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如何捧殺熊侄子

11 歲的侄子掀了我的裙子。
哥嫂讓我當小姑的,別跟個孩子一般見識。
於是,我偷偷獎勵了他一個奧特曼。
過了幾天,他在電梯裏掀了一個漂亮阿姨的裙子……

-1-
跨年夜,我去電玩城玩,哥嫂帶着小侄子,死皮賴臉地說要蹭個順風車。
也罷。
我正聚精會神抓娃娃之際,突然感覺到自己身後一涼。
回過身,11 歲的小侄子沈家寶正嬉皮笑臉地看着我,一隻手高高地掀着我的裙襬。
我連忙一把打掉他的手。
沈家寶三四歲的時候,最喜歡掀大人裙子,怎麼 11 歲了,這個毛病居然又犯了?!
我看向哥嫂,他們正一臉寵溺地對沈家寶笑着。
我正色對沈家寶道:「小寶,你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掀人裙襬了,知道嗎?」
沈家寶就像沒聽見一樣,對我翻了個白眼。
嫂子王森莉站在他身後,倒先發制人:「哎呀,他不是故意的,你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我看向我哥沈雲昊,他說:「小寶還小呢,他啥也不懂,就是你剛纔擋着他視線了,他着急。」
看着睜眼說瞎話的兩人,我氣笑了,思考了幾秒,就俯下身,把手裏的遊戲幣筐都給了侄子沈家寶,附耳對他說:「小寶別怕,你剛纔做得很好,大人不會跟小孩子一般見識的,你想幹什麼都可以,給,這是小姑獎勵你的遊戲幣!待會兒,小姑再給你買個大奧特曼!」
「歐耶!小姑真好!」沈家寶端着一筐遊戲幣,開心地跑遠了,哥嫂也向我投來了讚許的目光。
皆大歡喜。

-2-
回到小區,我跟他們三人告別,悶悶不樂進了我買房的 7 號樓。
侄子抱着我給他買的奧特曼,一路飛奔回了 1 號樓。
哥嫂拎着大包小袋,一路小跑跟在後面。
看着他們的背影,我長嘆一聲。
好好的跨年夜,就這樣被毀了,我心裏比喫了蒼蠅還難受。
沈家寶被寵壞,很難說清到底是誰的責任。
用我媽的話說,小寶是三代單傳的獨苗苗,要月亮絕對不給星星。
用我爸的話說,小寶就是他的命,誰爲難小寶,他就跟誰拼命。
哥嫂更不必說,小寶五歲才斷奶,十歲才學會自己擦屁股。
爲了擦屁股這事,嫂子王森莉甚至在小寶的學校裏幹起了後勤,就爲了能隨時伺候少爺出恭。
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成爲了小區里人人避之不及的熊家長。
連帶着跟他們在同一個小區買房的我,都成了熊姑姑。
熊孩子各個階段的熊行爲,沈家寶挨個兒試了個遍,小區裏的住戶、寵物和花花草草,幾乎都遭過他的毒手。
據說有七十多個業主專門建了個羣,研究怎麼把我們一家人趕出去。沒錯,還有我。那些懷恨在心的受害者,常常報復到我頭上……
到了門口,我向鎖孔裏插入鑰匙,可是隻能插進去一半!我心裏咯噔一聲,拿手機的手電向鎖孔裏望去,果不其然,我又被堵鎖眼了。
等開鎖師傅的時間,我流着淚把房子掛到了中介網站上,比市價低了兩萬。
第二天,就有人要買。
可是,當我拿出房產證的時候,赫然發現所有人的名字,居然變成了我哥沈雲昊!

-3-
那一刻,我的手顫抖得幾乎拿不住那薄薄的本子。
這個小房子,是我沈雲嵐工作五年來,花光所有積蓄買到的。全款,是我人生最大的底氣和底牌。
眼下,我被釜底抽薪了。
房產證什麼時候經過別人的手呢?
我冥思苦想,終於讓我想到了——三個月前,舊證是被沈家寶撕掉了,我媽破天荒打了他的屁股兩下,還一口承諾她去補辦,絕不讓我請假跑腿。
換好的證,她還拍照給我看了。
於是,我從來沒打開檢查過。
如今看來,她發給我的照片一定是合成的。
這一切,都是爲了圖謀我的房子。
再仔細想想,哥嫂半年前,的確是爲了要買房搬出去,鬧得不可開交。
可不知何時起,他們就不再提起這個話題了。
我的心冰涼一片,眼淚大顆砸在房產證上,手指攥得都發白了。
父母親恩,在那一刻,通通變成了笑話。
原本想着離爸媽近一些方便照顧,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爸媽和哥嫂、侄子,他們是一家人,而我,是個可以被肆無忌憚算計的外人。
曾經我也很疼沈家寶,在他還不會說話的時候,肉乎乎的小臉可愛極了。
說起來,跟爸媽關係逐漸惡化,正是在我無數次奉勸他們慣子如殺子之後……
我暗暗下定決心——我一定要拿回我的房子,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一連半個月,我都在找律師,偷偷蒐集證據。已經拿到了過戶時候的錄像,是嫂子冒充我籤的字。
可沒等我攤牌,他們就出事了。

-4-
那天我下班回家,電梯裏,一對小情侶模樣的年輕男女,不知爲何對我怒目而視。
我莫名其妙地也瞪了回去。
那男孩突然問我:「你是不是沈家寶的家長?」
這不是我第一次被這樣問了,沈家寶一定又闖禍了。
我連忙擺擺手:「不是。」
我已經懶得問沈家寶又闖了什麼禍了。
小夥子戴着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卻不依不饒:「我問物業了,你是他小姑!」
女孩卻拉拉他的衣角:「算了,咱們還是直接報警吧。」
報警?我笑了:「對,有事找警察,方便你我他。」
到了 18 樓,這對目瞪口呆的情侶目送我走出電梯。
晚飯後,我正在跟律師語音,突然我媽趙彩霞的電話打了進來。
她聲嘶力竭地問我:「嵐嵐,你是不是讓人報警抓小寶了?」
我一翻身坐了起來:「什麼?」
我媽帶着哭腔:「你這個死丫頭啊,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你趕緊過來吧!天要塌了啊!」
掛掉電話,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跑到 1 號樓 28 層,爸媽和哥嫂的家裏去了。
去看熱鬧。
防盜門大開,屋裏四個警察。還有我在電梯裏見到的那對情侶,女孩正在哭。
哥嫂和我媽都鐵青着臉,只有我爸不在。
這麼大陣仗?
王森莉見到我,雙眼通紅地要打我:「嵐嵐!有你這麼當姑姑的嗎?攛掇着外人整治自己的親侄子!」
我靈活地躲開了她的攻擊:「到底怎麼了,有事說事!」
我媽坐在地上,懷裏緊緊護着沈家寶:「嵐嵐你來得正好,人家欺負上門來了啊!」
沈家寶在奶奶懷裏,絲毫不害怕,甚至在笑!

-5-
我的耐心已經耗盡了,轉向看起來年紀最大的警察:「請問是誰報的警,出什麼事了?」
老警察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你侄子啊,在電梯裏掀人家姑娘的裙子,姑娘說了他兩句,他一頭撞到人家後腰上!」
「什麼?」我裝作驚呆的樣子,忍住了笑意——看來,我的鼓勵奏效了!這樣的話,我得再買個奧特曼鼓勵他一下!
我媽不滿地開口道:「小孩子淘氣嘛,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一般見識!」
小情侶聽了這話,氣得直髮抖。那小夥子走上前來,對我說:「我看你們家,也就你還懂點道理,我叫梁小東,這是我媳婦,海佳,她是個孕婦。這樣,你先看監控吧!」
叫海佳的姑娘聞言,馬上把手機遞到我眼前。
監控很清晰,只見小情侶進了電梯,摁了 19 樓的按鍵。
門正要關上,沈家寶閃了進來。
海佳怕電梯門夾着他,還幫着摁了一下開門鍵,然後問他:「你去幾樓?」
沈家寶不理她,跳起來摁了自己家 28 樓的按鍵。
小情侶見他沒有禮貌,也就轉過身去不理他了。
這時,沈家寶伸出手,高高掀起了海佳的裙襬。
海佳幾秒鐘以後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回頭打掉他的手:「你幹什麼?!」
沈家寶嬉皮笑臉:「看看你裏面穿衣服沒!」
梁小東聞言,連忙把海佳拉到自己身後:「你都這麼大的孩子了,你們老師沒教過你,不能亂動別人衣服嗎?」
沈家寶沒說話。
梁小東低聲說了句:「真是沒有教養!」
到了 19 樓,海佳和梁小東正要出電梯,沈家寶突然衝過去,一頭撞在了海佳的後腰上,然後衝出電梯,頭也不回地跑了。
……
看完視頻,我還沒說話,我媽衝到梁小東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你說誰沒有教養?!我家小寶,也是你能說的嗎?!」
我剛想拉開我媽,想到房產證的事,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梁小東站得直挺挺的,答道:「我說的是事實!我媳婦剛懷孕……」
我媽轉着眼珠看了看海佳:「你纔多大?這丫頭多大?這麼小就懷孕了?別是懷了野種以後,揹着爸媽跑出來的吧?」
海佳的臉頓時氣得通紅:「我們是合法夫妻!年紀小怎麼了?!我們都到了合法婚齡了!」
梁小東拉了一把海佳:「不用跟她解釋這些,我媳婦懷孕了,你孫子撞了她的腰,有監控可以作證……」
我媽打斷他:「怎麼着你要訛人啊?!你媳婦不是好端端站在那兒呢?!」
老警察打斷了我媽:「你讓人家把話說完!」
梁小東繼續說:「是,這次是沒有出什麼大問題,但我們住在同一個單元,總要共用一臺電梯……」
我媽再次打斷他:「你還不讓我孫子坐電梯了?電梯你買下來了?!」
老警察厲聲道:「你再胡攪蠻纏,我就先給你上銬子了!」
我媽不甘心地閉嘴了。
梁小東接着說道:「沒有不讓你們家坐電梯,我是說以後還可能碰見,我媳婦這次是沒事,以後月份大了……」
我媽翻了個白眼:「月份大了,就少出來亂晃,你待自己家裏,誰也碰不着你!」
老警察徹底生氣了:「算了,調解無效!這樣吧,就按程序,先把孕婦送醫院做全身檢查!」

-6-
我媽不傻,當然知道這是讓她掏錢做檢查,連忙道:「別別別!我看這丫頭結實着呢,不用檢查了吧?不就是讓我們小寶以後別撞着你媳婦了嗎?我跟他說,行了吧?」
梁小東道:「做不做檢查倒沒關係,我來找你們,主要是提醒你們以後注意,另外,我們要求你孫子向我媳婦賠禮道歉!並且,寫保證書。」
這時,一直沒有出聲的我嫂子王森莉,立刻尖聲道:「啥?!你媳婦是個什麼東西,讓我們小寶道歉?!還寫保證書?!」
梁小東聽了這話,也徹底生氣了:「我是報着好好溝通的想法,來跟你們談的……你們這個孩子再不好好管教……」
王森莉打斷他:「你媳婦懷了個野種,就了不起了?隨便碰瓷了?你先能把你的野種好好生下來再說!」
梁小東徹底怒了,一步衝上前:「你再說一遍?!」
我哥沈雲昊也搶上前去,揪住梁小東的衣領:「你幹啥?!動手打人是不?!」
說着,一巴掌打掉了梁小東的眼鏡。
梁小東不甘示弱,揮出一拳,正中我哥面門。
「別動手!」老警察一聲大喝。
這時,海佳正彎着腰,去夠梁小東被打到沙發底下的眼鏡。
誰也沒有留神,沈家寶突然衝出來,一把將她推倒在地。
她的肚子,正撞在茶几的尖角上。
海佳只來得及哼了一聲,就暈了過去。
十幾秒後,鮮血順着她的褲腿洇溼了地面。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
海佳的孩子沒了。
梁小東不接受調解。因爲小寶是未滿 14 週歲的未成年人,所以動手推人的他,不承擔責任,而是由他的監護人,也就是我哥嫂承擔責任。
梁小東要 50 萬的賠償。
我媽聽了在家裏大罵:「窮瘋了吧?!一個野種,也敢要 50 萬?他怎麼不去搶?」
負責傳話的老警察,眼神裏全是嫌惡:「你們不同意就開庭,到時只多不少,不賠就強制執行!賣房,扣工資!」
我很清楚,爸媽哥嫂加起來,也沒有五十萬,因爲沈家寶一直闖禍,所以他們一直在各種賠償別人!
不知爲何,爸媽和哥嫂齊刷刷地看向我。
我媽試探着開口道:「嵐嵐,要不,先把你那套房子賣了吧?反正家裏也有你的牀……」
我冷笑一聲,從包裏拿出一摞材料來。
從我決心跟他們決裂開始,這堆複印件我一直隨身攜帶着。
我平靜地對警察道:「警察同志,我也要報案,有人在我沒到場的情況下,冒充我,賣掉了我的房子!」

-7-
第二天下午,新的房產證就到了我手裏。左手拿到寫着我名字的房產證,右手我才簽了調解書。
我哥沈雲昊依然被關着,他因爲打了那男孩,需要被拘留 15 天。
50 萬的賠款依然壓在他們頭上。
如果是從前,我一定會比他們還着急。因爲他們是我的親人,我感同身受。
但現在完全不一樣了,走出派出所,我看着一夜之間似乎就老了十歲的我媽,還有哭得眼睛腫成了一條縫兒的嫂子,心裏竟然有着隱隱的快意。
只有沈家寶,怨毒的眼神讓我有些不寒而慄。
嫂子吭哧吭哧地抱着他,哭道:「媽,這可怎麼辦啊!嵐嵐,嫂子錯了,嫂子豬油蒙了心,你大人大量,就原諒嫂子這回吧!小寶是你親侄子,是沈家的獨苗苗!嵐嵐你不能不管他啊!」
我沒說話。
我媽含淚看着我:「嵐嵐,你一直是個懂事的孩子啊,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攛掇着人家報警抓小寶,這件事你必須負責!」
我依然沒說話。
看着她們表演。
沈家寶突然開口:「媽,不就是賠五十萬嗎?小姑長得這麼好看……咱家要個五十萬的彩禮,不過分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
嫂子忙道:「嵐嵐,我們可從來沒跟小寶說過這樣的話!都是他看電視聽來的!」
我媽卻一言不發,似乎……還若有所思。
我轉身要走,我媽喊住我:「嵐嵐,你走那麼快乾啥?你不送我跟你嫂子回家了?」
「公司臨時要加班,你們自己打車回去吧。」我說着,更加快腳步,向着馬路對面的停車場走去。
「可是從這兒打車才兩公里,不划算啊!」嫂子脫口而出。
我沒再理二人,開上車就走了。
看到她們被晾在路邊的樣子,我心裏又升騰起了一陣快意。
離開他們,遠走高飛。我暗暗下了決心。

-8-
我沒去單位,而是先去了房屋公司。
中介打電話說,有個買主已經付了定金,而且中介把價格給我抬高了兩萬,買主也接受了。
正好賣了五十萬。
如此好事,我當然要跑得快一點。
籤合同,過戶,一切都很順利。只是買主本人並沒有到場,而是委託了中介做代理人。
看着買主的名字,我愣了一瞬。
張明。
怎麼跟我大學的前男友同名呢?
不過我很快就釋然了,因爲這個名字實在太普通、太普遍了。我從上小學到大學,每個班上都有一兩個叫張明的。
再說,他遠在非洲,怎麼可能知道我賣房的事?
中介說買主還在外地,三個月以後回來交房,也就是說,我還可以住三個月。
但是,我卻一天都不想跟爸媽他們待在同一個小區了。
五十萬到賬。
離開房管局,我調頭去了單位,找到領導:「頭兒,我想去 A 城開拓市場。」
領導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你發燒給糊塗了?知不知道下個月你就升副總了?」
「……」無奈,我只好把家裏的情況,能說的大概跟他說了說。
領導立刻了然:「原來是這樣!那你就去 A 城吧!原本小周帶隊,我還有點不放心。你要是去的話,你帶着他,那可再好不過了!不過,就是有點兒大材小用了,你可別後悔啊!」
我立正:「保證不後悔!」
領導叫來小周,讓他把在 A 城租下來的那套別墅的地址給了我,鑰匙也給了我一份,這樣,我就能把我的個人物品提前託運過去。
領導說,整個三樓的左邊房間,都是我的。
一切似乎就這樣塵埃落定,我要走了。

-9-
開車回去的路上,我有點走神了,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張明。
一想到他,我心裏依然生疼。
他跟我大學四年,可以說是模範情侶。
我們說好了畢業就見家長,我也順利地見了他父母。
二老都是中學教師,爸爸還是當地小有名氣的書法家。
張明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出生在一個書香世家。
可是,輪到見我爸媽的時候……
那天下午,我和張明約好在商場見面,先採買給爸媽哥嫂的禮物。
沈家寶哭鬧着要跟我一起去。
到了商場,他要這要那,張明都買了,一會兒工夫,就給他花了一千多塊。
後來逛到樂高店,他直奔一個一米多高的樂高模型。
我看了看價格,19999 元,立刻拒絕了他。
他卻躺在地上打滾,眼睛只盯着張明。
那年沈家寶才五歲,可耍賴的本事早就爐火純青:「小姑夫!我奶奶說了,你想娶我小姑,就先得過我這關!你不給我買這個玩具,你就不許娶她!」
店裏的人都看着我們。
張明以爲他是小孩子開玩笑,一把給他拎了起來抱在懷裏,還動手咯吱他的肚皮:「小姑父帶你去喫冰激凌,好不好?看衣服都蹭髒了……」
沈家寶卻踢打着他,還不停吐口水:「呸!你這個窮鬼!沒錢還想娶我小姑!我讓我爸打死你!」

-10-
張明在我家喫的那頓晚飯,我終生難忘。
他剛進門,我還沒來得及介紹,沈家寶就撲到我媽懷裏:「奶奶!小姑領了個窮鬼回來,他都不給我買樂高!你快讓他滾!他還打我!」
我媽立刻對張明怒目而視:「你打我孫子了?」
張明兩手拎着滿滿的購物袋,懵了:「我……我沒有啊,阿姨!」
我哥走上前來,推了張明一把:「小子,你活膩了吧?還沒跟我妹結婚呢,就打我兒子?」
我連忙拉開我哥:「哥!小寶撒謊!張明怎麼會打他?只不過是沒給他買一個玩具……」
我媽打斷了我:「放屁!這麼小的孩子,我看是你們撒謊!你們帶他出去,一個玩具都不給買就算了,還動手打孩子?」
我急得一頭汗:「媽!是有個玩具沒買!已經給他買了很多了!再說,張明真的沒有打他,就是他賴在地上打滾,張明給他拎起來了!」
嫂子也急了:「這不就是打孩子了?」
張明還處於懵懵的狀態,結結巴巴解釋道:「我是怕地上髒,他把衣服蹭髒了……我小時候也這麼拎我弟……」
嫂子撇嘴:「什麼你弟!能跟我們小寶比嗎?我們家小寶三代單傳!寶兒,快讓我看看,拎你哪兒了?」
沈家寶適時地大哭起來:「肚子!肚子疼!」
一直坐在沙發上的我爸,突然大吼一聲:「吵什麼吵!小張啊,東西放下,洗洗手準備喫飯。」
這才結束了一場鬧劇。

-11-
飯桌上,沈家寶賭氣不喫,一桌人都圍着他轉。
只有我爸跟張明說着話:「聽說你們畢業就準備結婚?你家是外地的,在這兒買房的錢準備好了嗎?」
張明答:「首付的錢我爸媽說他們出,前三年的貸款也他們還,等我和嵐嵐工作穩定了……」
我爸皺眉:「不能全款買房嗎?」
張明侷促地答:「全款的話,也可以,就是我爸媽還想留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我爸若有所思:「這麼說的話,彩禮你們家能出多少啊?」
張明答:「八萬八千八,叔叔您看……」
不料我爸一拍桌子:「什麼?八萬塊就想娶嵐嵐!」
張明被他嚇得站了起來。
我連忙道:「爸,您幹啥啊!咱們家這兒的彩禮不都是一萬零一嗎?」
我爸氣鼓鼓:「你不一樣!我供你上大學,四年學費都十萬了!你從小到大,花了家裏沒有一百萬也有五十萬了,彩禮必須把這筆錢還回來!」
張明張着嘴看向我,幾乎傻了。
我也沒有料到這種局面,也懵了。
我爸又問他:「嵐嵐不是說,你爸是著名的書法家嗎?隨便寫幾幅字,彩禮錢不就出來了?」
張明面紅耳赤:「我爸沒那麼有名,而且他的字不賣,都是朋友才送的……」
我爸不耐煩地擺擺手,對我道:「嵐嵐,你學會騙人了啊?找了個窮鬼,還騙我們?」
張明的眼圈都要紅了。
我也帶了哭腔:「爸,您幹什麼啊……我和張明是真心相愛的……」
我媽這時插言道:「小張啊,其實我不太想讓嵐嵐這麼早結婚的。要不,這樣好啦,你回家跟爸媽商量一下,彩禮咱們也不說一百萬了,就五十萬好了,什麼時候備齊了,什麼時候來娶嵐嵐,好不好?」

-12-
張明還沒答話,我哥道:「要不,你們房子先別買了,先緊着彩禮來。」說着,衝我使了個眼色。
我恍然大悟:「那這彩禮,我結婚以後是會讓我帶回去的吧,就走個過場?」
嫂子嗤地一聲:「嵐嵐,你做夢呢!你的彩禮要留着以後給小寶出國用的!」
我這才明白,我剛纔是大錯特錯了。
看向餐桌上我的爸媽和哥嫂,我第一次覺得他們如此陌生。
雖然從小到大,爸媽都對哥哥更好,有了小寶以後,更是全家人都圍着他轉,但我也並沒有特別在意,因爲喫穿用度,的確也沒有少了我的。
原來,他們是等着在用我換彩禮。
張明站起身來:「叔叔阿姨,我回去跟爸媽商量一下,明天就給您二老答覆,好嗎?」
我媽點點頭:「先緊着彩禮來,是應該的啊。我們養得如花似玉的女兒,又是大學畢業生,想要嫁什麼人家嫁不到啊,這就是看着你這孩子人不錯,你們也有感情。要不然……」
我爸看着張明那灰敗的臉色,打斷了我媽:「那就等你明天商量的結果吧,來,先喫飯。」
說着,他壓着張明的肩膀讓他坐下,又夾了塊排骨給他。
不料,沈家寶把他正在啃的雞腿扔了過來:「窮鬼,不許喫我家的排骨!排骨都是我的!」
那根雞腿正飛在張明面前的湯盆裏,濺了他一身湯,我爸也沒能倖免。

-13-
那晚,張明沒動筷子,他說要回去換衣服,匆匆走了。
第二天,他打來電話,說他爸媽不同意,讓我們分手。
這個結果,一夜未眠的我,也是在意料之中。
三天後,他又打來電話,哽咽着問我:「嵐嵐,你願意等我嗎?給我五年的時間,我一定賺夠五十萬彩禮,風風光光娶你進門!」
酸澀混雜着感動,我流下眼淚來:「對不起,我也沒有想到我爸媽會那樣……」
張明柔聲說:「沒關係,咱們以後過自己的日子。嵐嵐,相信我,你會幸福的。你等我,好不好?」
我擦掉眼淚:「好。」
那以後,張明就報名去了非洲,技術派遣。
他沒有再聯繫我,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會寄來明信片。
我知道,他心裏憋着一口氣。
可是,他說的是五年,這已經是第六年。
而且,去年過年,我沒有收到他的明信片。
所以,我覺得他已經放棄了承諾。
這六年,我一直在努力賺錢,並且也做好了終身不嫁的準備。
誰會娶一個要五十萬彩禮的女人呢?是娶還是買呢?婚後我們要怎麼相處呢?
去年,我買了這個小房子,雖然只有一室一廳,但我已經做好了在這裏孤獨終老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沈家寶不斷闖禍,我成了被殃及的池魚,被鄰居們瘋狂報復。
到地庫了,我擦乾了眼淚,突然想到,當年的彩禮是五十萬,如今賣房也賣了五十萬,還真是諷刺。

-14-
半個月後的一個清晨,我坐在候機大廳,出神地盯着我的行李箱。
沒告訴爸媽我賣房的事,也沒有告訴他們我要去外地工作了。
還有半小時,就要登機了。
正出神間,一個陌生的號碼出現在我的屏幕上。
接起來,是我嫂子焦急的嗓音:「嵐嵐!你媽出車禍了!」
「什麼?」我眼前一黑。
「在總醫一院,你趕緊過來!」嫂子的嗓音很沙啞。
「怎麼會出車禍?嚴重嗎?」我趕緊在手機上操作退票,一邊拉起了行李箱。
「兩條腿都斷了啊,去接爸和昊哥出來的路上,結果媽就讓一輛不長眼的三輪車給撞了啊!」嫂子的聲音聽上去快崩潰了。
「媽媽,奶奶是不是要死了?」沈家寶的聲音傳了過來。
「不會的,奶奶好着呢!」嫂子說。
「可是奶奶流了好多血,剛纔不是讓你去獻血嗎?」
……
聽着這些對話,我原本有點疑心嫂子騙我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打了一輛車,我直奔總醫一院。
在門口就看到了我哥在等我。
「你咋不守着媽?」看着鬍子拉碴的我哥,我焦急地問。
「爸守着呢,讓我來迎你。」我哥沒多說,帶着我七繞八繞,到了住院部,一個寫着「理療康復 VIP 病房」的地方。
「咋在這兒?」我奇怪極了。
「能有個牀位就不錯了,這還是我託了熟人才找到的牀位!」我哥沒好氣,「嵐嵐,你那兒有多少錢?先借我點,我給媽交住院費!」
我沒搭理他,而是推開病房門。
果然是單間病房,佈置得像家裏一樣,還有電視和冰箱。
我爸和嫂子都不在。
我媽躺在牀上,兩條腿都纏滿了繃帶,繃帶上還滲出了鮮紅的血液,很是觸目驚心。
見了我,我媽虛弱地哭出聲來:「嵐嵐……我的好閨女……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媽媽……走掉的!」
我着急地問:「媽您感覺怎麼樣?」
我媽五官都皺到了一起:「疼……」
「大夫怎麼說?」我又問。
不待我媽回答,我哥催促道:「嵐嵐,趕緊把你銀行卡給我,我給媽交費去!」
我站起身,準備去交費,順便找一下主治大夫。
不料,我媽一把拉住了我:「嵐嵐,你陪着我,媽害怕!」
我哥還在催:「我去交一樣的,趕緊去!」
我只好從包裏掏出銀行卡遞給他。
「密碼是多少?」我哥搖晃着卡片問。

-15-
我突然一驚——我賣房子的五十萬,就存在這張卡里!準備存成理財,現在就在活期賬戶裏面!
我遲疑了一下,突然一個護士端着個凳子走了進來:「你們怎麼回事?把病房裏的凳子搬到樓道口?丟了你們得賠的!」
就見我媽和我哥臉上都變了色。
護士的眼神掃過我媽,突然大驚失色:「阿姨,您這是怎麼了?您不是腰疼過來理療的嗎?」
我媽語塞了:「我……我……」
護士戳了戳她的腿:「阿姨擱這兒演什麼呢?我們護士站的那兩大卷繃帶,就是讓你順走了吧?」
我媽和我哥都沉默了。
護士翻了個白眼:「這什麼啊,紅藥水兒?血就不是這個顏色!」
我這才發現,我媽腿上的血,的確太鮮紅了一點。
護士戳了戳我媽,讓她讓開:「牀單上也都染上紅藥水了?你這得賠,我告訴你們!你等着,我現在就找我們護士長去!」
護士氣呼呼走了。
留下我跟我媽我哥,大眼瞪小眼。
我這纔想到,我媽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不會丟下媽媽走掉的!」
她知道我要走!
就在這時,我爸進來了,一身煙味兒。
我媽立刻問他:「不是讓你守着,不讓外人進來嗎?」
我爸打量着我們道:「我就……就去外面抽了一根菸……」
說完,看到已經坐起身來的我媽,愣了愣。
戲演砸了。

-16-
我媽突然給我跪了下來:「嵐嵐,媽這輩子沒有求過你!媽求你救救小寶吧!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了啊!再不給他們五十萬,他們就要起訴了啊!」
我的心彷彿在滴血:「所以……所以你們就合起夥兒來,演了這麼一出大戲給我看?」
我哥也跪了下來:「嵐嵐,是哥沒有本事……你幫幫小寶吧,哥求你了!你賣房的五十萬,先賠給人家,好不好?」
「你怎麼知道我賣房了?」我反問。
「……」我哥沉默了。
「你怎麼知道我賣房了?怎麼知道我賣了五十萬?」我又問了一遍。
「你嫂子在她手機上……給你的銀行卡,綁了個……短信提醒。」我哥的聲音小得我幾乎都聽不清。
「……」我渾身都發起抖來。
我只有這一張卡,手機支付也綁的這張卡。
所以,我的每一筆消費,我嫂子都清清楚楚!
我立刻回憶起了上個月嫂子問我,爲啥換了衛生巾的牌子。
一直以爲是小寶又亂翻我的東西,原來是嫂子一直在監視着我的生活。
沒等我回憶完,我爸走到我面前:「嵐嵐,給個痛快話吧!就算爸爸借你的錢,以後爸爸的退休金,還給你!」
「對不起,爸,不行。」我憋眼淚憋得眼眶都疼了起來。
不想在他們面前流淚,不想讓他們再看到我的軟弱。
「啪!」我爸揚手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得我眼冒金星。
我轉身,奪門而出。

-17-
改訂了第二天一早的機票,我回到了已經搬得空空的小房子裏面。
這裏已經不是我的家。
我在光禿禿的牀墊上蜷縮起來,蓋着自己的大衣,發着抖,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身邊好像有人。
睜開眼,是我媽。
看了一眼牆上的鐘,下午四點多了。
我睡了這麼久?
我媽撫摸着我被打腫的臉:「嵐嵐,你這孩子啊,氣性太大了。你放心,爸媽不逼你拿錢了,你的錢是自己的,媽想明白了。嵐嵐,你還要走嗎?」
我冷漠地點點頭。
「唉!」我媽嘆了口氣,「嵐嵐,回家喫頓飯吧,爸媽給你踐行。」
「不用了。」我立刻拒絕。
「嵐嵐,其實媽今天真的是讓車給颳了一下。都是你嫂子想的餿主意……」
這時,嫂子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不是,媽,您怎麼又賴在我身上啊!」
我推開我媽,一躍而起。
就見客廳裏,我爸、我哥嫂都坐在沙發上,沈家寶穿着運動鞋踩在我的餐椅上,正把百合花的花瓣一片片扯下來。
見我看沈家寶,我哥忙一把給他抱了下來,推到我面前:「小寶,你不是要給小姑道歉嗎?快說!」
「小姑!」沈家寶翻着白眼,漫不經心道,「我錯了,小姑!」
「咳咳!」我哥咳了幾聲。
沈家寶於是蹭過來,死皮賴臉道:「小姑,你不喜歡小寶了嗎?小寶以後保證聽話,小姑別生氣啦!」
看着一臉被感動到的三人,我只覺得噁心:「你們能走嗎?我想自己待着。」
「嵐嵐,是爸不好,爸一時急火攻心……」我爸走過來,居然給了自己一巴掌,「嵐嵐,你原諒爸爸好不好?你要走,爸媽也不攔你,你媽已經做好一桌菜了,爸爸還請了個攝影師,給咱們拍張全家福,就喫個飯,好不好?」
爲什麼要拍全家福?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嫂子嘀咕道:「那個攝影師很有名的,是按小時收費的,嵐嵐我們等你睡醒已經等了好久了……」
聽說還有外人在,我有點兒放下心來:「那就拍張照,飯我就不喫了。」
到了爸媽家,果然有個中年胖子,穿着導演馬甲,正在客廳擺弄三腳架和相機,補光燈已經架好了。
爸爸說這是他朋友的兒子,叫趙左,是個有名的青年攝影家。
我禮貌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趙左伸出手,大力跟我握手,我半天才抽出手來。
但老媽在一旁說,他是在找我的最佳拍攝角度。
趙左說邊喫邊拍比較有氣氛,還說他會給我們贈送一段剪輯好的視頻。
於是我只能被拉着上了桌。
因爲我不喝酒,也不喝碳酸飲料,所以沈家寶把他的專屬牛奶給我倒了一杯:「小姑別生氣了,你喝我這個!」
因爲防備着這家人,我又偷偷把牛奶跟沈家寶換了過來。
趙左開始拍「碰杯」的鏡頭。
他總說有人閉眼了,拍了七八次,才拍好。
我那杯牛奶也喝光了。
沈家寶這時,突然噗通一聲倒在了桌子上,怎麼都叫不醒了。

-19-
所有人都手忙腳亂起來,嫂子低聲問我哥:「怎麼回事,是不是弄錯牛奶了?」
我哥看了我一眼:「先別說這個了!我先送小寶去醫院!」
聽了這話,我如墜冰窟。
他們果然準備給我下藥!
如果我剛纔喝了那杯牛奶,那麼我就會在爸媽的家裏,被下藥!
他們想幹什麼?
我正在思考,突然頭上重重捱了一下。
回過頭去,就見我嫂子拿着擀麪杖。
接下來,我真的暈了過去。
醒來時,我發現自己躺在爸媽的牀上,而趙左,正在脫他的衣服!
我努力睜大眼睛,透過變形的視線,指揮着我的手,抓住了牀頭的鐵藝檯燈,然後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砸在了趙左腦袋上。
他應聲而倒。
我立刻連滾帶爬逃出了臥室。
反鎖了臥室門,拼死力把沙發推過去,堵在了門上。
客廳裏空無一人,只有餐桌上還沒動筷子的一桌菜,還有那個架着相機的三腳架以及角落裏的補光燈,提醒着我剛剛經歷的一切不是夢境。
我撲向大門。
下一秒,深重的絕望就席捲而來——大門被從外面反鎖了。
我撲向沙發角落的座機電話,發現蓋着座機的蓋布還在,但座機沒了。
立刻四處翻找我的手機,找遍了整個客廳,都沒找到。
我該怎麼逃出去?
突然,腳下傳來樓下搗天花板的聲音。
李阿姨!
我靈機一動,撲向衛生間,接了滿滿一大盆水。
然後找到沈家寶小時候鑽出來的那個洞,拔開堵着洞的大釘子,安上漏斗,然後把那盆水順着洞全灌了下去。

-20-
樓下獨居的鄰居李阿姨,可以說是沈家寶的資深受害者。
從他會跑開始,李阿姨就忍受着日復一日的噪音折磨。
物業、居委會、警察,甚至市長熱線,李阿姨都找過。
沒有任何用。
後來她買了震樓神器,這才讓沈家寶收斂了一些,起碼不在家裏玩滑滑車了。
兩家交惡已久,現在發展成每次沈家寶動靜大了,她就用拖布杆敲房頂。
如果繼續吵她,她就開啓神器。
但是那個洞,她還是一無所知。
那是沈家寶七歲時突發奇想,想知道樓板到底有多厚。
我哥爲了滿足他,專門趁李阿姨出門的時候,用衝擊鑽頭鑽透的。
特質的鑽頭,鑽壞了十幾根。
在樓板最薄弱的地方,也一連鑽了兩個禮拜。
因爲選的地方在污水管的後面,所以李阿姨一直沒發現。
透過這個洞,樓下上廁所的聲音能清晰地傳來。
後來沈家寶發現,這個洞除了能讓他聞到樓下廁所的味道,沒有別的作用時,他就失去了興趣。
洞,被我爸拿工地順來的大釘子堵上了。
現在,這個洞終於派上用場了!
一分鐘之後,李阿姨拍門的聲音就傳來了:「畜生!開門!」
我連忙大喊:「李阿姨,是我!我是嵐嵐!」
沈家寶鬧得厲害的那幾年,她只有在我睡覺的小臥室下面才能睡着,所以我是沈家唯一一個還能跟她正常溝通的人。我們互加過聯繫方式,平時碰見了也會說幾句話。
李阿姨怒氣不減:「嵐嵐,你們家那瘟神呢?剛漏了我一廁所水!」

-21-
我連忙大喊:「李阿姨,我家進賊了,快幫我報警!」
外面遲疑了幾秒:「是嵐嵐嗎?是嵐嵐在說話嗎?你家進壞人了?」
我帶着哭腔,嗓子也啞了:「李阿姨,是我!快幫我報警!打 110!我把他鎖在臥室了!」
李阿姨也焦急起來:「那你快出來啊!」
我哭道:「門被從外面反鎖了,快打 110!」
李阿姨終於反應過來了:「你彆着急啊,馬上!我馬上打!」
過了十幾秒,外面傳來:「喂,我報警啊,我樓上鄰居小姑娘,她把一個賊和她自己都鎖在家裏了!對,進賊了!地址是……你們快點來啊!」
雙腿一直髮抖,再也支撐不住,我靠在門上,坐了下去。
就在這時,趙左醒了!
粗重的腳步聲,接着擰門把手的聲音傳來。
擰了幾十下後,停了。
又過了一分鐘,只聽臥室裏傳來咆哮聲:「沈德琨!你特麼搞什麼鬼?不是說那個藥醒不過來嗎?」
沈德琨就是我爸。
顯然,他在給我爸打電話。
我爸不知說了啥,他咆哮起來:「特麼的她把老子關在臥室裏了!……老子不管!老子五十萬都給你打了!」
說完,就傳來大力踹門的聲音。
一下。
兩下。
三下。
門被踹開了。
趙左擠出來,推開了沙發。
與此同時,樓下響起了警笛聲。
聽着警笛,我和趙左對視着。
他突然衝過來,把我撥到了一邊,瘋狂地擰防盜門的把手。
擰了十幾下,又打電話:「沈德琨,趕緊來給老子開門!……什麼?你在銀行?半個小時!你個……」
他恨恨地掛斷了電話,突然堆起笑臉來:「嵐嵐,咱倆是自由戀愛,你情我願的,對不對?」

-22-
趙左的笑臉猙獰極了,我決定不與他正面抗衡,只是一聲不吭地盯着他。
「所以今天發生的事都是自願的,好不好?待會兒警察來了,你就跟他們這麼說,說是跟我鬧了點矛盾,故意報警氣我的,好不好?」
我看着趙左,沒說話。
「嵐嵐,其實我從幾年前第一次見到你就喜歡你了,你以後跟着我,肯定能喫香的喝辣的!我是著名攝影家,我今年就開了三場個展!我知道,我追求你的方式極端了些,可是你想想,我給了你爸五十萬啊,你們家不是在等着這筆錢救命嗎?我有錢,你跟着我,以後要什麼有什麼!嵐嵐,你想想,你跟了我,我能虧了你嗎?」
他說着,向我逼近,把我逼到了牆角。
警察怎麼還沒上來?
趙左狀若癲狂:「嵐嵐,答應我!求你了!我以後一定對你好!我知道你爸媽對你不好!你從小就過得不好!你跟着我,我會對你好的!我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啊?好不好?」
我的肩膀劇痛起來:「你先放開我!」
趙左反而又使了點兒勁:「答應我!」
我只得虛與委蛇:「你保證對我好?」
趙左點頭如搗蒜:「我趙左對天發誓……」
好在,沒等他發完誓,我們就聽到了門外警察的聲音:「裏面的人離開大門區域兩米!我們要破門了!」
趁趙左呆住的空擋,我連忙掙脫他,幾步逃回臥室,「啪」地一聲,再次反鎖了門。
十幾秒後,我聽到了防盜門被破開的聲音,警察衝了進來。
一陣肢體衝突的響聲,還有趙左的悶叫。
聽到「上拷」的指揮聲後,我才從臥室衝出去,抓住離我最近的那個警察,指向趙左:「救救我!這個人意圖對我不軌!」
說完這句話,我一陣脫力,徹底失去了意識。

-23-
藥,是我哥沈雲昊買來的,用的是我嫂子的賬號。
我爸媽、哥嫂夥同趙左給我下藥的案子,事實清晰,很快就宣判了。
哦,對了,除了強姦未遂罪的從犯,我爸媽和哥嫂還犯了盜竊罪。
他們拿着我的銀行卡和身份證,對銀行謊稱我重病,在我爸一個銀行工作的老熟人幫助下,取走了我的五十萬。
那個老熟人,自然也栽了。
萬幸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動這筆錢,就被抓到了。
五十萬也完璧歸趙了。
那些被技術手段恢復的聊天記錄、網上買害人藥的記錄,都清清楚楚地昭示了四人的罪行。
因爲是公訴案件,也不存在我主動撤案的可能。
當然,我也沒想着要撤案。
父母的養育之恩,等他們出來,我會按照國家標準每月付錢,不會逃避。
但一碼歸一碼,戕害我,我也絕不原諒。
不知他們怎麼串了供,嫂子成了兩起案件的主犯,判了八年,其餘三人都判了五年。
至於趙左,因爲有下藥的行爲,又有前科,頂格判了十年。
嫂子她媽早亡,她爸已經另娶,十幾年沒來往了。
所以,現在我成了沈家寶的唯一合法監護人。
爸媽、哥嫂,都痛哭流涕,給我磕頭下跪,讓我好好照顧他們的心頭肉小寶。
我問沈家寶:「你知道悔過了嗎?」
他卻惡狠狠盯着我:「你耍詭計,不乖乖喝我的牛奶,你是個壞小姑!你會遭報應的!」
在沈家寶說這句話之前,我還想着自己教育他的話,有沒有可能讓他改邪歸正,聽了這話,我終於明白了,有些孩子,真的是惡魔投胎。
沈家寶毀掉了三個家,我爸媽的,哥嫂的,還有我的。
我放棄教育他了,並作出了一個決定——從現在開始,捧殺他。
我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他喫槍子的那天。
走出法庭的大門,沈家寶對我說:「我餓了,你馬上帶我去喫 M 記。」
我衝他笑笑:「沒問題。」
突然,我的笑容凝固了,因爲我看到了一個人。
我以爲遠在非洲的張明。
他比以前瘦了很多,明顯沉穩了,但五官沒有改變。
他拄着一副柺杖,艱難地向我挪過來:「對不起,嵐嵐,我回來晚了!」
「真的是你!」我狂奔過去,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是我。」他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所以……真是你買了我的房子?」我又問。
「是我,我知道了他們欺負你的事,我知道那房子是你的心血,我不能讓你失去它。」他說。
「是誰給你通風報信的?」
「是你爸家樓下那個李阿姨,她家廁所有個縫,能聽到你們家說話。」
破案了!
怪不得李阿姨視我們家其他人爲洪水猛獸,但遇到我總要逮着我問問近況。
「你的腿……怎麼了?」我向下看去,他的右腿膝蓋以下,裝着鋼製的固定器。我再仔細一看,腿還在,是穿着鞋子的,不是什麼假肢。
「哦,一年前我準備回國的時候,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他輕描淡寫地說。
「一年前?現在……還沒好?」
「是粉碎性骨折,要把碎掉的腿骨切掉,讓兩端重新長。非洲當地的技術不好,我回國後一直在北京治病。」
「張明……」我淚目了,原來他不是毀約了,只是受傷了。
「醫生不讓我活動,但我聽說了你的事,實在不放心,所以能下地了,就連夜飛回來了。」
「張明……」我大哭起來。
「嵐嵐,你別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一直憋着一口氣,就想在你爸媽面前證明自己!可是車禍這事發生的突然,我就想着養好了再來見你……嵐嵐,我現在有錢了!我在非洲開了自己的進出口公司,我真的有錢了!我要風風光光地娶你……」

-24-
「流氓!」沈家寶突然在我身後清晰地說。
張明抱着我的手,立刻鬆了下來。他問我:「這是那個小寶?都長這麼大了?」
我點點頭:「11 歲了。」
「小姑,別跟他廢話了,我餓了!趕緊帶我去喫 M 記!」沈家寶催促我。
「好,走吧。」我沒多說。
到了 M 記,沈家寶點了兩百多塊錢的東西,幾乎是把菜單上所有的漢堡都點了一遍。
我和張明看着他把所有漢堡的芯都挑出來,每一個咬兩口。
張明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咬牙說道:「小寶,你這麼喫東西太浪費了吧,你要知道農民伯伯……」
「你閉嘴!我小姑有錢,她才把房子賣了五十萬!就是把這家 M 記買下來,她都買得起!」沈家寶毫不在意地說,一邊把每根薯條咬一口丟在一邊。
「喫冰激凌嗎,寶兒?」我問他。
「每個口味的,都要——兩個!不,三個!」他嘴裏塞滿了薯條,口齒不清地衝我比劃着手勢。
「沒問題!」我轉身就往點單臺走。
張明跟了上來,低聲問我:「你在捧殺他?」
果然是我愛了四年的人,他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所作所爲。
我點點頭。
「不再給他個機會了?他還那麼小。」張明看着得意地衝他比畫中指的沈家寶。
「他沒有機會了。」我微笑着說。
「好吧,既然是你的決定,我無條件支持!」張明說着,就去付賬了。

-25-
從那天起,沈家寶過上了呼風喚雨的生活。
他的口頭禪變成了——
「小姑是天底下對我最好的人!」
「小姑萬歲萬萬歲!」
領導得知了我的情況,給了我三個月的帶薪假。
用這三個月,我有意地訓練着沈家寶,讓他知道,服從我就能得到好處。
於是,他的嘴巴越來越甜,對我的服從度也越來越高。
相應的,他得到了二十幾個的大奧特曼,遊戲隨便打,還買了蘋果 14 給他專門打遊戲,王者也充值到了 V10。
他說不想上學,我就給他開假病假條兒,最後乾脆給他辦了休學。
好好玩兒吧。
我甚至給他買了一輛小摩托車。
11 歲,雖然個子還不夠高,但他穿上 7 釐米的增高鞋,腳也能落地了。
張明看着他騎車呼嘯而去,皺眉問我:「你這是不是有點過了?他要是傷着了,你這個監護人是要負責任的!」
我聳聳肩:「傷着他了,我給他請最好的大夫治——我可是天底下對他最好的人!對了,我讓你準備的材料,準備好了嗎?」
「全在這兒了!」張明拿出一個厚厚的文件袋給我。
我帶着文件袋和沈家寶,去探監。
只去看我爸。
沈家寶在我爸面前把我誇成了花兒。
我也對我爸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爸,以前是我不對,我不該自私不給小寶出錢,纔會有這些事。爸,是我不孝。」
我爸神色複雜:「你既然知道錯了,就趕緊給人家賠錢吧。」
他拿着法院的判決書,雙眉緊皺。
我也愁眉苦臉:「爸,我現在沒錢了,我聽信同事的消息,把五十萬全都投進了股市,現在就剩五萬了!我被徹底套牢了!」
說着,我把早已做好的假軟件拿給我爸看。
我爸脫口而出:「你個敗家丫頭!……唉,五萬也行,你趕緊先取出來吧!」
我心裏冷笑起來——果然我的一切一文不值。
我裝作着急的樣子:「爸,可是我同事說明年這隻股票就會翻十倍!要不這樣,咱先把家裏的房子賣了,給他們把錢賠了?一天滯納金好幾十呢!明年股票掙錢了,咱再把房子買回來,好不?」
我爸瞪起眼睛:「你把房子賣了,小寶住哪兒?」
我裝作早已考慮好了,又拿出一份文件:「爸,你看這個。買我房子的這家人,他們就是買了出租用的,租給我,他們還不用到處找租客了呢。爸你看,我已經跟他們簽好合同了,三年不漲房租!」
我的確帶着沈家寶住回了我的小房子,還把臥室讓給了他,而我和張明在客廳裏搭了個上下鋪湊合着睡。
我爸卻問我:「你這孩子,怎麼現在跟我說話『你』、『你』的?」
我忘了,我的敏感有大半遺傳自我爸。爲了這,我忍着噁心一口一個「爸」,可是我實在做不到尊稱他了。沒想到,他居然注意到了。
爲了讓我的戲順利演下去,我只好擠出一絲笑意:「爸,人家都快急死了,你還在這兒摳字眼!」
我爸終於鬆口了,寫了授權書給我——房子是他的名字,所以我只需要攻略他一個人就行。

-26-
爸媽的房子賣了一百五十萬,賠了六十萬給那對情侶後,還剩九十萬。
張明問我:「你又有啥想法?」
我看着他,笑了。
爸媽的房子,也是張明買下的,我營造出着急出手的假象,比市價低賣了十萬。
給我爸報告的時候,說是一百萬賣掉的。
書面文件也是一百萬。
我爸氣得大罵我是敗家丫頭。
我忍着笑捱罵——反正給自己掙到了五十萬的嫁妝。
看,我就是執着於五十萬這個數字。
變得斤斤計較之後,整個人生都順遂了不少!
他說:「嵐嵐,你真的變了。」
我的笑變成了苦笑:「人總是要成長的。」
張明握着我的手:「雖然我一直希望你永遠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但現在的你,更強大。嵐嵐,你永遠是最棒的!」
我噗嗤笑了:「好吧,我告訴你——沈德琨覺得他在我這兒還有四十萬可以養老,那麼我肯定不能讓他如意。不過我覺得,其實我不用做啥特別的計劃,就看少爺給我什麼驚喜了。」
驚喜來得很快。
在騎摩托車摔斷胳膊,剛養好之後,沈家寶對於開汽車,又有了興趣。
我有一輛公司配給的奧迪車,很老的款式了。
張明一直說要給我買一輛新車,但我覺得公司有車,沒有必要。
沈家寶盯上了我的老奧迪。
張明裝作盡心盡力地教他開車,而且是揹着我。
每次上車,都把監控關掉。
但是張明教得一知半解,也沒有給沈家寶很多時間培養車感。
有天半夜,沈家寶偷偷開着車出去,撞到了路邊停着的一輛路虎。
因爲慌亂,車速過快,老奧迪報廢了。
路虎也是大修。
兩車的賠款,一共需要六十萬。
我帶着再次骨折的沈家寶去見我爸,兩人都聲淚俱下。
我爸咬牙把他養老的那張二十萬的存摺,密碼告訴了我。
那天臨走的時候,我爸破天荒地對我說:「嵐嵐啊,勸着小寶點兒,爸就這點家底兒了。」
我鄭重點頭:「爸,我儘量。」

-27-
單位領導美滋滋:「那輛老奧迪本來也快報廢了!這樣吧,除開賠償的十萬,公司再給你添三十萬,提一輛你一直喜歡的發現運動版!就當提前發年終獎了!車就買在你名下,不過你得籤個十年不離職的合同,怎麼樣?」
怎麼樣,我當然是欣然接受了。
張明聽聞,一臉奸笑:「所以沈總,您現在是豪車有了,鐵飯碗也有了?下一步呢,小生能跟着您喫香喝辣了吧?」
他的進出口生意如火如荼,居然跟我哭窮!
我正要說話,沈家寶走了過來,指着手機問我:「小姑,這是什麼字?」
此時的沈家寶,經歷了兩次骨折,只喫不動的大半年,已經肥成了皮球。
他偏愛高油高熱量的食物,我就無限量地供給。
我看了看他的王者界面:「這是瀾。」
「那這個呢?」
「這是暃。」
「這個?」
「這是曜。」
沈家寶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對我說:「小姑,我怎麼有這麼多不認識的字?我……我想回學校上學了。」
他那雙被臉上的肥肉擠得快找不見的小眼睛裏,第一次有了真誠的光。
那一刻,我真的有點動搖了。
可是想到自己被算計房子、被下藥,又想到發現防盜門反鎖的絕望時刻,還有我爸讓我股票割肉時的輕蔑神情,我的心腸又硬了起來。
我對他說:「寶兒啊,這些字啊,都是生僻字,你不認識也正常!不信你問張明,他也不認識!」
沈家寶不信似的,跑去問張明。
張明果然很配合地說,他一個都不認識。

-28-
沈家寶再次提上學的事,是在三年後。
我們都很默契地沒有告訴我爸,沈家寶休學長達三年的事。
爲了這個目的,我跟沈家寶約好,去醫院檢查的時候,他就裝傻,所以得到了發育遲緩的證明。
爲了更像,他還必須每個月去做感統訓練。
周莉怡就是他在訓練的時候認識的小姑娘,一個真正發育遲緩的孩子。
據說她的病叫歌舞伎綜合徵。
小姑娘 12 歲,脣紅齒白,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美極了。
追着他「寶寶哥、寶寶哥」地叫,口齒不清。
周莉怡在一所殘障學校上學,沈家寶就鬧着,也要去那裏上學。
還必須跟周莉怡一個班。
我呢,當然是欣然同意了。
花了幾千塊,給少爺弄進去了。
學校封閉管理,全監控無死角覆蓋,一週回來一次。
沈家寶剛入學,一連三週沒回來。
連個電話也沒打。
我從老師那兒得知,他似乎心情不太好,也沒太在意。
到了月底,他回來了,耷拉着腦袋:「小姑,我是不是真成傻子了?」
我慈愛地看着他:「寶兒怎麼會是傻子呢?」
沈家寶的眼圈紅了:「可是周莉怡的作業,我都不會。她讓我給她講題,我不會,她就再也不跟我玩了。」
「可是小寶,」我微笑地看着他,「是你自己說,不想上學的啊!」
「我現在,又想上學了。」
「那行,咱們明天就去辦手續。」

-29-
沈家寶復學後,第一天就鼻青臉腫地回來了。
原來他在殘障學校上學的時候,被有個同學的弟弟看到過,而這個弟弟,正是他的同桌。
這下子,他是大傻子的事,人盡皆知了。
本來沈家寶因爲胖,就受到了同學的嘲笑。
他氣不過,打了同桌一拳,同桌高中的表哥把他拖到衛生間狠狠打了一頓。
我被老師叫去,一點兒也不上火:「小孩子打打鬧鬧很正常,我們不要賠償,同學好好相處最重要。」
「沈家寶姑姑啊,您能這樣想,就最好了!」老師說完,很滿意的走了。
沈家寶傻眼地看着我,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嘴。
掃視了一圈圍觀的同學們,我繼續對他說:「不過小寶,咱可不能再打同學了,咱可誰也惹不起!你也知道,爲了你小時候掀人裙子的事,咱家房子都賠掉了,你爸媽、爺爺奶奶都在監獄裏,咱家現在租房子住,也沒有一分存款,要是你再惹事,你就只能住到大馬路上去了。」
我說完這話,圍觀的一羣同學都鴉雀無聲。
「知道了嗎小寶?」我問他。
沈家寶的臉通紅:「知道了小姑。」
我轉身走了。
只聽身後一片起鬨聲:
「原來沈大傻子的爸媽都是殺人犯!」
「不止爸媽,爺爺奶奶也都是殺人犯!」
「他們家連房子都沒有!」
「也沒有一分錢!」
「沈大傻子小時候掀人裙子!」
「長大以後是大傻子!」
「沈大傻子要睡大馬路嘍!」
……
我回過頭,只見沈家寶佝僂着身子,向遠處走去。
一羣同學追着他起鬨,還有人抓了花盆裏的土,往他頭上揚。
沈家寶就像沒知覺一樣,行屍走肉般走遠了。
張明不知何時來了,把他的大衣披在我身上:「心軟了?」
我擦掉了眼淚:「沒有。」
「你看這個。」張明把一份報紙遞在我面前。
「是他!」封面上,剃着光頭、穿着囚服的男人,正是趙左。
新聞的標題是:「市監獄發生惡性事件,服刑人員趙左連殺三人已被擊斃」
我倒吸一口冷氣:「這……」
張明嘆了口氣:「如果當年他們的奸計得逞,你也許會一輩子被這個人渣控制……嵐嵐,是時候遠離這一切了。」
結局
在沈家寶的主動要求下,我把他轉入了臨市一所軍事化管理的寄宿學校,重新讀初一。
在那裏,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
沈家寶痛哭流涕地向我保證:「小姑,我一定好好上學!」
「小姑,我再也不闖禍了!」
「小姑,你要經常來看我!」
「小姑,你一定要來!」
「小姑,我等你!」
「小姑,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牛肉漢堡,要雙層的!」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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