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琳生日那天,段明夏爽約了。
公司新來的實習生髮燒住院,段明夏在醫院陪了她一整晚。
他已經完全忘了,蘇琳的生日,也是他們結婚三週年的紀念日。
我蠱惑蘇琳:「你看,這個世界沒人愛你,把身體讓給我吧,我幫你報復他們。」
作爲副人格,我曾遭到蘇琳的強烈排斥。
因爲我冷漠,惡毒,唯利是圖。
她甚至告訴了段明夏,讓他陪她去看心理醫生,企圖徹底消滅我。
可段明夏不相信,還指責她爲了騙取關注居然撒謊。
不過也多虧了他,讓我得以存活。
以往無數次的蠱惑都失敗了,但這次,蘇琳同意了。
她怔愣地看着眼前已經化掉的冰淇淋蛋糕。
「好,我把身體讓給你。」
-1-
「你知道,我跟他怎麼認識的嗎?」
空蕩蕩的房間裏,蘇琳看着眼前已經化掉的冰淇淋蛋糕喃喃自語。
我知道她在跟我說話。
可我現在給不了她回應。
蘇琳自嘲地笑了笑。
「當年,我跟段明夏是一個孤兒院的,他是孤兒院裏最大的孩子,小孩子們都喜歡跟他玩……」
這個故事其實我已經聽過很多遍了。
蘇琳說,段明夏護着她。
從七歲護到了十七歲。
在蘇琳被街頭混混攔住表白,讓她當「大嫂」時,段明夏衝上去跟混混打架。
不要命Ṱŭ̀₂的打法打跑了那些混混,也把自己打得渾身是傷。
蘇琳嚇哭了。
一邊哭着罵他一邊替他包紮。
段明夏就低着頭,變成了啞巴。
蘇琳問他,爲什麼?
爲什麼會這麼生氣?
段明夏紅着臉,沉默很久之後,說了喜歡。
他們的愛情故事像極了小說。
但他們卻不能像小說裏的男女主人公那樣,步入婚姻殿堂後,幸福安穩地生活一輩子。
因爲有柴米油鹽,人心易變。
段明夏在一家外企當小領導。
因爲長得帥,會來事,在職場如Ŧŭ₁魚得水,很受歡迎。
蘇琳剛開始挺開心的。
因爲他們的生活正在變得越來越好。
段明夏會在下班後給她帶小驚喜。
有時候是草莓蛋糕,有時候是一支花。
蘇琳在一家商場裏做銷售,工資比不上段明夏,但也還過得去。
去年,他們在市三環內買了房。
也有了生孩子的打算。
可蘇琳卻發現,段明夏跟以前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他在外應酬的時間越來越多。
回家後也會和蘇琳分享他的生活,只是他的分享裏,那個叫何辛甜的實習生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
起初,只是單純的牢騷。
「新來的那個實習生太笨了,簡單的工作也做不好。」
「哎,因爲那個實習生,我又得加班了,寶貝我今晚得回來遲點了。」
後來,那個實習生就有了名字。
「何辛甜今天給了我一個麪包,很好喫,我下班去給你買。」
「何辛甜今天被老闆訓了,其實也不能怪她……」
再後來,這個叫何辛甜的實習生,成了蘇琳與段明夏無止境爭吵的開端。
蘇琳介意她坐了段明夏的副駕。
介意她喝醉酒靠在段明夏肩膀。
介意她淋了雨,披了段明夏的衣裳。
而段明夏會覺得蘇琳在無理取鬧,也會在何辛甜委屈巴巴向蘇琳解釋時,țű⁸覺得何辛甜可憐……
心裏的那杆天平在一次次爭吵中傾斜。
而本來一直秉持着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段明夏,也慢慢說不出這句話了。
他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上了那個天真單純的實習生。
喜歡到忘記了蘇琳的生日,
忘記了這是他們結婚三週年的紀念日,
忘記了他們剛剛經歷了一場激烈的爭吵,急需這樣的一次機會冰釋前嫌……
何辛甜的一通電話,段明夏便匆匆離開了家。
眼前的冰淇淋蛋糕已經完全化了,一桌狼藉。
蘇琳沒有收拾,一動不動坐在沙發上。
直到半夜十二點,段明夏依舊沒有回來。
而蘇琳給他打的十通電話,也沒有得到回應。
她太累了。
於是靠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而我,終於短暫地搶過了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2-
我拿過蘇琳的手機,在備忘錄打下一句話。
「你看,這個世界沒有人愛你,爸爸媽媽拋棄了你,段明夏也不要你了,你活着真的很沒意思,把身體讓給我吧,我幫你報復他們……」
這是我跟蘇琳約定好的對話途徑。
這也是我第無數次蠱惑她把身體的控制權讓給我。
起初,蘇琳堅決反對。
她在發現身體裏覺醒了我這個副人格時,一度非常恐慌。
因爲我自私,冷漠,惡毒,唯利是圖。
是她最討厭的那類人。
她惶恐不安地把這件事告訴了段明夏,希望得到他的安慰,還讓段明夏陪她一起去看心理醫生,把我消滅。
可是,段明夏不相信。
「蘇琳,你別無理取鬧行不行?」
「何辛甜現在被坑去陪那幾個客戶喝酒,她酒量差得要命,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你爲了留下我居然撒謊?我對你太失望了。」
他甩開蘇琳的手,認爲她口中的副人格不過是她挽留他的藉口。
也多虧了他,我得以存活。
蘇琳消滅不掉我,只能找辦法跟我和平共處。
可我並不滿足每天只有一個小時支配身體的權利。
我太貪心了。
我想要更多。
於是時常蠱惑蘇琳。
但她從未妥協,這次……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
我看了眼來電顯示:明夏。
微挑了眉,按下接聽:「喂?」
可那頭,卻是一道陌生女聲,聲音怯怯:「是蘇琳姐嗎?我是何辛甜。」
哦,是那個綠茶實習生。
我不是很想跟她說話,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最明白她的意圖。
可我又覺得,也許蘇琳該聽聽。
於是道:「你怎麼會拿了他的手機?」
何辛甜:「我生病住院了,不小心打電話打到了明夏哥這裏,明夏哥人好,來照顧我一直到這個點,現在在陪護牀上睡着了。」
她頓了頓:「我看到他手機有好幾個未接來電,害怕你有什麼要緊事,就趕緊給你回了電話……蘇琳姐,你沒生氣吧。」
我聽出了她話語中的挑釁。
於是直接問道:「所以你們現在已經是知道對方手機密碼的關係了嗎?」
「不……不是,蘇琳姐你別誤會。」
何辛甜急了,迫切地解釋:「我就是誤打誤撞解開了,你千萬別跟明夏哥生氣。」
她把蘇琳當傻子。
我翻了個白眼,正要說話,對面卻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沒幾秒,手機那頭就換了個人。
「蘇琳?」段明夏的聲音帶着倦意,卻又有些隱隱不滿。
「辛甜爲了我們組的項目帶病工作,實在撐不下去了被送到醫院,我是自願過來照顧她的,你跟她生什麼氣?」
「有什麼事我們回家再說,她現在被你說哭了,你趕緊跟她道歉。」
心臟一陣莫名抽痛。
我摸了摸胸口,對着手機話筒罵了句髒話。
對面段明夏一愣,有些不可思議:「你說什麼?」
我不介意再重複一遍:「傻逼。」
於是不管對面是何反應,掛斷了電話。
周圍再次陷入寂靜。
我坐了一會兒,睏意襲來。
沒支撐多久,就靠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3-
但讓我沒想到的事,第二天一早,等我醒來時,依舊掌管着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短暫的驚訝過後,就是欣喜若狂。
我趕緊掏出手機,翻開備忘錄。
在我昨晚的留言下,蘇琳已經有了回覆。
「好,我把身體讓給你。」
我激動得手都在顫抖。
站起來在客廳來回轉悠了好幾圈,然後冷靜下來打了一通電話。
那邊很快接通,我聲音難掩笑意:「嗨,有時間見個面嗎?」
對面沉默兩秒,最後笑道:「當然。」
……
謝晉是我一年前無意中認識的一個律師。
他跟我一樣,都是副人格。
只是他比我厲害,已經取代主人格掌控身體將近五年了。
他教了我挺多。
此時面對面坐着,我們都是以勝利者的姿態。
謝晉喝了口咖啡:「認識很久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閔清。」
他點了點頭:「恭喜你,閔清。」
我笑了笑:「謝謝。」
我們坐在咖啡廳閒聊着,說起了蘇琳是怎麼一步步放棄了自己。
謝晉突然問我:「你會信守承諾,幫她報復段明夏和何辛甜嗎?」
我垂下眼睫,看着快要見底的咖啡。
突然笑了一下。
「當然不。」
畢竟,我是個壞人。
壞到蘇琳一度想要抹殺的存在,怎麼會擁有信守承諾這樣的美德?
如今我得到了身體的掌控權,當然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謝晉忍不住拍手:「不愧是你。」
「對了謝律。」我抬眸看他:「有件事,正好想請你幫個忙。」
-4-
晚飯時分,段明夏纔回來。
他神情疲倦,進門後下意識往廚房方向看去。
可出乎意料地,他並沒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他拿起手機正要打電話,身後密碼鎖解鎖聲音響起。
聞聲回頭看去。
我也驚訝他這個時候回來。
對視一眼,我內心沒什麼波動,一邊換鞋一邊隨口問道:「那實習生病好了?」
「你回來得還挺快。」
段明夏皺眉看着我:「蘇琳,你爲什麼一定要這麼陰陽怪氣?」
陰陽怪氣?
那真沒有。
我懶得跟他爭論,把手中的公文包往桌子上一丟。
段明夏看着包裏散落出來的文件,愣了一下:「這是什麼?」
「離婚協議。」Ţṻⁱ我笑了笑:「麻煩你有空的時候籤一下。」
段明夏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他近乎粗暴地扯過離婚協議,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而後扔在桌子上。
「蘇琳,你又在鬧什麼?居然拿離婚來威脅我?」
我喝了口水:「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了,你也碰到了更喜歡的人不是嗎?」
「離婚不好嗎?放彼此自由。」
段明夏盯着我的眼睛。
他的神情逐漸變得茫然。
因爲他沒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自以爲會在我的眼睛裏出現的傷心難過,委屈憤怒等等負面情緒。
他訝異於我的平靜。
同時,心裏莫名升起來一股慌亂。
沉默好一會兒。
段明夏抬手按了按太陽穴,無奈嘆了口氣。
「對不起蘇琳,這兩天是我忽視了你,我向你道歉,我會好好補償你,你也別再說這些氣話了。」
說着,他走過來,輕輕抱住了我。
動作是溫柔的,聲音也多了幾分誠懇。
「你知道的,我們離不開彼此的。」
離不開她的是蘇琳,關我什麼事?
他湊得太近,聞着他身上沾染的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我有些噁心。
於是伸手推開了他。
把協議拍在了他身上:「我沒有在跟你賭氣,是真的想離婚。」
「段明夏,實話告訴你,我已經不是蘇琳了。」
段明夏一愣:「什麼?」
「作爲主人格,蘇琳已經死了,我是這具身體的副人格閔清,我跟你沒有感情,更不愛你,離婚纔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段明夏怔愣地看着我。
消化完我說的話,他竟笑出了聲。
可眼睛裏卻沒有一點笑意:「又是這個說辭,蘇琳,你能不能有點新意?」
「我真的很累了,沒精力再跟你胡鬧了。」
段明夏皺着眉,解開襯衫紐扣:「我先去洗漱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
說罷,他繞過我,țû⁸徑直去了臥室。
跟之前一樣,他並不相信「蘇琳」的話。
我看着已經閉合的臥室門,冷下了臉。
我有太多想幹的事了,也沒空陪他鬧了。
-5-
第二天一早,段明夏就出門了。
我看着他放在家裏的公文包,心中瞭然,他怕是又去醫院了。
我喫過早飯後,開車來到了段明夏所就職的公司樓下。
此時正是上班高峯期。
不少來得早的員工在樓下咖啡廳喝咖啡聊天。
我推門進去,環顧一週後,挑了個位置坐下。
點的咖啡剛送來,就聽見有人熱情喊我。
「蘇琳姐?還真是你?」
穿着職業裝的女生笑着在我身邊坐下來。
見我表情茫然,她自我介紹:「蘇琳姐怕是不記得我了,我以前是段哥的助理小周,現在調到另一個部門了。之前公司團建讓帶家屬,我們見過一面。」
我趕緊跟她打招呼:「你好。」
小周很自來熟,直接過來跟我拼了桌。
問我:「蘇琳姐怎麼來這了?」
我指了指身側的公文包:「明夏東西忘帶了,我給他送來。」
「可打他電話也沒人接,我就來咖啡店坐一會兒。」
小周點點頭,正要說些什麼,一旁路過的另一個女生卻停下步子,驚疑道:「段明夏嗎?他今天不是請假了嗎?」
「什麼?」
小週一愣,下意識看向我。
我臉色有點難看,扯了扯嘴角:「是嗎?那可能是我弄錯了。」
爲了轉移話題,我隨口道:「可能請假去幹其他事了吧,你們公司什麼都好,就是太佔用員工個人時間了。」
「明夏已經連續兩週週末都在公司加班了,我都很少見到他。」
小周和那女生對視一眼。
那女生竟也直接端着東西這桌坐了下來。
「蘇琳姐你說什麼呢?我們公司週末不加班的。」
「啊?」我有些迷茫:「可明夏總說自己在加班,還帶着實習生一起……」
那女生抓住了重點:「哪個實習生?」
「叫何……何什麼……」
「何辛甜?」女生追問。
「是。」我點了點頭,猶疑道:「是我弄錯了嗎?」
「她不是段明夏手底下的實習生嗎?可我明明聽見她半夜還給明夏打電話……」
女生趕緊道:「沒事的蘇姐,沒弄錯。」
她看了眼手錶:「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上去了。」
小周也反應過來:「蘇琳姐你慢慢喝,我們就先走了。」
她們迅速起身離開。
我聽見她們沒來得及控制的私語聲。
「段明夏和何辛甜是不是……」
「太勁爆了……」
「還瞞着他老婆……」
看着她們一邊說一邊離開咖啡廳。
隔着玻璃,我收回視線,喝了口咖啡。
打工人在工作閒暇時最喜歡幹什麼?
喫瓜。
尤其是,上司和同事的瓜。
今天一天,她們應該不會無聊了。
-6-
段明夏請假去給何辛甜辦出院手續了,然後開車把何辛甜送回了家。
何辛甜雖然病好了,可身體還虛弱着。
上樓梯時段明夏扶着她,她整個人都要靠在段明夏懷裏了。
站在門口,段明夏問她:「鑰匙呢?」
「在我口袋。」
段明夏沒多想,下意識去拿,可何辛甜穿着緊身的褲子,他手一放上去,炙熱的溫度讓何辛甜忍不住顫了一下。
段明夏猛地一怔,紅着臉道歉。
何辛甜伸手拿出鑰匙開了門,在進門後一秒,便轉身一把抱住了段明夏的腰。
「明夏哥,你ṱü¹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段明夏被她推到牆上,整個人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抱着。
何辛甜身上淡淡地洗衣液清香湧入他的鼻腔,他感覺到一股難言的燥熱。
何辛甜把臉貼在他的胸口,聲音悶悶的。
「明夏哥,怎麼辦?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段明夏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有些快。
這段時間,他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長。
氣氛也逐漸變得曖昧。
但誰也沒捅破這層窗戶紙。
如今何辛甜這般直白的表明心意,讓他動容。
他口乾舌燥,只覺得再這麼下去,他人就要不清醒了。
於是輕輕推開她:「說什麼呢?我已經結婚了。」
何辛甜紅着眼抬頭看他。
「我真羨慕蘇琳姐,能嫁給你這麼好的人。」
段明夏一怔。
他想起了蘇琳,冷漠的,陰陽怪氣的,只知道拿話刺他的蘇琳。
明明他們已經結婚了,可蘇琳爲什麼總是不滿足。
作爲妻子,她甚至不如一個實習生體諒他,理解他。
愣神間,脣上突然貼上來一片柔軟。
段明夏瞬間回神,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何辛甜。
何辛甜舔了下脣,有些不滿:「明夏哥怎麼心不在焉的?在想蘇琳姐嗎?」
「不是。」
段明夏下意識否認了。
下一秒,何辛甜猛地撲上來,吻在了他的脣上:「那就想想我,好不好?」
段明夏徹底丟盔棄甲,伸手攬住了何辛甜的腰。
……
段明夏第二天去公司的時候遲到了。
他打了卡,剛推門進去,就被人撞了個踉蹌。
看清來人,訓斥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了。
何辛甜紅着眼,看起來可憐巴巴。
「怎麼了?」
何辛甜咬了咬脣,一言不發推開他,跑了出去。
段明夏進了公司找人一問才知道,這兩天公司流言滿天飛,關於他與何辛甜。
不知道從哪傳出來的,說何辛甜插足段明夏婚姻,段明夏瞞着家中妻子在外面偷喫……
何辛甜知道後,一時接受不了,這才跑了出去。
段明夏氣壞了。
那些流言蜚語太誇張,他聽了都氣得頭疼,更別說何辛甜了。
她雖然平時性子軟,但內裏傲氣,怎麼可能受得了這樣的指指點點。
段明夏一邊着急出去找人,一邊追根溯源,查到了小周。
小周有些惶恐:「段哥我什麼都沒說啊,前幾天蘇琳姐來公司找你沒找到,說你跟實習生週末還要加班,我爲了維護公司形象解釋了兩句而已。」
「當時在場的同事可不止我一個,大家飯後閒聊,誰知道傳來傳去就變了味呢?」
小周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段哥,不會這幾天都沒回過家吧?」
段明夏沒時間打理她,匆匆走出公司,去尋何辛甜。
坐在車裏,他猛拍了一下方向盤。
心裏怨氣陡升。
蘇琳,她來過公司了。
那些讓人浮想聯翩的話,是她說出來的。
她故意的。
爲了報復他。
前方紅燈時間格外長。
段明夏有些不耐煩地抬頭看過去,這才發現是路口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7-
我被碰瓷了。
老頭躺在我車子前面,痛苦地滾來滾去。
可我的車明明沒碰到他。
周圍很多看熱鬧的人,還有人指着我讓我趕緊把老人送醫院。
我查看了一下行車記錄儀。
選擇直接報警:「你好,這裏有人碰瓷,我有視頻證據……」
話還沒說完,老頭直接從地上爬起來。
罵罵咧咧轉頭就走。
我收了手機,上車正要離開,就聽見人羣傳來一聲驚呼。
轉頭看去,老頭被一輛出租車撞飛出去。
在地上滾了好幾圈,鮮血從口鼻湧出來。
圍觀羣衆嘈雜起來,紛紛圍過去。
有的幫忙打電話,有的幫忙攔車。
我冷眼看了幾秒,而後上車揚長而去。
再不走,這邊就該堵車了。
……
看着那輛熟悉的車子消失在車流,直到後面的車狂按喇叭,段明夏才回過神,腳踩油門跟了上去。
腦子裏,全是剛剛蘇琳的樣子。
平靜到近乎冷漠。
段明夏突然就想起了以前在福利院。
蘇琳撿到一隻被拋棄的小狗,悄悄藏在了牀底下。
她省下自己的飯菜去餵它。
在他發現時,會拜託他不要告訴院長媽媽。
蘇琳一向很善良。
有很強的共情能力。
看到感人的視頻會哭,看到別人難過會跟着難過。
會很容易察覺到別人的情緒變化,會想方設法地對所有人好。
在段明夏的印象裏,她似乎,從沒有露出過方纔這種表情。
面對一個重傷瀕死的老人,她冷漠得有些不像她了。
想着想着,段明夏加速朝着蘇琳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8-
我剛買完東西,一出超市,被段明夏攔住了。
開口就ẗů⁸是質問:「公司的謠言是不是你散佈出去的?」
我看了他一眼:「ƭű̂₆別冤枉我,我好心去給你送公文包,誰知道你不在公司,只是跟你的同事閒聊幾句,這也有錯?」
段明夏深吸一口氣。
看起來在忍耐着什麼:「辛甜因爲這些謠言氣跑了,現在人還沒找到。」
我挑了下眉:「所以呢?」
「你跟我一塊去找她,然後給她賠禮道歉。」
我都有些訝異了。
一個人居然能說出這麼恬不知恥的話。
於是推開他,徑直就要離開。
可他的下一句話卻讓我停了下來。
「你跟我去給她道歉,我就答應跟你離婚。」
我轉頭看着他,笑了:「一言爲定。」
段明夏的臉色難看,咬牙切齒:「你就這麼想跟我離婚?」
我點頭:「求之不得。」
……
去找何辛甜的路上,段明夏一言不發。
期間接了個電話,便立馬加了速,連闖了好幾個紅燈。
我忍不住咒罵:「*¥@#%,你找死別拉上我!」
我罵得太髒,段明夏愕然轉頭看着我。
「你……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蘇琳,你真得變了,以前的你溫柔體貼,從來不會這麼粗魯無理。」
語氣滿是失望。
我忍不住回擊:「以前的你還說要一輩子愛我呢,你變得不比我快?」
段明夏沉默下來。
一路無言,車子在一個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段明夏推開車門,就拉着我急匆匆往一個方向跑去。
我譏諷:「何辛甜的家?你對她家挺熟啊。」
段明夏低吼:「少說兩句行不行?!」
來到何辛甜家門口,段明夏着急地敲門。
我抱着胳膊,靠在牆上,低頭看着門口的鞋架。
最上面有一雙皮鞋,段明夏的。
蘇琳之前還好奇,爲什麼找不到這雙鞋了。
原來是在何辛甜這啊。
注意到我的視線,段明夏欲蓋彌彰地解釋:「她一個女孩子,放雙男鞋也安全些。」
「哦,你還真貼心。」
我給他鼓了鼓掌。
段明夏皺眉扭開臉。
敲了好一會兒,裏面終於傳來一點動靜。
何辛甜的聲音很低:「明夏哥,你走吧,讓我自己靜一靜。」
「辛甜你先把門打開,有什麼事咱們可以一起解決。」
何辛甜一下子就哭了:「解決?怎麼解決?現在整個公司的人都在傳,說我是小三,說我插足了你的婚姻,我在公司已經待不下去了。」
何辛甜聲音有些崩潰:「明夏哥,你說我該怎麼辦啊?我們怎麼辦啊?」
喲,還挺要臉。
要臉之前還跟有婦之夫不清不楚的。
這人真矛盾。
裏面沒了聲音,段明夏開始慌了,不停說話安慰着她。
我冷笑一聲:「光說不做,她要是想不開在裏面做傻事,等屍體都涼了,你估計還在這說呢。」
段明夏忍無可忍,低吼道:「能不能別在這個時候說風涼話!」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把我推到門前:「你給她道歉,給她道個歉,說不定就好了。」
我搖搖頭:「我有個更好的方法。」
段明夏一愣:「什麼?」
我從包裏掏出了離婚協議。
「把它簽了,然後從門縫塞進去,保證藥到病除。」
幸虧我隨身帶着呢。
這不就用上了。
段明夏抬頭看着我。
我眼含期待地看着他:「簽了吧。」
「你就這麼想跟我離婚……」段明夏喃喃了一句。
罕見地,這語氣里居然有一絲傷心。
砰——
裏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段明夏回過神,轉身又去拍門。
裏面始終沒有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在他耳邊蠱惑:「真的不籤嗎?再拖下去怕是來不及了。」
段明夏身體一僵。
三秒後,他紅着眼接過了我手中的協議,簽下了他的名字。
簽完後,他拿着協議就要去哄何辛甜。
我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等一下。」
段明夏頓了頓,轉頭看着我,眼裏有些遲疑。
他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我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
段明夏臉被打偏了。
我把我的那份協議放進包裏,優雅地捋了捋頭髮,低罵:「死渣男。」
-9-
那邊段明夏還在跟何辛甜纏纏綿綿。
我已經回到家收拾好了行李。
離開前,我坐在電腦桌前。
把私家偵探發給我的,段明夏和何辛甜擁吻的照片整理出來,連帶着剛剛簽好的離婚協議,打包好發到了他們公司同事領導郵箱裏。
流言蜚語算什麼。
這些證據才能讓他們徹底身敗名裂。
私家偵探是謝晉介紹給我的。
職業素養不錯,照片拍得很清楚。
看着發送成功的字樣,我合上了電腦。
去機場的路上,我越想越覺得自己還是太善良了。
明明說不幫蘇琳報復他們。
可到頭來,還是忍不住。
離婚協議是謝晉幫忙擬的,我沒要房,沒要車,只要了現金。
登機前,謝晉打來電話。
「真走了?段明夏和那何辛甜現在正處於風口浪尖,不留下來看戲?」
「不看了,浪費時間。」
謝晉笑了笑,問我:「你要去哪?」
「去 A 市。」我抬頭看着天空,輕聲道:「我要去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蘇琳一心撲在跟段明夏的小家裏,滿心滿眼都是現下和將來,所以她從沒想過去查自己的來歷。
但我不一樣。
我不甘心。
所以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裏,只要我接管了這具身體,就會想方設法地去調查我的身世。
目前,已經有了進展。
聽說 A 市有家公司女老闆,年過五十沒有結婚,年輕時曾有個女兒,被家裏人瞞着送走了。
她跟家裏決裂後,又重新領養了一個孩子,帶着那個孩子離開家,自己創業,如今事業有成。
這麼多年也從未放棄過去尋找當初的那個女孩。
掀開袖子。
我看着胳膊上的胎記。
心裏已經打起了算盤。
……
段明夏和何辛甜的事還是透過謝晉傳進了我的耳朵裏。
「鬧得可難看了,何辛甜得到這個實習崗位不容易,更怕自己前途盡毀,於是反咬一口,說是段明夏利用上司身份強迫她的,她說她也是受害者……」
「眼下段明夏被停職調查,隨時可能面臨辭退,而何辛甜大概率也會在實習期滿後走人,畢竟這樣的員工怕也沒公司敢留,這事都上本地新聞了,嘖嘖嘖。」
我也感嘆:「太不體面了。」
「不是情深似海嗎?怎麼搞成這樣?」
謝晉失笑。
「哪有什麼情深似海,面對利益,情人也能變成仇人。」
-10-
昏暗的房間裏,段明夏坐在牀邊,手裏攥着蘇琳的日記本,指節發白。
窗外霓虹閃爍,車流聲嘈雜,可他的耳邊卻只剩下何辛甜尖銳的指控——
「是你強迫我的!」
她當着全公司人的面,聲淚俱下地指認他利用職權騷擾她,甚至拿出了他們親密時的錄音,掐頭去尾,只留下他情動時的低語。
所有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彷彿他是什麼骯髒的垃圾。
他張了張嘴,想辯解,可腦海裏突然閃過蘇琳的臉——
她曾經也是這樣,紅着眼問他:「你和何辛甜到底什麼關係?」
而他呢?
他煩躁地甩開她的手,指責她無理取鬧。
於是辯解的話再說不出來。
他也覺得,自己像個垃圾。
他回家收拾行李,想出去散散心,卻意外找到了一個日記本。
蘇琳一直有記日記的習慣,他是知道的。
以前還好奇她每天記些什麼。
後來發現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再感興趣了。
如今翻開,那些小事歷歷在目,卻變得遙不可及。
段明夏猛地合上日記本,胸口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中,疼得他彎下腰,額頭抵在冰冷的膝蓋上。
他想起蘇琳曾經小心翼翼地問:”明夏,我最近總感覺不對勁,我的身體裏好像住進了另一個人……”
他當時在幹什麼?
——他在爲何辛甜準備生日禮物,頭也不抬地敷衍:「你又想騙我關心你是不是?蘇琳,你下次可以再編個好點地藉口」
「……」
日記本從掌心滑落啪地一聲摔在地上,翻開的紙頁上,蘇琳的字跡清秀卻絕望:
「今天又夢到小時候了。明夏替我打架,渾身是傷,我一邊哭一邊罵他傻。他說,只要我沒事,他死都願意。」
「……」
「可現在,他連我的生日都忘了。」
最後一頁的日期,停在蘇琳生日那天。
也是她消失的那天。
「她讓我把身體讓給她,她說這個世界沒人愛我……」
「我真沒用。」
段明夏怔愣地看着這行字。
良久之後,他喉嚨裏擠出破碎的音節,手指死死揪住頭髮,”……對不起。”
可空蕩蕩的房間裏,再也不會有人溫柔地回應他:”沒關係呀。”
他終於意識到——
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蘇琳,不見了。
段明夏找遍了蘇琳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可一無所獲。
最後,他站在了謝晉的律師事務所門口。
事務所的門半掩着,段明夏指節懸在空中,遲遲沒有敲下去。
“進來吧。”
門內傳來謝晉的聲音,淡淡的,像是早料到他會來。
段明夏推門而入。
謝晉坐在辦公桌後,手裏翻着一份文件,連頭都沒抬:”坐。”
段明夏沒動,他鬍子拉碴,眼下青黑,西裝皺得像是幾天沒換過。
嗓音沙啞:”蘇琳她……真的消失了?”
謝晉終於抬眼看他,眼神平靜得近乎冷漠:”你終於信了?”
段明夏的拳頭攥緊又鬆開:”……她日記裏寫的。”
“哦?”謝晉合上文件,似笑非笑,”她日記裏是不是還寫了,她曾經告訴過你,她身體裏有另一個人格?”
「明夏,我真的聽到另一個聲音了……」
「我沒有騙你,你相信我。」
可當初,段明夏沒有相信她。
還用最尖利的語言刺向她。
回憶像刀子一樣剜進心臟,段明夏的呼吸陡然急促:”她真的回不來了?”
「不是說可以介入治療殺死副人格喚醒主人格嗎?總有辦法的,可以試試啊。」
謝晉盯着他看了幾秒,突然從抽屜裏拿出一支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錄音裏,是蘇琳的聲音,語氣卻很陌生。
「謝晉,幫我擬離婚協議吧。」
「我不是蘇琳,我是閔清。」
「她自願把身體讓給我,條件只有一個——離開段明夏。」
錄音結束,辦公室裏死一般寂靜。
段明夏站在原地,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
許久,謝晉才緩緩開口:”現在你信了?”
「蘇琳是自願消失的,任何治療手段都對她沒用。」
段明夏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他信了。
可太遲了。
-11-
我與盛京科技的董事長林蕤做了親子鑑定。
鑑定結果出來的時候,雷厲風行的林老闆在醫院抱着我哭得說不出話。
我耐心地等她心情平復下來。
林蕤緊緊攥着我的手:「跟媽回家吧,媽一定會補償你。」
我笑了笑:「補償是要的,回家就不用了。」
林蕤一愣:「什麼?」
我與她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她家裏還有一個領養的孩子,目前已經是盛京科技的管理層。
我若回去,便意味這必不可少的利益相爭。
我沒根基,沒靠山。
到時候可能得不償失。
與其那樣,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去林家。
於是我向林蕤要了一筆錢。
一筆足以改變我人生的鉅款。
……
跟林蕤約好在咖啡廳見面,她把一張黑卡遞給了我。
而後再三詢問:「真的不跟我回家嗎?」
望着她滿含期待的眼睛,我搖了搖頭。
「不必了,林老闆有自己的家庭事業,我的出現,也許並非是好事。」
我晃晃手中的卡:「這些,已經足夠彌補這麼多年你的缺失,林老闆也可以了卻一樁心事了。」
林蕤嘆了一口氣,沒再勸了。
我們喝着咖啡,又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說着說着,她突然看着窗外愣了愣。
「閔清,那個人,是在看你嗎?」
聞言,我扭頭看去。
與咖啡廳外的段明夏視線相接。
-12-
「有什麼話就說吧,我給你五分鐘的時間。」
我煩躁地吸了口煙,看着馬路。
段明夏的視線落在我指尖的煙上,喃喃自語:「你果然不是她。」
聲音很輕,可我還是聽見了。
不由笑出聲。
「誰?蘇琳嗎?」
「我早就跟你說過,你不是不相信嗎?」
現在又做出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真是讓人作嘔。
「我想跟她說說話。」
他說。
我有些不太能理解他的腦回路:「我不是變形金剛,不能想變成誰就變成誰。」
「就算能變出來,蘇琳怕是跟你也沒什麼可說的。」
我低頭看了眼手錶。
「五分鐘到了,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話音落下,我轉身離開。
段明夏站在原地,垂眸看着地面久久未動。
走進咖啡廳,我朝林蕤抱歉笑笑:「久等了。」
林蕤搖搖頭。
她看向玻璃窗外的段明夏,神情有些猶疑。
「我好像見過他。」
我愣了愣:「怎麼會?」
林蕤想了好久,突然道:「陽光福利院!我曾在陽光福利院見過他。」
「那時我爲了找你,幾乎把鄰市的福利院找遍了。我去陽光福利院的時候,正好碰到了他,那時候有個女孩因爲生病去了醫院,我沒能見到,便詢問與她關係最好的那個男孩子,她的手臂上有沒有月牙形胎記。」
「男孩很篤定地說沒有。」
林蕤越想, 腦海裏的記憶就越清楚。
「後來我離開時,男孩還追了上來,問我能不能領養他,當時我一心只想找到你, 根本沒考慮領養的事,於是拒絕了他……」
林蕤的話在我耳邊響起。
我轉頭看着段明夏。
譏諷地笑出了聲。
原來某些人從未變過。
從始至終,都是他親手扼殺了蘇琳可能擁有的幸福人生。
-13-
我用林蕤給我的錢,跟謝晉合夥開了一家工作室。
謝晉腦子好使, 工作室發展很不錯。
談成一筆大生意的那天晚上,我們在酒吧慶祝。
他還給我帶來了兩個消息。
段明夏去了 B 市,因爲個人能力出衆,很快就在一家小公司就職, 目前工作還算穩定。
另一件事, 是個好消息。
「段明夏的親生父母找到了。」謝晉把手中的資料遞給我:「家庭貧困,生父五年前因爲搶劫入獄, 今年剛剛放出來,生母出軌被生父打斷了一隻腿,現在正在鬧離婚,家裏一地雞毛。」
我翻看這資料。
最後丟到一旁。
「把段明夏的聯繫方式給他們吧。」
「我還是太善良了, 他阻礙我認親, 我卻幫助他尋親, 以德報怨,多高尚的品德。」
謝晉笑出了聲:「你真的是……」
這家酒吧的特調不錯, 音樂也好聽。
我們在酒吧坐到很晚,才各自叫代駕離開。
喝多了酒,我有些頭疼。
於是隨意洗漱完,便一頭栽進了牀裏。
第二天醒來時,我打開冰箱門拿了瓶礦泉水, 卻在合上冰箱門的瞬間愣住了。
冰箱上貼着一個便利貼。
【少喝點, 頭好痛。】
我看着上面的字,許久後,笑出了聲。
「蘇琳啊蘇琳, 終於不裝死了?」
……
發現蘇琳還存在,是一個多月前的時候。
家裏隨處亂丟的衣裳總是莫名其妙地自己擺好。
明明前一天晚上很早就睡了,手錶卻提醒我只睡了 5 個小時……
蘇琳悄咪咪地使用了這個身體。
她不再抗拒我, 厭惡我。
反而把我當成這具身體的主人格, 開始討好我。
我知道,她是想謝謝我。
謝謝我助她脫離苦海。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消失過。
她只是躲起來了, 段明夏帶給她的打擊太大,她承受不了,於是選擇逃避。
如今一切向好, 她願意出現, 我自然不會阻止。
畢竟從一開始,我因她而生
我揭下便利貼,重新寫了一張貼了上去。
【晚上的時間屬於你,以後和平相處吧。】
【我今天早點睡, 晚上你出去玩玩,對了,街後那家酒吧男模不錯。】
——
本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