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愛

婆婆說，我這輩子不可能進她家門。
除非她死了。
我怎麼可能捨得讓她死，所以我幫她改嫁了。
後來，她求我嫁給她的有錢繼子。
至於她親兒子，她說他不配。

-1-
《夕陽愛》的導演找到我的時候，我是拒絕的。
畢竟這是一檔老年相親節目。
而我，是一個 25 歲的妙齡女性。
林導是個新人導演，個性直率，激動地抓着我的手。
「大娘你保養得太好了，55 看着跟 25 似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真的只有 25。」
起因是我在短視頻平臺上發了一段老年人特效配花開富貴濾鏡的自拍視頻。
而文案 emo 般寫着：「55 歲，離婚帶倆娃，寂寞孤獨冷。」
這底下還有網友們玩梗的評論。
「娟子，你可把我迷死了。」
「三姐最近在哪裏發財呢，我剛喂完豬。」
「養老金下來沒，三姐？」
這條視頻點贊量破百萬，我也漲了一萬的粉。
由於特效太過逼真，在我拿出身份證後，導演才相信那個視頻裏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才 25 歲。
「這可怎麼辦，好幾個老頭都指明要你呢。」
林導急得直轉圈，據說他靠我的視頻邀約到了一堆優質老頭。
這下好了，我是個假老太太。
「要不您跟他們說，我不小心去世了。」
「那你賠我個老太太。」
林導直接賴在沙發上，要我負責。
這光天化日我上哪給你搶老太太去啊？
正當我不知如何處理時，男朋友突然給我打了個電話。
而電話裏傳出的聲音，是一個暴躁老太太。

-2-
「程柚，我就跟你直說了！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不可能嫁進我們張家……」
她噼裏啪啦說了一大堆。
主題就是，我這輩子不可能進她家門。
除非她死了。
沒想到我的未來婆婆這麼不通人情。
不過，我怎麼可能忍心讓一個花季老太去死呢。
我看向沙發上的導演，掛掉電話微微一笑，掏出我男朋友跟他婆婆的合照。
「導演，您看這老太太行不行？」
婆婆，既然你不讓我進你家門。
那我就讓你改嫁好了。
林導的眼一下就亮了。
婆婆今年 50 歲，保養甚好，看着也就三十出頭，個高膚白，跟我男朋友站在一起就像是姐弟。
她老伴早死，爲了兒子，她一直沒有改嫁。
就是聲音像喫了炮仗一樣，但只要不張嘴，那就是老頭們心中的啞巴新娘。
林導激動得發抖：「這個好！你一定要幫我聯繫到她！」

-3-
第二天，我就拎着一堆水果和高端禮品找到了婆婆。
我婆婆也是性情中人，二話不說就把我和禮物一起扔了出去。
「程柚，別以爲你這些小恩小惠，我就能放你進門！」
我抹去臉上的口水，確認她中午喫的是韭菜雞蛋餡兒的餃子。
「阿姨，人我可以走，禮你得收。」
她一把甩開我塞給她禮物的手，卻被我瞥見手上的青痕。
婆婆尷尬地往下放了放袖子。
「阿姨，您丈夫去世這麼多年，您想不想再找個老伴？」
此話一出，我婆婆愣了一下，隨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別讓我再見到你！」
我不放棄，每天都蹲在門口等她出來。
終於，婆婆受不了我了。
雖然她還是沒讓我進門，但是她扔出來個小凳，正好我蹲得腿有點疼。
我坐小凳上邊敲門邊喊：
「阿姨！外面至少有一百個老頭，爲你癡爲你狂爲你哐哐撞大牆！」
「阿姨！天蒼蒼野茫茫，醜媳婦也得見公娘，娘我已經見過，我的公公他在何方！」
「阿姨！你的孤獨你的彷徨我都懂！沒人愛不可怕，快死了都沒人愛才可怕……」
我婆婆「咣噹」一下開了門，我和門正好撞了個滿懷。
她捂住我的嘴，左右環顧：「別喊了，鄰里鄉親都聽着，你不怕丟人，我還怕呢。」
我小心撥開她的手，眨巴着眼睛問道：「那你是同意了？」
她彷彿是下了巨大的決心：「我可以找老伴，但你必須跟我兒子分手。」
我點頭如搗蒜：「您放心，我是真心希望您能得到幸福。」
我撒謊了，希望雷劈下來的時候能給我做個時髦的髮型。

-4-
婆婆正式加入了《夕陽愛》，不過正式開錄那天，發生了個意外。
原定的主持人腿摔壞了，沒法繼續工作。
「這可怎麼辦啊，我一時半會兒上哪找 25 歲年輕貌美懂事可愛的主持人啊！」
林導打量了一圈，將目光聚焦到正給婆婆按摩的我身上。
於是，我成了《夕陽愛》的代班主持人。
不，用專業的話來說。
我成了牽線的紅娘。
而我第一個牽線的對象，就是我婆婆和李大爺。
李大爺跟我們提了他的要求。
「我找老伴就一個要求，那方面得合得來。」
爲了證明他老當益壯，75 歲的李大爺當着我婆婆的面脫了衣服，連做了十個俯臥撐。
我看着他肚子上顫顫的肉，帶着婆婆後退了兩步。
做完俯臥撐，李大爺還得意洋洋地說：「之前的老伴就是因爲這個，太頻繁她受不了。」
我婆婆臉紅到脖子根，暗暗拽了好幾次我的袖子。
我趕緊扯開話題：「大爺，之前看了您的資料，您都有孫女了，孫女多大了呀？」
一聊起他孫女，李大爺來了興趣，他從地板爬起，打開了跟孫女聊天的記錄。
「我孫女都有孩子了，老公是醫科大學的，你看這是她老公，挺帥是不，還是她的導師呢，年輕有爲，年薪 50 萬！」
我跟隨攝像機拍下了那張合照。
看見照片中的男人的那一刻，我和婆婆都愣住了。
她的兒子，我的男友，此時正親暱地抱着一個陌生的女孩。
那個女孩肚子微微隆起，深情款款地望向他。

-5-
「林妹妹，你不用羨慕，咱倆還能再要一個，我看那國外 70 歲的女人還能生呢！」
我婆婆林秀芝，今年 50 歲，絕育 30 年。
但此時此刻，她根本沒有心思搭理李大爺的話。
「你孫女結婚多久了？」
婆婆問出了我想問的問題。
我和張誠磊交往四年，我從未在他身邊發現過這個女孩。
我有查崗的習慣，張誠磊所有的聊天軟件，甚至釘釘我都翻過一遍。
而他從不掩飾，只要我想，隨時隨地他都會滿足我的要求。
很大可能，他還藏着另一個手機。
這對他來說太簡單了，畢竟他還藏了一個懷孕的女人。
「這個……這個，有一段時間了，這不一直沒辦婚禮。林妹妹，說不定咱們還能一起辦呢！雙喜臨門！」
李大爺還不忘搭上我：「我挑個好日子，到時候，小姑娘你也一起來，我讓我女婿給你包個大紅包！」
我倒是想給他腦袋上來個大紅包。
「林妹妹，我看你資料寫着有個兒子是吧，正好我沒兒子，只要你一句話，你兒子就是我爹，啊，不是，我就是你兒子爹！」
我和婆婆尷尬地笑笑，耳麥裏傳來導演的聲音。
「快把林阿姨和兒子的合照給李大爺看！這太勁爆了！」
見我沒有反應，導演以爲是我過於緊張，於是親自上陣把照片交給李大爺。
「欸，這不是我孫女婿嗎！林妹妹，這是？」
婆婆有點難堪，憋出一句：「我和兒子的合照。」
李大爺撓了撓頭：「沒想到咱們還是親家！您說，這不巧了嘛！咱倆，親上加親！」
我婆婆趕緊擺手：「不不不，我接受不了這個。」
我也緊跟着找補：「是啊，李大爺，您孫女跟人家兒子在一起，您和林阿姨之間怎麼稱呼啊，按輩分，林阿姨都得叫您爸，這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聽到這，李大爺思考了一下。
「確實，這事不太人道。」
我順着忽悠：「李大爺，咱們節目還有很多適合您的女士，表面上看，您失去了一片樹葉，實際上，您是開拓了一片森林啊！」
在我的軟磨硬泡下，李大爺終於放棄了對婆婆的追求。
但中途節目組休息時，他卻私下找到導演要求刪掉自己的鏡頭。
「刪鏡頭？那可不行，李大爺，咱們簽了合約的，您這屬於違約行爲，要賠償金的。」
「要多少錢，我孫女婿有錢！這段真不能播，我不希望我和林妹妹的姻緣被流言蜚語毀了。」
李大爺顯然已經陷入熱戀，但問題是我婆婆對他沒有一點好感。
甚至還有一絲恐懼。
可李大爺根本不聽旁人的勸告，一心一意認爲自己是我婆婆的天命之子。
直到我婆婆說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我做了絕育，還把子宮摘除了，沒法滿足李大哥你的需求，你另求良人吧。」
張誠磊之前跟我說過，子宮摘除是不影響男女之間的性生活的，但一些觀念比較陳舊的男人心裏會牴觸。
婆婆這波自曝操作顯然起到了效果。
李大爺支支吾吾地，也沒法說個不是，只能眼睜睜看着我婆婆離去的背影。

-6-
導演又補錄了一些李大爺和我婆婆的單人鏡頭後。
第一期我婆婆的部分便錄製結束了。
導演自信滿滿地表示，第一期絕對能爆。
他還特意在每一期爲我婆婆單獨開了一個選夫板塊，放在節目最後。
這樣既能保證前面的收視率，又能給節目來一個完美的收官。
婆婆正在化妝間收拾東西，我抵着化妝間的門點了根菸。
「懷孕的事，您知道嗎？」
婆婆手一頓，淡淡道：「不然，你以爲我爲什麼不讓你進家門？」
原來，婆婆是爲了勸退我，又想給兒子留點情面，才把自己塑造成一個惡婆婆的形象。
她慢步走向我，把我手上的煙拿過來，靠在門框上仰頭深吸了一口。
她的頭髮烏黑亮麗，用一根玉簪盤起，素雅的旗袍更襯出曼妙身姿。
那一刻，我才明白，什麼叫歲月從不敗美人。
想必婆婆年輕時也會是無數人的白月光。
只是爲什麼，她看着這麼憂愁，眉眼間有數不清的沉鬱。
「離開我兒子吧，他不配。」
青痕在她吐出的菸圈中若隱若現，我不由得好奇。
「您手上的傷，怎麼來的？」
她把煙掐滅，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自顧自說：「三十年前，我做了一個選擇，直到身不由己時，才知道是選錯了。」
她把手上的玉鐲順給我，玉鐲清透，是上好的水種。
「你還來得及，別到最後，落得跟我一般下場。」
這玉鐲過於珍貴，我不能要，我把它推到婆婆手上，卻被婆婆按住。
「我沒別的意思，這節目挺有趣的，如果真找到了什麼良人，這就當我提前給你的謝禮了。」
我原意讓婆婆參加節目，只是想看個笑話，讓她知難而退，別再插手我和張誠磊的事。
而現在，我咽不下去這口氣。
我四年的青春給了一個爛人，我憑什麼主動退出成全那對狗男女？
「林阿姨，你們還沒走呢？正好我們收工了，把你們送回去。」
林導拿出車鑰匙，笑得像個陽光帥氣大男孩。

-7-
快到林阿姨家時，張誠磊焦躁地站在門口。
有趣的是，李大爺的孫女挽着他的手。
我讓林導停下車故意觀察了一會兒。
他一遍接着一遍不知道在給誰打電話。
每次打不通都要大罵特罵，而他之前對我說過，罵人是低等人表示無能狂怒的行爲。
他說他這輩子從來不罵人，也要求我時刻保持優雅。
而他現在一口一個髒字，跟在我面前拉屎有什麼區別。
沒想到我居然被他騙得團團轉。
我是大傻逼。
「林阿姨，你兒子這脾氣也太暴了。」
林導按着喇叭，沒想到張誠磊直接過來給林導車前保險槓來了一拳。
「按什麼喇叭！滾！」
林阿姨嘆了口氣，我更是怒從心起。
林導搖開車窗，張誠磊急匆匆過來，他猙獰的臉瞬間恢復平和。
我和林阿姨坐在副駕駛，我還握着林阿姨的手。
「柚子，你怎麼來了？」
「林阿姨一個人悶得慌，我帶她兜兜風。」
張誠磊往後座看了一眼，林阿姨閉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他立馬壓低聲音：「她不是怎麼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嗎？」
林導立馬豎起喫瓜的耳朵。
我當然沒告訴張誠磊節目的事。
畢竟還要一個月後才播出第一期。
他唯一得知的渠道就是李大爺的孫女。
不過看這架勢，李大爺可能還沒來得及告訴孫女。
林導死死地閉着嘴，他好像得知了一個更大的爆點。
「我正跟你說呢，婆婆同意我們的事了！」
林阿姨火速睜開眼，剛要開口，我壓着她的手，用力捏着。
她似乎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
我抬起右手炫耀般給他看：「你看，婆婆把她的玉鐲都給我了。」
理智剋制有什麼用，我就要看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還對我無可奈何。
我指了指李大爺的孫女，無辜又可憐般問道：「這個女人是誰呀？」
張誠磊顯然沒想到修羅場來得這麼突然。
我看見他額頭上滲出細汗。
「這是我帶的研究生，我之前閒聊的時候提過我媽身體不太好，她家裏是種蟲草的，就拿了點過來看看我媽。」
林導聽着沒忍住冷哼了一聲。
張誠磊好像抓住了轉移話題的機會：「這男的誰啊，你朋友嗎？之前沒見過。」
林導來了戲癮，他清清嗓子：「我是大小姐的專屬司機。」
聽到「大小姐」這三個字，張誠磊大笑不止。
「柚子，你朋友真會開玩笑，還大小姐，你沒告訴他你是孤兒啊。」
我確實是孤兒，上大學的時候，見義勇爲救了個過馬路的小男孩。
小男孩沒事，但我因爲大出血進了急救室。
張誠磊是給我做手術的醫生，手術期間，他一直誇我好乖好聽話。
我打了半麻，耳朵裏全是他的甜言蜜語。
從來沒人跟我說過這樣的好話。
大家都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
小孩子們的家長不讓他們跟我一起玩。
他們說沒爸沒媽的孩子沒教養，會教壞小朋友。
我爲了證明自己是好孩子，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天天做志願，月月去打工。
我學習比他們都好，我考上的是最好的大學，我自己交學費，我還拿全額的獎學金。
可是他們卻說：「程柚是沒家的孩子，所以纔會這麼辛苦，你看爸爸媽媽對你多好，你要乖乖聽話。」
於是，我從壞孩子晉升成了他們用來抬高自己、鞭策自家孩子的武器。
從未被人關懷過的人，只要有一點點好就會掏心掏肺。
所以，張誠磊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我所有的愛。
其實一切都有跡可循。
比如，他經常說除了他沒人會喜歡我，所以我會經常查崗，時刻擔心他會離開。
比如，他說女人不懂理財，錢要用在家庭的建設中，所以我的工資卡每個月都要交給他。
比如，他說我們的愛要經歷磨難才能見光明，所以我從不放棄說服林阿姨讓我們在一起。
我明明邁出了九十九步，就差最後一步，他居然牽着別人的手往回走。
而且他還經常拿我是孤兒的事貶低我，以前我總會被愛意矇蔽，忽略這些細節。
現在我的任督二脈被打通，我全都想起來了。
「誠磊，我正要告訴你呢，我找到我親生父母了，他們也很想見你呢。」

-8-
「親生父母？」
張誠磊瞪大了雙眼，他餘光掃了一眼車標。
剛剛在氣頭上的他完全沒意識到這是一輛價值千萬的頂配邁巴赫。
林導順着我的話往下說：「溫氏集團您知道不，程柚是董事長溫仁良失散多年的女兒。」
溫仁良名號相當炸裂，三十年前，他從一個小小的賣魚販做到現在執掌千億市值的溫氏集團。
我本來想從節目裏找個老頭老太太演戲，讓張誠磊知道我身後有人了，我不是好欺負的。
林導這小子直接給我戴這麼高的一頂帽子，我往下怎麼圓。
「我給溫董事長做過小手術，沒聽說過他有流落在外的女兒啊。」
「我們董事長怎麼可能什麼事都讓一個外人知道。」
好樣的林導，就這麼唬他，我完事必須請你喫飯。
張誠磊臉都綠了，他看看那邊懷孕的女人，又看看我。
「那我去看看岳父岳母。」
他拉開副駕駛的門，直接坐了上去。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問道：「那你的學生怎麼辦？」
他倒是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一個送禮的學生而已，這世上沒有誰比你更重要了。」
他拿出電話，態度強硬：「我媽不在，我有事先走了，你把禮物放在門衛那裏就回去吧。」
說完這句話，他就掛掉了電話。
我強裝淡定：「開車。」
林導泰然自若地從那懷孕的女人身邊開過。
我看見那女孩的眼淚一把一把地掉，但還是乖乖地往門衛室走。
林導把車開到本市最貴的精品超市門口停下。
「怎麼停這了？不去見溫董事長嗎？」
我立馬領會了林導的意思，忍着噁心靠在張誠磊肩膀上，撒嬌說：「哪有去看老丈人空手來的呀。」
張誠磊拍拍我的手，說：「啊，對對對，你看我把這事忘了。正好我媽在這，她知道她們這個年紀的人都喜歡什麼。」
我扶着林阿姨下車，林導走在前面，張誠磊點開了手機上的餘額。
我們的錢一直被他用在理財，他一個月只拿出一千塊給我做生活費。
但上個月基金虧了五百萬，那已經是我們全部的家底了。
我本人是做自媒體的，一個月十萬進賬是沒問題的，可惜眼瞎耳聾的我相信了張誠磊，把錢都交給了他。
而就在剛剛，我把我這個月的收入轉到了一張新卡里。
張誠磊還沒有收入，算算卡里應該還剩個 250 塊。
只見他皺着眉頭走過一個個物品展臺，動輒四位五位數的天價已經讓他焦頭爛額。
「柚子，這個月的錢你好像沒有存到我們的小金庫裏呀。」
「爸爸替我收走了啊，他說錢放在他那裏才能錢生錢。」
張誠磊除了苦笑，沒有別的表情。
林阿姨因爲有點暈車，跟着林導去買暈車藥。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張誠磊手上只有一袋四個價格三十五元的精品橘子。
林導開啓了嘲諷：「不是吧，聽說你年薪 50 萬，買這點東西是瞧不起我們董事長嗎？還是說你根本不想娶我們家大小姐？」
張誠磊連連擺手，他可不敢得罪溫仁良。
「我知道我們董事長喜歡什麼，你送這個東西他肯定喜歡！」
他拉着張誠磊到一處賣酒的櫃檯。
我瞄了一眼價格，這裏的酒最低都要五位數。
櫃檯的小哥一看見林導眼睛都直了：「上次您要我留意的好酒正好到貨！」
林導衝張誠磊揚起下巴：「拿來吧，他付。」
「好嘞！」
小哥忙去酒櫃裏取了一瓶裹着麻布的酒，仔細看上面還帶着土。
「90 年那批貨，全世界就八瓶，去年 300 賣了一瓶，這瓶我給您打個友情價，250！」
張誠磊一聽正好夠，直接拿出了信用卡。
「沒有密碼，直接刷就行。」
小哥喜上眉梢，接過卡，刷卡包裝遞貨一條龍。
可看到收據單時，張誠磊差點暈過去。
一瓶酒，刷了他 250 萬。
張誠磊急了，拎起小哥的領子就要打：「你陰我是不是？你不是說 250 嗎？」
小哥慌了：「對啊，250 啊，你們圈子說話不都不帶萬嗎？」
我在心裏笑瘋了，那張卡是他爲了撐面子辦的，綁定的是他自己的身份證，額度正好 250 萬，一月一還。
他一個月工資三萬，每個月車貸房貸兩萬五，本來房子的首付是我們倆一起出的，但是房本上只有他一個人的名字，我這個怨種當了這麼久，現在也該輪到他了。
「你娶了我，以後 250 多的是。」
我衝他眨着眼，天真又爛漫。
「也是，你這樣的傻姑娘怎麼會騙我呢。」
看吧，人只要一傻，撒謊的樣子都有人信。
他忍着肉痛，放開了賣酒的小哥。
估計他心裏想的是一瓶酒換整個溫氏集團吧。
說不定還覺得自己賺大了。
又逛了一會兒，天已經黑了。
張誠磊話裏話外都是着急去見溫董事長，林導也答應着，開着車繞着彎，一圈又一圈。
來來回回繞了兩個多鐘頭，把我和林阿姨都繞困了。
張誠磊也坐得渾身難受。
開到江邊時，張誠磊實在忍不了了。
「你是不是故意在整我？溫董事長到底在哪兒？」
林導也沒理他，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接一下，我開車呢。」
張誠磊不耐煩地找出林導的手機，看見來電顯示上的「溫董」二字，立馬坐直了身子，點開了免提。
「喂？你小子在哪兒呢？我讓你接人，你接哪兒去了？」
溫董事長的聲音很有威懾力，張誠磊大氣都不敢出。
「董事長，我這不馬上到了嗎，路上堵車。」
是，挺堵的，一路通行被空氣堵得。
「你先不用來了，我這邊臨時開個會，告訴他們再約，抱歉。」
「明白！」
那邊掛掉了電話，張誠磊這才把心放在肚子裏。
他此刻百分百認爲自己就是千億大小姐的未婚夫，做着繼承遺產的千秋大夢。
早就把剛剛欠的 250 萬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們董事長日理萬機，我先把你們送回去，下次見家長的時間咱們另約。」
林導衝着車前鏡裏的我眨着眼，我開始了我的表演。
「誠磊，真不好意思啊，事發突然，浪費了你們這麼長時間，下回我一定提前通知你。」
張誠磊喜上眉梢：「沒事兒，正好帶咱媽兜兜風，自從買了車，還沒帶咱媽去過哪兒呢，這次還要多虧了這位……司機了。」
提到司機的時候，張誠磊顯然有些咬牙切齒。
林導順嘴一問：「姑爺，你是回自己家還是你母親那兒？」
「回我母親那兒，我跟母親還有很多話，要說。」

-8-
林導把張誠磊和他媽媽送到了家，還把酒留給了我，讓我送給溫董事長。
正要回去時，我隱隱約約看見那個懷孕的小姑娘坐在樓道里。
我對林導說：「先繞出去，然後再回來。」
一是我想知道那小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三，二是我有點擔心林阿姨。
她手上的青痕不像是摔的。
林導摘下墨鏡，回頭看我，笑着說：「你還真把自己當大小姐了。」
「大不了，我多給你介紹點好老太太。」
「真當我是老太太收割機了，你也是老太太，25 歲的半拉老太太。」
他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軟件，軟件裏傳來張誠磊和那個女生說話的聲音。
「這怎麼弄的？」我問。
「國外的小玩意，有點監聽作用。放心，他發現不了。」他把聲音放到最大。
但聲音還是小，爲了聽得更清楚，我和林導的腦袋都要伸進手機裏去了。
有了！
先是陌生女人的哭聲：「人家等了你一天，你去陪別的女人！你之前不是說，只要我懷孕，你就跟她分手嘛！」
然後是張誠磊的罵聲：「都怪你這個婊子在套上扎針，要不怎麼可能懷孕！李凝，我們只是炮友而已，牀上說的話怎麼能當真，我之前陪你拍個寫真已經仁至義盡了。」
最後是一個響亮的巴掌，這聲音太響，我和林導同時被震了一下，腦袋撞到了一起。
他趕緊摸摸我的頭：「哎呀，你沒事吧？」
我稍微一愣，搖了搖頭，繼續俯下身聽着手機。
「我家裏人都知道我們的事了，你不想負責，我怎麼辦？是你在聚餐裏給我灌酒，把我帶到酒店，甜言蜜語一句接着一句，還說你女朋友不能生育，只要我給你生個孩子，你就立馬娶我。」
聽到這兒，林導拉開車門，下車抽了根菸。
「但是她是溫仁良的親女兒啊！只要我娶了她，千億的財產就是我的了，我不是不想娶你，我可以娶她，但是也和你在一起！」
我快嘔了。
張誠磊遠比我想象得更人渣。
「真的嗎？我做小也可以的，只要你能對我負責。」
這個李凝傻逼程度不亞於當初的我，我真想衝進屏幕裏給他倆一人一巴掌。
張誠磊又和李凝膩歪了一會兒，兩人就互相告別，我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
「砰」——重物撞擊的聲音緊接着是花瓶碎裂的響聲。
「爲什麼你要跟程柚出去！我說沒說過不許你出家門！」
張誠磊邊說着邊翻箱倒櫃找些什麼。
「您看，都流血了，媽，您一點都不乖，來，兒子幫您包紮。」
「媽，手上的傷還沒好呢，您就別惹我生氣了好嗎？您說您當時非要阻止程柚進門幹什麼，我一個男人，身邊有兩個女人不是很正常的嗎？就像爸一樣。」
我越想越氣，正要報警，林導攔住了我。
「你瘋了，咱們也是竊聽，報了警把你也抓進去怎麼辦？」
「最多拘我幾天，可我不報警，林阿姨會被他打死的！」
林阿姨幫我出苦海，我又怎能不救她？
林導把我的報警電話掛掉，又從懷裏拿出一部手機報了警。
「我給他裝的監聽，要真出了事，也是我的。」
林導還真是個好人呢。
「噢，對了，老太太記得多幫我找幾個。」

-9-
警察很快就到了林阿姨家。
開門進去時，林阿姨的血流了半張臉，張誠磊當場被抓捕歸案。
「我打我媽怎麼了？這是我的家事！你們憑什麼管！」
警察跟林導交接的時候說：「說實話，他這種情況也就拘留個幾天就放出來了，家暴的事件我們經手了很多，大部分結果都是這樣。還有你這個監聽幸好沒有造成嚴重後果，罰款五百，以後不許再用了。」
林導抽了幾張紅票子就緊跟着我把林阿姨送上了救護車。
「林阿姨，那麼疼，您怎麼不叫啊，街坊鄰里的都能聽見的。」
我心疼得眼淚直掉，林阿姨的頭部受到花瓶的重創，鮮血流淌在她蒼白的臉上。
她的眼神渙散，語氣淡漠：「以前也叫過，鄰居報了警，他出來後，我就搬家了，然後他又找到我，繼續打，我繼續叫，鄰居繼續報警，可他出來後還是那樣，蹲了三天五天就放出來了。他每次都不會下死手，他是醫生，每次都卡在輕傷的點上，警察關不了幾天。」
我實在難以想象，一個兒子居然能對自己的母親做出家暴的事。
「他跟他爸如出一轍，掌控欲極強，不許我出門，不許我工作，不許我改嫁，我的手機被裝了定位，跟你出去時，我就把它放在家裏，所以你看見他急躁的樣子就是在給我打電話。」
「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生了這麼個孽種，我認命了。」
她慢慢閉上眼睛，任我怎麼叫她都不回應。
護士說：「患者休克，快保持她呼吸道順暢！」
神明啊，求求你救救林阿姨吧！不要再讓她受苦了。
「林阿姨這樣，是不是不能參加節目了呀？」
林導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我頓時有了主意。
如果我能幫林阿姨找一個好老伴，讓她有一個依靠，她就不會受到傷害了。
「不，她會參加的。」

-9-
林阿姨休養了一個月，在這期間，都是我在身邊照料。
除此之外，我還在翻閱林導發給我的優質老頭名單。
我甚至一個一個進行排查，生怕有隱藏的惡劣因子。
《夕陽愛》也正式播出，李大爺和林阿姨的部分一刀未剪地放了出來。
而我早就在各大社交平臺渲染我和張誠磊是幸福的一對。
林導天縱奇才般的節目模式和接地氣的營銷將第一期的熱度引爆了全網。
「李大爺真是直球老頭，和林阿姨好好嗑！」
「樓上的，什麼都嗑只會害了你，沒看見我們林阿姨各種不自在嗎？」
「李大爺的孫女和林阿姨的兒子都是一對，這叫什麼！這叫般配！」
熱心的網友開始從張誠磊和李凝的合照中扒。
「張誠磊是 101 醫院的急診室醫生！還是李凝的研究生導師，好好嗑！」
「不對，不對！自媒體博主三顆柚子四年前就跟張誠磊在一起了，最近一個月的博文裏還有張誠磊呢！」
「張誠磊是個人渣！他上個月家暴他媽，我叔就是當時抓他的警察！」
「渣男渣女鎖死，別來沾柚子的邊！」
「嗚嗚嗚……柚子還發了照顧林阿姨的視頻，林阿姨生病一個月都是柚子在照顧呢，我們家柚子真是個天使！」
輿論開始發酵。
沒過多久，101 醫院就發佈了聲明，表示已經辭退了張誠磊，並且不會再返聘，讓網友們放心。
李凝也在家人們的勸說下打掉了孩子，聽李大爺說，她休學了一年，想好好調整心態。
而此刻的張誠磊倒欠五百萬，丟了工作，衆叛親離……
張誠磊啊，從作惡的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自己的下場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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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李阿姨接到新租的房子裏，真做起了紅娘。
一張張優質老頭的照片放在林阿姨面前，讓她挑花了眼。
「林導說節目還剩 6 期，只要是您挑中的老頭，立馬安排上節目！」
「柚子，你幫了我太多，我真是不好意思。」
我喜氣洋洋地晃了晃她送我的鐲子：「我收了東西噠！」
其實，在我心裏早就把林阿姨當成了自己的家人。
家人的事，要放在第一位。
「柚子，這些照片也看不出什麼，要自己接觸才能看出哪個好。」
我馬上給林導打了電話，約了明天錄節目，他的選夫特別版正好能安排上。
到了現場，我感嘆林導的奇思妙想，他搭建了六個房間，1 比 1 復刻這幫優質老頭們的房間。
看林阿姨選中哪個，那個房間的主人就是這期的約會人選。
六個老頭跟林導在監視器裏屏息以待，我帶着林阿姨挨個進門。
但大夥都沒想到的是，林阿姨前面幾個一個都沒選，只是對六號大爺的相冊翻了一遍又一遍。
「林阿姨，齊大爺的相冊您已經看了很久了，要不咱就選他得了。」
林阿姨指着相冊裏一個清秀小夥，說道：「這個小夥子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三十年前，林阿姨和那位故人相戀，可惜後來他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之後，林阿姨就遇到了張誠磊的父親張耀，那時候他有個安穩的工作，身世清白，林阿姨的父母很看重他。
但沒想到父母去世之後，張耀開始沒事找事打罵林阿姨，林阿姨一度抑鬱，只能撿張耀的煙來緩解情緒，一來二去抽成了煙嗓。
張耀更是過分，教育兒子打罵老婆是正常的，只要不被發現就行。
好在老天開眼，張耀死了，張誠磊也受到了懲罰。
「柚子，問問林阿姨故人的具體信息，全網找尋這老頭！」
這次我聽了林導的指示，開始詢問。
「我只知道三十年前他在海鄉賣魚，他沒名字，我跟着周圍人叫他二哥。」
這可不好找啊，海鄉那邊全是賣魚的。
「林阿姨，就沒有什麼別的特徵了嗎？」
林阿姨搖了搖頭，年代久遠，太細節的東西她也記不清。
「你們兩個談戀愛，他就沒送過你什麼東西嗎？」
林阿姨豁然開朗，她指着我的玉鐲：「這個鐲子是他賣貨到緬北那邊買下來的，應該算是個信物吧。」
有了東西，人就好找了。
林阿姨倒沒抱太大希望，因爲就算找到了，對方也大概率生兒育女頤養天年了。
我和林導倒是忙活了一晚上，把零零碎碎的信息發佈到網上，希望萬能的網友能夠找到這位「二哥」。
好消息，節目組很快就收到了「二哥」的電話。
壞消息，不止一個。
半個月來，有將近五十個老頭說自己就是林阿姨的二哥。
我排查後發現，一個都不是，全是打着名號要跟林阿姨相親的。
正當我和林導準備放棄的時候，轉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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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月錄製節目時，都是林導開車接送我和林阿姨。
我有時開玩笑說：「你還真成了我的司機了。」
他也皮着回頭看着我說：「爲大小姐服務，是我的榮幸。」
我笑笑：「看前面啦！一會兒出事故了。」
然後車就被逼停了。
四個大黑保時捷圍在林導車邊。
車上下來一羣人，直接開車門把林導拉走了。
我見狀爲他打抱不平。
結果，我跟着一起被拉走了。
不過幸好，這幫悍匪還是有道德底線的，他們放過了林阿姨，還貼心地給她叫了出租車。
我在車裏跟悍匪們據理力爭，嚴格聲討他們這種綁架行爲。
領頭的司機聽着煩了，給了副駕駛一個眼神，對方拿了個繃帶把我的嘴貼上了。
幸好我口水分泌多，直接給舔下來了。
副駕駛大哥都傻了，正當他要再給我貼一條的時候，車停了。
領頭的司機把我撈出來，我抬頭一看，這不是網上傳言的溫氏集團董事長的十億豪宅嗎？
難道是因爲那天我假扮他女兒的事被他發現了，要秋後算賬吧。
聽說這種富豪的手段極其殘忍，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看向林導，他三兩步就走了進去，像在自己家一樣隨意。
「可以啊林導，主謀還這麼淡定。」
「什麼主謀？」
我這種豬腦子都能想到，他居然想不到溫董事長叫我們來幹什麼嗎？
「有點內急，我先去趟衛生間，你隨便坐。」
我隨便坐？我坐地上行不行？
我剛找到椅子坐下，有個穿着樸素的老頭端了一盤小點心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手上的玉鐲。
「大爺，您認識這個鐲子？」
我把玉鐲拿下來給他看，他翻了個面，叫我看內裏的字。
我之前倒是沒發現裏面有什麼字，仔細一看，還真用小篆刻了很細很細的三個字——「林秀芝」。
是林阿姨的名字。
此刻，我斷定我面前的就是那位二哥。
因爲連林阿姨自己都不知道玉鐲裏刻了字。
「大爺！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秀芝！我找你找得好苦啊！」
我倆抱頭痛哭，林導看見此景，一臉嫌棄。
「爸！」林導喊着。
「哎。」我輕輕答應。
我想做他爸爸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溫仁良！」
我一下驚醒，明白了林導口中的爸就是我面前的老頭。
也是林阿姨的初戀——二哥。
「林導，你不是姓林嗎？」
「我姓溫啊，我叫溫念林，只是行走在外，不想用我老頭的名聲，你知道的，頂着個溫字在頭上，誰見了不害怕。」
怪不得這小子敢假扮司機，還有溫仁良的號碼。
「你什麼時候知道溫董事長就是林阿姨的二哥的？」
「你說完這句話之後。」
也對，要不然，他不可能跟我天天要死要活地找人。
「所以，你媽媽是去世了？」
「我沒媽。」
溫念林跟我一樣，是個孤兒。
他是溫董事長在和林阿姨分開之後在海里撿到的。
溫仁良獨身三十年，不近女色。
「這麼多年，您就沒想着再找一個？」
「我怕她嫌我髒。」
溫仁良所說的版本跟林阿姨有些出入。
他並沒有丟下林阿姨離開，是林阿姨的父母找到他，告訴他林阿姨嫌他是賣魚的又坐過幾天牢，嫌棄他不乾淨。
可在他去找林阿姨時，他看見林阿姨在和男人相親。
他當時以爲是林阿姨主動放棄了自己。
於是便封心鎖愛，一心搞事業。
但他心中對林阿姨仍有愛意，不然怎麼會給兒子起名叫「念林」。
他在節目中看到了林阿姨，又從網上得知她這些年經歷的事。
「如果我當時勇敢一點，她會不會跟我走？」
我想她會的。
我把玉鐲還給溫仁良。
「這不是我能擁有的，您來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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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千億身家的溫董事長，在要見到愛人之前也慌不擇路。
「我這個賣魚裝會不會太醜了。」
「你讓他們再給我染點頭髮，這不夠黑！」
「我見到她第一句應該說什麼？你、你好嗎？」
這是《夕陽愛》的最後一期，溫念林和我忙前忙後。
爲了給林阿姨一個驚喜，我們特意把嘴閉得死死的，只是告訴她這是一場平常的相親。
我給林阿姨換上她相冊裏年輕時候的碎花長裙。
林阿姨還打趣道：「穿這衣服，看着跟 20 多歲似的。」
我依依不捨地抱緊林阿姨：「無論何時何地，您在我心裏都是最年輕最漂亮的。」
人家都是嫁女兒，我馬上要嫁婆婆了。
準備完畢後，我把林阿姨送到了指定地點。
溫念林是真會整活，搭了一整個生鮮市場，還都是 90 年代的畫風。
林阿姨邊走邊跟我講：「這跟我們那個時候的大棚一模一樣，賣肉的在左邊，賣菜的在右邊。賣魚的在……」
熟悉的魚攤，熟悉的背影，林阿姨眼眶有些溼潤。
溫仁良轉過身，拎着一袋魚，緊張了半天，才磕磕絆絆出一句：
「你、你好嗎？」
我懂事地退了出去，溫念林帶着攝像也走了出去。
等了快一個小時，門簾動了。
林阿姨和溫仁良牽着手走了出來。
林阿姨手腕上是那副玉鐲。
獨一無二，只屬於她的——「林秀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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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行成了美食博主，在全世界各地探店。
張誠磊變着法地騷擾我，他甚至還發了跪地求我複合的視頻。
我知道，他是爲了借錢。
我換掉了手機號，新手機裏只留了林阿姨和幾個重要朋友的號碼。
出國前，我參加了林阿姨的婚禮。
雖然林阿姨千說萬說一定要低調，但溫仁良的身份由不得他低調。
我接到了林阿姨的捧花，他們說下一個結婚的就是我。
我周遊世界這些天，林阿姨很操心我的終身大事。
她一直覺得溫念林就是我命中註定的那個人。
所以，她經常有意無意地提起讓我嫁給溫念林。
甚至有些懇求。
我知道，她希望我幸福。
我也知道，溫念林對我也有好感。
而且溫念林現在是她的繼子，如果我真的嫁給他，林阿姨就是我的媽媽了。
在我心裏，也是把林阿姨當成媽媽的。
可對於愛情，我不再莽撞了。
林秀芝能有爲她守身如玉三十年的溫仁良。
所以即便受到背叛，她也能相信真愛存在。
但我只有一個 PUA 了我四年的人渣前任，即便現在溫念林對我有好感，也可能是因爲一瞬間的新奇感上頭。
我又怎麼能渴望天長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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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遊世界一年，我就像是一陣自由的風，無拘無束，無牽無掛。
彷彿這纔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只是偶爾會感到孤獨。
林阿姨也不再求着我回國和溫念林見面。
許久，她給我寄來了一些東西。
我打開包裹，裏面有一張喜帖和一張照片，還有個小禮盒。
喜帖和照片是溫念林和一位世家小姐的。
照片上，溫念林笑容明媚，那位小姐也滿眼的幸福。
我看了看日期，順手把小禮盒打開了。
上面有一張繡金卡片，上面寫着：林秀芝贈吾女。
裏面是一枚玉鐲，清透質地如玻璃。
透着陽光，我能看見上面刻了兩個細小的字——「程柚」。
獨一無二，這世界上只屬於我一個人的東西。
謝謝你，媽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