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經年

我的未婚夫退婚了,只爲了求娶我的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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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退婚了。
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我剛從姑母家回來,進了內院,貼身丫鬟青衣就急匆匆地跑來告訴我這個消息。
她一臉焦急和氣惱,青衣素來穩重,能讓她這樣看來已經是板上釘釘,無法更改了。
得知莊家母子還在前院裏沒走,我來不及換衣服趕了過去。
從十四歲定下親事,至今五年,突然被退婚,我總要知道個由頭。
到了院外,剛好看見孃親身邊的貼身媽媽引着他們出門來。
孃親是氣得狠了,此前莊家伯母和莊素覺每次來府上離去時都是孃親親自送到大門口的。
看見我,莊素覺明顯心虛,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倒是莊家伯母一臉愧疚地上前拉着我的手:「敏敏,是伯母對不住你,沒教好你素覺哥哥。你莫要太過傷心,你的姻緣以後定是不差的。」
我勉強笑了下,沒有回答。
該怎麼說呢?我今年十九了。
在這個許多女子一及笄就成婚的時代,我早已錯過了嫁人的最好年歲。
「伯母,我想和素覺哥哥說兩句話。」
莊家伯母嘆了口氣,囑咐莊素覺好好說話,不可再說狂悖之言惹我難過。
等莊家伯母走遠我看着離我三步遠的素覺,終究保持了這個距離沒有走上前去。
我沒問他爲什麼,答案我早已知曉。
其實半月前若素表姐回京後我就隱隱不安,每日夜裏也睡不安穩,隱約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可有預感是一回事,真的發生後傷心難過也沒減少半分。

-2-
「莊素覺,」叫出他名字的一瞬間我就哽住了。爲了防止眼淚掉落,我低下頭不敢看他。
「你真的要傷我至此嗎?我們相識於幼年,你對我連這點憐惜也沒有嗎?」
他手裏捏着帕子,幾次想遞給我,又收回了手。他捨不得!
那帕子上面的繡藝我眼熟得很,是多年前表姐遺失的那條,他視若珍寶。
「小敏,是我對不住你,你要什麼補償都行。但是這婚是一定要退的。」
莊素覺其實不是特別果決的人,但每次在對我的事情上他特別能狠得下心。
也罷!
「既如此,從今往後你莫要再出現在我面前,若實在躲不過,相見只當是陌路人。」
「小敏,我們多年交情,倒也不用如此吧?」
看吧,這人就是如此,他真的不是一個果決的人。
「你不是要補償我嗎?於我而言,你從今往後再不要出現在我眼前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
他沒說話,站了一會兒說了句告辭就離開了。
我心裏只當他默認了。

-3-
三天後青衣跟我說莊家去了安家提親,替莊素覺求娶若素表姐。
我其實並不意外這個消息,從莊素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說動莊家伯母上門退親後我就猜到會有這一天。
或者說從三年前莊素覺執意要延後婚期時我就隱隱有預感。
我和表姐還有莊素覺是一起長大的,哦,還有一個云爲安。
那時姑父要去外地爲官,表姐一直身體都不大好,自幼柔弱,經受不住長途跋涉顛簸,便把表姐送來蘭家。
表姐長我一歲,因爲身體原因一直都是安靜柔弱的,總喜歡看書作畫,閒時自己一個人琢磨棋局。
但我不同,我性子急,又張揚。上樹爬牆,折花抓鳥,下塘摸魚沒有我不敢幹的。
就是這樣截然不同的性子,我和表姐相處卻意外和睦。
我沒事就愛跑出門去給她買她喜歡的顏料和書籍孤本,給她投餵各種喫食,想要把她養得胖一點。
她總是在我惹禍招父親生氣時裝病轉移父親注意力,讓我躲過責罰。會在我幹壞事時幫我望風遮掩。
初見莊素覺和云爲安那日園裏的玉蘭花開得正好,我爬上樹要去摘花。
表姐拿着繡帕站在樹下雙臂張開一副害怕我掉下去隨時準備接我的樣子,一邊絮絮叨叨地讓我小心一點。
我不在意地朝她揮手∶「姐你放心吧,我摔不了。你快幫我看看哪一枝花正好看一些!」
「你左邊肩頭上那幾枝就挺好看的,還有背後也有幾枝!」
我順着表姐說的地方看長得確實不錯,便折了幾枝拿手上。
正準備轉身去折身後的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怒吼∶「蘭敏歆!」
不好,是我大哥!
我一慌,腳下打滑,一個不穩就摔下了樹。
好在我從小調皮搗蛋,一身皮肉粗糙結實,而且那樹並不太高,我摔下來除了疼些倒也沒怎麼受傷。
我大哥完全承繼了父親古板嚴苛的性格,他蹲下身把我轉圈檢查了一通,知道我沒受傷後就開始引經據典地訓我。
訓完還覺得不滿意,又讓我抄三本書以示懲戒。
表姐趕緊求情,得了他一個白眼外加抄一本書做懲戒。
然後我跟表姐就蔫兒了,不敢再吭聲。
也是那會兒我才發現了站在大哥身後的莊素覺和云爲安。
十二三歲的少年郎,芝蘭玉樹,茂林修竹,好看得緊。
父親是翰林院掌院學士,學問是頂好的,許多人家都想把家中子弟送來父親跟前學習。
莊素覺和云爲安是父親收得唯二的親傳弟子。
大哥挨個兒介紹我們認識∶「那個高一點的是御史雲家的大公子云爲安,矮一點的是寧國公莊家二公子莊素覺,以後都是你們的師兄了。」
我的形容太過狼狽,見禮的時候Ţů⁷他們臉上的笑怎麼也掩不下去。
也因此他們對我的認知根深蒂固,哪怕後來的很多年我逐漸長成,收斂了性子。在他們心裏我也始終是調皮搗蛋的小師妹。

-4-
青衣領着表姐進門!
這是這麼多年養成的習慣,我和表姐去看望對方的時候都不用通報,直接進門。
因爲突然,沒來得及掩飾,所以我臉上的失落和通紅的雙眼被表姐看了正着。
「敏敏,你還好嗎?是我對不住你!」
我胡亂按了兩下眼角,拉着有些侷促的表姐坐下。
「不怪你!」
她臉上滿是愧疚,抓着我的手∶「素覺心裏是有你的,他只是……」
後面的話表姐說不下去。
我接住表姐的話∶「只是得不到的始終不甘心。」
多年相處,莊素覺的爲人我清楚。
這些年來他對我的好,也不是作假的。他惦記我的喜好,一起出門時下意識地相護,控制不住地隔三差五往我們家跑。
我知道他心裏多多少少是有我的,可年少的感情太過純粹美好,多年求而不得的不甘心,他對錶姐已經起了執念。
「你知道就好,」表姐拿着青衣拿來的雞蛋一邊幫我敷眼睛,一邊寬慰我。「我不會嫁給他的!」
我一愣,拉着她的手∶「姐,你不用顧忌我。至少莊素覺是真的愛慕你的,嫁給他至少你能幸福。」
三年前云爲安病逝,表姐傷心難過之下離京三年之久。
婚事耽擱至今。
姑母和姑父常年離京在任上,回京也才四年。
表姐和他們相處時間少,感情並不深厚。兩個月前禹王遣媒人上門要納表姐爲側妃,姑父姑母便急吼吼地將表姐召了回來,只想儘快將她嫁出去。
禹王已四十有五,做表姐的父親都綽綽有餘了。
前幾天我還在爲這事發愁,如今出來了個莊素覺。
至少莊素覺比禹王更適合表姐一些。
表姐搖頭∶「我已經讓母親拒了莊家的婚事,過幾天忠肅侯家會遣媒人上門,爲他們的三公子提親。」
忠肅侯家的三公子我有些印象,容貌清俊,才華橫溢,但他不是好人選。
他有個出身寒微的心上人,那女子只父親有個舉子的功名,在這滿是貴人的京城家世着實不顯。
但他愛那女子入骨,多年不肯娶妻與家中對抗至今。
這一年多實在是鬧得厲害才終於妥協了半分,同意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妻子,但要納那姑娘爲貴妾。
滿京城都知道嫁給他徒有正室夫人的虛名,指定是要被冷落的,誰也不肯將女兒嫁去。
「姐,那忠肅侯家的公子不是好人選,他……」
「我知道!」表姐握着我的手,神情眼神倦怠空洞∶「但於我而言他是最好的人選。」
「我們說好了,等成親後就去外地赴任,然後我分院獨居。」
「姐你這是何苦?」
表姐收回目光落在我身上∶「敏敏,父母養我一場我沒法任性出家做姑子。嫁一個心裏有別人的人,頂着夫人的名頭分院另居已是我最大的妥協。」
「可是姐姐你還這麼年輕,以後還有幾十年的日子,你這樣苦熬着不行。爲安師兄在九泉下見着你這個樣子他也不安心。」
「那就不讓他安心吧,讓他擔心我,捨不得轉世,他就能一直等着我了。」
表姐看似柔弱,卻從來是最有主意也最倔強的。
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

-5-
人年少時果然不能遇見太過驚豔的人。
雲家文官清流,爲安師兄自幼文采斐然,品行端方。他待表姐極好,甚至是偏愛。
我不記得是從什麼開始表姐和爲安師兄的感情發生變化的,等我察覺到的時候爲安師兄已經開Ṭũ₄始區別對待我和表姐了。
同樣是送書籍,他給我的是普通的書,給表姐的書上滿是他自己手寫的批註,還溫聲讓表姐有不懂的就問他。
同樣送糕點,給我的是普普通通的我喜歡的種類,給表姐的他會因爲表姐不喜喫太甜的東西而讓店家少放一點糖。
我們幾個一起出門玩耍,他會叮囑下面的人盯着我點,他自己轉身就將表姐牢牢護住,唯恐有人衝撞了去。
同樣是送首飾,他給我的是鋪子裏精美的髮飾,給表姐的卻是他親手畫圖請人制作的。
爲此我也假意找他鬧過:「同樣是師妹,爲什麼對錶姐卻用心了很多。」
那時他目光鎖在表姐身上,裏面滿是柔情和笑意。
他說:「小敏,不一樣的。你是師妹,一輩子都是。素素不同。」
至於具體怎麼個不同法他沒說。
我十四歲那年,爲安師兄年十九,春闈榜上有名,是最年輕的探花郎。打馬遊街的第二天就定下了和表姐的婚事。
我猶記得那時表姐的模樣,整個人鮮活又明媚。
那時姑母回京來住了幾個月,表姐也回了安家。
我去找表姐賀喜,卻在園子裏碰見了表姐和莊素覺。
莊素覺不像爲安師兄那般沉穩持重,高興時會拖着我和他一起爬上房抓下不來的小貓。被我惹到的時候脾氣上來也會氣鼓鼓地吼我兩句,無可奈何之下氣得撓牆。
但他在表姐面前很乖,溫和得不像話,我隱約覺得他大概是喜歡錶姐的。
那天在園子裏這個猜想被我印證,我眼看着他紅着臉對錶姐表述衷腸,溫聲請求表姐不要嫁給爲安師兄。
表姐對他的情誼感到詫異,嚴詞拒絕了。

-6-
那之後的兩個多月寧國公府上門爲他提親求娶我,那時我其實是不太願意的。
因爲我親眼看到他對錶姐表述愛意,我心裏膈應得慌。
但我還是鼓着勇氣問他是不是真的要娶我,爲何要娶?
他一臉玩世不恭地笑:「你這麼個張牙舞爪又脾氣差的小姑娘我不娶你怕你嫁不出去呀!」
我氣得狠了,踹了他一腳,沒踹着,反被他抱在了懷裏。
他說:「小敏,我是真的想娶你的,除了你,我想不到別人了。」
我被他摟在懷裏,聽着自己如同打鼓一般的心跳終於明白了這些日子以來我的煩悶從何而來。
我不是氣他提親,我是怕他心裏沒我卻要娶我。
我誤解了他的意思,我以爲他說的除了我他想不到別人是他心裏只有我。
我以爲他那天只是想爲自己沒來得及表達的感情做個了結,有個結果。
我以爲那天表姐拒絕他之後他就放下了。
因爲他們在同一個人膝下受教,我的大哥古板嚴苛卻清正磊落,二哥熱情灑脫且仁善知禮,爲安師兄君子端方一諾千金。我以爲他和他們一樣,說話算數,不欺不瞞。
可終究只是我以爲罷了。
我十六歲那年,南方水災,爲安師兄和一衆官員下南方賑災。
他走前與表姐說好等他回來他們就成親,莊家也上門和我父母商定婚期,就在表姐婚期的兩個月後。
誰也沒想到師兄那一去就沒能回得來,水災之後疫病突起,爲安師兄染了病,沒能熬到醫師們研製出解藥就去了。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表姐當場就暈了過去,我也愣了半晌。
我那驚才絕豔的師兄,未來的表姐夫就在這場疫病裏隕落了。
表姐的婚事告破,傷心難過,兩個月後因身體不適出京養病。
而莊素覺也推遲了我們的婚期,他說要外出遊學,時間一年。可一年後等他回來婚事絕口不提,一延再延。
那時我就隱約知道,我和莊素覺的婚事會起波瀾。

-7-
表姐回去後沒幾天外面就傳出了他和忠肅侯三公子歐陽珺訂婚的消息。
因兩人年歲都已經不小了,婚期就定在三個月後。
這次意料之中地順利,表姐在中秋節後的幾天嫁到了忠肅侯府。
我站在院子裏看着表姐一身鮮紅的嫁衣被表哥揹着出了門,心裏五味雜陳。
等到看不見表姐的身影我轉身準備去宴席上,卻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莊素覺。
他神色平靜地看着表姐離開的方向,臉上無悲無喜。
我不想和他說話,帶着青衣準備離開。
「小敏。」
他出聲叫住我∶「如今見到我你連招呼一下都不願意了嗎?」
我無奈看向他∶「上次我就說過了,此後相逢只當陌路。」
他臉上掛着笑踱步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怎麼可能只當陌路人呢?就算沒了婚約,我還是你師兄呢。多年同門之誼怎麼可能說斷就斷。」
我心裏有股怒氣湧上來。
「那當初不顧多年情誼執意退婚的人是誰呢?你可知道如今外面的流言成什麼樣子了?」
「人人都知道蘭家有個年近雙十被人退婚嫁不出去的姑娘,多少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莊素覺,你如今來我面前談情誼未免太過虛僞。」
我的話太過直白,他一時有些驚愕!
他愧疚地看着我∶「小敏,我知道對不住你,我只是想再爲自己活一次。」
你想爲自己活一次便不顧我的死活嗎?
「是嗎?既然如此,其所產生的後果你便得承擔不是嗎。你可以爲自己活,我也可以恨你。你自私自利,憑什麼要求我寬宏大量?」
今天表姐成親,這院子裏人來人往,我不想和他多說讓人看了笑話。便帶着人離開。
「小敏,你不要怪我,我會娶你的。」
我一頓,不想聽他再胡言亂語,加快腳步離開。

-8-
或許是因爲表姐已經嫁人,他自知與表姐再無可能。
那天之後他又遣了媒人上門求親於我。
因着我被他耽擱多年,年歲已經大了。且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退婚後外面風言風語不斷。
所以一時之間家裏找不到比莊素覺更好的人選匹配我,父親被他糾纏幾次之後便和娘一起勸我。
「敏敏,你表姐已經嫁人去了外地,影響不到你們。」
「敏敏,素覺他只是一時想岔犯了錯,誰還沒個一時昏頭的時候呢,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敏敏,你和素覺多年情誼,這麼決然說斷就斷未免太絕情了,就再給他個機會可好。」
父母每日在我耳邊唸叨,我又怒又憋屈。
當初他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憑什麼我要任他呼來喝去。
憑什麼他一句改,我就要原諒。
我心裏實在難受。
「莊家伯母歷來對我還算喜歡的,多次催着我們成婚,娘知道莊素覺是怎麼說服她來我們府上退親的嗎?」
「他自己找了絕育的藥去莊Ťűₗ伯母跟前連求帶威脅的,他說若不能娶表姐他便把那藥喫了索性一輩子斷子絕孫來的痛快。」
這是表姐告訴我的,莊素覺癡纏了表姐很久。
他在表姐跟前訴衷腸時與表姐說的。
疼愛孩子的父母總是會在孩子用身體做賭注威脅的時候一敗塗地,可表姐不會。
莊素覺拿着那藥在表姐跟前又求又嚇得,表姐始終未曾鬆口。
我與娘說了莊家同意莊素覺退婚的始末後娘沉默了很久,之後她就不來勸我了。

-9-
舅舅家來信說外祖母病重,正好這幾個月我煩悶,索性和娘一起去荊州給外祖母伺疾。
我正在收拾東西,青衣說莊素覺又來了。
「不見,讓他走吧!」
「莊公子像是喝了酒來的,倔得很,一直鬧着要見您,咱們大公子和二公子勸了不頂用才讓人來尋小姐你的。」
我心裏覺得厭煩,但還是去了。畢竟他一直在我們府上鬧也不是個事。
我剛到前廳,莊素覺眼尖看見我一下子撲了過來Ṱŭ̀⁹。
這幾年的他長進不少,不像小時候那樣上屋頂需要搭梯子了,他攬着我的腰,帶着我幾個縱身就到了屋頂。
我找了個好位置剛坐好他就挨着我坐了下來。
藉着院子裏的燈光,我看見他從脖子到臉紅了個徹底,果然喝得不少。
「小敏,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我沒想到他會問我這個,這很難評。差不差的自己心裏沒數嗎?
「三年多了,云爲安都死三年了,素素還是放不下他。寧願嫁歐陽珺都不願嫁我。還有你,我只是犯了一個小錯而已,你就是不肯原諒我。
小敏,我是哪裏不好,我哪裏比不上云爲安?」
今天的星空很漂亮,記得上次和莊素覺一起看星星還是半年前。
那天他差事辦得好,得了上司嘉獎。他高興得厲害,一出衙門就跑到府上來挾着我上了屋頂陪他看星星。
那天他捧着我的臉對我說要給我打一支綴滿了星星流蘇的釵子,可惜直到現在我也沒看見他說的那支釵。
「沒有人拿你和爲安師兄比,你是你,他是他,是你自己在較勁罷了。」
光明磊落也好,自私自利也罷,你都是你自己,與旁人何干。
他猛地拉住我的手:「那你嫁給我好不好,你嫁給我我就信你。」
「信不信隨你,我不強求。莊素覺,你也是二十來歲的人了,應當知道敢作敢當。當初你說你不會後悔,如今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他臉上神情變換,最後似有不甘,還想說些什麼。
我趕在他之前截住他的話:「爲安師兄一言九ṭů₂鼎,絕不會像你這般出爾反爾,沒臉沒皮。」
我的話落,他好一陣子沒說話。
大哥已經找人搬來了梯子架好了,得益於我自幼跳脫,這些年雖然穩重了一些,動作還是很敏捷的,我迅速順着梯子下到了院子裏。
「蘭敏歆,是不是在你心裏我也比不上云爲安?你是不是也喜歡他,我只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我氣得撿起地上的石子跳着腳朝他砸了過去。
「莊素覺,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般齷齪。」

-10-
我不聲不響地跟着娘去了荊州,誰也沒告訴。
外祖母已經七十高齡,在這個時代算是十分長壽的了。
見着我們,老人家高興得不行,那幾天每餐都能多用小半碗飯。
只是到底是病着,因爲心情好所以前面幾天看起來好了一些,但到底沒能撐住。
之後外祖母身體急轉直下,不過半月就撒手人寰了。
父親也帶着兩個哥哥來奔喪,只是我沒想到莊素覺也會來。
外祖母喪儀,府上鬧哄哄地,我也懶得理他,好在他也比較識趣沒來打擾我。
直到外祖母喪儀結束,莊素覺又湊了上來。
「小敏,我看你清瘦了一些,這段時間累到了吧?」
見我轉頭看他,他伸手把一包點心遞給我。
「小敏,這是你喜歡的芙蓉糕,快喫吧!」
我沒接。
「我沒什麼胃口,不想喫,你怎麼跑來了?」
「你外祖母也是我外祖母,她老人家去世我自當前來盡孝的。」
我心裏厭煩極了他這沒臉沒皮的樣子,轉身直視着他的眼睛問他。
「當初你和我退婚也要娶表姐,怎麼被表姐拒了幾次就放棄了?」
他大概是覺得我問這話是有回心轉意的苗頭,神色放鬆了不少,臉上帶着笑。
「我突然發現我更喜歡你,更想娶你。小敏,我後悔了,我現在只想娶你。」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爲什麼突然更喜歡我一些呢?因爲表姐和你說她和爲安師兄青梅竹馬,婚事定下後兩人耳鬢廝磨。
他們牽手過,親吻過,爲安師兄用手感受過表姐的身體的尺寸,情意濃時也差一點就失了控。」
「莊素覺,你不是突然更喜歡我,是表姐打碎了你心裏她冰清玉潔的形象你接受不了。你難受,甚至是厭惡,所以覺得我更好,短暫地移情於我罷了。」
莊素覺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怎麼知道這些?」
笑話,我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和表姐打從我出生起就認識,感情比許多人家裏親姐妹還要親。我們對彼此知無不言,正因如此,所以我們不會相互覬覦對方的心上人。
莊素覺,從五年多前你上門求親開始你和表姐就徹底沒機會了,不管她心裏是否放下爲安師兄,你都沒機會了。」
「你!」
我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在我這裏你也沒有機會了。」
說完話我越過他朝往這邊來的大哥走過去,有大哥在他沒再追上來。

-11-
荊州離歐陽珺任職的襄樊城不算太遠,我稟了娘之後帶着青衣和幾個丫鬟侍衛先一步離開荊州轉到道去看望表姐。
我這段時間夜裏沒睡好,一路馬車顛簸有些疲憊。
橫豎路途ẗů³還遠,乾脆在一個小縣城找了客棧停下休息。
剛下馬車便看見門口小二正在驅趕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孩離開。
見着我們一羣人那小二趕緊彎腰低頭招呼∶「哎呦,幾位貴客一路車馬勞頓辛苦了吧,快進店歇着。」
見我盯着那個孩子,小二多嘴解釋了幾句∶「貴客莫怪,這是個沒爹媽小乞丐,咱們掌櫃心善給過兩個饅頭。他就跟蒼蠅見着肉一般纏了上來。小的這就趕他走。」
說着那小二又揮手驅趕那個孩子。
這世道總有很多命苦的人,我心有不忍,多瞧了兩眼,整個人瞬間愣住了。
那孩子衣衫破爛,臉上也髒兮兮的,可是他的眉眼像極了爲安師兄,在這冬日裏他一雙手凍得通紅,瞧着可憐得厲害。
爲安師兄在我的記憶裏一直是端正乾淨不染塵埃的樣子,這樣一個孩子頂着和他一樣的眉眼喫着這般苦楚,我心裏像是被人揪着一般難受。
我不顧青衣的勸阻執意把那個孩子帶在了身邊,爲此青衣唉聲嘆氣了好久。
「小姐,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帶着這麼個孩子算怎麼回事。你本來名聲就不好了,以後可怎麼辦呀!」
青衣說這話的時候沒有避開如歸,他瞪着一雙澄靜如水的眸子一臉無措地看着我。
我的心軟做一團,在他頭上安撫地拍了兩下。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青衣氣得不行,鼓着腮幫子生悶氣去了。

-12-
我沒想到我這次出門經歷能這麼豐富,撿了個跟師兄長得相似的孩子不說,還遇見了山賊。
沒錯,就是山賊。
在距離襄樊城還有不足半日路程的官道上居然能碰上山賊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這些人喫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一臉橫肉的山賊將我們一行人團團圍住,在馬車外叫囂着讓我們出去。
我心裏害怕得不行,盤算着我帶的這幾個侍衛是否能打得過這些山賊。我那三腳貓一般的拳腳功夫能不能安然無恙。
我將如歸抱在懷裏冷汗止不住地流,早知道就不該帶着這個孩子了,不跟着我他至少還能活。
到底是我命不該絕,我正準備下車以命搏一場,就聽見有人策馬而來,聽聲音人還不少,我本就懸着的心更加緊張。
但敵友不明,我便一時沒有動作,再觀察看看。
沒過一會兒那羣人就打馬上前來了,能聽到他們呵斥和勒令山賊不得傷人。我總算鬆了口氣,聽外面的動靜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那羣山賊就被擒住了。
我這才帶着如歸和青衣下了馬車。
下車後愣了一瞬,解救我們的那些人都是軍人裝扮。
爲首的那人一身黑色甲冑騎在高頭大馬上,長劍出鞘,泛着冷芒。
一身軍旅肅殺之氣忖得他越發冷峻,他其實長得還算好看,但那一身殺伐之氣讓人不敢多看。
他看着我,冷聲問道∶「你們是何人?」
我不想多生事端,往前走半步把嚇到的如歸撥到身後。匆匆看了他一眼,隨即垂眸將目光落在他騎的馬上。
我隨意給自己換了個姓∶「小婦人閔氏,攜子前往襄樊城看望夫君,沒承想路遇匪賊。多謝軍爺相救,小婦人感激不盡。」
我能感覺到那人的目光在我身上定了好一會兒。
「既如此,正好順道,你們便跟我們一起走吧!」
我手底下還有個名喚百靈的小丫鬟,人如其名。
聲音嬌俏,性子活潑,不過半日的工夫就打聽到救我們的那一行人是荊州節度使麾下的。
襄樊城歸荊州節制,城外的山上出了匪賊,當地父母官派兵剿了幾次都失敗了。便求到荊州知州那裏,後這個任務又輾轉到了荊州節度使手上。
節度使便派了手下的參將來剿匪。
參將姓郭,人看着冷厲,倒也不算難說話。
到天黑我們沒趕得上進城,找了個破廟休息,破廟不大,我一時有些犯難。他沒說話領着手底下的兵士在廟外生了火堆,沒有進來。
我看出他是想避嫌,心裏感激不盡,後面他除了讓手下的士兵送些喫食過來也沒再怎麼管我們。
休息了一整夜,收拾好一切我從破廟出來,他已經騎在馬上了,整個人看着精神頭居然還不錯。

-13-
進了城郭參將領着人送土匪去府衙,我帶着青衣他們轉去了個彎從側門進去看錶姐。
表姐果然如之前和我說的那般與歐陽公子分院獨居,她的居所在最裏面靠左的院子,索性在旁邊開了個側門一應生活來往從側門走,與那邊算是徹底分割開來。
一路上表姐的丫鬟對我說表姐一直神思倦怠,對什麼都沒興致,日子得過且過。
我心裏難受得厲害,表姐以前雖然身子骨弱些,但很愛笑,整個人明媚嬌豔。
如今她卻像是一朵即將枯萎的花失了所有生機,讓人擔心她哪一天就悄然凋零了。
進門後表姐已經泡好了我喜歡喝的茶,桌上還有幾樣點心。
她拉着我坐下∶「一路過來累了吧,這幾樣點心有你喜歡的,也有這襄樊城的特色糕點。你快嚐嚐,可還喜歡。」
如歸跟着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見我點頭,自己抱着點心啃了起來。
表姐這才注意到我還帶了個小人兒,她把目光轉過去。
「你怎麼帶了個孩子?是你表哥家的……」
她說着話,目光驚詫地看看那孩子,又看看我。
「敏敏,這孩子?」
「在路上撿的,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瞧着可憐得慌就帶在身邊了。」
表姐手有些顫抖地放在如歸臉上,拇指摩挲着他的眉眼。
「取名字了嗎?」
見表姐有些激動,我在如歸呆愣的目光中把表姐的手拉過來捏着。
「取了,叫如歸,如是故人歸得如歸。姐,你嚇到他了。」
表姐很喜歡如歸,在她家的兩天除了睡覺,她幾乎不錯眼地將人盯ţúₗ着,看得我直犯怵。
果然我離開前一天表姐揹着如歸來找我,說讓我把如歸留給她。
「姐,他不是師兄,也不是師兄的血脈。」
表姐抬手在我臉上輕輕掐了一把,笑了起來。
「我知道,可我忍不住就是喜歡他,想疼他。
敏敏,你知道嗎?我很多時候都會想如果我和爲安哥哥早點成婚,我們會不會已經有了個孩子,長得像他或者像我,至少我的日子總歸有些盼頭。」
其實這兩天表姐臉上的笑容多了很多,整個人看着鮮活了不少。
我心裏也有些意動,可是。
「歐陽公子能同意嗎?」
見我鬆口,表姐笑意更濃∶「你呀,一天天的不夠你操心的。放心吧,我去找他談,他會同意的。」
說完她當下就帶着人去找歐陽珺了,我有些怔愣,好多年沒見到表姐這般風風火火的樣子了。
或許如歸留在她這邊是個不錯的決定。
不知道表姐和歐陽珺談了什麼,第二天我問過了如歸,見他點頭同意。
下午歐陽珺就和表姐坐在一起受了如歸三個磕頭大禮,喝了茶。從今往後如歸成了他們的義子,養在表姐膝下,隨表姐姓,叫安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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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頂着表姐和如歸兩人的淚眼上馬車離開襄樊城往京城去,離去前忍不住逗如歸。
「要不你還是隨我回京吧!」
嚇得他往表姐身後躲:「我要和娘在一起。」
四五歲的孩子,最是懂人心冷暖,我把如歸帶在身邊一是因爲他長得像爲安師兄,二是因爲他可憐。我憐惜他,但到底疼愛不足。
表姐對他的疼愛比起我來多得多,他自是更願意和表姐一起。
回京後我陸陸續續收到表姐幾封信,信裏表姐字裏行間話語輕快不少。
她終於打起精神好好生活,打理自己的嫁妝,開繡莊和染坊,整個人仿若新生。
經過荊州那一茬父親知道我是真的不會再原諒莊素覺,便不再放他進府,我好長時間都沒見到過他了。
他如今在朝爲官,有自己的差事,我存心避他,竟也真的見不着了。
已近年關,附上要添置的東西不少,我帶着青衣等一衆丫鬟侍衛出門逛逛。
選了不少東西,一轉身就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郭參將脫下那身甲冑換上常服身姿清俊挺拔,神采飛揚。
他看見我也愣了一下,隨即跟我見禮。
「閔夫人,沒想到能在這兒見到夫人,令郎可還安好。」
他的話讓我渾身一震。
「公子想是認錯人了,我姓蘭,當朝太傅蘭家的獨女。尚未成婚,還未有孩子。」
說完怕他多言生事,我趕緊帶着青衣離開這是非之地。
街上人多,我走得不快,回頭還能看到姓郭的那參將還不遠不近地跟在我身後。
我心知躲不過,找了個僻靜巷子站着等他他果然跟了進來。
我朝他行禮∶「襄樊城一別匆忙,還未好好謝過將軍大恩。」
他個子很高,我已經不算矮了,但也只到他肩頭的位置。他歪着頭,居高臨下地打量我。
「你騙我!」
我一頓∶「非是有心欺瞞,只是出門在外不想多生事端罷了。」
「那你這次可有騙我?」
我有些哭笑不得∶「不敢欺瞞將軍!」
他也不知信了沒有,隨意點了下頭。接着問我∶「你說你姓蘭,那你叫什麼名字。」
這屬於得寸進尺了不是,我嗔他一眼∶「姑娘家的名字豈可隨意告知外男。」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臉色突然有些發紅。
「那行吧,就不爲難你了。」
聽他說這話,我趕緊帶着人離開。
後來我讓百靈出去打探了一下才知道他是荊州節度使的長子,此次是隨父親上京述職的。
我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以前聽舅舅提過荊州節度使也姓郭來着。
聽完百靈彙報的消息知他不是心懷叵測我便沒有再放在心上,左右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以後不會再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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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沒想到人生這般無常,荊州節度使竟帶了媒人上門爲長子郭擇提親於我。
父親和兩位兄長見了郭擇兩次,父親便拍板定下了親事,直到交換了更帖我才得知消息。
我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爹爹慧眼如炬,識人不差的。
但是我與郭擇兩面之緣,我對他毫無男女之情。
節度使趕在年前趕回荊州陪家人過年了,郭擇被留在了京城。
爹做主把他叫來了家裏,說是他一人過年難免孤單。
孤單不知道回荊州嗎?巴巴地留下來,又跑來裝可憐。
郭擇在府中那段時間,家裏人總喜歡把我們湊一塊兒,我知道他們是想趁這段時間讓我們多相處,培養感情。
我忍不住問郭擇爲何要娶我,他說他從未見過哪個女子如我這般鎮定從容。
他那時還感嘆佳人已經名花有主,沒想到會再在京城遇見,得知我還未成婚,自是要早佔得先機纔行。
這個答案讓我啼笑皆非,我一時竟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當時在馬車上我緊張得貼身的衣物都被汗溼了。
我年歲已經不小了,婚事緊鑼密鼓地張羅着。
我訂婚的消息傳出去莊素覺上門過兩次,都被兩個哥哥擋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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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素覺進不了蘭家門,便在外堵我。
到底還是讓他堵住了,我和娘到寺裏上完香出來,就見他站在榕樹下。
我深覺我與他之間該說的話早已說透,想不通他爲何幾次三番糾纏。
我慢慢朝他走過去∶「有事嗎?」
「你父兄不讓我上門,我見不到你。小敏,你真的要嫁給郭擇嗎?」
誰沒事拿自己婚事和名節開玩笑不成。
「自是真的,最近在忙着備嫁,若無要緊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婚期定在了五月十二,莊師兄若是得空可以來喫一杯喜酒。」
「小敏,你爲什麼寧願嫁一個陌生人也不願意嫁我?我們是多年的情誼算什麼?」
當初一朝背棄的是他,如今死擰着不放的也是他。我心裏陡然火起。
「你當初退婚的時候不是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嗎?你說算什麼?」
我聲音有些大,一臉怒容,莊素覺一下子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從小調皮,也會跟他生氣,但從未如此疾言厲色對他說過話。
既然已經話趕話說到這兒,我不妨把話跟他說得更加清楚一些。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爲什麼你只是犯了一個小錯而已,我爲什麼就死抓着不放,不肯原諒對嗎?」
「莊素覺,你到現在都沒想明白我從來氣的就不是你退婚。我氣的是你對待感情的態度,你執着卻又膚淺。」
「當初你喜歡上了表姐,可表姐卻與爲安師兄兩情相悅互許終身。你若放不下就好好把她放在心裏,靜待時機即可,後面忘情也罷,尋機而入也好,都是你的機緣,沒人能多說什麼。可你非要上門求娶我,定下婚事。到頭來誤我也誤你自己。
後來表姐回京,你執意退親也要求娶她。你若堅持到底,我也欽佩你,興許多年後能想通,相逢一笑泯恩仇, 坦坦蕩蕩叫你一聲師兄。可你呢?你因爲表姐與你講的那些他和爲安師兄相處的事將她摒棄, 她與師兄那時那般情深, 這些事情你事先想不到嗎?
你從來喜歡的就不是表姐, 也不是我,你喜歡的只是你自己心裏描繪出來的幻影罷了。就像表姐, 因爲那些事,她在你心裏從一抹純潔無瑕的月光變成路邊一朵不起眼的野花。就像現Ṫų⁷在, 我對你疾言厲色打破了我在你心裏固有的印象, 所以你那般錯愕。」
「所以,莊素覺, 你與我提什麼情誼呢?」
「小敏,不是這樣的?」
莊素覺神色有些焦急, 想要解釋什麼。最終卻又無話可說。
我不再理會他, 轉身離開。我知道,經此一事他不會再糾纏我了。
「小敏, 那你喜歡郭擇嗎?」
這是我離開時聽見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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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回答他, 一來是因爲沒必要, 二來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
爹的眼光不差,郭擇是個很不錯的人, 雖然他看着冷厲些,但對我十分溫和, 從荊州來的每一封信裏面他話語輕快詼諧。和他在一起, 或者看他的信時, 我總是笑着的。
此後我再沒見過莊素覺,婚期一到,攜着十多輛馬車的嫁妝嫁到荊州。
荊州離襄樊城不算太遠, 表姐閒來無事時總是帶着如歸來看我。
後來我陸續生下一女兩子, 郭擇寵孩子沒邊, 都四五歲了還把他們頂在肩頭到處亂竄。
怕孩子們被寵壞, 我只得做個嚴母,多加管教。
在我又一次板着臉訓斥了調皮的二子被表姐取笑後我才反應過來我竟成了記憶裏幼時爹的模樣。
成婚後的第十年郭擇和歐陽珺都因職位調動回到了京城。
那時爹已經沒那麼忙了, 閒時在府上設了書塾,教導幾個孫輩。
我家的三個,加上歐陽珺的一子一女。以及大哥和二哥的五個孩子, 院子裏成天鬧做一團。
好在大哥的長女承襲了大哥的性子,頗有長姐風範,和如歸聯手把幾個小的鎮得服服帖帖。
看着他們在院子裏讀書玩鬧,我恍然想起幼時和表姐以及莊素覺爲安師兄在院子裏玩鬧的情形。
那時我點子多,一會兒一個新花樣, 莊素覺什麼都新鮮, 我怎麼說他怎麼做。惹了禍後爲安師兄想辦法遮掩, 遮不過了,表姐就裝病求情。
那時我以爲我們會一輩子都這麼好,可是怎麼也沒想到是如今這副模樣。
爲安師兄早逝。
表姐草草嫁人,和姐夫看着相敬如賓,實則更像是做生意的合作伙伴。
莊素覺從十年前我出嫁後就與我們斷了聯繫,只在逢年過節來府上拜訪答謝爹那些年的教導之恩, 也是避着我們的。
我嗎?我看了一下身邊的孩子,和正在教導孩子們劍法的夫君郭擇。
大抵,也只有我是圓滿的吧!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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