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妹妹約我一起去選母親節禮物。
我拒絕了。
媽媽給我打電話:「你過好了,連自己父母姊妹都看不起了,行,我們也不指望你,母親節有你沒你都一樣。」
我知道,我應該跟媽媽表忠心,應該打電話跟妹妹道歉,再像冤大頭一樣陪着她去逛街。
畢竟以往的每一次,我都是這樣做的。
但這次或許是工作壓力太大了。
我突然覺得很膩味。
不想再粉飾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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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緊急協調配貨。
因爲業務員的失誤,一個月前的訂單沒有通知到工廠,距離交付日期還有三日。
不能如期交貨的話,不僅是一筆訂單的損失,更是得罪一個老客戶,所以我不得不跑到工廠親自盯着。
電話一接通,妹妹誇張的聲音從聽筒中傳出:「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大老闆,大忙人,你不會忙的連母親節都忘了吧?」
我解釋公司如今有事走不開,並表示會在網上訂蛋糕和鮮花,等會還會給媽媽發紅包。
但妹妹卻不依不饒:「你什麼意思?媽媽養你一場,爲的就ẗũ⁺是這些身外之物啊?冷冰冰的紅包如何比得過你親手挑的禮物?我不管,十五分鐘以後,你必須出現在我家樓下,咱們一起給媽買黃金。」
我忽然笑了:「一起?」
妹妹理所當然:「對啊,哪次不是咱們一起給爸媽選禮物?」
可每次,付錢的都是我啊。
不說遠的,前幾日五一假期出遊。
機票酒店租車,各種費用,都是我獨自承擔的。甚至連妹妹帶給親友的紀念品和特產,都讓我付的錢。
但回家後,無論誰問起,妹妹都理所當然:「爸媽年紀大了,我帶她們出門玩玩。花點錢怎麼了?賺錢不就是留着花的嗎?」
媽媽也笑着應和:「我和建華啊,多虧了大萍,她吹得開打得響,在哪哪行。要不是她帶着我們,我們上哪能坐飛機?」
可明明,出錢出力做攻略的人,都是我啊。
更不用提過年期間,妹妹非要拉着我一起給爸媽選年禮。
她說爸媽手機舊了,想要最新款的三摺疊屏不好意思開口。
我二話不說,直接買了兩部。
她說爸爸最近迷上了書法,想要宣紙,我直接買了兩箱。
包括各種海鮮茅臺還有過年期間用得到的堅果零食,我全部都買齊全了。
可等送到爸媽家的時候,她依舊是那套說辭:「你們不早就想要這款手機了嗎?我給你們買來了。」
我憋了很久,還是沒忍住開口:「大萍跟我說,你們喜歡這款,所以我刷卡買下來了,你們用試試,好用嗎?」
媽媽拉過妹妹的手:「還是大萍關心我和你爸,知道我們的喜好。」
那一刻,我雖然心底很不舒服,但想着到底是一家人。妹妹經濟拮据,我手頭寬裕,也沒花給其他人,就沒再多說什麼。
但下午我卻聽到媽媽小聲跟爸爸嘀咕:「楠楠心眼子到底多,人也小氣。買個手機怎麼了?還非得強調她刷的卡,怎麼地?還想讓我們把錢給她啊?不想買就別買,買了還非說出來,不夠膈應人的。」
爸爸拍了她一下:「給你買了你就用,怎麼那麼多話?兩個孩子誰真心對我們好,咱們心裏有數就行。」
媽媽還是不開心:「我就說她這人做事不大氣,買點東西還要一直說,一直說。」
想起這些不愉快的經歷,我說話的語氣都冷硬了幾分:「最近黃金不便宜,你能拿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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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顯然沒想到,我會直接把錢提到檯面上,她支支吾吾:「你知道的,我可不比你財大氣粗,一個月三千塊錢,連我自己花都不夠。
「不是,你什麼意思?給媽買黃金,你出錢不是應該的嗎?」
工廠機器轟鳴聲在耳邊響起,我心情越發浮躁:「大萍,母親節你想給媽買什麼,隨你意。但我這邊工作忙,沒空陪你去逛街,咱們各論各的。」
說完,我不再搭理妹妹,直接掛斷了電話。
誰知沒過十分鐘,媽媽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她開門見山:「你過好了,連自己父母姊妹都看不起了,行,我們也不指望你,母親節有你沒你都一樣。」
道歉的話到嘴邊,又被我嚥了回去。
我聽見自己淡漠的應了聲好。
電話那頭顯然沒注意聽,她還在自說自話:「知錯了就反省一下自己,你小時候讀書多,比你妹妹佔便宜,如今可不能因爲自己混好了,就瞧不起姊妹。」
每次我和妹妹有爭執,媽媽都要拿我讀書多來說事。
可明明是妹妹不願意讀書,高中沒念完就輟了學。
我是念到了研究生,但我學費是貸款的,生活費是我勤工儉學賺的。
以往我不願意跟爸媽多計較,但這次我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我讀書多是因爲我努力,我靠自己勤工儉學,畢業三年還完所有貸款,我沒佔任何人便Ţü₂宜!」
這下好了,徹底戳了馬蜂窩。
媽媽在那頭痛哭出聲:「原來你一直以來都在怪我們。我給你磕頭,我給你賠罪,我沒能供得起你上大學,我跟你爸沒本事,我們就不配生孩子。」
「還母親節呢,我就不配做母親,我就不該把你生下來受苦。」
爸爸着急的聲音從聽筒中模糊傳來:「楠楠,你媽媽向來脾氣不好,你還非要氣她是不是?」
一種無力感充斥我的胸膛。
每次都這樣,講不了道理,沒說兩句就開始上綱上線。
不妥協就是不孝,就是故意氣她們。
爸爸還在勸:「楠楠,我們老了,沒什麼所求,你和你妹妹和和睦睦,有空回家跟我們一起喫個飯,我們就很開心了。」
「你說母親節,你和你妹妹各論各的,你媽心裏能痛快嗎?」
「你要是心疼錢,什麼都不買,我和你媽也不會多說什麼的。你別覺得給我們花點錢就喫虧了。」
「唉,你小時候發高燒,那時候我不在家,你媽媽揹着你,從村裏冒雨跑去診所。楠楠,父母和子女之間的感情,不能用金錢來衡量。」
可這根本就不是錢的事。
也不對,應該說,這事跟錢有關,但跟錢的關係又沒那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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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話筒裏,媽媽喘粗氣的聲音,我心裏也不好受。
爸媽雖然偏疼妹妹一些,但確實待我也可以。
周遭村子裏的小姑娘,讀完初中就下學進工廠打工賺錢,爸媽卻頂着壓力認死理:「孩子能讀,我們就不能扯孩子後腿。」
別人嗤之以鼻:「女娃子唸書多了,心就野了,你們就指望不上了。」
但我還是念到了研究生畢業才工作。
所以日子好過以後,我出錢出力從不含糊。
但我心底擰着一口氣,我怎麼都哄不好自己。
我不明白,我出錢出力,最後怎麼就落了個心眼多小氣的名聲?
而妹妹,心安理得的蹭我買的東西,拿我的錢,去宣揚自己的名聲。
掛斷電話後,我強打精神給各小組分配工作,確保在第三日中午就可以把貨交出去,我才疲憊從工廠走出去。
誰知剛到門口,就跟風風火火的妹妹撞到了一起。
她對着我的臉就是一巴掌:「你能不能有點人性?爸媽年紀大了,經不起你折騰!」
臉上火辣辣的疼,剛剛強壓下的情緒瞬間堆積到頂峯,我深呼吸一口氣,對着妹妹的臉就反手打了回去:「到底是我折騰,還是你折騰?」
「過母親節,我們各論各的,你非要跟我一起,我問你,你是找不到金店還是找不到花店?」
「無非就是佔便宜沒夠,想蹭禮物唄?」
「讓我想想哈,等買好了黃金,是不是又要宣揚,你給媽媽買了金手鐲?」
「我但凡提一句我出的錢,就是我小氣心眼多?」
媽媽氣急敗壞從妹妹車子裏跑下來,擋在妹妹面前:「楠楠,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虧你妹妹還勸我,說帶我來你公司找你,一起給我過個節。」
「原來你往日花點錢都虧得要死,你早說啊。」
說着,她把手機塞我手上,又開始脫外套和帽子:「給你,都給你,你買的東西我可不敢用,免得你心疼的睡不着覺。」
五月穿衣並不厚,媽媽脫完外套後,尷尬的發現襯衫和褲子也都是我買的。
她停頓了一瞬。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我從始至終都沒有勸阻她。
她遞給我手機,我就接手機。
她遞給我衣服,我就接衣服。
見她臉漲紅呆立在原地,我輕嗤:「不是要還我嗎?你戴的吊墜、耳環和金鐲子都是我買的。還有你身上的所有衣服和鞋子,甚至襪子都是我買的,你還給我啊。」
妹妹氣得拉扯媽媽的衣袖:「媽,你看她,今天一整天都陰陽怪氣的。」
媽媽捂着臉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養閨女有什麼用?當年我還不如不生你,最起碼五保戶國家還給養老。我生了你這麼個不省心的玩意,除了給我添堵,一點作用都沒有。」
我閒閒打開她的手機,把她手機屏幕轉向她:「看您屏保,您只有一個女兒啊,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跟我有什麼關係?」
媽媽尖利的哭喊聲戛然而止。
我尤嫌不足,打開她手機,找到她置頂的她和爸爸還有妹妹的家族羣:「『大萍寶寶沖沖衝』,嘖,您的寶寶都沖沖衝了,您還來找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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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蹙眉瞪媽媽:「跟你說多少次了,手機得設置密碼,你非不聽。」
媽媽張張嘴,囁嚅:「這個羣是你妹妹之前帶我們去桂林玩,拉的羣。」
我點頭:「嗯,你們十年前去的桂林,至今還沒回來。」
我從未這樣跟媽媽講過話,她從開始的心虛,到反應過來,也不過是一瞬的功夫。
她猛地把手機從我手中奪走:「我愛跟誰聊天就跟誰聊天,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累了半輩子了,老了我還沒有聊天的自由了。」
「你心眼小愛計較,說哪句話不順心,你立馬就生氣了,還能怨我們不跟你聊嗎?」
我欣賞着媽媽的歇斯底里,每次都是這樣,但凡媽媽講不過我,她立馬就會倒打一耙。
『累了半輩子了。
累死累活把你養這麼大,我沒有對不起你。
兒女孝順父母是應該的。』
我承認。
但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和妹妹都是她的孩子,所以天然的,會競爭。
爭家庭的資源,爭父母的關注和愛。
而每次,我都是輸家。
畢業後,我在工作中,生活中,慢慢跟自己和解。
我告訴自己,人心本就是偏的,父母的愛和資源,她們願意給誰,是他們的自由。
無論如何,爸媽生養我一場,我只論我爲人女的那一份孝心。
天知道我哄了自己多久,纔不會想起爸媽偏心就紅了眼眶。
或許是我的平靜和嘲諷,徹底激怒了媽媽,她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我要找人評評理,我要好好問一問,天下還有你這樣做女兒的嗎?」
每每我不順她意,她都會打給姑姑、姨媽還有舅舅他們,我早就習慣了,所以連抬頭的精力都沒有。
愛咋滴咋滴,我真的累了。
但我沒想到,她會打給我未來婆婆。
「章程媽媽,你也是做母親的,你評評理,楠楠母親節卻讓我還她手機和衣服,還讓我在大庭廣衆之下,把她買的東西都扒下來還給她。」
我大腦瞬間充血,感覺被人迎頭打了一悶棍。
章程爸爸經商,媽媽是大學老師。還記得雙方家長第一次碰面的時候,媽媽還咧嘴:「乖乖,人家這氣質,這底蘊,我跟你爸可得繃住了,不能給你丟臉。」
可話還在耳邊,媽媽竟然把撒潑打滾那一套,用到了未來婆婆身上。
不知那頭章程媽媽說了什麼,我媽媽情緒激動,仿若找到了知己:「老姊妹,咱們不是外人,家醜不可外揚,我也就跟你說說。你不知道,楠楠這人,最是自私自利,心眼多人還小氣。」
······
「你說前些日子她帶我們去北京旅遊?那是我們大萍組局帶我們去的,要是指望她,我跟建國這輩子都去不了北京。」
「她懂事?她懂事個屁,我跟你說,她最會裝了。你以後可得小心點,一般人玩不過她,心眼子···」
我再也忍不了,奪過她的手機就摔到地上,又在上頭跺腳踩了很久,才喘着粗氣停下來。
我盯着媽媽,一字一句開口:「不想用是吧?那就不要用了!」
-5-
媽媽高舉起手,眼看着就要打到我臉上。
我猛地一拉,把妹妹拉到了我前面。
「啪」
響亮的巴掌落到妹妹臉上,妹妹疼得瞬間就紅了眼眶。
媽媽渾身顫抖:「周楠,你要死了是吧?」
罵着罵着,她又笑了起來:「你不就是找了個好婆家,混了個好工作,覺得我們所有人都比不上你嗎?」
「你猜,剛剛那一遭,章程家裏還能要你?」
說起來,這一點倒是怪我。
爲了拒絕媽媽把侄子侄女啥的親戚都安排到我公司,我推脫說公司是章程建立的。
我只是幫着打理公司,一個月拿三萬元管理費。
剛剛我還以爲她打電話給章程媽媽,只是像往常跟舅舅他們吐槽一樣,出出氣,再讓我難堪一些。
原來我還是小瞧她了。
她竟是爲了毀掉我的事業,壞了我的姻緣。
想起章程從大一開始跟我相互扶持,十多年愛情長跑,țųₔ眼看着就要修成正果。
難道因爲媽媽一通電話,我們的感情就要劃上句號了嗎?
我心底慌亂的不行。
但表面,我卻毫無波瀾,只冷臉讓保安把媽媽和妹妹趕走。
待妹妹的車子從我視線消失,我打開手機才發現,剛剛我和媽媽他們吵架的時候,章程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
因爲我設置靜音,所以一直都沒有聽到。
一時間,我連呼吸都屏住,抿脣給章程回了過去。
我跟自己說,如若章程提分手,那我一定不要哭,也不許低三下四挽回。
但我沒想到,章程一開口就是:「楠楠,你在哪裏?我去找你好不好?」
我感覺嗓子眼被糊上了,張了張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反而是憋了一天的淚水,不爭氣從眼睛裏流出。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我們一起去喫四川火鍋好不好?就喫最辣的那個鍋底。」
大三那年,我得知沒錢給我交學費的爸媽,給妹妹在縣城全款買了一套房子。
那天我也倒黴,去做家教的路上,因爲雪天結冰,我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才趕去學生家中。
卻恰好趕上學生爸媽鬧離婚,門都沒讓我進,就一聲「滾」把我趕走了。
那天我坐在公園冰涼的臺階上,拼命問自己,爲什麼?
是不是我不夠好,爸媽覺得我指望不上,所以才把所有的籌碼都放到妹妹身上?
我想打電話跟媽媽說,等我畢業賺錢了,我可以負擔二老的養老,我可以讓他們安享晚年。
我也想打電話質問,爲什麼,爲什麼不給我錢讀書,卻給妹妹ŧų⁺買房子?你們知不知道,我也很羨慕別人週末泡在圖書館看書?
最後是章程,滿頭大汗找到我,什麼都沒問,牽着我的手去了四川火鍋店。
隔着火鍋翻湧的蒸汽,章程誇張擦眼淚:「這鍋底也太辣了。」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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喫完火鍋,章程帶我去唱歌。
專門點那些需要扯着嗓子喊的歌。
我也不客氣,鬼哭狼嚎,一首首嘶吼過來。
所有情緒都釋放後,我抱着章程的腰,軟軟說謝謝。
章程摸了摸我的頭:「現在,方不方便跟我媽打個電話?她不太放心你。」
躲避不是我的性格,我思考一瞬,就直接把電話撥了過去。
一接通,章程媽媽就笑:「楠楠,我聽章程說,你養貓是不是?我跟你叔叔散步的時候,撿了一個小奶貓,一點經驗都沒有,接下來可能要打擾你了。」
「還有你愛喫那個酸筍,我醃製好了,明天讓章程給你帶過去哈。」
絮絮叨叨聊了很多,我沒忍住,提起我媽那通電話。
章程媽媽依舊笑:「這都怨我,你們倆談那麼久了,我還沒想着上門提親。結婚前,雙方長輩都要商議訂婚事宜的。」
章程坐在我旁邊,湊到話筒前撒嬌:「哎呀媽,我還想悄悄給楠楠一個驚喜呢,你怎麼把我老底都掀了。」
我看着章程和他媽媽互相打趣,一直壓在心口上的大石頭,總算挪開了。
但這也提醒了我,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這還沒結婚,媽媽就能大咧咧打電話給未來婆婆。
來日要是我成婚有了孩子,誰知媽媽還能做出什麼離譜的事?
還有妹妹,佔便宜沒夠,自私自利,心眼子多的人,分明是她,卻每次都僞裝的那麼好。
既然媽媽覺得妹妹哪哪都好,那就讓她們好好碰一碰吧。
我低頭思索半晌,把我的計策跟章程說了。
他愣在原地:「這樣,不好吧?」
我睨了他一眼。
他立馬改口:「我們家楠楠,腦筋轉得就是快,做得好,做得對,讓我們楠楠不開心的人,都該死。」
我這才笑出聲來。
無論何時,我都會爲這種不加掩飾的偏愛而心動,因爲在原生家庭中,我從來都是不被偏愛的那一個。
定好計謀後,我還是開車回了家。
一看到我,爸爸立馬就冷了臉:「真是聞所未聞,還有做女兒母親節把媽媽丟出去的,我們出去跟鄰居講講,讓人家評評理。」
嘖,又是評理。
我是發現了,越不講理的人,聲音越高。
但我這次回來,不是爲了跟他吵架的。
所以我努力很久,才壓制住脫口而出的諷刺:「爸,你問問媽,我爲什麼把她丟出去?」
「章程媽媽做了一輩子大學老師,我媽打電話跟人家撒潑打滾。你知不知道,因爲她這一鬧,章程家承諾我的一百萬彩禮,一輛奔馳車,沒了!」
奔馳車是爸爸一輩子的夢想,如今一聽說原本可能擁有的車子,沒了,爸爸騰的站了起來:「他們家這麼有錢?」
我隱晦點了點頭:「他家那連鎖店,營業額簡直了,一輛奔馳怎麼了?章程之前還說,以後結婚了,在小區旁邊給你們也買一套別墅呢,唉,現在都泡湯了。」
「不過爸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努力賺錢孝敬你和媽的,工資低也有低的過法。」
爸爸神情激動:「楠楠,婚姻大事可不能兒戲,你和章程在一起那麼多年,你們有感情的。」
「這樣,我讓你媽媽打電話給章程媽媽道歉,就說,就說你媽媽犯了失心瘋。」
我低垂着頭,更低落了:「人家那麼有錢,怎麼可能要有遺傳史的媳婦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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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氣得拍了媽媽一巴掌:「哎呀,我說你這人,怎麼一點邊界感都沒有,楠楠未來的婆婆,你給人家打什麼電話?」
「你現在就打電話跟人家道歉,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你必須讓人家同意章程和楠楠結婚。」
媽媽雖然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但在爸爸面前,她向來有求必應。
見爸爸動真格了,她瞪了我一眼,還是拿起手機給章程媽媽打了過去。
我抱臂冷眼看她怎麼編。
她倒也不傻,訕笑一聲:「章程媽媽,實在不好意思,昨天我跟幾個姐妹聚餐,他們非得玩年輕人的真心話大冒險,讓我給你打電話。」
「昨晚我喝斷片了,今天酒醒纔想起來這回事,你能不能原諒我?咱們兩家孩子的婚事,你看?」
······
「好好好,明天下午三點是吧?好,杏園酒店見。」
掛斷電話後,媽媽輕蔑看了我一眼:「妥了。再嫁不出去,可就跟我沒關係了。」
而從我說出一百萬和奔馳後,妹妹就沒再說話。
很顯然,這筆資產,她聽進去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聚餐的時候,妹妹帶着老公一起到場。
飯桌上,妹妹端茶倒水,裝得那叫一個乖巧。
媽媽洋洋得意:「我們大萍,向來有眼色,之前有人要給楠楠說對象,誰知人家一見大萍,立馬說,大萍還可以,楠楠就算了。」
說完,她還自顧自捂嘴笑:「瞧我,楠楠都要訂婚了,還拿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說。楠楠雖然自小不如大萍,但我們楠楠運氣好啊,能遇到章程這樣的好孩子。」
章程爸媽脣角的笑差點就維持不下去了。
還是章程打圓場:「阿姨,我覺得楠楠哪裏都好,大概這就是人家說的,情人眼裏出西施。」這才把局面緩過來。
酒過三巡,爸爸掐了媽媽一把。
媽媽輕咳一聲:「章程爸爸,章程媽媽,我們楠楠跟章程在一起十多年,說實話,我們女孩子很喫虧的。」
「辛辛苦苦把女兒供上大學,如今能賺錢了,立馬就嫁到你們家賺錢了,你們看這彩禮?」
章程悄悄給我比了個放心的手勢。
我坐在座位上,興趣盎然欣賞爸媽還有妹妹的微表情,比看電影還有意思。
章程媽媽笑着開口:「我跟章程爸爸本來打算給楠楠一百萬現金還有奔馳車,但最近黃金行情見漲。所以我們決定給楠楠六斤黃金。」
章程媽媽剛說完,妹妹就打開手機計算器算了起來,最後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
我也含笑看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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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意向都很迫切,所以訂婚的流程走的很快。
訂婚那日,六塊小小的金磚擺在訂婚臺上,所有人的臉都笑爛了。
等到Ŧũ₌章程那方的人都離開後,媽媽摸摸這個,捏捏那個:「好傢伙,這黃金都按斤啊,嘖嘖,我們大萍怎麼就沒這麼好的命。」
妹妹臉上也露出訕訕的表情:「要不說姐姐小氣嘛,都這麼有錢了,母親節都捨不得給您買個金手鐲。」
媽媽衝我翻了個白眼,轉頭拿起金磚跟妹妹商議:「那還不簡單,一塊就夠咱們打多少金飾了。」
從始至終,他們都默認,這金磚是他們的私有財產,甚至都沒人問我一聲。
魚餌已經下了,我纔沒有心思再看他們貪婪的嘴臉,再說,我真正的黃金還需要找地方存起來呢。
所以我裝作生氣,拿起桌子上的黃金就往包裏塞。
本來在旁邊含笑看着的爸爸嗷的一嗓子,從我手中奪過黃金:「你這孩子,彩禮哪有拿走的道理?再說,這麼多金子,你裝包裏安全嗎?」
說着,爸爸就把黃金都扒拉到自己面前了,我佯裝搶不過,一跺腳,抹着眼淚就摔門而出了。
在我家拐角處,章程開着新提的大 g 在等我。
我一上車,他立馬湊過來:「他們沒懷疑嗎?」
我不客氣喫了一顆口香糖:「他們都在打自己的小九九,思索如何分到更多的黃金,再加上我們僞裝的夠逼真,根本就沒人往那上面想。」
「再說,你爸媽那氣質,就是別人說他們會在訂婚宴上給假黃金,也沒人相信呀。」
章程把行駛證拿到我面前:「這輛大 g 纔是我送你的禮物,還有這十塊黃金,走,咱們找個銀行給你存起來。」
我驚呆了。
「這車是給我的?」
「十斤黃金?」
「章程,大學的時候,你也沒說你是富二代啊,虧你還跟我苦哈哈勤工儉學呢。」
章程摸了摸鼻子:「那不是前車之鑑太多,那些送寶送珠寶的,哪有一個能走進你的心。」
「以後我的都是你的,媽還給你攢了一保險箱的珠寶呢,到時候咱們天天換着戴都戴不完。」
訂婚後,章程媽媽給我們在肯尼亞訂了旅遊套餐。
我和章程一起看動物大遷徙,感受草原的熱烈和激情。
人置身在這種野性ṭüₗ的環境,心境都寬闊了很多,以至於我把之前埋下的坑都忘記了。
所以在返程接到媽媽電話時,我下意識就接了:「楠楠,這可怎麼辦?你妹妹把你的五斤黃金全部都偷換成了假的。」
「我和你爸準備去買車才知道,也不知道她哪天換的,這麼多錢,我們可怎麼跟章程交代。」
本就愉悅的心情越發亢奮了起來。
我聽見自己崩潰大喊:「你以爲五塊石頭啊,沒了就沒了,這是五斤黃金,丟了我可怎麼辦?」
「今天章程還帶我去看了房子,說要給你們買一套獨棟別墅,這下我還怎麼跟人家開口?」
「媽,你跟妹妹說說,別墅房間多,以後她們一家都可以來住啊,別因小失大。我們那個地段,一套別墅,最起碼好幾千萬啊!」
隨着我語氣的加重,明顯媽媽的呼吸都沉重了起來:「別墅寫誰的名字?」
我理所當然:「送給你和爸,肯定寫你們的名字啊,但現在我彩禮都弄丟了,我上哪還有臉讓人家買別墅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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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聲音急切了起來:「哎呀,媽媽看錯了,你妹妹沒有換黃金,媽媽眼花,看成巧克力幣了。」
呵,拿我當小日子哄呢。
金磚和巧克力幣有什麼聯繫嗎?
但我根本不揭穿,只長舒一口氣:「那就好,改天你把黃金還給我,我和章程的資產存在一個銀行,這樣也能表明我們家的態度不是?」
掛斷電話後,我打開之前因爲擔心爸媽,特意在家裏安裝的攝像頭。
果然看到媽媽着急忙慌找到爸爸:「楠楠那意思,不讓章程看到金條存進銀行,我們的別墅就買不成。」
「你說大萍這孩子也是的,咱們有錢,什麼時候沒補貼她們?怎麼還能幹出來換黃金的事?」
「也怪你,她在家的時候,你也不把金條藏好,這被她換了,可怎麼辦?」
我脣角忍不住彎了起來,都多少年了,爸媽依舊是這副理所當然愛冤枉人的模樣。
還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因爲住校,我每週回家一趟。
但每次家裏都是週末才丟錢,平時從來都不丟。
爸媽把我吊在房樑上狠狠打了一頓,逼我說出錢花到哪裏去了。
可我從來沒幹過,我根本就不可能承認。
爸媽當時就是這副嘴臉:「平時我們在家都好好的,就你週末纔回來,一回來就丟錢,不是你還是誰?」
後來還是妹妹成婚前一晚,在家裏跟大家聊天,不知怎麼談起這回事,妹妹聲音裏都是得意:「哈哈,我那時候真聰明,我就知道週末拿錢,爸媽會懷疑姐姐,而不會懷疑我。」
「姐姐可傻了,被打的渾身是傷,也不說一句軟話,真傻啊。」
如今,場景調換,被冤枉的人成妹妹了,希望她還會那樣得意。
爸爸直接給妹妹打了電話:「大萍,我知道是你乾的,你把金條拿回來。」
「我跟你說,章程準備給我和你媽買別墅呢,寫我和你媽的名字。我打聽過了,那套別墅最起碼五千萬,他家開連鎖店,有的是錢。我和你媽就你和你姐兩個孩子,這別墅最後還是你的。」
「好孩子,快把黃金拿回來,不然章程不給我們買別墅。」
妹妹的聲音我聽不見,但我想,一定和我當初一樣,拼命抵賴和辯解。
因爲我看到爸爸咬緊了牙關,露出了暴打我時特有的陰鬱表情:「大萍,不要讓我說第二遍,把黃金拿回來。」
「不然,我的手段你想不到。」
妹妹不是嚇大的。
因爲我看到爸爸莫名其妙看了一眼手機,大概是妹妹氣急敗壞直接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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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爸爸也不是紙糊的老虎,所以我聽見爸爸跟媽媽吩咐:「去找出來大萍那套房子的房產證。」
「這孩子,被女婿教傻了,孰輕孰重都分不清,五斤黃金和一套別墅,傻子都知道怎麼選。」
「她不聽話,那就別怪我。」
媽媽有些遲疑:「這套房子,大萍一家都住裏面呢,你賣了,以後孩子們怎麼辦?」
爸爸點了媽媽額頭一下:「你真是聰明面孔笨肚腸,房子賣了買黃金,黃金給章程,咱們別墅不就到手了嗎?」
「更願意住別墅還是三居室?大萍她總分得清吧!」
我早就知道爸媽更偏愛妹妹了。
但聽到這番話,我還是不由自主攥緊了手,在他們認知裏,妹妹偷拿了黃金,但他們依舊願意給妹妹兜底。
這樣的寬容,我從未得到過。
但也沒關係了,因爲我不會給他們兜底。
通過監控,我看到爸媽因爲着急,低價賣了妹妹那套全款房,又重新買了五斤金磚交給我:「楠楠,爸媽養育你一場,從不在意這些財產,只要你平安順遂,爸媽就心滿意足了。」
這話,如若在之前聽到,該有多好啊。
可如今,我的心也硬了。
所以我轉手把黃金遞還到爸媽手上:「爸媽,這黃金你們留着當個紀念吧,前兩天我跟章程提起這些金條才知道,章家給我們的,本來就是模具。媽,你前些日子冤枉妹妹了,可得好好跟他們道歉。」
爸爸眼睛瞪大,滿臉不可置信:「本來就是假的?」
媽媽更是驚呼出聲:「周楠,假的你早不說,你知不知道···」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探究看向她:「我知道什麼?」
爸爸硬擠出一個笑:「沒什麼,我們就是沒想到,章家能幹出拿模具當彩禮的行爲。」
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毫不在意擺擺手:「哦,沒事啦,他們額外給我補了十斤金條,我已經存在銀行裏了。」
說着,我把呆滯的爸媽簇擁進我提前定好的飯店包廂:「爸媽,你們冤枉了妹妹,今天我做東,咱們一家人湊在一起喫個飯,把話都說開了就好了。」
爸爸聲音都顫抖了起來:「楠楠,你看我和你媽,對你和你妹妹毫無保留,一分錢都沒留下。」
「如今我們老了,沒別的心願,就想住的離你們近一些,你看你之前說的別墅。」
我衝着妹妹招手,轉身回應爸爸:「你說那別墅啊。」
「唉,可惜了,我們之前看好的房子被別人買了了。」
「但爸你別擔心,最多三年五年,我一定會幫你和媽買好別墅的。」
妹妹直接氣瘋了:「三年?五年?」
我理所當然:「買別墅要看風水的啊,還要等房源,萬一周圍鄰居不好,多影響體驗。」
「再說,本就是買給爸媽養老的,着什麼急?」
爸爸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他小心擦拭:「我們不講究這些的啊,先買套有個住的地方啊。」
我蹙眉:「你們房子不住的好好的?雖然只有五十多平,但你們兩口子住,也不算擁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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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跺腳:「爸!媽!你們當初冤枉我的時候怎麼說的?『這房子除了你,沒別人來過,不是你偷的還能是誰?』」
「如今呢?好呀,人家本來就是模型,哈,你們這不就是現實版項鍊?還急匆匆把我的房子賣了。」
「我問你,我們一家老小去哪裏住?」
我湊到妹妹漲紅的臉跟前,仔細欣賞她破防的模樣,慢悠悠開口:「被冤枉了很難受吧?」
「可我從初中被你冤枉到大學,周萍,你如今也體會到滋味了吧?」
妹妹倏然抬頭看我,她眼睛那麼亮,整個人彷彿發現了不得了的祕密:「爸媽,你們都被她騙了。她故意用假黃金,她在報復我們。」
爸爸還是不相信:「可,訂親以後,你姐就沒回來過了啊,她怎麼知道咱們會怎麼做?」
妹妹氣得把茶杯重重擱到桌子上:「因爲你們,從十多年前,就不分青紅皁白冤枉人,姐姐摸透了你們的脾性。」
我忍不住拍了拍掌,不愧是跟我一母同胞的姐妹,到底比旁人更瞭解我一些。
媽媽眼睛都紅了,她聲音顫抖:「是真的?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周楠,你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我低頭沉思片刻,才燦然笑出聲:「我高興。」
是的,我高興,壓在我身上十多年的沉痾,突然就長出了新的血肉。
我替十三歲只會倔強哭的小周楠,把曾經的痛楚都加利息還給了始作俑者。
媽媽跳起來就要來打我,我直接叫了保安。
笑話,我之所以選這家酒店,就是因爲這家卓越的安保服務。
看着爸媽和妹妹被保安狼狽拖出,我坐在桌子前,拼命往嘴巴里塞東西,直至淚流滿面。
也罷,親情緣淺,我認。
這次會面後,我跟着章程一Ṭüₜ起,把生意的重心轉移到南方城市。
選址,融入新城市,備婚,每一項都讓我忙到腳不沾地。
和章程在馬爾代夫度蜜月的時候,我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她咬牙切齒:「周楠,不賣房子,我和你爸還不知道,你居然在我們家裏裝監控。全方位無死角監視我和你爸,你心眼可真多啊!」
看吧,這就是愛不愛的區別。
如果是妹妹,她們一定會誇妹妹貼心,關心她們。
到我,就是居心叵測,是監視。
但我不想再解釋了。
海水那樣清澈,沙灘那樣細膩,我不想再爲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破壞遊玩的好心ťü₉情。
但媽媽不依不饒,我掛斷電話,她短信源源不斷發進來,我大致看了一眼。
她說因爲急賣房子,外加黃金買在最高點,如今想出手黃金再回購曾經的房子,竟然有了好幾十萬的缺口。
沒辦法,她不得不把現在住的小房子賣了。
她說一切都怪我,她說我是掃把星。
可她恰恰沒想過, 其實他們可以給妹妹買個按揭房,這樣他們的房子也能保得住, 妹妹也可以有房子住。
但他們已經習慣性爲妹妹打點好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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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期間,我和章程一起回婆婆家過年。
第二天逛公園的時候, 卻看到媽媽在垃圾桶裏面翻來翻去。
而爸爸, 就坐在三輪車裏等媽媽。
新年期間, 周圍的人都換上了新衣服,喜氣洋洋。
唯獨我的爸媽,滿面風霜,還要在酸臭的垃圾桶裏面翻找。
察覺到我和章程的目光,媽媽轉身就往外跑。
卻被爸爸呵斥:「站住, 跑什麼?楠楠最孝順了, 她不會忍心看到我們窮困潦倒的。」
媽媽低垂着頭,不敢看我。
在爸爸的講述中我才知道,他們賣掉房子後,確實跟妹妹住了一陣子。
但還沒幾日,妹夫就因爲家裏擁擠,明裏暗裏找妹妹的麻煩, 兩人大打出手, 妹妹失手用菸灰缸砸死了妹夫。
一個好好的家,就此破碎。
妹妹鋃鐺入獄, 妹妹的婆婆把爸媽當仇人,直接把房屋換了鎖, 不讓爸媽進去。
章程蹙眉:「房子不是你們的名字嗎?」
媽媽抹了一把淚:「你爸, 當初不跟大萍商議就賣了人家的房子,如今人家說什麼都不同意寫我們的名字。」
按理說,看到爸媽窮困潦倒,看到爸媽和妹妹有此報應,我該開心的。
但不知道爲什麼,我心口脹脹的, 鼻子酸酸的。
眼前浮現的,都是媽媽下雨天接送我的畫面。
雨傘傾斜在我這方, 媽媽的肩膀都溼了。
我嘆口氣, 把爸媽送去了我朋友開的養老社區。
和章程一起交完錢走出養老院的時候, 我有些討厭我自己:「章程,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直接不管他們?」
章程笑着點了點我心口的位置:「跟着心走, 楠楠, 什麼結果都不重要, 你能安心,你能開懷最重要。」
「再說,咱們中國人講究一個闔家團圓, 落葉歸根。爸媽沒有自己的房子, 沒有兒女的探望,日積月累,孤獨會讓他們很難捱的。」
我深呼吸一口氣, 握緊章程的手:「等咱們寶寶出生,一定不要再生二胎,咱們未必能做到不偏心,但我們可以選擇不生。」
章程悄悄趴在我耳邊:「不論如何, 你都是我最偏愛的那個寶寶。」
雨後天空中掛了一道彩虹,我和章程在泥土的清新裏,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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