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鬼運財

我嫁給了暗戀多年的男神。
情到深處,他不止一次說,希望我能多生幾個孩子。
可結婚三年,懷孕四次,我竟沒一次能生下來。
直到第五次懷孕,我直播插花,連線一個玄學主播,她指着我六個月的孕肚說:「你知不知道你肚子裏的寶寶已經死了?」
我手一頓,恨不得大耳刮子刮死她。
下一秒她卻說:「這幾年懷孕你沒有一次生下來的,是不是?
「你老公真狠,不讓你生活的,專讓你生死的!」

-1-
我心裏「咯噔」一聲。
她怎麼知道我懷孕總流產的?
而且,流產關我老公什麼事?
她話音一落,彈幕炸屏,我的粉絲紛紛指責她:
【會不會說話?不會說可以閉嘴!】
【危言聳聽!嫉妒花花漂亮,故意的吧?】
【怎麼這麼惡毒?人家是孕婦啊!】
【你的嘴剛喝了百草枯嗎?張嘴就挑撥人家夫妻關係。】
這個暱稱「赤松子」的女孩兒淡定地擺擺手說:「大家不要激動,我也是花花主播的粉絲,我真的是想救她!
不知是不是因爲情緒過於激動,我的小腹開始隱隱作痛,肚皮緊繃,硬得像石頭,一陣一陣的。
這感覺太熟悉了,是宮縮。
我可能又要早產了。
我心亂如麻,截住話頭,很不客氣地道:「抱歉,我的直播間不歡迎算命主播!
「我有些不舒服,今天直播到此爲止吧!」
「花花,記住若是孩子沒了,務必看一眼……..」赤松子焦急地衝我喊道。
我腹痛難忍,中斷了直播,掙扎着打了 120,血混着羊水已經順着大腿淌了一地。

-2-
強烈的痛意幾乎讓我昏厥,我強撐着意識見到主治醫生,拼命拉住她,求她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再次醒來,我老公顧駿守在我身邊,握住我的手,說了一句我已經聽過四次的話。
「老婆,我們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
我瘋了般摸肚子,發現那熟悉的隆起,已經癟了下去。
已然空了。
我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一樣,想要放聲痛哭,卻只能發出一聲沉悶的嗚咽。
不知是肚子痛還是心痛,痛得我連呼吸都是痛的,又像是被關在一個密封的罐子裏,悶悶地,喘不過氣來。
爲什麼會這樣?明明都六個月了。
爲了保胎,我甚至辭了職,前三個月基本都在牀上渡過,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
三個月之後,就算胚胎穩固了,我哪兒都不敢去,化妝品不敢用,清淡飲食,早睡早起,健身鍛鍊。
每天摸着肚皮給我的寶寶說話,講故事,聽音樂,還買了好多小衣服……..
我已經很努力了,爲什麼還是沒有福氣做媽媽?

-3-
我猛然想起赤松子的話,努力平復了一下心情,提出想看一眼孩子。
顧駿一愣,不自然地道:「孩子我已經讓護士處理了,乖,別看了,你身子弱,哭多了傷身體。」
「求你,這次無論如何讓我看一眼孩子,就看一眼……..」
我忍住腹痛,拽着顧駿的西服袖子,眼淚一滴滴砸在雪白的牀單上。
顧駿臉色一沉:「孩子已經死了,看了也不會活過來!都說已經處理了!別鬧了!
「我公司還有事,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

-4-
顧駿走後,我找到負責我病房的護士,塞給她一個紅包,求她帶我去看看我的孩子。
她欲言又止,悄悄把我拉到一旁道:「孩子一掉下來,你老公就拿保冷箱裝起來了,不讓我們碰,就放在你病房的儲物櫃裏。你當時還昏迷着,可能不知道,剛纔你老公沒告訴你嗎?」
明明孩子就在房間內,顧駿爲什麼騙我說已經處理了,不給我看?
他是真的怕我看到傷心嗎?
我心情複雜地關上門,打開一個又一個儲物櫃,終於在靠牆的那個儲物櫃最下面一層找到了那個保冷箱。

-5-
說來好笑,我懷孕了五次,竟一次也沒見過自己的孩子,每次流產,我醒來後,孩子都已經被處理了。
沒有人比我們離得近,但也沒有人比我們離得遠。
上百個日夜同睡同喫同呼吸,能感受到彼此,卻永遠看不到彼此。
我顫着手,打開保冷箱,掀開小小的白布,終於看到了在我肚子裏待了一百八十多天的寶寶。
這個孩子是五個孩子中在我肚子裏待得最久的。
他小小的一團,閉着眼睛,已經長了頭髮和眼睫毛,眉眼像極了我。
悲傷如潮水一般湧過來,將我包裹得嚴嚴實實,心似乎被撕碎揉成一團,扔進冰水裏。
我無力地閉上了眼睛,眼淚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6-
孩子指甲和皮膚都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像極了缺氧而死。
可好好地怎麼會缺氧呢?
我瘋了般地查看了孩子的診斷書。
然而,關於窒息缺氧,醫生在診斷書上只寫了一句:原因不明。
如果我沒記錯,醫生拿給我們診斷書的時候,顧駿看都沒看一眼。
醒來之後,我想多問醫生兩句,都被他攔着,讓我不要操心,好好休養,一切交給他處理。
我想起顧駿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心底一片惡寒。
他好像全程都不悲傷,不意外。
是我流產的次數太多,免疫了嗎?
若不是的話,難道真如赤松子所說,我的孩子次次胎死腹中,都跟顧駿有關?
可是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這些可都是他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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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心亂如麻,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像是顧駿回來了。
我猛然意識到他應該是回來取裝孩子屍體的保冷箱,之前我昏迷不醒,他不能離開醫院,剛纔他一生氣走得急,忘拿了。
走到半路想起來了,所以趕回來取。
我連忙關上櫃子,躺在牀上裝睡。
門「吱呀」一聲開了,他先是輕輕叫了我兩聲,又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看了一會,然後,輕手輕腳打開儲物櫃,取出保冷箱,關上門走了。
我拿出手機打開車子的定位系統,看到他帶孩子去哪裏。
若是他去附近的寺廟或者去殯儀館,我都能理解。
但他居然是帶着孩子回家。
爲什麼是帶回家呢?他究竟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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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赤松子的話,我心裏的疑團越來越大,顧不上身體虛弱,迅速辦理了出院手續,一出院就直奔我家的兩層小別墅。
我到家時,顧駿已經走了,這個時間應該是去公司了。
我仔仔細細找了一圈,竟沒找到那個保冷箱,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我六神無主,只好拿出手機,登錄直播賬號,去找赤松子。
她挽一個道姑髮髻,穿了一身杏黃色的道服,正在直播。
我抬手打賞了她一個嘉年華,獲得了專屬連線的機會。
「花花,孩子是不是已經沒了?」
赤松子上來就直奔主題,直播間的彈幕滿屏的問號。
我點了點頭,極力忍住眼眶裏的眼淚。
「對不起,我沒有時間安慰你。我必須確定一些事情。比如,你這是第幾次流產?如果是第五次,三天之內,他必會取你性命,讓你下去陪你的孩子。」
我苦笑着說這次就是第五次流產。
而且,我住院兩天,今天就是第三天。
赤松子臉色微白,一拍大腿道:「這就要命了!現在晚上七點多,距離十二點只有不到五個小時了!」
【嘖嘖,又是『最後一天』的梗。】
【就是,太假了!】
【怎麼能流產五次那麼多啊?姐妹。】
【我錯過了什麼嗎?『他』是誰?】
【托兒吧?演技還挺真。】
這幾個彈幕雖然刺眼,但說得有那麼一絲道理,赤松子真的可信嗎?
她是真的想幫我,還是在危言聳聽?
「我老公爲什麼要害我和孩子?明明我們是他最親近的人。」
我快速調整了情緒,問出心中的疑問。
我必須冷靜且堅強起來。

-9-
她見我不信,有些失望地搖搖頭道:「真是戀愛腦。孩子你自己也看到了,這麼大月份胎死腹中肯定不正常。你回憶一下,流產之前有沒有異常情況?」
其實,在流產之前,我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這次我懷孕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月份大了之後,家裏的地板尤其滑,連我的鞋子也是。
就算小心得不能再小心,還是時不時打滑。
五個多月的時候,我在衛生間滑倒了一次,因爲受到了驚嚇,胎動頻繁,見了紅,不得不住院保胎。
但我隱約記得從保胎成功出院起,顧駿就開始給我燉血燕,說是喫了能安胎,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喫了血燕之後,並沒有感到有保胎的效果,反而宮縮更加頻繁了。
「那恐怕不是血燕,而是加了紅花粉的燕窩。你老公根本不想讓你把孩子生下來。」赤松子若有所思地道。
她這句話石破天驚,宛如一滴水濺入油鍋,直播間瞬間炸鍋了。
【主播不會是看宮鬥劇看多了吧?】
【嚇死寶寶了,這是什麼陰間劇情?】
【太過分了,人家只是流產而已,被你一說,跟她老公害她一樣,這太不合常理了吧?】
【這主播有病,大晚上嚇人!】
…….

-10-
她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
顧駿似乎的確不想讓我生下這個孩子,但當時是因爲心疼我。
最後一次保胎成功之後,我精神一直不好,睡眠很差。
顧駿心疼地道:「老婆,你受苦了!不然,咱們不生了,這個孩子打掉吧?我有你就夠了。」
哪有這麼大月份打胎的?
我喫了一驚,堅決地搖搖頭:「除非我的孩子放棄了我,否則,我絕不會放棄。」
他眸色暗了暗,摸摸我的頭,沒有說話,後面就開始給我燉血燕喝了。
「Ŧû¹如果他不想要孩子,就從一開始避孕就可以了,何必後面費勁讓我流產?」
畢竟是我暗戀多年才修成正果的男神,我的另一半,我是真的不忍心把他往壞處想。
赤松子冷笑一聲道:「你有沒有想過,他就是要成形的死胎?如果我沒猜錯,你之前流產的四個孩子都是四個月以上的吧?」
這句話像是一記悶棍,悶在我頭上,以致於有那麼一瞬間,我有點眩暈。
因爲,的確前三次都是快五個月的時候流的產,第四次我小心保胎,撐到了五個月,第五次也就是最近這一次,我幾乎是神經質地保胎,也只撐到了六個月。
我不是沒諮詢過產科醫生,但她們很謹慎,只說可能是胚胎質量不好,亦或許是我體質特殊。
可,顧駿那麼愛我,那麼喜歡孩子,怎麼會要什麼死胎?活的孩子不香嗎?
沒有道理啊!
這個赤松子爲什麼那麼篤定我老公害我和孩子?
她是真的想幫我,還是另有目的?

-11-
我心亂如麻,去洗手間,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鏡子裏的我臉色難看到極致。
「你說得沒錯,我流產的確幾乎都在大月份,但目前沒有直接證據顯示跟我老公有關,一切都是你的猜測。我老公爲什麼要害我和孩子?明明我們是他最親近的人。」
我快速調整了情緒,問出心中的疑問。
赤松子嘆了口氣問:「你老公的事業是不是特別順?別人頂多一年一個臺階,他是一年兩三個臺階?」
的確,顧駿的事業如日中天,一手創辦的企業品牌家喻戶曉不說,今年公司一上市股票就被搶光,一連七天,天天漲停板。前不久,在美國又新成立了一家子公司,據說也是順風順水。
可,在我們結婚之前,他已經是有名的金融精英了呀。
這不能說明什麼吧?
「老公白手起家,事業的確比Ťū₉一般人順很多,但這跟我流產有什麼關係?」
這種玄學的事情,若是沒有鐵證,全憑算命主播一張嘴,我是絕對不會信的。

-12-
【就是,也許人家老公命好運也好,所以比較順呢?】
【emmm,也許小姐姐是習慣性流產呢?】
【啊這,好像兩者的確沒什麼關係吧?】
【主播最好趕快給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不然我舉報了!】
不少網友在直播間附和道。
赤松子無奈地搖搖頭道:「Ŧųₗ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這種事是見不得光的,你家平時是不是不能開窗簾?」
我搖搖頭道:「沒有。」
赤松子眉心微微皺了一下:「你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地方,你不能去,窗簾不能開的?」
經她這麼一提醒,好像還真有這麼一個地方。我不經常去,窗簾也不怎麼開。
是我家次臥的衣帽間。
放的都是顧駿收集的彩繪娃娃手辦和生意上的重要資料。
這些彩繪手辦,太陽光一曬就容易氧化,所以這個房間的窗簾很少拉開。
顧駿說過,這個地方是他的私人空間,讓我給他保留一點隱私權。
夫妻之間本就是應該相互尊重,所以我很少去那個房間。
「去看看,但,你要有心理準備,無論看到什麼,都要鎮定。」
赤松子一臉嚴肅地道。
彈幕再次爆發。
【艹!有點探祕的感覺呢?】
【姐妹們,我心跳有點兒快…..】
【啊,啊,啊!好緊張!】
【這一集好真!】
【我看完再上廁所…..】
我戴上藍牙耳機,將攝像頭調整朝外,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房間,手心裏都是汗。
直播間飄過幾個彈幕後,一片沉寂。

-13-
打開衣帽間的瞬間,一陣涼風吹過,我不由地打了冷顫。
我「啪」一聲打開燈的開關,昏黃的燈光下,迎面一整面牆的手辦娃娃,眼睛齊刷刷看過來,我嚇得一抖。
【啊!嚇死我!】
【嚇死了+1!】
【+1!】
【艹!嚇尿了!】
………
可除了手辦娃娃,沒有別的東西啊。
赤松子不死心:「你再找找,應該就在這裏,這個房間陰氣很重。」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是顧駿。
「肯定在這個房間,你一進來,他就感覺到了。別接電話,快找!否則來不及了!」
赤松子焦急地道。
我一個個手辦摸過去,每一個格子都敲一敲,按一按。
【主播,你能說說咱們在找什麼嗎?】
【對啊,很好奇,說說嘛!】
【你先透露一丟丟,免得一會兒找到,把我嚇死……】
【贊同!】
【我藏在被窩裏會不會安全一些?】
………
直播間裏,網友們都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憋不住的才發幾個彈幕壯膽。

-14-
忽然,摸到其中一個手辦的時候,我聽到「吧嗒」一聲,架子靠牆部分一塊小小的木板自動拉開了。
裏面有一個保險櫃。
我試了幾個組密碼都不對,最後試了一把我和顧駿的結婚紀念日,鎖「啪」一聲開了。
當鏡頭對準櫃子裏的東西時,無數彈幕彈了出來:
【(ˉ▽ ̄~) 切~~就這?】
【媽的,白白憋了一身冷汗!這也太坑爹了!】
【主播翻車了!】
【有沒有可能赤松子根本不是什麼大師?而是商業間諜,想要的是花花老公公司的商業機密…….】
……..
櫃子裏除了幾摞現金之外,全是一沓一沓的客戶資料和合同。
換句話說,這個保險櫃放的都是顧駿公司的商業機密。
顧駿這些年夙興夜寐,辛苦打拼,有今天的成就屬實不易。
經網友們這麼一說,我瞬間覺得自己很有能掉進了一個圈套。

-15-
赤松子沉默不語,眉心快皺成一個川字,掏出三枚銅錢,一撒,注視片刻,指着保險櫃說:「搬開它,若是有,就是你命不該絕,若是沒有,我從此改行,不算命了!」
話到這個份兒上,我只好搬開讓她死心。
好在保險櫃不重,我一挪開,就聽到「嘭」一聲,保險櫃後的牆彈起一個小門。
「就是這裏,快!那是個神龕!」赤松子有些激動地道。
我輕輕走過去,打開小門。
拉開一個小布簾子,眼前的場景,令我頭皮發麻,幾近暈厥。
神龕裏畫滿了血色的符文陣法,整整齊齊擺放了五個小小的靈位。
一個個迷你嬰兒乾屍安安靜靜躺在靈位旁的小牀上,最新的一個被泡在福爾馬林罐子裏,正是我在醫院看過的保冷箱裏的孩子。
詭異的是無論是這些乾屍還是罐子裏那個嬰屍肚皮一起一伏的,像是在呼吸。
乾屍前面擺着香爐,還有玩具、小衣服、零食、奶瓶…….
無數的彈幕齊呼【臥槽!】
我拼命捂住了嘴,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整整五個!這些都是我的孩子!
怪不得,我平時總在半夢半醒的時候,聽到孩子嬉戲玩耍的聲音,還聽到它們喊媽媽。
之前,我以爲是我神經衰弱,後來又以爲是孕期幻聽。
我從來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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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爲什麼他要這麼做?」
不知是因爲恐懼還是因爲覺得噁心,我止不住乾嘔起來。
顧駿帥氣有才,溫文爾雅,婚後寵我入骨,簡直就是言情小說裏的男主,我實在無法將這件噁心又殘忍的事跟他聯繫在一起。
赤松子嘆了口氣說:「『五鬼運財』聽說過嗎?用特殊的方式將五個早夭的孩子煉成小鬼,供養它們,可以發大財。
「這『五鬼運財』裏最厲害最靈驗的就是用自己的親生骨肉煉的小鬼,最好還是沒有見過陽光的,也就是沒有出生,流產或者引產的孩子。」
這時,手機再次響起來,還是顧駿。
我打字給赤松子問接不接,她白了我一眼,發了一句:「想死就接!
「『五鬼運財』要想發揮最大功效,要在第五個孩子死的三天之內,用五個孩子親生母親的心頭血做引子,完成最終的陣法。他,今晚就要殺你!」

-17-
話音剛落,「咔噠」一聲,入戶門開了。
有人進來了。
「老婆,你回來了嗎?出院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是顧駿!
與此同時,赤松子悄聲說:「躲起來!快!」
可,衣帽間根本沒什麼地方可躲啊!
腳步聲在客廳響起。
我本能地以最快的速度,反鎖的了衣帽間的門。
「赤松子,接下來該怎麼辦?」我急得說話帶哭聲。
衣帽間的門是木門,鎖也不是防盜鎖,若是用力踹上幾腳,門馬上就開了。
「我已經快到你們小區了。你堅持十五分鐘就好。」赤松子悄聲安慰着我。
十五分鐘?開玩笑!我連五分鐘都堅持不了。
我心如死灰地看了一眼手機,直播間的彈幕跟瘋了似的,彈個不停。
【啊!阿彌陀佛!我進了個什麼直播間啊!】
【嚇死了!主播你倒是快些啊!】
【我打賭,他一會兒肯定先來看衣帽間!】
【躲哪裏?】
【窗簾!躲窗簾裏!】
【衣帽間的門不要反鎖,反鎖就等於告訴他,你就在衣帽間!】
……..
有道理!
我迅速打開了衣帽間的反鎖,躲到衣帽間厚厚的窗簾裏。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心中的恐懼如野草異樣瘋長,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țűⁱ聽得一清二楚。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幻聽了,我還隱約聽到神龕裏傳來了呼吸聲和喫奶聲。
也許,我根本不應該躲在衣帽間!

-18-
「老婆,想回家跟我說一聲,我去接你。別生氣了,我保證下一次你一定可以生下一個健康的足月寶寶。」
顧駿的腳步停在衣帽間前,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他走進來,停在窗簾前,離我大概只有十公分的距離。
我屏住呼吸,努力緊繃身體,不讓自己抖動的幅度過大。
他「嘶」了一聲,應該是看到了我還沒來得及關上的神龕。
「老婆,你看到了是不是?
「你聽我解釋,這是茅山祕術,這個法子,不僅能消除孩子們的怨氣,還能幫他們修來世,讓他們投胎到我們家來。你不是一直遺憾沒有留住這些孩子嗎?」
這時,神龕內「吱吱喳喳」響了起來。
我透過窗簾縫,看到顧駿衝神龕伸出一隻手臂,幾個小小的身影,爬上他的身體,「爸爸,爸爸」地喊個不停。
最大的那個也就是我前天流產那個,最後爬出來,渾身溼漉漉的,喫着手指,一雙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
「寶寶們,我們去找媽媽,讓媽媽永遠跟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寶寶餓,寶寶餓…….」
………
「走,找媽媽去,找到媽媽就有喫的了。」
腳步聲漸漸離開衣帽間,我鬆了一口氣。
直播間幾行彈幕同時飄了出來。
【我屮艸芔茻!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活的小鬼!】
【嚇死我了!我大氣兒都不敢出!】
【我天!我心臟受不了了!你們看吧!我去找我媽了!】
【財神爺保佑!財神爺保佑!】
………

-19-
這時,耳機裏傳來赤松子的聲音。
「神龕裏有五個靈牌你看到了嗎?那裏面灌都是屍油,這些死去的嬰兒之所以變異,都是因爲它,把它拿走,去你家書房躲着,等我到了就打開窗子,扔給我。」
我拿了靈牌之後,小心翼翼聽了動靜。
聽聲音,他們好像去了臥室。
我赤腳跑到書房門口,正要進門,卻聽到一小聲「媽媽」。
低頭一看,一個小小的嬰屍抓住了我的褲腿,抬起空洞的眼睛看着我。
我嚇得尖叫一聲,抬頭一看,顧駿和他身上的幾個嬰屍都看着我。
我不由分說甩開嬰屍,衝進書房,反鎖了門。
顧駿撲上來,捶着門喊道:「花花,你拿了靈牌是不是?你不要聽外人的!那個人不是好人!靈牌千萬不能給她!給了她,孩子們都歸她操控,他們就會被她煉成小鬼來運財,那就全完了!
「你要信我!信我啊,花花!」
這時,耳機裏再次傳來赤松子的聲音:
「花花,你在書房了嗎?我到了,快打開窗戶ṱū́⁾,把靈牌都扔給我!我毀了靈牌,小鬼們灰飛煙滅,你就安全了!」
我猛地回過神來,冷冷地道:「我根本沒有給你發定位,你是怎麼找到我家的?」
直播間沉寂了片刻,炸了:
【臥槽!臥槽!什麼情況?】
【大反轉啊?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們說,赤松子會不會纔是那個壞人?自己想煉什麼『五鬼運財』,盯着花花很久了……】
【我不這麼認爲,花花空間裏曬過自己家周邊的環境,赤松子能找到也不稀奇啊!】
【但,能具體到哪一棟那一間,豈不是細思極恐?】
赤松子沉默片刻,正要開口解釋,門外卻傳來顧駿焦急的聲音:
「花花,你在跟誰說話?你找的道士嗎?
「老婆,你要信我,這五個孩子是我們的親生骨肉,你以爲你每次流產我不心痛嗎?其實,我怕你傷心一直在裝堅強。每次我想到我的孩子總留不住,就很痛苦。
「這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祕術,只要你跟我一起養,這些孩子怨氣消除,成功轉世,我們後面的孩子就能平安降生。你一定要相信我!」
顧駿甚至還說起來我們定情那天的情景,說要跟我牽手一輩子,白頭偕老。
是啊,這一路走來,真的很不容易。
大學時,我就暗戀顧駿,但那時候他有未婚妻,我只能默默地把愛意隱藏起來。
直到幾年後,我得知他未婚妻去世,纔敢出現在他身邊。

-20-
我不由自主地一步步走到門口,握住了門把手。
「花花,別被他騙了!」關鍵時刻,耳機裏赤松子喊了一句。
我猛地頓住腳步。
「花花,你真的瞭解你老公嗎?你問問他,還記得江月和她的孩子嗎?」
江月,好熟悉的名字,好像是…….顧駿死去的未婚妻!
「我的姐姐江月就是這麼被他害死的,第三次流產時,我姐姐發現了真相,承受不住打擊,帶着三個孩子的屍體,自焚了,你問他是還是不是?」
赤松子哽咽着吼了出來。
「可惜,我回來的時候,已經遲了。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他。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讓我看到了你的直播,看到了你們的婚紗照,認出了他。花花,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在幫你!」
我半信半疑地用赤松子的話問顧駿,沒想到他一聽,瞬間暴怒。
「提那個賤貨做什麼?害死了我的孩子們!就差兩個,差兩個就要成功了!
「開門!開門!快點開門!孩子們餓了!把你的血給他們!給了他們,我就成功了!等我成爲世界首富之後,我給你供長生牌位,花花!」
果然,赤松子說得對,顧駿在騙我,我一開門他就會殺了我。
「媽媽!媽媽!媽媽開門!」五個稚嫩而詭異的聲音伴隨着顧駿的怒吼,齊聲喊道。
木質的門在他的暴力踢踹下發出「噼啪」的爆裂聲,搖搖欲墜,我用盡全身力氣,挪了桌椅抵住門,癱在地上手腳發軟,渾身顫抖,連手機都摔在地上,彈幕刷屏:
【堅持住,小姐姐!】
【報警吧!我幫你報!】
【報警+1!】
【不如相信赤松子!門外那個就是個瘋子!】
【阿彌陀佛,我只是路過!放過我吧!】
【小姐姐,你家幾樓啊?把窗簾拽下來接在一起,滑下去,逃命去吧!】
………
我家是兩層小別墅,這個方法倒值得一試。
「花花,快把靈牌給我!馬上十二點了!」赤松子在樓下焦急地喊道。
可,我還是不敢完全相信赤松子,不到最後一刻,靈牌我絕不會交給她。
「嘭」一聲,顧駿拿了把斧子劈門,門板應聲而裂。
我根本沒有時間接窗簾,只來得及在門被砸破的一瞬間,拽着窗簾縱身一跳。
好巧不巧,落地的地方旁邊有一塊有棱角的石頭,我落地的時候儘管沒有摔到石頭上,但大腿被石頭劃了一個大口子,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在我疼得幾乎昏厥的時候,正好仰頭看到了窗口顧駿鐵青的臉和一溜五個小腦袋。

-21-
還是保命要緊。
我忍住疼痛,將手裏的靈牌扔給了站在石頭旁的赤松子。
赤松子伸手一把接住。
「不要!不要給她!你這個蠢女人!」
下一秒,顧駿抱了個罐子,揹着五個嬰屍衝了出來,將赤松子團團圍住。
我想看看直播間的網友有沒有報警成功,卻發現,跳樓的時候,手機掉在地上,已經摔碎了,只好咬緊牙,拖着斷腿,靠着一棵小樹勉強坐下來。
赤松子不慌不忙,笑吟吟地道:「姐夫你好啊,我是江月的妹妹赤松子,我送你的禮物喜歡嗎?」
「原來真的是你這個賤貨在搞鬼,我說到最後關頭,這個女人怎麼突然變聰明瞭?」
顧駿看着赤松子恨得咬牙切齒。
「是啊,所以我拿到了靈牌!」
赤松子得意地揚了揚手裏的靈牌,瞄了我一眼。
顧駿臉色一沉,拍拍手裏的罐子,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以爲我沒有準備嗎?你姐姐江月的骨灰。想要,就拿靈牌來換。否則,我立馬揚了她!」
赤松子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笑彎了腰。
「拿江月的骨灰來威脅我?你儘管揚好了,反正人已經死了。」
「不過,靈牌在我這裏,這幾年,你辛辛苦苦造出的『五鬼運財局』,以後就是我的了!我找得好辛苦呢!」
赤松子得意地哈哈大笑,衝我眨眨眼睛,手一揚,唸了幾句咒語,咬破中指,往幾個靈牌上一抹。
幾個嬰屍雙目突然變紅,同時撲向顧駿,張口咬向他的脖子。
顧駿將骨灰罐子砸向赤松子,一邊拍打身上,一邊罵道:「養不熟的東西,老子也是餵過你們血的!」
夜風一吹,骨灰四散,飄得到處都是的。

-22-
我趁機悄悄向大門口爬,卻不想被赤松子一把拉住。
「別走,花花,一會兒還得用一下你血。」
遠處港口的大笨鐘響起午夜的鐘聲。
「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沒有用了。」我抬頭強笑道。
赤松子「噗嗤」一笑,開口道:「花花,你想哪裏去了?我不是要奪這個『五鬼運財局』,剛纔是故意氣顧駿的。我是要超度這五個嬰靈,化解他們的怨氣,讓他們入輪迴。而你的血是母血,能化解他們的戾氣。」
這時,顧駿發出一聲慘叫,脖子噴出一道血線,他拼命捂住,抬眼看向我,痛苦地道:
「花花,別信她!她是,她是…….」
他的聲音漸漸變小,眼睛死死盯着赤松子,帶着怨恨和不甘,沒了聲息。
血已經將他的白襯衫染成紅色,幾個嬰屍趴上去大口吸着溫熱的血,透明的肚皮,很快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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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子輕蔑地一笑:「這Ṭũₙ就死了?我姐當初怎麼找了你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畜生?瞎了眼了!」
她隨即掏出一根黑色的鐵針,對我道:「花花,我需要你五滴血來化解孩子的戾氣,眉心、胸口、兩手中指尖、舌尖,有點兒疼,你忍一下。」
說完,拉着我的手就刺。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往下一拉,將她拿針的手背壓在她自己的背上,往下一按,將她壓在身子下,奪過針對準她的咽喉。
她苦笑道:「你居然還會擒拿術?小瞧你了。」
「我這個是隱藏技能,連顧駿都不知道,你不知道也不虧。說吧,我是該叫你江月還是赤松子?」
我將手裏的黑針往她脖子上壓了壓,她頓時渾身一顫。
「這不是針,是棺材釘吧?你想把我做成傀儡?」
她嗤笑道:「是啊,被你識破了!不過,你憑什麼認爲我是江月?」
我抓了一把地上散落的骨灰粉,往她嘴裏一塞。
「嚐嚐吧,麪粉加奶粉,做個假骨灰也不走心,也就糊弄糊弄顧駿。」
她一邊吐着嘴裏的粉末,一邊掙扎着抓了一把我受傷的腿,我一疼放開了她。
她趁機掏出靈牌,咬破手指一抹,陰惻惻地一笑:
「被自己的孩子咬死喝血,你也算死得其所,花花。
「放心,你死後,我把你做成傀儡,跟你的孩子們一起成爲我的運財奴,助我成爲全球首富。」
我淡淡一笑,拍拍手:「是嗎?可惜他們是我的孩子,助不了你了。」
五個小小的身影,一步步走向我,爬上我的肩膀,坐了下來。
赤松子拼命咬手指,往靈牌上抹血,然後念動咒語催動,但五個嬰屍還是沒有動靜。
她崩潰地咆哮:「怎麼會這樣?你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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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用自己的血和乳汁,讓我的孩子們認了我。剛纔ŧû⁾你攻擊顧駿,是我同意了,孩子們才攻擊的,你還真以爲是自己的血起了作用嗎?」
我從褲兜裏掏出另外一個手機,衝她揚了揚道:「網上又不是隻有你一個玄學主播,你憑什麼認爲我只找了你一個?
「來,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手機屏幕上,除了一個眉目清冷的道士外,還有滿屏的「嗨,你好」。
我滿意地衝直播間的主播和網友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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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醫院,我覺得這個赤松子面熟,但不是很確定她是不是江月,就通過朋友聯繫上了這個正宗的茅山道長。
但我想看看, 這個赤松子究竟是誰, 扮演什麼角色, 主動找上我想幹什麼。
「師兄?」
赤松子,不,江月看了手機屏幕,仰天慘笑, 然後憤怒地瞪着我道:「你居然請了我師兄?
「是我教顧駿做的這個『五鬼運財局』又怎麼樣?當年他這個渣男始亂終ţŭ₍棄, 害我墮胎, 我假死學了道術,回來就是讓他還債的!
「這個局本來就應該是他賠給我的!至於你,就是個用來生小鬼的母豬!」
我冷笑道:「是嗎?那你是什麼?你沒發覺我手裏的黑釘子不見了嗎?」
她驚恐地摸向後背。
「太遲了,釘子已經從大椎穴進了身體了呢。」我惋惜地搖搖頭。
「大師,你到了嗎?」
原本在屏幕裏的清冷道士, 出現在我的院子內,衝江月的眉心一點。
她雙目頓時呆滯起來,一步步走到道士身邊。
「是師門管教不嚴, 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就帶她回山接受處罰。」
道士一揮袖子, 五個嬰屍進了袖筒, 再出來的時候, 被封在貼符紙的五個小棺材內,交到我手上。
「送殯儀館,燒了吧。」
他衝我施了一禮, 大步往外走,江月木偶一般跟在他身後, 消失在黑暗中。
這時,警笛鳴起, 幾輛警車停在我家門前, 我渾身虛脫, 蹲坐在地上, 腿上的傷口已經將褲子完全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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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麼纔來啊?不是早就報警了嗎?」我躺在擔架上疼得齜牙咧嘴。
「抱歉, 路上起了大霧, 能見度不足五十米, 根本開不快。」一位年輕的警官跟我解釋道。
看來, 赤松子今晚勢在必得,早就在路上設了霧障了。
可惜啊,她沒算到, 這霧攔不住她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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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我將五個孩子的骨灰送上茅山,接受度化。
路上, 遇到一個女人跟自己的老公吵架, 說自己結婚後已經引產兩次了,不想再生了。
她老公溫聲細語地勸說她再生一次,他保證下一胎一定能行, 如果生五次還不行,他們就不生了。
我忍不住冷笑。
五次?又是五次!
是啊,那時財富在手,就該拋棄糟糠之妻,另娶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來生兒育女了吧?
我趁男人上洗手間, 轉手將茅山道長髮給我的資料給了女人一份。
下車時,女人衝我感激地揮手,說已經在打電話聯繫律師離婚了。
她問我爲什麼幫她。
我平淡地一笑:「Girls help girls!」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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