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有個孕婦早產急需醫務人員救助。
我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一番搶救後,母子平安,唯一可惜的是男嬰下肢異常短小。
哪知產婦看到孩子的雙腿後竟衝着我破口大罵:
「你這個庸醫,一定是你接生太大力把孩子的腿拽斷了!」
不由我分說,她將餐刀插進了我的脖頸。
我死後她更是仗着死無對證,誣衊我身爲骨科大夫卻做產科急救,故意害人性命。
她靠賣慘賺得盆滿鉢滿,而我的父母卻在替我洗刷冤屈的過程中雙雙斃命。
再睜眼,我又回到了飛機廣播尋找醫務人員的那一刻。
這一次我裝睡着沒聽見。
我家三條人命,她用兩條來還都太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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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各位乘客,當前緊急插播一條信息,經濟艙有位孕婦突然腹痛急需救助,若乘客中有醫務人員,請立刻與乘務人員聯繫。」
再次聽到這則廣播內容,我假寐的眸子猛然睜開。
看清周圍環境後,我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脖子。
意識到那裏光滑如初後,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真沒想到,我竟然重生了!
上一世,我在座位上閉眼假寐時也聽到了這則尋人廣播。
因爲隔壁市出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我是被緊急調去做飛刀手術的。
但接到通知時我剛下夜班,身體早就已經疲憊不堪。
此時此刻,我正在利用飛機上的這三個小時爭分奪秒進行休息。
但聽見廣播時,作爲一名醫護人員我第一時間起身衝了過去。
等我到達艙內後,產婦早就疼得面色蒼白。
意識到情況緊急,我和產婦以及家屬解釋了我不是專科醫生的事實。
但產婦依然握着我的手苦苦哀求。
「醫生,求您了,您一定救救我,就算您不是產科醫生,那也比我自己生要好啊!」
我面色猶豫時,她臉上又浮現一絲痛苦之色。
緊接着,她身下的裙子一點點被溢出的羊水浸溼。
我立即讓她平躺,等褪下褲子後,才發現胎兒的黑髮已經漏了出來。
我當機立斷開始接生。
眼看胎兒肩膀娩出,我心裏鬆了一口氣。
哪怕這屬於早產,可只要分娩過程順利,等下飛機後立馬送往醫院,孩子就還有一線希望。
可看見嬰兒下肢時,我瞳孔猛地一縮。
男嬰的下肢竟然異常短小……
作爲一名資深骨科醫生,我自然知道這屬於先天畸形。
胎兒大排畸時期是在二十二週到二十六週,眼前的產婦早就過了這個時期。
料想對方有執意留下這個孩子的理由,我便主動開口安慰。
可話還沒說出口,她看見孩子的腿後竟然臉色大變,隨即攥着我的手腕破口大罵:「你這個庸醫,一定是你接生力氣太大把我孩子的腿拽斷了!」
我微微一愣,孩子先天畸形和我有什麼關係?她這分明就是無稽之談!
面對周圍乘客的異樣目光,我趕緊開口解釋:「孩子明顯就是天生下肢畸形,你的產檢報告應該早就提示過了啊!」
聞言她動作一滯,面上的心虛一閃而逝。
而後她猛地翻身將我撲倒在地,嘴裏還惡狠狠地罵着:「分明就是你學術不精,和產檢有什麼關係!
「你還我的寶貝兒子!」
我奮力反抗,可脖子卻突然遭到一陣劇痛,隨即我便失去了意識。
等察覺不對的衆人將我們兩人分開,才發現我的脖子上插着一把餐刀早已氣絕身亡。
我也才恍然大悟,我竟然死了!
-2-
乘警很快將她控制住,因爲她剛剛生產,便將她和孩子單獨放在了一起。
她抱着下肢畸形的孩子又哭又笑,神色癲狂。
「產檢就是醫院騙人的東西,我的寶貝兒子怎麼會因爲沒產檢就是畸形?我和老公基因優良,纔不會生下一個畸形孩子!」
已經是靈魂狀態的我恨得不行,怪不得產婦生下畸形孩子會震驚,原來她壓根就沒做產檢!
她是在故意栽贓我!
而後,我眼睜睜地看着她將孩子身上的毯子解開,不足小貓大的小嬰兒就這麼赤身裸體的暴露在空氣中。
可剛出生的早產兒本就未發育完全,若是在醫院,現在應該在保溫箱救治,她的行爲,分明就是要這孩子失溫而死!
果然,還沒等到飛機落地,那孩子就沒了氣息。
我雖爲那孩子嘆息,可我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法醫會進行屍檢,就算孩子死了,可先天畸形就是先天畸形,孩子的腿和我的救助沒有一點關係,警察早晚會證明我的清白並將兇手繩之以法。
結果產婦下了飛機竟換了一種說法。
她哭嚎着抱着死去多時的孩子在地上打滾。
「都怪那個學藝不精的醫生,若不是她給我接生,我的寶貝兒子一定能活下來!」
聽到她的話,我的靈魂都怔了片刻,原來,她打的是這樣死無對證的算盤!
網上掀起了軒然大波,無數不知內情的網友對我進行謾罵。
航空公司怕被賴上始終保持沉默,醫院爲了形象將我除名。
只有我的父母爲了證明我的清白一直在四處奔波尋找飛機上的目擊證人。
可在一次外出時卻被極端網友尾隨,兩人就這樣被活活燒死在家裏。
我恨得咬牙切齒,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而那個產婦,竟ŧū⁶找律師進行了無罪辯論。
她的家屬則藉着這個熱度開啓直播賺了個盆滿鉢滿。
悲怒交加,一陣白光襲來,再睜眼我竟回到了飛機廣播尋人這一刻。
這一次,我不會再衝上去!
這種狼心狗肺的惡東西,就應該活活痛死一屍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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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我繼續閉眼假寐。
廣播的聲音不斷重複,可全艙內,卻沒有一個人主動站出來。
見狀我自嘲一笑。
隔壁市的這次特大車禍調了不少醫務工作者過去,光我們市就有五所醫院,我纔不信全飛機上只有我一個醫務工作者。
歸根結底,還是因爲大家都怕惹上事罷了。
兩名乘務人員急匆匆從我身邊走過,「怎麼辦,一個醫務人Ŧū²員都沒有!」
另一名乘務員頭上雖也急得滿頭大汗,可聲音還算鎮定。
「根據急救流程走,這孕婦上飛機時就有明顯不適,我多次詢問可她就是說沒關係,我們做好自己該做的,剩下的只能聽天由命了!」
就在此時,前邊艙裏傳來一陣淒厲無比的慘叫。
「啊~好疼啊~誰能救救我!」
兩位乘務人員對視一眼,拿起手裏的醫療箱疾步往前跑去。
五分鐘過後,一位滿手鮮血的乘務人員再次奔到機艙裏呼救。
「有沒有有過相關急救經驗的人員?孕婦大出血急需幫忙!」
看見那抹鮮紅,我那顆保持觀望的心又開始焦躁。
而我後座的小姑娘聞言開始發起牢騷。
「她是不是有病啊,早就感到不舒服了還要上飛機,真夠倒黴的,竟然讓我們碰上這種事情。」
她鄰座的大姨猛拍了一下她的手,「瞎說什麼呢,這可是人命啊。」
那小姑娘嘟囔道:「哎呀,人命怎麼了,這分明就是她自己作死。
「對於這種人,就算有醫務人員人家肯定也不會站出來,萬一攤上事可怎麼辦啊?」
本來焦灼的心突然平靜下來,是啊,萬一攤上事可怎麼辦?
上輩子我不就因爲攤上事丟了一條命麼!
尊重他人命運,才能不干涉他人因果。
想到這兒,我便繼續閉眼假寐。
可就在這時,一位乘務人員過來攥住我的胳膊大喊:「程雪醫生,病人性命垂危,急需您的搶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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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我心裏一驚。
這幫航空公司的人是怎麼得知我真實身份的?
重來一世,我絕不能再重蹈覆轍!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地睜開眼睛。
看着眼前的乘務人員我故作茫然道:「你好,我是程雪,什麼情況?」
她根本來不及深究我是裝睡還是真睡,急切地道:「我看到您登記的職位信息,現在前邊經濟艙有位孕婦出現大出血急需您的幫助!」
我的視線落到那張紙上,手掌緊攥了起來ṱṻ₈。
早晨夜班下班時我正好碰見一個大搶救,接到飛刀手術電話時我還沒從手術檯上下來,等趕到機場已經要晚點了,怕耽誤救隔壁市那個病人我便找航空公司的人登記了職業信息走了綠色通道。
本來想置身事外,如今這情況恐怕是不行了。
但我也不懼,我沒做錯什麼,既然這樣那就隨機應變。
我臉上立即浮現一絲焦急,解開安全帶隨乘務人員離開。
「抱歉,昨晚忙了一夜,我剛纔睡熟了,你跟我說說什麼情況。」
乘務人員三兩句把產婦的情況說明,大部分都和前世一樣,唯一不同的,是因爲這一世沒能及時施救,產婦又急又怕,已經出現了大出血現象。
等我到達經濟艙的時候,她身下的羊水和鮮血都混在了一起。
而我看見那張蒼白的臉,使勁掐住我的手心才能保持住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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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乘務人員的呼喚,我戴上手套開始ťṻ₊做簡ṱű̂³單檢查。
產婦不斷哀嚎道:「醫生你一定要救救我和我的孩子啊,他還沒見過世界呢!」
她一激動,身下又冒出了一股血。
產婦的丈夫見狀,攥着我的胳膊劇烈搖晃:「你必須要救活我的老婆和兒子!」
聞言我隱下了眸子裏的恨意。
前世我過來救人時,產婦的丈夫正去了廁所,等他回來後,事情已經發生了。
可他不是無辜的,在得知產婦將我害死後,一下飛機就找人引導輿論繼續抹黑我。
每當有人替我說話,他就會僱用水軍引導輿論,要不是他,我的父母也壓根不會被極端網友害死!
我壓下心裏的恨意,語氣焦急道:「產檢報告呢,拿出來我瞭解一下胎兒情況!」
產婦一聽要看產檢報告,攥着我的手都用力了些。
她猙獰着臉怒吼:「什麼時候了你還看產檢報告,現在你需要做的是趕緊救我和孩子啊……」
吼完又繼續開始哀嚎,「啊~我要疼死了!」
我用巧勁將胳膊從她的手裏拿出,對她丈夫以及乘務人員道:「我不是產科醫生,沒有產檢報告我既判斷不了孩子的胎位,也無法知道孩子究竟是什麼情況,我實在幫不上忙啊!」
語畢,我便準備起身離開。
哪知她丈夫竟然拉着我的手不讓走,「你不能走!你走了我老婆怎麼辦?」
我急於脫身,對他鞠了一躬,「實在抱歉,術業有專攻,產科這一塊我真的不懂,我怕妄動反而害了產婦和孩子!」
產婦聞言,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寶寶,咱們娘倆的命好苦啊,怎麼就碰上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大夫,沒有產檢報告,她竟是要眼睜睜的看着我們死啊……」
有乘客聽見,也用不理解的目光看向我。
我故意用最大的聲音喊道:「產檢報告能幫忙判斷胎兒的週數,你若是到了預產期就直接生產,若是月份還小當然以保胎爲主。」
她急忙道:「我已經三十六週了,預產期在下個月,這時候生一定沒問題的,你幫我把孩子生下來!」
我又上手量了量她的肚子,爲難道:「那你給我看看你的產檢報告,我看你的宮高和腹圍都不像三十六週的孕婦啊?」
這話我也沒摻假,前世我只以爲她肚子小是因爲瘦的緣故,可生下來我就明白了。
因爲嬰兒雙下肢畸形短小,本該三十六週大的肚子卻像三十週。
她見我不見產檢報告不動作,語氣陡然一變開始惡狠狠地罵我:「你就是在故意找理由不肯救我,要不然你爲什麼現在纔過來!」
產婦的丈夫則道:「我要告你,你草菅人命!
「你這個庸醫,要是你今天不肯救人,下飛機後我一定讓你喫不了兜着走!」
我不爲所動,冷淡道:
「具體情況我已經解釋過了,我不是產科醫生,不瞭解完整的情況就插手救人那才叫草菅人命。
「你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持情緒冷靜減少出血,只有這樣,你和你的孩子才能堅持到飛機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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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這種惡人纔不會聽勸,聞言她情緒越發激動,身下的毯子蔓延出一團又一團的血跡。
因爲失血過多,她臉色蒼白得像紙。
產婦老公見狀,硬拽着我的手,「今天這人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
「若是我老婆兒子真有什麼事,我要你好看!」
乘客們聽到聲音,都將頭轉向了這邊。
有人看不下去替我說話。
「人家不是說了不是這個專業的,不專業給你越救越壞怎麼辦?」
「人家這醫生也是本着負責的態度啊,你們怎麼聽不懂人話?」
可產婦老公根本不聽,只拽着我的手不讓我走。
這時一個乘務人員跑過來對着產婦安慰道:「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儘量加速了,飛機馬上降落。」
產婦聞言,頭上青筋猛地跳起,一用力竟然直接將孩子生了出來。
而她本人則翻了個白眼,徹底失去了意識。
我上前測量生命體徵,發現她是因爲力竭和失血過多太勞累暈了過去。
我心裏嘆息一聲,她命可真大。
眼看飛機落地,只要將她及時送到醫院,她和孩子應該都不會有大問題。
產婦老公則是去抱孩子,可看見孩子下肢畸形時,他猛地將我推倒在地。
「你這個賤人,肯定是因爲你拖延時間我的兒子腿纔會變成這樣!
「你還我寶貝兒子的健康!」
前世因爲我在接生時早就做好了防護,我和產婦兩人的談話並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甚至因爲怕她受到乘客異樣的目光,孩子畸形這件事,除了我和她其餘乘客都不知道。
可這一世就不一樣了,因爲這夫妻兩人的吵鬧,整個經濟艙包括乘務人員都知道了她生下的孩子是個畸形。
此時我一倒地,赤身裸體的小嬰兒就這麼暴露在衆人眼前。
有個小男孩看見那雙萎縮的小腿嚇得哇哇大哭。
「媽媽,那個小弟弟是個小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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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氣憤的產婦老公死死地盯住那個孩子,嚇得他直接縮到了媽媽懷裏。
孩子母親見不得自己孩子被這麼欺負,開始和他理論:
「生過孩子的人都知道你兒子這種情況是胎兒發育畸形,產檢肯定提示過了,你既然選擇留下了孩子就得主動接受,別朝別人身上撒氣!」
他的臉白了又綠,再次將目光瞪向我。
「就是你的錯,別想把你的責任推脫到產檢身上!」
我心底浮起一絲冷笑,瘋狗就是瘋狗,救了人他害你,不救人他還是會害你!
可這次我還活着,不會再任憑他繼續往我身上潑髒水。
就在此時,乘務人員過來提醒飛機要降落讓我返回原座位。
當着衆人的面,我再次「好心」提醒:
「胎兒大排畸時期在二十二週到二十四周之間,你們的體檢報告若是真的沒提示,你是可以回去找醫院索賠的。」
聽到我的話,他更生氣了,憤怒的目光恨不得想把我喫了。
乘務人員有些不解,但我卻知道,倆人根本就沒產檢,責任只能自負!
等我走回座位收拾好隨身物品,乘務人員剛好提示開始下飛機。
聯想此行的目的,我將這夫妻兩人拋到腦後快速向前走去。
還有病人在車禍中脊柱受損,急需我做手術保命。
到達出口後我便看見一個人舉着有我姓名的牌子大喊:「沈雪老師,哪位是沈雪老師!」
看見上面人民醫院的字樣,我確認好身份上車準備出發。
與此同時,一輛救護車呼嘯而過。
我若沒猜錯,裏邊應當就是飛機上那一家三口。
看着救護車上旋轉的警示燈,我長舒了口氣。
我終於逃過了命運,以後我們將不會再有交集。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在醫院停車場門口,我竟被一個人拽住了。
回頭一看,赫然發現又是那產婦老公。
「沈雪!你個草菅人命的庸醫,今天你要不給我個交代,你哪都別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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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臉上的神色冷了下來,這人竟然陰魂不散!
想到那個等着我救命的患者,我試圖用力將他的手甩開。
察覺到我的意圖,他冷笑道:「我的老婆現在在手術室搶救,我的兒子被你耽誤變成一個畸形,你竟然還想完美隱身?做你的春秋大夢!」
即便已經重生了一世,我也沒想到他竟這麼無恥。
我怒而呵斥:「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你老婆和兒子的事和我沒有一點關係,你爲什麼非盯着我不放!
「我這兒還急着要去救人,你知不知道耽誤一分鐘對方就有可能會死啊!」
我的話也不是嚇唬他,上一世,因爲我出了意外,這個急等我救命的病人最後還是死了。
既然我重活一世,自然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病人死在我眼前。
結果他聽見了非但不鬆手,反而力氣又大了些。
「別人等着救命關我屁事?我的兒子生出來是畸形,我的一輩子都毀了你知道麼!」
我抬手看了一眼手錶,急切地說:「你到底想怎樣?我不是神仙,無法還給你一個健康的兒子!」
他臉上露出一抹陰惻惻的笑,「我知道你們醫生都是有錢人,我不多要,勉強給我一百萬這事就算了結了。」
聞言我震驚了一瞬,冷笑道:
「你這是敲詐,別說你兒子的畸形和我沒關係,就算有關係那也得讓法院判,不是你這三言兩語就決定的。
「我警告你,再不把手鬆開我就叫保安了!」
他眼神閃了閃,竟直接將我扇倒在地。
「你個臭婊子,給臉不要臉是吧!
「老子給你把話放這兒,今天我要是見不到錢,你就別想走。
「你不是說急着去救人麼,聽說你們醫生爲了救人都奮不顧身,救我老婆的時候沒看你這麼着急,救這人倒急了,對方肯定給了你很多錢吧!」
他越說越激動,竟然又踢了我幾腳。
我本來就被那巴掌扇得頭暈眼花,來不及躲避只能硬生生地受了這幾腳。
我奮力呼救,是巡邏的保安聽到聲音這纔將我救下。
這時接我的司機也從停車場跑出來了,見到我的慘狀他大驚失色。
「沈醫生,這是怎麼了!」
我虛弱地指着那男人道:「快報警,他就是行兇者!」
聽聞我要報警,那無賴竟一溜煙的跑了。
司機要上前追被我攔住,「咱們走,有監控他跑不了的,先去手術室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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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我忍着頭暈一瘸一拐的跑去了手術室。
等待我的醫生們看見我的樣子都很驚訝,我想擺手示意我沒關係,卻發現右手手腕怎麼也抬不起來了。
冷汗順着我的額頭流下。
剛纔在車上我已經用手機仔細看過病歷,患者是嚴重的脊柱脊髓損傷,若是不及時做減壓手術,極有可能會危及生命。
可手術對手的靈活度很高,整個省內只有我和我的老師能做這個手術。
老師已經年近古稀,我是唯一能做這個手術的人。
可現在,我的手腕受到傷害不能動了。
這意味着這病人最後生的希望沒了!
協助我穿手術服的護士見我臉色難看關心地問:「沈醫生,怎麼了?」
我苦笑一聲,伸出右手無奈道:「這臺手術可能做不了了,我的手腕不能動了。」
一時間,整個手術室都炸了。
主治醫生林主任着急道:「這病人家屬剛纔就催了好幾遍了,要是知道真相,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我嘆了口氣,「這事因我而起,我出去和家屬說。」
世界上沒有一個人願意自己的親人明明能救卻只能等死,看着手術牀上那個昏睡的老人,我發誓一定要讓那男人付出代價。
想到等會兒要面對的場景,我深呼了一口氣。
可剛踏出手術室,就聽見門外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一聽老爺子出事,小柔這懷着孕坐飛機也要來,這不在飛機上就早產了,我們的孝心天地可鑑,等老爺子醒了,必須多給我們一套房!」
我抬眼一看,發現說話的竟是那個無賴!
心中的憤恨突然有了發泄口,我將手中的病歷朝對方砸去。
「你這個殺人兇手,今天我必須報警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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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來人是我愣了一下,隨後便一邊躲一邊喊:「救命啊,醫生打人了!」
我還想去追卻被同事死死抓住。
他躲到一個年齡大的男人身後大喊:「二叔,你快救我,這女醫生這是要我的命啊!」
那大叔面容嚴肅,朝我身後的主治醫生冷哼一聲:
「林主任,你們不趕緊去救我大哥這是鬧什麼幺蛾子?
「醫院醫生不管救人卻追着我這侄子打,這像話麼!」
林主任見狀已經大致猜測出經過,臉色難看道:「王局長,不是我不想救人,是您大哥的手術做不了了,趕來救人的醫生被人傷了手,已經無法做手術了!」
那被叫作王局長的人臉色大變,當即怒道:「是誰傷了那醫生,我一定讓他喫不了兜着走!」
我冷笑一聲,敢情Ṫŭ³一家人都愛用一句話。
我指着躲在他身後的男人道:「就是他!傷了我的手!」
王局長面上一怔,回頭接着扇了那男人一巴掌。
「王剛,這怎麼回事!」
王剛捂着臉朝我怒吼:țüₜ「你騙誰呢,給我爸做手術的專家是省立醫院的副主任,怎麼可能是你!」
這時手術室有護士跑出來道:「王有德的家屬趕緊過來,病人不行了!」
王剛面色一怔,隨即跪地嘶吼:「不是說我爸做了手術就好了麼,怎麼會突然不行了?!」
我上前又給了他一巴掌。
「你爸就是你害死的,若不是你浪費時間又打傷我的手,你爸又怎麼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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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剛神色呆滯,嘴裏卻喃喃道:「那我折騰這一遭是爲了什麼,財產還沒分呢,我爸怎麼就死了……」
聞言我臉上露出一抹嫌惡。
怪不得夫妻兩人在得知不舒服後仍然會上飛機,敢情是來等着老爺子臨終分財產的!
王局長離他最近,自然也聽見了這句話。
他猛地一腳將王剛踹了出去。
「你現在就給我滾!你爸臨終前說財產讓我分配,我把話撩這兒,你一分錢都別想拿!」
王剛還想耍無賴,但這時我找的警察已經來了。
因爲毆打我被監控拍了個正着,他被戴上了銀手鐲。
見到警察他是真怕了,一個勁地哭着求饒。
「沈醫生我錯了,你就原諒我吧……我可以賠錢,我多賠點錢行不行?
「我還有老婆孩子要照顧呢,我要是真進去了,我的老婆孩子怎麼辦啊!」
我活動了一下扭傷的手腕,冷冷道:「別跟我講這些,你最該道歉不是我,是你爸,法律怎麼說就怎麼判,我絕無二話!」
到了傍晚,王剛的處罰結果就出來了。
因故意毆打他人被判刑一年。
可因爲他老婆兒子的確在醫院需要照顧,他的認罪態度又十分誠懇,除了要立即給我十萬經濟賠償外,法官判他實施緩期執行。
而我因爲手腕被傷只能請長假,人民醫院對於我在本院被傷很是自責,非要我把傷養好才能離開。
我也擔心回家後被父母看到擔心,便提交長假申請以交流學習的名義暫且留在了人民醫院。
就在我以爲這件事結束後,網上竟傳出了討伐我的輿論。
【知名專家見死不救,產婦嬰兒命懸一線!】
而配圖,則是我的工作照和產婦被接下飛機時滿身血污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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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根本不配爲醫,明知病人有危險還裝睡。
【若不是她拖延時間遲遲不肯施救,我的老婆怎麼會大出血切除子宮現在還昏迷不醒?】
看到這和前世一模一樣的操作,我就知道王剛又作妖了!
可是他不知道,前世我之所以能任由他潑上髒水是因爲我這個唯一的知情人死了。
可這一世,不僅我活着,飛機上的乘客乃至經手的乘務人員也都知道整件事的內情。
他想再和前世那樣倒打一耙,根本不可能!
他的賬號很快就爆了,的確有不知內情的人在底下罵我,但也有很多人紛紛站出來替我說話。
【作爲飛機上的乘客,若不是我當時在場我就真信了,沈醫生表現很冷靜,並不是他所說的見死不救,是他一直在耍無賴逼着對方救人。剛纔搜了一下百度百科,沈醫生是省立聞名的骨科大夫,一個骨科大夫在面對產科病人時若真的貿然救人那纔是害人吧!】
【我匿了,我是機組的乘務人員,當初孕婦上飛機時已經說自己有些不舒服,我們勸阻過,可夫妻兩人是執意登機啊!】
底下網友紛紛回覆:
【那就是自己作死埋怨到別人頭上咯,多大的臉啊,活該!】
【你們不知道,我聽我表姐說當時那孩子生下來雙下肢是畸形,那男的還想把這事賴到人家沈醫生頭上呢!】
【大腦小腦都不發達,畸形產檢不就能看出來啊,該不會這孕婦壓根就沒產檢吧?】
看到這條評論我扯了扯嘴角,不得不說網友真相了!
不過王剛也沒善罷甘休,他找了一批水軍瘋狂罵我。
【可一開始沈醫生爲什麼不出現,該不會是在裝傻吧?】
【一個醫生再怎麼不懂產科也比我們普通人懂得多,爲什麼一開始的時候不主動去施救呢?】
我見狀也起了怒火,當即親自下場發文聲明:
【本人沈雪,鑑於此事嚴重佔用公衆資源特此解釋。首先事發時因爲在前一夜我做了一夜手術,又因爲下飛機後要繼續做大手術,所以我當時正在補眠,並不存在裝睡見死不救。
【其次當時詢問產婦要產檢報告也不是拖延時間,我自認爲這是對醫學的尊重,我在骨科幹了十幾年,且因爲本人未婚對分娩經驗很少,試問沒有確切的檢查報告我如何辨證?
【且當時產婦宮高腹圍數據與她所說的週數並不相符,我作爲一個有醫學常識的醫生,當時什麼都不做纔是最正確的做法!】
發了聲明後一些同行也替我解釋。
【得虧沈醫生沒動手,依這兩口子的行徑,一個非法行醫跑不了。】
【執業資格證告訴我們,非本單位範圍內禁止執業啊!】
王剛見沒起到應有的效果,竟然組織記者來醫院看產婦準備賣慘挽回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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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事發到今天,已經過去了四天。
這四天裏,那個叫小柔的產婦一直保持着昏迷狀態。
無比巧合的是,記者去看她那天,她醒了。
怕驚動她,王剛讓幾位記者都藏在了門外。
爲了更好的做戲,他還執意將在新生兒監護室裏的孩子抱到了病房。
我到的時候,小柔正在對着王剛埋怨。
「要不是你非讓我多分套房子,我就不會喫那什麼轉胎丸生個畸形兒了,這孩子我不要!」
聞言王剛急得要命,可記者就在門外,他什麼話都不敢說。
只能小聲引導,「我們有手有腳,我知道你心裏傷心,如果我們不要孩子,那孩子該怎麼辦?」
小柔眸子裏盛滿了厭惡,「你傻了麼,要麼直接掐死他要麼直接把這畸形賴那醫生身上,有便宜不賺王八蛋啊你。」
話音落下,王剛臉色煞白。
小柔見狀,更是不屑:「你不會不捨得了吧,這畸形孩子從你爸那兒也混不來錢,直接弄死再生一個得了!」
這時門外的記者們再也忍不住,呼啦啦的一下就衝了進去。
「枉你是個母親, 竟然想謀殺自己的孩子!」
「竟然還想把這事賴到沈醫生頭上,你拿大家當傻子耍麼?」
小柔愣了, 她拉住王剛, 詢問道:「這怎麼回事, 怎麼會有記者?」
王剛臉色難看,但仍然在爲自己找補。
「大家冷靜一下,我妻子剛剛甦醒,神智不太清楚,她說的話你們別當真!」
聞言我直接冷笑出聲,小柔這纔看見病房裏的我。
她驚恐道:「你……你不是死了麼, 怎麼還會活着!」
一名青年女記者上前罵道:「我呸,你什麼東西啊, 竟然還敢咒人家沈醫生!」
我心裏有一個猜測,有可能,她也重生了!
聽到記者的話, 她反應了一瞬, 立刻指着我大罵:「你這個庸醫,是不是你故意叫記者來給我們夫妻倆下套的?!」
我掏出手機給兩人看了一眼。
「報警電話已經幫你們打了,你們有話還是留警局說去吧。」
產婦反而笑了, 「你打啊, 我老公二叔可是局長,關係硬得很,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拿我怎麼樣!」
話音落下, 她就得了王剛的一巴掌。
「蠢貨, 你是想找死麼!」
她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老公你怎麼能打我, 我說的不對麼?就算二叔使不上勁,咱爸有錢也能幫咱保出來啊!」
我冷冷地道:「別說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就算你有關係也用不上了!
「你醒的太晚大概不知道,你那公公已經被你老公給害死了,你二叔也放話將你老公趕出了家門。
「等待你們的,只有法律的嚴懲!」
青年女記者指了指攝像機,輕笑道:「剛纔王先生請求的是現場直播, 現在估計全市都知道你們家關係硬了。」
產婦看了一眼王剛,又看了一眼手裏的孩子,搖着頭喃喃自語:
「不對,ṭųₙ不是這樣的, 網友是站在我這邊的,我還會有很多很多錢……」
警察來抓她時她竟然還拒捕, 逃跑過程中跌下樓梯直接給摔死了。
而王剛因爲再次觸犯法律, 被直接逮捕進了監獄。
那個下肢畸形的孩子後來是被王家接走的, 可因爲胎裏積累毒素過多先天不足,沒活到週歲就死了。
這消息還是一個跟蹤報道的記者發給我的。
彼時我正帶着父母在外旅遊,回國時在飛機上又碰見了一名不舒服劇烈嘔吐的患者, 確認對方病情不嚴重後我沒再主動站出來。
這條行醫路的確艱難, 即使我身穿白大褂, 可我首先是一個人。
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謹言慎行,行自己之所行, 爲自己之所爲。
很多時候,唯有自己才能保護自己。
而保護好自己,才能救更多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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