況,我特意留了個心眼,提出我跟林馨共同建一個賬戶,房款達到共同的賬戶上。
爲此,我還受到了林馨好一頓嘲諷。
「林悅,少在那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麼,覺得我會貪你的錢?」
「之前跟徐穆清離婚,他幾千萬的身家,我眼睛眨都不眨地就放棄,我會在乎你這點?」
我沒有接話,只是多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後的男護工。
心想,你是不一定,但是別人可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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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款到賬之後,林馨第一時間約我去將錢一起取出來。
經歷了這些事,我們之間的姐妹情也徹底沒有了,我也再沒有收到過她發的消息。
鑑於我之前經手的幾個項目都圓滿結束,公司給我升了職,年底我被評爲了優秀員工,拿到了 1.5 倍的年終獎。
我用之前賣房子的錢加上年終獎,徹底還清了房貸。
轉年剛開工,上司問我,要不要跟她去國外開拓業務。
我想了一個晚上,基於現在的行業環境跟職業發展,第二天給了她肯定的答覆。
在國外的日子不好過,我花了很長時間纔跟上同事的節奏,但是再怎麼樣,也沒有上一世我爲了還債一天打三份工苦。
我在國外一待就是半年,直到我回國述職,才從親戚那裏收到林馨出事的消息。
在拿到房款後,林馨並沒有像她說的那樣,用賣房的錢去定製假肢,而是跟着男護工一起去了外地。
兩人買了一個小院子,過了一段蜜裏調油的日子。
男護工隔三岔五就管林馨要錢,很快,賣房子的錢就見了底。
後來,男護工說想要做生意,讓林馨給他投資。
在徐家那幾年耳濡目染,林馨對投資這方面還是有點了解的。
她看出男護工說的項目有問題,所以沒有同意,誰知道男護工竟然因此把她打了一頓。
那時候林馨才知道,自己看錯了人。
她倒是想離開,但是被男護工發現, 被沒收了手機,遭到更狠的打。
男護工見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也不再虛與委蛇,直接跟林馨說,當初接近她,就是圖錢。
林馨結婚後穿的用的都是大牌, 離婚後,那些東西大部分也都被她帶回了老房子, 所以男護工以爲林馨是一個有錢人。
但是搬去跟林馨一起住的時候才發現, 林馨只是表面上看起來光鮮。
不過好在林馨還有一套房子。
林馨一直跟他說, 那房子是她一個人的, 所以將林馨身上的錢花光之後, 男護工就盯上了她的房子。
可直到林馨鬆口要賣房子的時候他才知道, 林馨騙了他, 那房子有一半是我的。
林馨受不住男護工整日打她,將自己身上的所有錢都轉給了他。
而男護工見林馨再也榨不出錢,將她的奢侈品全部賣了之後,拿着錢消失不見了。
後來,林馨因爲長時間不交房租被房東趕了出來, 她才知道那個小院子,是那個男護工租的。
也是,打從一開始那個男護工就是在騙她, 又怎麼會帶她去真正的老家?
林馨一個殘疾人, 又一個人在外地, 很快就被人盯上,綁到了黑診所。
幸好那個窩點正好就在警察的監控中, 林馨被救了出來, 送回原籍。
我問親戚,林馨在那個男護工跑了之後,爲什麼不聯繫我。
親戚嘆了一口氣:「大概是不好意思見你吧。你也知道,她從小就要強……」
嗯,懂了。
要是來求我, 那就是將她的尊嚴踩在了腳底下。
林馨那麼有骨氣的人,一定不願意這樣。
-11-
我拿到了林馨現在住的療養院的地址,將之前親戚幫忙墊的錢還給了對方。
但是我並沒有去見林馨, 而是直接找到療養院,替林馨支付了五年的費用,並且告訴療養院,要是聯繫不上我, 可以給我發郵件。
三年後,我收到了療養院的郵件。
林馨死了。
當時她被人綁到黑診所, 雖說窩點很快被警察打掉,但是警察趕到的時候, 她已經被摘了一個腎。
黑診所醫療條件差,術後造成了感染,林馨保住了命, 但是卻有了後遺症。
開始是腎積水,後來變成了腎衰竭。
據說,林馨死之前, 整日睡不着覺,直到死的時候都在喊疼。
我將林馨葬到了爸媽旁邊。
我這個有骨氣的姐姐,終於爲她所謂的骨氣買了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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