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開了家烤魚店,我每天盯着最大的那條活魚瘋狂搖,搖暈了就給勤工儉學的貧困校草帶回去加餐。
校草的家人卻對外宣稱:「她家店裏用的都是病魚,每天到店就會死魚。」
校草滿臉失望:「原來,你就是這樣的人品嗎?」
我呵呵一笑,直接把魚缸拉到外面給大家看,死一條就免費請所有人喫魚。
經此一役,我家的生意爆了,而竹馬全家含着眼淚迴歸喫糠咽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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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我家開烤魚店之後,我肱二頭肌都快練出來了。
每天我家訂購的新鮮魚一到,我拎起來那條最肥大的就是一陣瘋搖,把魚搖得抽筋之後又放回水裏,滿臉無辜地對我爸說:「爸爸,這條魚不太好了耶,撈出來吧。」
然後每次撈出來的魚就會悄悄不見。
我爸每次問我,我都說:「哦,後來死了,都臭了,我讓咱們店員工帶回去喂貓了。」
我爸:「一天固定死一條,還每次死的都是最大的?」
我無辜:「嗯。」
好在我爸沒再深究,而我鬆了一口氣。
新的一缸魚到了,一條條肥美靈活的魚在清澈的水中游蕩,我趁着周圍人沒注意,綁架了其中一條裝在袋子裏,猶如觸電般猛搖,那魚剛開始比我蹦躂得還要激烈,最後還是被搖得抽搐不已。
我擦了一把汗,照例跟我爸說:「這魚不行了啊,我先撈出來。」
然後我把魚拎給上完早班的貧困校草周哲彥:「這條魚不太精神了,不太好賣給客人喫,你拿回去吧。」
這半個月,我天天拿魚給周哲彥喫,剛開始他還總是笑着謝我,但是最近他的表情有點複雜。
我還特意解釋:「這魚剛剛不小心讓我摔地上了,然後我又因爲地上有水摔倒了,正好砸魚身上,然後它就被砸暈了。」
周哲彥拎着魚走了,表情淡淡的,一句感謝的話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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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哲彥是學校有名的富二代,大一出盡了風頭,大二那年周父生意出了問題,他直接富二代變負二代,那些圍繞在他身邊的男男女女也一夜之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爲了維持家裏的生計,他咬牙去找工作,而我積極主動又送工資又送假期地把他拽到了烤魚店。
然後就是每天搖魚給他喫的壯舉。
其實也可以直接送他一條,但爲了瞞過我那愛女如命的爸,和禁止我大學期間戀愛的媽,以及前富二代那比天高的自尊心。
只能讓魚承受我無法承受之痛了。
我想着周哲彥在烤魚店打工這麼久,總能認出來什麼樣的魚是健康的,知道我只是爲了照顧他才這麼做的。
結果這天晚上,周母氣呼呼找上門來,冷着臉把一盤子喫剩的魚刺丟在我家桌上:「是誰天天讓我兒子喫病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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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是晚上七點半,正是烤魚店生意最好的時候,周哲彥的媽這麼咋咋呼呼一喊,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過來了。
要知道,現在的餐飲業,科技和狠活太多了,大家都特別注意飲食安全,所以這一句話,讓本來興沖沖在喫魚的客人都停下了筷子。
我媽氣得滿臉通紅:「這位大姐你說什麼呢?你這魚一看就是自己家裏做的,跟我們烤魚店有什麼關係?」
周母頓時囂張起來:「問問你們家女兒,每次都把病得快死的魚給我兒子喫?安的什麼心?!要是我兒子喫出個三長兩短來,你們賠得起嗎?!」
周圍顧客都在盯着看,竊竊私語。
我媽很好脾氣地說:「這位大姐,您說話要講究證據,首先,您說這魚是我們店裏拿出去的,還是病死的,您得拿出證據來,再一個,您這魚是自己做的,又不是我們店裏的成品,這出了什麼問題只賴我們,好像不太講理?」
周母冷笑,指着我說:「就是你們這白眼狼小妮子,每天早上拎着條死魚非讓我兒子拿走,我兒子每次不好意思推辭,結果她還天天送,是你們想拿我兒子做實驗,那病死的魚喫了會不會生病!如果沒事的話,你們就會大批量買病魚了!」
這話說得我媽當場變了臉色,而在場很多人也紛紛放下了筷子,猶豫着起身要走。
「老天,這家店不會真的用病魚來做吧?」
「真嚇人啊,現在的無良商家越來越多了。」
「不是吧,沒人覺得有問題嗎?這魚也是那大姐自己端來的,甚至都沒法證明是店主家的魚啊,這等於是碰瓷吧?」
「就是,誰沒事送自己店裏的魚給別人啊?魚不要錢的嗎?」
周母急忙解釋:「我兒子就在這店裏打工,這小丫頭就是店主的女兒,她每天都送我兒子一條魚,店裏的人都看着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絲毫不懼,拿起電話:「阿姨,魚是我送的,但肯定不是病魚,不信我可以打電話給您兒子。」
說完,我撥通了周哲彥的電話:「周同學,你媽說我天天送病魚給你,你也在店裏工作這麼久了,什麼魚是病魚,你應該很清楚——」
周哲彥聲音冷淡:「我媽說了,那魚市面上賣六七十塊一斤,你每次送我的魚足足有四斤左右,誰會每天拿幾百塊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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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你真是這麼想的?」
周哲彥聲音十分冷漠:「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好女孩,但沒想到你們人品這麼壞,拿病魚來開烤魚店,還拿員工來實驗喫了有沒有問題。」
掛了電話,我只感覺一陣發冷。
周母急忙嚷嚷起來:「我兒子喫你們的病魚喫了快一個月了,對身體影響太大了,你們必須賠我們五萬塊錢!」
轉頭看到周母得意揚揚的笑容,我心想,這事必須得解決,直接從魚缸裏拎出一條魚丟進塑料袋裏給他們表演了一把現場搖魚。
然後我拎着被搖得眼睛成了蚊香圈的魚ƭű̂³給周母看:「你說的,就是這種病魚吧?我們這裏不管它叫病魚,管它叫因爲瞎了眼喜歡你兒子又怕他傷自尊所以把健康魚搖得快死了再送給他的魚。」
周母聽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根本就沒聽懂,手狠狠地在桌子上一拍:「你別說這些聽不懂!總之你證明不了你送我家的魚是好魚,就要賠錢給我!」
我冷冷地看着周母。
雖然說誰主張誰舉證,但就算她沒有證據,在我沒有辦法證明自己家魚沒問題之前,客流量還是會受到很大影響。
我直接讓店員把魚都搬出來,就明晃晃擺在店門口。
「誰說我家是病魚,來了就死?今天我話撂這裏了,這魚我放這裏了,死一條我就請全場免費喫魚!」
全場譁然,所有人都盯着門口的魚缸裏,激動地等待着結果。
陽光下,清澈的水中,魚兒歡快地遊着,絲毫看不出有問題。
周母冷笑:「現在好多養魚的水裏都放了藥,魚活蹦亂跳的,其實都是藥物作用。」
「哦,在我家缸裏活蹦亂跳的魚是下了藥了,搖暈了蔫了吧唧的是病魚,我家魚不管好還是壞都得賠你錢唄?要不你去法院告我們去吧,就說我家的活魚是下藥了,蔫魚是病魚。」
周圍人傳來一陣笑聲,在夏天毒辣的陽光下,魚缸裏的魚依舊很有精神。
顧țű̂₈客們開始相信我家:「我就說麼,這小丫頭家烤魚店開了那麼久,我經常來,從來沒有不舒服過,怎麼可能都是病魚。」
「就是,這都大半天了不都沒事嗎?那大姐八成是窮瘋了,送她條魚都能來訛錢。」
「而且她那魚還是自己做的,都喫沒了,要是病魚直接扔了唄,怎麼還自己做,還全都喫了,這前後矛盾吧。」
顧客們你一言我一語聲討着周母,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但他們還是有共識的,共識就是:「這小姑娘,找對象的眼光可不咋地。」
周母被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紅,最後只得灰溜溜跑了。
而第二天,店裏訂的魚送到的時候,周哲彥遠遠地看着我,那雙漂亮的眼睛含着期待。
而我裝作沒看見。
客人陸陸續續來了,今天來的人都是三個五個結伴來的,一來就點大魚,眼看着最大的魚第二大的魚第三大的魚依次被客人選走,周哲彥有點待不住了。
他主動來到了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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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卿卿,昨天……對不起,我替我媽向你道歉。」
我哦了一聲,沒理他,繼續忙活。
他待了半天見我實在不想理他,又不好拉下臉來直接要魚,就這麼直直地戳在那裏看着我。
我還是沒頂住他的眼神襲擊:「別看了,我不生氣了,接受你的道歉。」
他眼神閃過一絲喜悅:「我就知道你不是小心眼的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魚缸裏的魚,又目光期許地看着我。
我裝作沒看見,給下一個客人撈了一條大的。
今天的生意真好,客人一撥接一撥,魚缸裏很快就剩十幾條小魚。
我還是沒有給他留。
周哲彥猶豫了半晌,問我:「徐卿卿,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沒有啊。」我滿臉無辜地看着他,又給下一位客人撈了一條大魚。
纔不跟狗生氣。
周哲彥的眼睛眼巴巴看着魚缸裏的魚越來越少,越來越小,臉上慢慢充斥着渴望。
周哲彥的父親破產之後,他家裏過得很艱難,每天睜眼就想到那幾百萬的欠款,周母經常去菜市場撿一些被剝下來不要的菜葉子,再買些饅頭回家配着喫。
饅頭掛麪便宜管夠,但是其他的就別想了,這對於習慣了山珍海味的周家人絕對是不夠的。
記得大一那年周哲彥生日,請同學們去日料店喫和牛,是按克重稱的那種,他慵懶地坐在主位上,笑容淡淡:「大家隨便點,喫到盡興爲止。」
因爲有人浪費,點的和牛最後沒有喫完,我張羅着打包,他卻攔住了我:「打包回去就不新鮮了。」
那大塊的昂貴牛肉就這麼被丟在一片狼藉的餐桌上。
而現在,他死死盯着魚缸裏歡快遊着的魚,等待着我施捨給他,他曾經看都懶得看的食物。
只是撈魚的網子一次又一次進去,鮮活的魚一條又一條被帶走,那清澈的水慢慢渾濁,魚也越來越少了。
當魚缸裏只剩最後一條魚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聲音帶了一點難以啓齒的哀求:「徐卿卿,你真的不能原諒嗎……」
這對於周哲彥來說,已經是最大的妥協和讓步了。
聽說他姐夫因爲他家破產的事天天打他姐,後來直接帶着小三跑路了,而他姐姐卻發現懷孕了,現在應該八九個月了,嘴饞得要命。
我每天給的那條魚,她姐姐應該心心念念地惦記着呢。
但那跟我有什麼關係?那可是個孕婦啊,這要是喫出什麼事來,周哲彥他媽豈不是得讓我們把整個店賠給他家?
於是我露出一個笑:「我已經原諒了啊,我都說了,我不生氣了,不然早就讓我爸把你開除了。」
周哲彥臉色一白,想到了自己的工作也是我給找的,最後還是低頭咬牙走了。
我轉頭擦了一把眼淚。
愛過一個傻逼沒關係,下一個就不傻了,因爲擁有了對傻逼的鑑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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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周哲彥第一次選擇了加班。
在我家烤魚店裏,他的待遇無疑是最好的,節假日最忙的時候不加班,三班倒上的都是早上沒人的時間段,工資卻是最高的,所以他從不加班,看不上那ťùₘ點加班費。
而這次,他卻咬牙決定留下加班。
我們店的員工在魚沒賣完的情況下是可以自己七折買回家的,我家的魚新鮮,肉質也嫩,還比市價便宜許多,所以大家都爭着搶着買。
周哲彥暈頭轉向加完班,卻發現魚早就被大家挑沒了。
他靜靜地站在那空蕩蕩的魚缸前,臉上有些委屈。
我視而不見,他站了一會兒,默默地轉身離開了。
他不敢跟我鬧。
但是他媽卻還不消停。
到了晚上,他媽再次殺進了我家烤魚店,手裏抱着一個保溫桶,一見我面就把保溫桶塞給我:「卿卿啊,幹了一天活累了吧,阿姨給你煲了蘿蔔白菜湯,快嚐嚐。」
說完,人就徑直走進了櫃檯,用肩膀把我們前臺小妹一頂,站在了結賬的位置上:「阿姨幫你幹活,保證麻利!」
我剛想把她推開,結果就來了一大撥客人,我只能先把客人迎進來,結果就這麼幾分鐘工夫,就出了岔子。
前臺小妹哭啼啼地跑過來跟我說:「那個阿姨把自己的收款碼貼咱們付款碼上了。」
就這麼幾分鐘工夫,三撥客人結了賬,加起來一千多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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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着臉回到前臺,就看到她張羅着拿着自己的收款碼給客人掃碼,看到我來,她絲毫不覺得害臊:「卿卿啊,你家烤魚店這麼掙錢呢?這麼一會兒就收入一千多塊錢啊!」
我一把把她扯出了櫃檯:「阿姨,你這是什麼行爲?我報警都能把你抓進去好嗎?」
周母臉笑得跟朵花似的:「卿卿你Ťṻ²怎麼能這麼說呢?你喜歡我家哲彥的事阿姨都知道了,遲早都是一家人,這錢誰收不都一樣嗎?」
我冷笑:「哦,您說那件事啊,我現在不喜歡了,您兒子長得是不錯,但是您一家人又窮又裝,我可消受不起。」
周母瞬間冷下臉來:「好啊,你送我去派出所啊,抓我啊,到時候我就天天來你店裏鬧,我看你這生意還做不做?!」
前臺小妹有些緊張地看着我,我卻笑了:「有點道理,看在阿姨這麼大年紀的分上就算了,下次別來了嗷。」
周母見我拿她沒辦法,很是得意。
第二天第三天她還照樣來,前臺小妹鬥智鬥勇拿着收款碼跟周母針鋒對決,還是被周母成功了幾次。
她氣得直哭:「卿卿,你也不管管?!想想辦法啊!」
我氣定神閒:「不着急,這不是,周哲彥快發工資了嗎?」
鑑於周母的努力,這個月發工資時,周哲彥喜提八塊二。
他內心瘋狂顫抖得都具象化了,找到我:「徐卿卿,這,這是怎麼回事?」
「哦,你媽過來預支了你的工資。」我把被周母收走的賬單丟在他面前,「這個月收走了三千四百塊,外加撒潑打滾嚇到了客人的精神損失費,以及撒潑打滾時弄壞的餐Ŧü⁸具,扣完之後其實你工資還欠了三百塊,加班費補上了,所以你這個月工資八塊二,沒找你要錢已經是我厚道了。」
周哲彥臉色蒼白:「我媽是我媽,我是我,你不能用她做的事來侮辱我、懲罰我!」
「你聽你媽話的時候就是我媽說,不想聽話時就撇個乾淨,以後打仗了國家可得防着點你。」
周哲彥氣得臉色發青,又礙於自己的人設沒法和我對噴,最後只能摔門走人。
我在後面手圈成喇叭狀:「就這麼走了啊?辭職不辭職啊?士可殺不可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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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周母就又鬧了上來,我算準了她這脾氣肯定是隔不了夜,早早打烊等她來呢。
只見她拎着個大喇叭就過來了,對着我們店就喊:「你們還在這家喫飯呢?這家烤魚店的老闆喪良心啊!我兒子辛辛苦苦幹了一個月,就發了八塊二!!!」
她聲嘶力竭喊着,叫囂着,跳腳着,最後喊得嗓子都啞了我纔出門:「喊累了嗎?阿姨,喝點水再喊吧。」
她還以爲我認慫了,冷笑着把喇叭一拎:「怎麼,怕了?」
我大門一開:「你看,裏頭沒人,除了我和員工都走了,您喊吧,您喊破喉嚨也沒人理你。」
周母傻了:「你,你你!!」
我笑眯眯道:「有本事您明天再來,今天晚上我們家可是提前打烊,一個人都沒有的。」
周母不信邪,拎着喇叭嗷嗷喊了半天,除了我們店的店員搬着板凳嗑着瓜子看她,愣是再沒人搭理她。
周母氣呼呼地說:「你給我等着!」
我知道她準備明天白天來,晚上我能提前關門,白天我肯定是要開門的。
但是我也知道,她家生意失敗之後,養尊處優的她也要出去打工,白天她打着兩份工,洗衣店一份,鋼琴店一份,她要是想過來跟我鬧,還得請假。
一早上我就讓人去她打工的兩個店裏去打聽,果然都請了病假,我直接讓店員把她請假跑來訛錢的事說了個清楚。
周母到我們店門口,喇叭還沒拎起來手機就響了,接起電話是兩個老闆的怒吼:「請假去碰瓷啊?你以後不用來了!!」
短短幾秒鐘,她就失去了兩份工作,她顫抖的手指着我,半晌軟軟坐倒在地。
我瞅着她看樣子要抽,先打了 110,又打了 120,並表明我是熱心羣衆。
110 來的時候,周母腿都站不起來了,她指着我:「都是她,別放過她!!讓她賠我醫藥費!」
然而監控顯示我一直離她有三四米遠的距離,並且只跟她說了兩句話,她是接了電話之後才坐地上的,根本訛不着我。
周母氣得臉色發青,指着我:「是她,是她讓我丟了工作,我才這樣的!!」
我很無辜:「我就在店裏站着,什麼都沒幹啊。」
「你讓別人乾的!」
「阿姨,瞧您說的,這誣陷人可不能這麼誣陷,前幾天拿着自己家喫剩的魚找碴,今天自己丟工作了還說是我害的,您老這樣我可就要您喫牢飯了哈。」
或許是爲了還債打工太累了,她聽到喫牢飯,眼神裏竟然還閃過一絲解脫。
我繼續說:「您進去倒是輕鬆,您的一兒一女還有未出生的外孫子,未來可就考不了公從不了政了啊。」
她氣得直抽搐,但最後還是在警察的攙扶下上了急救車。
當晚,周哲彥紅着眼找我,問我能不能賒給他一條魚。
「我姐快生了,想喫魚……求你了,徐卿卿,我什麼都願意做。」
我很無奈地看着他,當初天天送他,他當垃圾,現在哭着求我送。
「你媽剛找完碴你就來找我要魚,啊,你倆該不是商量好的吧?」
周哲彥冷臉說:「你也該相信我的人品!」
「你人品那麼好,你咋不用人品賒賬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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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實在可憐,我丟給他二百塊錢:「給魚是不可能了,給你錢自己去買吧。」
省得出點啥事再訛上我。
對於周哲彥,我也不是單純喜歡他的臉,以前運動會的時候,我崴到了腳,當時校醫務室的冰袋用完了,他直接把自己剛買的沒拆袋的雪糕敷在了我腳腕上。
我紅着臉拒絕:「不用這個,我撐一下,買瓶冰凍礦泉水就行了。」
他皺眉:「買過來都什麼時候了,不得疼半天嗎?」
他堅持繼續敷着我紅腫的腳腕,而我也紅了臉。
現在想想,就當還他那根雪糕的錢吧。
誰知道,到了半夜,周母鬧上了我家,她哭得撕心裂肺:「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啊!!!不就是當初我兒子不同意你的追求嗎?你竟然害我女兒?!」
聽她哭了半天,我才聽明白,晚上週哲彥帶了一條魚回去,說是我給的,然後他姐親自下廚給燉了,結果喫了沒幾口就肚子疼,然後早產了,胎兒送進了保溫箱,他們手裏沒錢交保溫箱的錢,就來找我們要。
我說:「都八九個月了,你還讓她下廚?ẗų₎你確定早產是魚的問題?」
我爸皺眉看我:「你給他家送魚了?!」
我一臉無辜:「沒有啊。」
我爸冷着臉:「當初你眼瞎看上那麼個狗東西,每天拿老子店裏最貴的魚裝病魚讓那臭小子帶走,結果他媽還訛你,你還敢再給魚?不怕這一家子落水狗咬你?」
周母一聽不樂意了:「說誰落水狗呢?」
「說你,你們一家子不好好做生意,賠了錢不踏踏實實還債,老想着訛錢,我閨女要不是聰明,早被你們家敲骨吸髓了,還犯到老子頭上來了?!」
周母眼神閃過一絲懼意,很快又強硬起來:「怎麼着了?!你動我一下試試看!我讓你們整家店賠給我!」
說完眼神閃過一絲貪婪,我就知道這未必是真有事,就是想訛錢。
苦怕了,所以逮着個機會就想走捷徑。
我怕我爸喫虧,急忙攔住他:「我真的沒給他魚,我給了他二百塊錢,讓他自己買的。」
我爸一瞪眼:「你還給他錢?!我沒有你這樣慫包的女兒!有錢燒得你,給街上流氓貓狗都不給白眼狼!」
周母憤怒地抬手就給了我爸一耳光:「你再罵一句試試!」
我爸直接躺在地上直抽搐,我撲上去就哭:「爸,爸,你怎麼了?!」
我爸捏了我的手一把,我心領神會,對着自己家居民樓怒吼:「殺人啦!!!有人把我爸給殺啦——」
我們家人緣特好,這麼一嗓子,不少人拎着傢伙就跑了下來,把我和我爸護在身後:「誰敢在我們單元樓門口殺人!活膩歪了吧!先領教一下我們 101 室的本事!」
我一聽差點笑了。
我們這樓就沒有 101 室,因爲一樓全度了底商,用的是 ABCD 室。
這是準備打完了賴賬呢,這真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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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母一人對幾十個,剛開始還罵,後來開始胳膊腿亂掄,噼裏啪啦打了起來。在大家的刻意收斂下,周母捱了七八十個嘴巴子,大家就都停下了。
然後聽到外面傳來了警笛聲,幾十個人譁一下子全散了,就剩躺在地上的我爸和我。
周母臉腫得像塞了倆秤砣,打了雞血似的跟警察比畫:「就是他們打我的!」
我一臉無辜:「我可沒打你,我爸被你打得躺在這裏半天了起不來呢!」
她哭着說:「這父女倆叫了一羣人過來打我的啊,這樓道口有監控的,警察同志!」
我說:「監控壞了,還沒修呢。」
周母眼睛轉了轉:「那你憑什麼說你爸是我打的,是你爸摔倒了想碰瓷我!」
我舉起手機:「你打我爸的視頻我錄下來了。」
周母氣得臉都綠了:「那你拿出來!肯定有別人打我的視頻!你敢藏私?」
我眼淚汪汪地看着警察叔叔:「我爸躺下了之後,我心裏一直擔憂得要命,就沒有繼續錄了。」
周母:「剛剛打人的,有個人說他是這棟樓 101 的住戶,和這對父女是鄰居!人就是他們叫來的!」
警察進去轉了一圈之後滿臉無奈地出來:「裏面沒有 101 室。」
周母:「什麼?!怎麼可能?!」
周母氣得捂着胸口指着我的鼻子:「你,你個小賤人!耍我玩呢?!我告訴你,我女兒早產這事,你必須負責!!!」
「爲啥啊?你女兒懷的又不是我的孩子,早產也不是我給累的啊。」
「你說什麼?!」
周母撲上去要撕扯我,我哎喲一聲躺在我爸旁Ṭû⁶邊:「爸,今天咱們父女倆,就死一起吧——」
周母氣得尖叫:「你——」
旁邊傳來了周哲彥的聲音:「媽!你鬧夠了沒!」
他遠遠地跑過來,一把拉住他媽,聲音帶着顫抖:「媽,你別鬧了,那條魚不是卿卿給的,是我買的打折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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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母滿臉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原來周哲彥拿着那兩百塊錢到了市場要給他姐買魚喫,如果不是在烤魚店買,而是海鮮市場,魚要便宜不少,兩百足夠了,但是他姐卻又想喫蝦。
兩樣都喫的話,根本買不了幾隻,陪着他一起去的很懂打折的學妹就主動教他:「學長,你看,那邊是打折的生鮮區,有剛剛死掉沒多久的魚蝦會便宜一些,到了晚上還會打折。」
那小學妹把看好的魚蝦從冰塊上拿起來,然後拉着周哲彥去逛了幾個小時,回來看到這裏已經在打折了。
周哲彥驚喜地看到價格已經很便宜了,買完魚蝦之後他甚至可以請小學妹喝汽水,再想想我家店裏那些貴得要死的魚,他甚至有了不靠着我自己也可以的想法。
他拉着小學妹在超市外面坐了很久,聽她講了很多怎麼省錢的妙招,一直到很晚纔回家。
他姐已經饞得不行,迫不及待地把魚蝦都做了,其間磕了一下後腰也沒當回事。
結果喫完沒多久就出事了。
周哲彥滿臉愧疚:「媽,這件事跟徐卿卿沒關係,是我的問題!」
周母這次真是氣狠了,指着他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周哲彥只得先送他媽去醫院,我扯了扯他的袖子,周哲彥一臉焦急:「徐卿卿, 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我媽要緊, 得先送她去醫院——」
「不是, 周哲彥。」我指了指和我躺在一起的我爸, 「我倆剛被你媽打得爬不起來了,不送醫院的嗎?」
周哲彥:「……」
我和我爸到底也沒訛錢,一個是他家實在是訛不出錢來了,再一個我們讓他們寫了一份保證書,如果他們家人再來找碴,就必須賠錢。
經此一役, 周家再也不敢來找碴,周哲彥也覺得沒臉, 從我們烤魚店辭職離開了。
「徐卿卿,我本來想着,能和你和平共處的, 但以我的驕傲沒辦法面對你, 也沒辦法苟同你的一些做法。」
說完,他倔強地轉身離去,留給我一個清冷修長的背影。
我爸看着他的背影直嘖嘖:「這小身板再不喫點肉, 你都能給他過肩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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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結束, 我離開了烤魚店回到了學校,和周哲彥還會時不時在學校遇見,但我們都互相假裝不認識。
我怕他訛我家錢, 他怕我暴露他家的無恥。
他每天打三份工, 在食堂裏卻還是喫青菜豆腐,免費的湯不要錢似的喝。
他的小外甥沒出事, 住了十幾天保溫箱就出來了,但是他家的債就又多了一點。
周哲彥過得很苦。
聽說周母也跑去訛了周哲彥那個小學妹,結果發現小學妹家比他家還窮,他家只有債務,整體來說一家人還算團結,小學妹那個家簡直聚集了所有奇葩文裏的要素,出軌賭博的爸, 愛美又喜歡交朋友的媽,只會搶姐姐東西的妹妹,以及天天等着姐姐們養的天賜弟弟。
據說,當天周母是邁着大步雄赳赳氣昂昂進門的。
因爲聽到周母是來要賠償的, 出軌賭博的爸十分興奮地把小學妹塞給了周母:「這個賠給你,八十萬彩禮我只收八萬, 八十萬夠你家小孩住多少年保溫箱了。」
周母傻了, 她可從來沒見過這麼賠償的。
又據說, 周母是狂奔着出門的,連鞋跑丟了一隻都沒敢回來撿。
真是碰瓷碰上碰瓷,都是行家知道不能硬磕啊。
要說周母也是挺可憐的, 第一次衝去訛錢碰瓷遇到我和我爸這倆配合性多樣化的選手, 敗興而歸;第二次遇到小學妹全家天賦型碰瓷選手, 從此一蹶不振,從碰瓷圈金盆洗手了。
而這天,我和朋友一起去烤魚店喫魚, 卻發現周哲彥換到了這家烤魚店做服務員。
他的眼睛一直都在看着那水中游來游去的鮮活魚兒,卻再也沒有人主動送給他了。
想喫靠自己努力,挺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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