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殺人

大年三十，父母帶着姐姐去走親訪友。
我因爲感冒，一個人留在家中。
喫過藥後，我無心再去看電視上的春晚，昏昏沉沉的就要在沙發上睡過去。
突然，有人敲響了房門。
「小朋友，快給叔叔開開門，我是你爸爸的朋友，特地來拜年。」
在我即將開門前，我的眼前出現了一排排彈幕。
【不要開門啊，門外的是殺人犯！】
【我靠，門外的就是那個逍遙法外很多年，但每年新年都要囂張殺人挑釁警方的罪犯嗎？】
【好嚇人……聽說這個小女孩是最後一個受害者，罪犯把她殺害之後就跑了，再也沒露面過。】

-1-
原本的睡意消散得一乾二淨。
我僵硬着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動彈。
如果不是眼前的彈幕還在不停地刷新，恐怕我真以爲這是我出現的幻覺。
這幾天過年，基本上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有人上門拜訪。
反正都是同一個樓上的住戶，多走動走動也熱鬧。
所以我纔會下意識地想要開門。
我輕手輕腳朝門口走去，邊走還要朝遠處扔幾個橘子弄出點動靜。
眼下房子裏開着燈，裝出屋裏沒人的假象顯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只能盡力營造出屋裏有很多人的模樣，讓門外的人知難而退。
我踮着腳，想透過貓眼朝外看去。
可不管我看了多久，門外始終都是一片黑暗。
我心中有些疑惑。
這兩天樓裏的每家每戶基本上都點了蠟燭。
就算樓道里的感應燈不亮，也不應該會這麼黑吧？
【我去我去，門外的殺人犯也在透過貓眼朝屋裏看，他們倆就這麼隔着一扇門貼一塊了，好嚇人。】
【殺人犯就是踩點之後看到女主家裏就剩她自己了，所以才故意來敲門的，可憐女主再怎麼努力也沒用。】
【別說了別說了，我都不敢往後看了。】
我看到的居然是殺人犯的眼睛！
我下意識地朝後退了一步，發出了些許聲響。
緊接着，門外的敲門聲更大了。
「小朋友，我知道你在家裏。」
「我是你爸爸的朋友，特意來給你們家拜年的。」
「我還買了你們這個年齡段喜歡的零食，快給我開門吧。」
男人低沉嘶啞的嗓音裏藏着誘哄的意味。
我握着門把手，只覺得自己的腦袋燒得更難受了。
我強撐着身體，大聲回答道，
「叔叔，那你稍微等一等。」
「我爸爸媽媽馬上就要回來了。」
【不要這麼說啊！殺人犯已經盯上你了不會放棄的，女主這麼說只會加快殺人犯殺人的進度！】
【完蛋了，我聽到殺人犯已經在用鐵絲撬門的聲音了，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要闖進來了。】
【女主還傻站在門口幹什麼？趕緊找個房間躲起來也比在門外傻站着等死強啊！】
【這麼蠢，難怪會被殺人犯盯上。】
【？？？我請問呢？這個時候你不去責怪殺人犯，你說殺人犯殺人都是受害者的原因？這是什麼噁心的受害者有罪論。】
【等等，我沒看錯吧？女主主動開門了？】

-2-
在殺人犯開門前，我率先打開了門。
不是因爲我想找死，而是我知道我現在避無可避。
我家住在 13 樓，就算我想跑出去都沒地方跑。
就算躲到了房間裏面，被殺人犯找到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與其煎熬的等死，倒不如直接面對。
說不定還能等到一個求生的機會。
我強裝鎮定，裝出懵懂無知的模樣抬頭看向男人。
「叔叔，你是我爸爸的同事嗎？」
「剛剛我爸爸給我打電話了，他現在已經進了電梯，馬上就要上來了。」
「你先進來等等他吧。」
男人收起鐵絲，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只不過我裝得太好，他暫時沒發現什麼問題。
他佯裝無事，卻在我準備邁出步伐朝外走去的時候抓住了我的肩膀。
「來陪叔叔一起聊聊天吧。」
「咱們邊聊邊等你爸爸。」
他加重了最後三個字，像是看穿了我的謊言。
我此時手心裏已經佈滿了汗水。
我也懷疑過是不是我這一步走錯了。
可眼下既然已經這樣了，我也只能將錯就錯。
【媽呀……女主好勇敢，要是我和陌生的男人共處一室，我早就嚇暈了。】
【希望女主一定要成功拖延時間啊！我看到她爸爸發ţŭ⁴信息說他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
是的，在我開門前我快速地在家族羣裏發去了求助消息。
他們走得親戚家距離家裏並不遠，來回只需要五分鐘的時間。
只要我能拖延五分鐘，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事實證明，所有的陰謀詭計在絕對實力面前都是徒勞的。
男人掐住我的脖子，陰惻惻在我耳畔開口道，
「故意讓我進門，就是想讓我放鬆警惕？」
「難道你真以爲這五分鐘的時間不夠我殺你的嗎？」
他居然看穿了我的計劃！
【我靠我靠，完蛋了……真不愧是高智商罪犯，把女主耍得團團轉。】
【不看了不看了，姐妹們咱們下部紀錄片再見吧，太嚇人了。】
【獨居女性代入進去，真是絕望死了。】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死了。
明明爸爸媽媽和姐姐臨走前還答應了我，要給我帶我最喜歡的零食回來。
我當過他們，要等他們回來的……
我拼命掙扎，卻依舊是徒勞無功。
呼吸越來越薄弱，我的意識逐漸變得模糊。
突然，心臟傳來一陣刺痛。
是殺人犯一刀捅進了我的胸膛。
「念念！」
「念念，你快醒醒啊！」
「我們回來了，你千萬不要睡過去啊！」
「再等等，救護車就要來了……」
感受到父母崩潰、焦急的呼喚，我的手指微微一動。
但很快，我又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再醒來，我又回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
門口，傳來了熟悉的敲門聲。
「小朋友，快給叔叔開開門，我是你爸爸的朋友，特地來拜年。」

-3-
我居然重生了！
我愣怔地撫摸着原本應當血流不止的胸膛，整個人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不要開門啊，門外的是殺人犯！】
【我靠，這就是之前很有名的新年殺人案嗎？】
【聽說女主特別聰明，拖延了殺人犯很長時間，雖然最後還是沒能撐到父母趕回來，但是很大程度幫助警方抓捕罪犯。】
【好可憐啊，聽說女主現在才 19 歲，還是花一樣的年紀居然被殺人犯給盯上了。】
【別說了，我都有點捨不得往下看了。】
等等。
眼前的彈幕似乎和前世看到的有了出入！
難道是因爲前世我憑藉着彈幕上的話，改變了後續事件的走向嗎？
所以說我也並不是必死的結局，這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
門外的人彷彿看到了我驟然僵住的身子，敲門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急促。
我屏住呼吸，在腦海裏不停地想着破局的辦法。
隔壁的鄰居在半小時前提着大包小包出門走親訪友了。
也就是說目前整個樓層裏，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殺人犯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所以纔有恃無恐地蹲守在門外。
我果斷給爸爸打去了電話。
在爸爸說話前，我大聲道，
「爸爸，你說你現在已經到了樓底下對嗎？」
「門外有個叔叔說是你的同事，想來家裏拜年。」
「你快抓緊上來吧！好好跟叔叔敘敘舊！」
門外的敲門聲漸漸變小，似乎在遲疑我話語中的真實性。
父親瞬間明白了我的用意。
在我打開擴聲器後，他沉聲道，
「剛剛你陳叔叔給我打了電話說到了小區門口要來找我拜年。」
「沒想到他居然來得這麼快。」
「你告訴他，我現在已經坐上電梯了，馬上就來了。」
與此同時，母親給我發來了短信。
「囡囡，你現在千萬不要開門！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們現在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你抓緊時間躲起來！」
「那個人如果等一會兒沒看到我們的身影，一定會意識到我們在騙他，他肯定會闖進去！」
「五分鐘，只要給我們五分鐘就好！」
我握緊手機，給母親打字。
「讓爸爸再多說點，我找地方躲起來。」
【女主事先知道門外的是殺人犯嗎？】
【不清楚，但是這是不是和案宗裏描寫的不一樣啊？我記得女主不是反向拖延時間，直接把人給請到家裏面來了嗎？】
【但是不得不說這裏的女主很聰明啊！女主父親也很配合，直接把門外的殺人犯唬得一愣一愣的！】
【好緊張啊，女主這是想幹什麼？她想爬到隔壁鄰居的家裏躲起來嗎？】
【天吶，這可是 ṱű̂¹13 樓啊，萬一摔下去的話真是要粉身碎骨了！】
彈幕上清一色的都是在擔憂我的安全狀況。
在她們看來，如今正處於發燒的我很難從家裏的陽臺跳到隔壁鄰居家的陽臺。
但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從一樓電梯到十三樓只需要半分鐘的時間。
殺人犯很快就會意識到被我耍了，他肯定會闖進來的！
啪——
家裏的大門被殺人犯從外面推開了。
他真的闖進來了！

-4-
現在的我無比感謝鄰居當初追求情懷，所以將陽臺改爲了露天陽臺。
因爲我們兩家關係好，所以鄰居的鑰匙也給了我們家一把。
爲的就是平常萬一出了急事，鄰里間也能有個照應。
我小心翼翼地躲在鄰居家的雜物間裏，這裏放了許多他們用不到的東西。
其中也包括像沙發、牀墊這樣的大件。
我將身體蜷縮在角落裏，被遮擋得嚴嚴實實。
【我去，女主的反應也太迅速了吧？】
【翻到鄰居家裏的陽臺後迅速開門然後鎖門，再找到雜物間躲起來，前後用時感覺連一分鐘都沒有，太厲害了吧！】
【但凡只要晚幾秒鐘，估計就要被殺人犯看到了，太極限了。】
【現在殺人犯已經在隔壁翻箱倒櫃地找起來了，距離剛剛的五分鐘也只剩下三分多鐘的時間，肯定可以等到女主父母回來！】
看着彈幕上不停滾動着的鼓勵的發言，我微微鬆了口氣。
只要在撐過最後三分鐘就好！
不過我也沒完全放鬆警惕。
殺人犯在家裏找不到我，肯定會懷疑我跳到了鄰居家裏。
現在我也只能寄希望於陽臺的防盜門能抵擋住殺人犯一段時間。
屋漏偏逢連夜雨。
還沒等我放鬆下來，我就聽到有重物在隔壁落地的聲音。
是殺人犯過來了！
不知道他是出於何種心態，居然手裏還在拿着我正在通話的手機。
電話那頭的父親顯然十分焦急，
「不管你是誰，請放過我的女兒！」
「現在我們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如果你現在離開的話，我們可以不追究你私闖民宅！」
見殺人犯無動於衷，父親苦口婆心地勸道，
「我聽你的聲音應當與我年紀相仿，你也有自己的孩子吧？」
「在孩子們的眼裏，父母永遠都起表率作用。」
「收手吧，就當是爲了孩子們。」
下一秒，男人從喉嚨裏發出「桀桀桀」的笑聲。
我心中一緊。
【媽呀，要嚇死人了。】
【他笑得好嚇人啊！等等……他是不是在朝着女主的方向走？】
【啊啊啊，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女主會躲到鄰居家裏了，就是一直故意耍着女主玩？】
我忍不住抓緊了身旁的鐵棍。
這是剛剛我在雜物間裏找到的。
就算殺人犯找到了我，我也能勉強拖延一段時間。
男人似乎並不着急來殺我。
他饒有興趣道，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我現在已經不在你們家了。」
「在你們隔壁鄰居的家裏。」
「你們的女兒很聰明，知道要躲到這裏拖延時間。」
「可我要告訴你們，你們做的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
「無論她躲到哪裏，我都能找到她，殺了她。」
我瞳孔緊縮。
他真的早就知道我會躲過來！
無形中，我覺得腦袋更加昏沉了。
原本因爲發燒帶來的虛弱感，似乎在此刻變得更加強烈。
可我還不能倒在這裏！
爸爸媽媽在等我！
姐姐也在等我！

-5-
【殺人犯這是想擊垮女主的心理防線故意這麼說的吧？女主千萬不要上當啊！】
【他想故意激怒女主的家人，讓女主的家人只能在手機裏聽到女主的死亡……代入進去好悲哀啊。】
【女主一定要躲起來啊！千萬不要被殺人犯給找到了！】
【沒用的，殺人犯已經在朝着雜物間走過來了。】
我眼神一凜，抓緊了手ŧų⁷中的鐵棍。
根據彈幕上的提示，我從角落裏站起身子，躲在了房門後面。
我要最大程度保證在殺人犯進Ŧŭₐ屋的一瞬間打倒他。
雖然這個可能性並不高，可也比我一個人蹲在那裏等死強。
男人的嘴裏還在不停地激怒着父母。
門把鎖漸漸被人在外面轉動。
我高高地舉起鐵棍——
在男人進門的一瞬間，我拼命揮舞着鐵棍朝他的脖頸處打去。
男人雖然反應很迅速堪堪躲過去，但還是被我打了一個踉蹌。
他將手機扔到一旁，勾着嘴角道，
「本來以爲這次會和以前一樣無趣。」
「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
「如果不是你一定要死在我的手上，我會把你收成徒弟也說不準。」
我冷着一張臉，直直地朝他打過去。
現在他腦袋發虛，身體狀況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事實證明，男人整日裏鍛鍊身體，身體素質比我還是強出不少。
他隨意躲了幾下後，輕鬆將鐵棍從我的手裏奪了過去。
在我們僵持着的時候，我猛地朝空中灑出粉末。
男人被迷住了雙眼，站在原地不停地揉眼、咳嗽。
我則趁機往外跑去。
【我靠我靠，女主好帥啊！】
【她手裏剛剛拿的是什麼？我明明是一幀一幀看的啊，我怎麼沒看到她是啥時候在手裏抓到東西的？】
【這就是我心目中的大女主啊！】
【女主快跑吧，只要跑出去這扇門往樓下跑去，馬上就能和父母匯合了！】
我抿着脣，放棄電梯朝樓梯跑去。
那把粉末耗不住男人太長時間，我必須儘快跑出去。
可還沒等我往下跑，男人在樓梯間抓住了我。
我看着高聳的樓梯，心中一陣恐懼。
他是一層一層跳下來的！
看着他獰笑着一步步朝我靠近，我心中不禁感到絕望。
難道我這次還要像前世一樣慘死在他的手裏嗎？
難道我重來一次還是不能改變我自己的結局嗎？
我不甘心！
我感受到我體內突然爆發了一股無形的力量。
我拼盡全力，勉強和男人扭打在一起。
男人的力氣比我大，輕鬆將我壓制在身下。
他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
「是我看走了眼，沒想到你居然這麼難殺。」
「不過就算你再努力又有什麼用，我還是會殺了你。」
在他洋洋得意時——
我的父親猛地撲上前將他掀翻在地。
父親死死地壓在他的身上。
「囡囡，你快跑出去找你媽媽和姐姐！」
「她們兩個人在下面等你！」
「快跑啊！」
見男人隱隱要從懷裏掏出刀子。
沒有任何猶豫，我直接撲了上去——
「不要啊！」

-6-
【嚇得我一把捂住了眼睛，現在發展到哪裏了？】
【這是哪個導演想出來的改劇情，我真要好好誇誇他了，改得太好看了吧！】
【女主真的好勇敢，看到刀子居然還敢往上衝。】
我捂住發抖的胳膊。
剛剛的匕首和我的胳膊擦肩而過。
似乎上面的寒冷已經滲透到了我的胳膊，甚至是我的身體。
父親將我護在身後。
「我告訴你，我現在已經報警了。」
「你要是現在認罪還來得及。」
「如果你還非要動手，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
男人哈哈大笑，並未將父親的威脅放在眼裏。
他掂了掂手中的匕首，似笑非笑道，
「你知道我這把匕首殺過多少人嗎？」
「你知道有多少人臨死前求着我放過他們嗎？」
「你知道有多少人像你一樣垂死掙扎卻還是死在我的手裏嗎？」
父親握着我的手微微發緊。
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堅定道，
「爸爸，不要怕！」
「我們可是有兩個人，一定可以等到警察趕過來的！」
父親微微點頭。
我們兩人呈攻擊姿態，和男人扭打在一起。
哪怕男人有着豐富的經驗，在面對我們兩人時也漸漸落入下風。
看着他手中一顫一顫的匕首，我猛地撲上前想搶過來。
可男人似乎就在等着我過去，他一個轉身將我鉗制住。
冰冷的匕首橫亙在我的脖頸間。
只要他稍稍用力，下一秒就能刺穿我的脖子。
不知爲何，原本慌亂的心在此刻慢慢變得平靜。
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露出破綻，讓我和父親放鬆警惕。
等我沉不住氣往前的時候，他再一把抓住我。
他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我！
【雖然我知道女主會慘死在殺人犯手裏，但是看到這一幕還是心裏一梗。】
【女主是傻了嗎？她明明知道殺人犯殺過很多人，有豐富的實戰經驗，她一個發着燒的病人還想從殺人犯手裏搶過來刀？】
【那不然呢？如果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殺人犯只要手裏還拿着刀，對女主、對女主父親都是隱患，她肯定要想辦法搶過來啊。】
【對女主這麼苛刻幹什麼？她也是好心啊！】
【繼續往下看吧，女主都堅持到這裏了，肯定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死了吧？】
看到最後一條彈幕，我猛地開始劇烈掙紮起來。
是啊，我都堅持到這裏了。
我明明都堅持到要看到生還的希望了。
我不能死在這裏！
下一秒，寒冷的匕首再次刺穿了我的心臟。
朦朧間，我看到父親朝我的方向撲過來。
我聽到父親嘴裏痛苦的哀號，以及殺人犯得意的笑聲。
我還是死在了殺人犯的手裏。
只不過下一刻，警察從樓梯裏魚貫而入。
他們將殺人犯牢牢地控制住。
掙扎間，男人一直佩戴着的口罩微微下滑，我對上了他的眼睛。
很普通的單眼皮、小眼睛。
但偏偏又給我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我在哪裏見過一樣。

-7-
再睜眼，熟悉的敲門聲傳來。
「小朋友，快給叔叔開開門，我是你爸爸的朋友，特地來拜年。」
這次我並沒有着急給出任何反應，而是不停地在腦海裏回憶那雙眼睛。
在哪裏呢？
究竟是在哪裏見過呢？
【這就是新年殺人案的女主嗎？】
【天吶，之前我家裏人一直讓我看看教科書級別的自救，終於拍出紀錄片了！】
【當時如果不是女主和殺人犯鬥智鬥勇，恐怕殺人犯也不會被抓得這麼快。】
【那個殺人犯真該死啊，從他認罪書上看到他就喜歡盯着那些獨居女性殺，死變態！】
我猛地想起來了。
這些天因爲感冒發燒，醫生建議我可以多出門運動。
一向喜歡在家賴牀的我就這麼每天被母親趕出來扔垃圾順便散散步。
很奇怪的一點是，我基本上每天都會遇到一個身穿黑衣的老頭。
他步履蹣跚，走走停停。
我只以爲他也是小區裏的住戶，每天出門走走。
現在想來，他應當就是殺人犯僞裝的！
他僞裝成老頭的模樣尋找下手的對象。
他一開始應當是沒有盯上我的。
是因爲一件小事，讓他注意到了我。
殺人犯因爲奇特的穿搭，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心懷惡意的人，故意逮着他欺負。
我有一次看不下去，替他解圍，罵了找事的人一頓。
現在想來，我應該也就是那個時候被殺人犯盯上的吧。
【殺人犯還是個人嗎？女主幫他，他就非要殺了女主，恩將仇報？】
【嗯……你沒有辦法去理解罪犯人的心裏是怎麼想的，可能在他們看來善良的人就是有罪的，所以他們要殺了善良的人。】
【唉，這麼一看女主好慘啊，明明是做好人好事，結果被殺人犯給盯上了。】
【不過女主爲什麼一直躺在沙發上不動啊？發燒昏過去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彈幕。
看來我猜測得沒錯，殺人犯就是在那個時候盯上我的。
現在的我不是已經放棄了抵抗，是我突然覺得這一切都很無力。
前世的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我最終還是失敗了。
我現在還能想起那時男人臉上噁心的笑容。
他說，
「無論你躲到哪裏，我都會找到你，然後殺了你。」
每當想起這一幕，我心中不寒而慄。
同時，我的心中湧現出濃厚的悲哀。
那我還努力躲避什麼呢？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等等，這是翻拍的紀錄片吧？怎麼女主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
【這和案宗裏描述的不一樣啊，不是說女主用電話拖住了殺人犯嗎？】
【要是一直襬爛下去還有什麼好看的，就等死唄。】
【就是可惜了女主的父母和姐姐了，回到家之後就要看到她的Ŧŭ̀⁴屍體，ŧûₙ也不知道會崩潰成什麼樣子。】
我猛地坐直了身子。
是啊，無論我重來了多少次。
在父母和姐姐的眼裏，我已經死了。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不知道傷心難過了多少次。
我必須改變這一切！

-8-
可兩次失敗的經歷，早已讓我無心去反思去總結。
能用的辦法我都已經用過了。
就算我現在想努力活下來，我又能做什麼呢？
見我久久不曾回應，門外的人顯然有些急了。
「小朋友，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你忘記了？」
「現在大冬天的外面冷，先讓叔叔進去好不好？」
我心中無語，這是真拿我當小孩了？
我面上裝出一副虛弱的模樣，病懨懨回覆道，
「不好意思啊叔叔，我最近發燒感冒了，腦子昏昏沉沉的。」
「很多時候你說的話我根本就聽不到。」
「我怕我把病傳染給你，叔叔你先走吧。」
走當然是不可能走的了。
「感冒？」
「最近我女兒也感冒了，我隨身都帶着家裏的老土方。」
「你現在給我開開門，我把藥給你啊？」
「這個藥喫上兩天，我保證你藥到病除。」
見男人還要哄騙我開門，我不屑地笑了笑。
可我面上還是裝出一副心動的模樣，邁開步子就要來給他開門。
【認真的嗎？女主要給殺人犯開門？】
【小時候女主沒學過不能隨便給陌生人開門的道理嗎？就這麼水靈靈地開門了？】
【沒有吧，你們看女主走路的方向也不是去開門啊，更像是在尋找可以防身的東西。】
我的確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我發覺前世我就是一味地只想要躲避，忘記了主動攻擊的重要性。
既然我有可以重來的機會。
那不如就讓我嘗試一下主動攻擊究竟會造就什麼結局。
我從房間裏拿出了防狼噴霧，又把伸縮刀別在褲腰帶裏，手上還拿着一把菜刀。
只要殺人犯敢闖進來，我就有十足的把握用菜刀砍到他。
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果不其然，男人在門外等了許久後見我遲遲不肯開門，再開口時聲音裏都帶了些惱意。
「小朋友，說謊的可不是好孩子啊。」
「你剛剛明明答應了叔叔，要給叔叔開門的，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要是你的朋友知道了你是這種人，肯定不會有人願意和Ţû⁵你做朋友的。」
我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對於他說的話充耳不聞。
【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這一切變得好搞笑。】
【殺人犯在門外想方設法破女主防，結果女主一動不動站在門口就等着他闖進來受死。】
【代入進去我居然覺得殺人犯有點慘？】
【收起你可怕的想法，怎麼可能會有人共情殺人犯呢？覺得殺人犯可憐之前，先想想那些慘死在他手裏的冤魂，他手裏現在至少有七八條命案，你心疼殺人犯，那誰來心疼受害者？】
【支持女主把殺人犯千刀萬剮！】
看到彈幕上具體的數字，我心中一片震驚。
他居然殺害過那麼ẗű̂ₔ多人？
多少個家庭會因爲他的行爲變得支離破碎。
他不僅不思悔改反倒越發放肆。
想到這裏，我心中對他的恨意更深了。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要讓他嚐嚐被人殘忍殺害的滋味！

-9-
男人果然不耐煩一直在門外等着。
在房門被打開的一瞬間，我抓起手裏的防狼噴霧拼命地朝他臉上呲去。
雖然他心裏早就有了防備，可卻依舊還是被我給得逞了。
看着他滿地爬滾的痛苦模樣，我心中覺得一陣舒爽。
就彷彿這一幕經常會發生在我的夢裏。
對於這個想法， 我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我並沒有多想，我只以爲這是我潛意識裏的想法，被我誤當作了夢境。
防狼噴霧困不住他太久，我抓起手中笨重的菜刀朝他揮舞。
他想伸手阻擋，結果被我砍了個滿懷。
這下他更痛苦了。
他胳膊上的鮮血流了一地，他的眼睛又睜不開，只有數不清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這是他被疼哭的！
我抓着菜刀，俯下身笑了笑。
「你現在知道疼了？」
「你把匕首插入我心臟的時候，比這個還要疼。」
男人眼神一變，伸手就要朝我抓過來。
和前世一模一樣的手段。
先示弱，放鬆我的警惕。
等我靠近後，出其不意一招斃命。
如果這是我第一次面對他的手段，那我一定會上當。
可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我有了上一次失敗的經驗，這一次自然會更加小心。
所以在他抓過來之前，我輕輕鬆鬆側身躲過去了。
【哇，女主好聰明啊。】
【我怎麼感覺好像女主很瞭解殺人犯的樣子，無論他想幹什麼都能提前避免。】
【女主有這樣的敏銳力，她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但是你們看到殺人犯胳膊上的血流了一地，沒有一個人覺得可怕嗎？】
【你要不看看你在說什麼？爲什麼要同情殺人犯？他現在被女主砍死我才高興呢！】
男人不甘心，急急忙忙站起身就要朝我動手。
如果是沒受傷之前的他，我肯定不會是他的對手。
可現在他的力氣在不斷地流失，扭打中漸漸落入了下風。
在殺人犯的腦袋被我踩在地上的時候，他怒吼道，
「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
「不然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殺了你！」
這麼受辱的姿勢，難怪他要叫囂着把我給殺了。
我搶過他手裏的匕首，學着他前世的模樣，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臉龐。
「你不會真以爲我會讓你活着出去吧？」
「難不成你以爲你在殺了那麼多人以後，還能完好無損地從這裏出去吧？」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心，顯然，他就是這麼想的。
我當着他的面，不緊不慢給父親打去了電話。
在我簡單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父親後，他神色大驚，
「你是說家裏有殺人犯，結果還被你給打倒了？」
【哈哈哈哈哈哈女主父親肯定沒有相信女主說的話】
【擱誰誰都得覺得很魔幻吧？居然在家裏遇到了殺人犯。】
【誰懂啊，我感覺現在的女主這樣瘋起來更帥了！】
【她該不會真要對殺人犯下手吧？】
【下吧下吧，反正也頂多算是正當防衛，殺人犯之前犯了那麼多事，現在給他喫點苦頭怎麼了？】

-9-
我折磨了殺人犯整整半個小時。
在這半小時之前，我從未想象過我會有這麼多能折磨人的方法。
明明我記得自己之前是連話都不敢大聲講的啊？
難不成我心底其實隱藏着什麼副人格？
【我去，有那麼一瞬間我在懷疑誰是反派了。】
【女主這手法嫺熟的，不像是第一次這麼幹了。】
【我聽到樓下傳來警笛聲了，我宣佈這一版的紀錄片就是最好看的！】
【女主能成反制住殺人犯，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大爽文！】
看着彈幕裏清一色的歡呼聲，我眼眸中含着笑意。
正當我想下樓見見父母和姐姐時，眼前的一切突然慢慢變得模糊起來。
等一切歸於虛無，我拿下了戴着的 AI 眼罩。
眼前從家裏溫馨的佈置變成了實驗室裏冰冷的機器。
身旁的父母用殷切的目光看向我。
「怎麼樣？」
「這次成功了嗎？」
我輕輕點了點頭。
十年前，在大年三十的晚上，我跟着父母去了親戚家拜年。
只留下了妹妹一個人在家中。
因爲念着她感冒發燒，我還特意在回去的路上買了玩偶，想哄她開心。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惴惴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一樣。
回去的時候，在樓底下，圍了一大幫人。
有警察、有醫生、有數不清的來看熱鬧的人……
我腳步一頓，心底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鄰居見我們回來，伸手將我們給拽了過去。
被她們圍在中間的是，妹妹。
已經死去的，妹妹。
她身上還穿着我買給她的睡衣，胸口處立着一把匕首。
我耳邊泛起鳴響，一時間聽不到警察在說些什麼。
明明在離開之前, 我們還約定好了過完年一起出去玩。
怎麼這才離開了幾個小時, 我們就天人永隔了？
我拼命地嘶吼着想要上前抓住妹妹的手。
我想告訴所有人，我的妹妹沒有死。
她只是睡着了。
因爲我的情緒太過激動, 我一時昏死了過去。
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 我身處醫院。
身邊是疲憊的父母。
他們爲了忙妹妹的事情, 一夜沒睡。
這些年裏我們一直都在拼命地尋找兇手的下落。
可警察告訴我們, 兇手的反偵察意識很強，一時間很難找到他。
這十年裏，我們的身體漸漸被仇恨拖垮。
可我們誰都不曾提到過放棄。
如果連我們都放棄了, 那誰還能來給妹妹一個公道？
絕望之際, 我們想到了現在新興的 AI 技術。
如果僅憑我們自己找不到的話, 憑藉技術是不是會事半功倍？
我一門心思鑽進了實驗室。
直到不久前，我研究出來了一個新的儀器。
它可以提取妹妹當天的記憶。
我在一次又一次重來的機會里, 尋找兇手的蛛絲馬跡。
爲了體驗妹妹當天所有的感受, 我把痛覺拉到了最滿。
在妹妹一次又一次死亡的過程裏，也是我在面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很疼。
但是值得。

-11-
我找到殺人犯的時候，他正在帶着外孫女在村裏散步。
小女孩很可愛, 看到我時還會笑眯眯地喊「姐姐好」。
我拍了拍她的腦袋, 告訴她有事情和她外公說。
男人的眼睛裏閃爍着慈祥的笑意, 和妹妹眼中滿含冰冷殺意的人彷彿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他以爲我是來村裏找人的, 心情頗好想要幫我指路。
直到我拿出了匕首，對準了小女孩。
他瞳孔驟縮。
我低聲笑道,
「眼熟嗎？」
「這把匕首可是你之前殺死我妹妹的那一個。」
「正中心臟。」
「你說我要是用這個來對付你孫女, 是不是很有趣？」
見我躍躍欲試想要動手，他顫抖着身體攔住了我。
「你想要做什麼衝我來, 她還只是個孩子。」
聽到他的話，我笑到停不下來。
他的外孫女是個孩子。
那我的妹妹就活該慘死嗎？
我將一旁的大石頭踢向他, 其中的意味十分明顯。
他咬牙，將外孫女送回去後, 狠狠地拿大石頭砸向自己的手。
還沒等他問我是否滿意，便被我一把給迷暈了。
我把他帶回了家中的地下室。
這是我特意爲他打造的。
黑漆漆的，連一扇窗戶都沒有。
殺人犯醒過來的時候, 他的手腳已經全都被我給打斷了。
他嗓音嘶啞，不甘心道,
「你這是犯法的！」
「快把我給放出去！」
我癡癡笑着。
「犯法？」
「那你殺害我妹妹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是犯法的？」
「難不成你躲了這麼多年, 還真以爲忘記自己犯過的罪了？」
「法律延遲太久的審判，那就讓我來。」
……
三天的時間裏，殺人犯被我折磨的不成人形。
他從一開始的痛苦求饒，到現在冷笑着叫囂。
「你就算現在殺了我又怎樣？」
「就算我下了地獄, 我也會去繼續折磨你妹妹。」
「我記得你妹妹臨死前還一直在說，想見你們一面呢哈哈。」
我加重了手中的力氣。
在男人呼吸即將消失的前一秒, 我收回了手。
我從身後拿出了儀器, 一件一件擺放在他的面前。
「你以爲我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你嗎？」
這是我特意爲男人研製的。
它可以提取出他的腦部 DNA。
通俗來講，就是將他變成虛擬人。
我會把他放到早已設置好的程序裏, 一次又一次地經歷死亡。
男人突然開始劇烈掙紮起來。
他剛剛說那些話不過就是想激怒我, 讓我動手殺了他。
「你是個瘋子！」
「你一定會被抓起來的！」
我笑容散漫, 饒有興趣看他害怕的醜態。
「就算我被抓了，你也不會停止這些經歷。」
「因爲我早已爲你設置好了程序，你永遠都會痛苦地困在裏面。」
「永遠。」
……
做完這一切後, 我來到了妹妹的墓地。
我將她生前最喜歡的向日葵放在她的墓前。
「妹妹，我終於爲你報仇了。」
清風拂過，一隻蝴蝶悄然落在我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