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找我哭訴說她老公在外面欠了錢，現在急需賣房還債。
希望作爲中介的我能幫她找客戶，把房子賣個好價錢。
可在籤合同這天，表姐夫突然反悔了，說低於兩百萬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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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過人了，我這房子少說能賣兩百萬，現在你說只能賣一百七十萬，肯定是你和這人串通好了，低買高賣，簡簡單單就能賺二三十萬。」
表姐夫張明旭按住表姐正要籤合同的手，一臉怒意地看着我，表姐聽了他的話，也放下手中的筆看向我。
我都要被張明旭氣笑了，他自己是這種人就懷疑我也是。
如果不是他投機取巧想靠賺黃金差價發大財去貸款買黃金，現在也不至於要賣房子。
不僅如此，他還自欺欺人，覺得自己的房子天下第一好，就算別的房子都降價，他的房子也不會受影響。
我是真的不想管他，但是想到表姐，我還是沉住氣，好好地勸說道：
「現在房價和以前不能比了，如果早幾年，兩百萬肯定沒問題，可是你們也知道現在房產不景氣，而且你們又急賣，一百七十萬已經是極限了。」
沒人比我再清楚表姐家這房子的市場價格了。
上週剛剛從我手裏賣出一套同戶型的，掛了挺久也就賣了一百六十萬。
畢竟現在供大於求，而且表姐急着賣房也很容易被壓價，說不定就一百五十萬，這市場就是誰着急誰更喫虧。
我好聲好氣的勸張明旭好好冷靜下來，畢竟我之前已經和表姐許湘說過現在的市場行情差，肯定達不到他們當年的價格，是她堅持要賣房，苦苦哀求我一定要找個能出最高價的客戶。
張明旭那時候也拍着胸脯承諾只要房子賣出去比他的債務高就行。
像客戶王姐這種這種願意多加點錢買她們房子的客戶可遇不可求，王姐的兒媳懷孕了，所以是急着給兒子兒媳買一套可以拎包入住的房子。
一百七十萬已經是我能爭取到最好的價格，而且我個人部分的中介費一分都沒要，錯過這價格就真的沒下次了。
但是張明旭的聲音更凌厲了：
「我這房子才住了多久，裝修也都是用的最好的材料，那些話你騙騙你表姐得了，還想騙我！你連親戚的錢都賺，我呸！」
我見一時說不通，只能充滿歉意地先帶着客戶去隔壁房間讓她休息會兒。
王姐在表姐的房子掛出來之前就已經看中了別的房子，考慮到表姐現在的困難。
我厚着臉皮帶她再去看看錶姐的房子，好在裝修風格是她滿意的，並且我也承諾給她免中介費，相當於這筆訂單我是完全不賺錢的。
就爲了報答表姐曾經對我的恩情。
結果張明旭不依不饒了，居然不管不顧地按住門把不讓我的客戶出去。
「不許走！心虛了吧？你們都設計好了，這客戶也是你找來演戲的吧？你們還有良心嗎？不就是看我們着急賣房坑我們嗎？我話放這裏了，不給我兩百萬我就不賣了！」
這是瘋了吧！張明旭一直看不起我就算了，現在還敢對我的客戶指手畫腳。
他到底知不知道得罪了這個客戶，他的房子得等多久纔會有人願意買！
我趕快安撫好王姐，和她道歉，說是我這個親戚一直接受不了自己高價買的房子現在貶值這麼厲害，還想再談談價格，所以誤會了。
我看到表姐一直看着張明旭欲言又止的樣子，還給了表姐一個眼神，指望她能勸一勸自己的老公：「湘姐，要不你們再商量商量，我帶王姐去邊上等等，等你們商量好了再說，不然現在這樣也談不攏。」
希望表姐這次能清醒點，不要被張明旭幾句話就哄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王姐再急也有得選，可表姐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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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王姐帶到休息室後，我又是一番賠禮道歉。
「小潔，要不是因爲你之前幫過我，剛剛你姐夫那樣我肯定要走的啦，現在房子那麼多的啦，我完全可以選別的，你之前帶我看的那套我也很滿意的呀！房子是看緣分的，我只等半小時，要是商量不好，我就不買這套了呀！」
王姐被張明旭剛剛的樣子氣得不行，明明現在該是我們求着她買表姐的房子，結果反而被誤會辱罵一頓。
簡直是花錢找氣受。
我也理解王姐的心情，答應她如果半個小時後還談不攏，我馬上給她約另一套房子的房東過來簽約。
不知道張明旭和表姐討論得怎麼樣了，今天要是不成，那麼多欠款我也幫不上忙。
我走到簽約室門口，就聽到張明旭急切地和表姐說：
「湘湘，你不願意找她借錢我理解，但是如果房子能賣兩百萬，等我還了欠款還能剩五十萬，按現在的房價到時候我們再買套小房子也可以啊！」
張明旭看着表姐，眼神裏滿是期待。
表姐或許也發現了，每次遇到問題，他總是想着走捷徑，而不是腳踏實地去解決。
「可是小潔說了，現在的行情最多一百七十萬，這樣也夠還你的債了，我們就穩穩地先把這錢拿了唄，要是之後連一百七十萬都賣不到怎麼辦，而且我們現在也沒錢還房貸了。」
這套房子當初掏空了舅舅家所有的積蓄，現在要賣房她也捨不得，她也想賣個好價錢，但是表姐還是比較理智的。
畢竟現在的家庭開銷都是她在承擔，她非常清楚如果房子沒賣出去，房貸又還不上，那麼多的債務足以把她壓垮。
「那肯定是宋潔在騙你啊！我早就說過，這種事不能找親戚，越是親戚越會殺熟！要不是可憐她，給她衝個業績，這房子我給別人賣還更好！」
「中介那些套路我朋友都和我說過，而且我也去請教了別的中介朋友，他和我說我的房子要是給他賣肯定能賣個好價錢！一會反正我們咬死兩百萬，宋潔想買這房子總會給我們加點的，蚊子再小也是肉，她那麼有手段，多少都能賺。」
張明旭又懂了，彷彿天底下沒有他不懂的事，習慣了以自我爲中心的他，循循善誘地和表姐吹噓着他的朋友們有多少行業內幕，人脈有多廣。
現在有賣房需求的是他，卻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到他嘴裏還成了給我衝業績的施捨。
他以前就這樣，每次見到我都要說教一番。
因爲實在不想應付他，導致我和表姐都疏遠了不少。
後來見我做得有點起色，又說我幹中介這行就是坑人的，缺大德。
還陰陽怪氣地說我不知感恩，賺了點錢就不把親戚放在眼裏，沒有一絲溫情。
真可笑，難道要我每次聽他吹牛，顯擺他的人脈，捧着他纔算在乎親情嗎？
表姐被張明旭說的也動搖了，在她心裏或許比起一個這幾年關係淡了的表姐妹，那還是朝夕相處的老公還是更可靠。
她最終點了點頭，咬着嘴脣說：「那一百八十萬，只要她同意我們就賣！」
張明旭笑着摟了摟表姐，沒有說話。
聽到他們的對話和心理價位，我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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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張明旭所謂的中介朋友真的靠譜，他不可能不知道現在那套房子急出能賣多少錢。
要麼就是他虛構了一個人想要藉此抬高價格，要麼他所謂的「人脈」根本就是個屁，就是騙他去那裏掛單多個房源。
現在很多中介同行都是這樣，他們自己沒賣出去也要攪黃別人手裏的單。
如果真的只是一百八十萬，也不是不行，讓王姐配合我演演，多的十萬我來出。
她雖然沒和我開口借錢，但是我也知道她現在這樣還要養個孩子，過得拮据，多出來的錢能讓她過得輕鬆點，也算報答表姐以前對我的幫助。
我敲了敲門，問他們想得怎麼樣了。
張明旭和表姐交換了一個眼神，挑了挑眉，一副「瞧好了吧」的表情。
「小潔啊，怎麼說親情還是最重要的，你還記得你剛到這個城市，是你姐姐大半夜去車站接你，偷偷收留你那麼久吧？不然你早就被你那個不要臉的繼父賣給村裏的瘸子當媳婦了，也沒有現在這麼好的日子，你摸着良心說，認不認姐姐對你的恩情？」
我揉了揉眉心，我就知道會這樣。
談事情不好好談，非要先鋪墊一些別的東西，東拉西扯一段。
每次張明旭要我做什麼事，都會以這件事開頭。
我當初從家裏偷跑出來，身上的錢買了車票後什麼都沒剩下。
穿着一件單衣的我感覺下一刻就要被凍死。
借了電話打給表姐，是她在寒夜裏把我帶走，給我一絲溫暖。
繼父聯繫了所有親戚，揚言誰敢收留我他就去剁了誰的手。
表姐還是偷偷留下我，那時候她也纔剛來這個城市沒多久，微薄的工資還要養着瘦小的我。
我感恩表姐，沒有她我或許就死在那個冬夜。
所以張明旭每次提出的要求，哪怕再無理我都去盡力完成。
現在他又拿這茬說事，我明白他什麼意思，看在表姐的面子上，我也願意配合他。
我鄭重地點點頭：
「當然，湘姐對我的恩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姐夫，我明白你們的意思，我剛剛已經和王姐談好了，我爭取了一百八十萬，我現在就去改合同，咱們馬上就簽約。」
「誰說一百八十萬我就賣了？」
聽到張明旭得寸進尺的聲音，我驚訝地回頭，甚至因爲我對張明旭的不滿太過，導致我耳朵出了問題，實在忍不住開口問：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又要坐地起價？」
「不是坐地起價，是告訴你應該給的錢一分都不能少。」
「一百八十萬已經是最高的價格了，不可能賣更多了，我勸你還是見好就收，剛剛王姐說了只給我們半小時的時間，現在過去十分鐘了，要是過了時間你就賣不出去了。」
我皺緊眉頭，氣得都要笑出聲，看着牆壁上掛鐘上的時間一分一秒地轉動，我都替他們着急。
有時候真的很想把這些人的腦殼挖出來看看到底裝的什麼。
以前也有房東到處掛房子，問的人多了就真的以爲自己的房子很搶手，到了簽約的時候突然坐地起價，覺得自己賣得便宜了。
最討厭的就是遇到這種房東，最後賣不出去還得罪了買家，被買家誤會和房東聯合起來耍人，搞得裏外不是人。
如果是別人，我勸不好也真的就算了，但是表姐不一樣啊！
我只能把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直接和他們說清楚。
但是張明旭不這麼想，他覺得我這是在套路他。
「你別演了，這不就是你們中介在逼單嗎？搞得好像這十幾分鍾我不同意，我這房子就再也賣不出去了，我說了，低於兩百萬我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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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張明旭你是不是瘋了？兩百萬這個價格你是不可能找到買家的，要是有誰說能出兩百萬那你找誰買吧，我也不需要你施捨我業績，你這單我本來也是一毛沒賺的！」
張明旭既然覺得我在逼單，那我就逼給他看。
既然他說有中介朋友能給他報兩百萬，那他直接選擇他就好了。
「被我戳破惱羞成怒了吧！一毛沒賺，誰信啊！沒錢的活誰願意幹，還不是你能賺差價，一開始說一百七十萬最高，現在又說一百八十萬最高，不就證明你一開始壓價了嗎？」
張明旭現在就抓着我好心補貼給表姐的十萬塊說事。
也怪我剛剛太着急，直接就加了十萬，才讓張明旭覺得講價這麼輕鬆。
表姐拉了拉張明旭的衣袖，意思是已經可以了。
她不知道張明旭是不是有所謂的中介朋友，但是她再找我之前她也找別人問過，給的價格確實低。
所以一開始一百七十萬她也能答應。
現在加了十萬，她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她怕因爲張明旭的貪心錯過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是張明旭不耐煩地甩開表姐的手：
「你別顧及什麼姐妹情誼了！該我們爭取的就得去爭，她真的把你當姐妹嗎？沒有你就沒有她今天的成就！結果我們遇到事她也沒說給我們點經濟上的支持，知道我們着急賣房居然還想賺我們的錢，我呸！白眼狼！」
表姐找我說有困難的時候，我就問過債務金額。
他用房子貸了一百五十萬啊！我現在是個店長，但是我自己也要生活，拿不出一百五十萬的現金。
我能拿出的三瓜兩棗對張明旭的債務來說就是杯水車薪。
而且張明旭動不動就拿恩情說事，這些年他要買車我幫了，孩子要上重點小學也是我去託關係進的，表姐現在的工作也是我介紹的……
可是在他看來我做的永遠都不夠。
「我實話告訴你，我客戶只能出一百七十萬，多的十萬還是我個人補貼的，你也別老拿恩情說事，我宋潔不欠你的！」
我轉頭看向表姐，咬了咬牙：
「湘姐，如果你還是聽他的，這個價格不願意賣的話，那這筆單子就算了，我也幫不了你什麼了。」
這筆單子實在不成就算了，我又不是賤非要自己找氣受。
表姐善良救過黑暗裏的我，但是我有今天更多還是靠自己。
我跑出來就是要混出個人樣的，我要挺直腰桿地告訴我繼父我不是喫白飯的，我的出路ŧù₍更不是隻能嫁給瘸子這一條。
在表姐的出租房的第三天我就開始找工作了。
我沒有畢業證，選擇只有中介，只要我夠拼夠努力，我就能出頭。
普通話不好，我就拼命練習，把自己彆扭的口音改過來。
記性差，就一直默寫房源、堪房，多記多跑，想盡一切辦法拓客，爭取能第一時間給客戶匹配最適合的房源。
第一個月只有幾個租單和很少的底薪，我也拿出來付給表姐房租了。
後來我有能力自己租房，也是帶着表姐一起從那破敗發黴的小隔間裏搬出來。
表姐那麼好的人就不應該繼續和張明旭糾纏，曾經的恩情更不應該成爲張明旭脅迫我的籌碼。
所以這次我不會再無條件地服從。
從表姐知道張明旭瞞着她貸款炒黃金以來，怨過、哭過，但是最後還是選擇和張明旭一起面對。
現在也是。
表姐聽了我說的話，還是把臉轉向張明旭，猶豫片刻後說一切都聽他的。
張明旭聞言得意地勾起嘴角，拿出手機就要搖人：
「行，你賣不了兩百萬是你本事不行，我馬上找我的好哥們幫幫忙，隨隨便便。」
我失望又無奈地搖搖頭，打算去給王姐約另一個之前就看好的房東了。
張明旭那麼有人脈，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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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姐這邊剛簽完合同，讓別的員工去跟着跑流程。
我這邊就收到了張明旭發來的消息。
「還是我朋友實在，說兩百萬就是兩百萬。」
「真不知道你是沒能力還是喪良心。」
【圖片】
哪怕是文字，我都能從字裏看出挑釁的意味。
我點開他發的圖片，就是一個網站房源信息的截圖而已，上面標價兩百萬。
我有些無語，張明旭不會覺得這種標價多少就能賣多少吧？
他但凡點開其他相關房源，都能看到同小區其他二手房的價格。
這個價格估計連點進去看的人都寥寥無幾。
給他現成的客戶他不稀罕，反而要去大海撈針找「冤大頭」。
我連他的消息都懶得回。
反正他有本事，肯定能自己還債。
就算不賣房，我知道張明旭家裏肯定也有辦法，總不至於真的讓他們負債累累又流落街頭。
結果才三天，表姐就又來店裏找我了。
一見到我她就拉着我的手流眼淚，啞着嗓子說：
「小潔，一百八十萬還能賣嗎？」
我嘆了口氣，邊遞給她紙巾邊搖頭。
「那一百七十萬呢？或者你和王姐說說一百六十萬也行，只要今天能賣出去。」
「湘姐，王姐那天就和別人簽約了，現在早就都過戶完了，價格再低她也不需要了。」
「那……那還有別的買家嗎？」
現在願意買房的人也少，能匹配表姐房源的我早就試過了，不是看不上就是出價低。
我是真的束手無策了。
看着她紅腫的眼睛，就算再不忍，也只能狠心打破了她的幻想。
「湘姐，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實在是我也無能爲力了，那天我已經把後果說得很清楚了，張明旭能力大，讓他解決吧。」
表姐聽了我的話，眼淚流得越發洶湧。
「他哪有什麼辦法，他找的中介也不靠譜，這麼些天就一個有意買的，知道我們着急只願意出一百三十萬，這連你姐夫的債都不夠啊！我都說見好就收，他偏偏要……他也後悔啊，知道錯了，只是沒臉見你，你本事大，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我冷笑一聲，張明旭這人纔不會覺得沒臉見我。
他只會怪我當初沒把市場行情和他說清楚，還會怪是我以前一直太不近人情才讓他「誤會」我。
「姐，你別替他說好話了，他什麼德行你我都清楚，我也只是箇中介，本事再大也做不了客戶的主。」
她哽咽道：「就算報答我……」
我立刻打斷她的話，這肯定是張明旭教她這麼說的。
「湘姐，有些話還是別說了，我捫心自問，這些年我做的夠多了，買房不是買菜，不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賣出去的，但是我原先承諾的十萬塊還是會給你的，就算是給你和孩子生活的，也不用你還，但是以後那些話就別提了。」
表姐愣住了，我這些年幫了他們家多少，她心裏門清。
一直任由張明旭挾恩對我提要求，我從來沒反抗過，她也就真的覺得我好像一輩子都應該幫她的。
但是現在我直白的話語讓她意識到我是在用這十萬塊買斷曾經的恩情。
如果她繼續提，那斷的將會是姐妹情。
見我真的往她卡里轉了十萬，她失魂落魄的站起來就要走，嘴裏喃喃着對不起孩子。
我叫住她，決定給她支招。
「湘姐，我沒辦法救你們，但是至少你有辦法救自己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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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真的是買了黃金，那就算是虧損，把黃金賣了也能值不少錢，沒必要到要你賣房的程度。就算真的虧了，他的錢本來也是瞞着你借的，也不是用於家庭共同開支，不該你來替他還債。這房子也是當初舅舅舅媽掏空積蓄纔給你們買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我從頭到尾都沒相信過張明旭這錢是買黃金欠的，真的是黃金就算下跌現在賣了也能回點血，最多二十萬的缺口怎麼就到要賣房來還一百五十萬貸款總額的程度。
我更懷疑是他幹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不是外面有人想辦法轉移財產，就是去賭！
不管是哪個，表姐都是離開他更好。
「他如果真的愛你，自己扛下債務，還能保住你和孩子。」
這也是真心話。
總歸是給了表姐解決辦法，怎麼做還得看她自己。
我當然是想不明白一個會揹着老婆用房子貸款的男人到底有什麼好的。
就算是這件賣房吹牛，貪心不足的事也該讓表姐清醒的知道張明旭不是個可靠的吧。
表姐聽了我的話，她咬着嘴脣思考了一會。
她抬起頭，堅定地點點頭：「你說的對，我應該問問他那些黃金現在還能賣多少。」
我有種爛泥扶不上牆的無力感。
剛剛那番話是勸表姐自己脫身的，她卻只聽出來黃金賣了也能還錢。
她難道從來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嗎？還是張明旭說什麼就信什麼啊。
出來工作這麼多年了，表姐還真是單純啊。
這份純真當初幫了我，現在也確實讓我頭大。
張明旭接通了電話，聽到表姐問他賣黃金的事。
語氣瞬間就不大好了：
「問什麼問？我早就打聽過了，現在黃金價格波動大，賣了也不夠還債，還不如留着等以後漲，金價會漲，但是房價只會下跌！老婆你聽我的，先賣房，以後黃金漲了我們再賣……」
說着說着，他突然意識到，表姐這麼問肯定是我攛掇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是不是宋潔和你說什麼了？我都說了她就是見不得我們好，沒孃的孩子就……」
這下不等那邊說完，表姐馬上掛斷了電話。
看我臉色已經很冰冷了，她只能和我道歉告辭。
我不明白她到底有沒有聽懂我說的話。
-7-
到了晚飯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發現是我舅舅打來的。
真稀奇，這麼多年了，他可從來都不敢和我聯繫。
一接通電話，飽含怒意的聲音尖銳得彷彿要穿透我的耳膜。
「宋潔！是不是你慫恿我女兒離婚的！」
我直接應了，我敢說就沒有不敢承認的。
舅舅現在給我打電話，那說明表姐把我的話聽進去了，知道怎麼樣對自己最好。
「MD，這要是離婚了，大家會怎麼看我女兒？你自己嫁不出去，就想要我家湘湘也婚姻破裂！你好狠的心！當初我就應該直接把你綁了送到那瘸子牀上！也不至於擔驚受怕這麼多年！現在還害我家不得安生！」
我聽着舅舅戳我心窩子的話，心裏一陣陣發涼。
繼父是個混不吝的，所以事後舅舅知道是表姐收留了我，一直害怕他真的提刀上門。
即使後來我把錢給了繼父，戶口遷出來，兩不相干了。
但是這麼多年他們住在同一個村，舅舅見到繼父都是避着走的，生怕突然挨一刀。
他對張明旭更是滿意得不行，張明旭在他看來，是城市裏的人，女婿越厲害，他越有面子。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
「舅舅Ṭůₛ，他們的婚姻破裂不是因爲我挑撥，是你的好女婿瞞着湘姐貸款現在還不起債了，這房子你也是掏空家底一起買的，真的被賣了你甘心嗎？我現在這不是在幫你們一家嗎？」
舅舅被我的話噎了一下，他確實不甘心啊。
他辛苦一輩子，賺的錢也就夠在城裏盒子一樣的房子裏付一半的首付。
現在因爲女婿的一個失誤什麼都沒了，他心裏難道沒有一絲怨言嗎？
「那也是他們夫妻的事，小旭有出息，說了黃金會漲就是會漲，這只是一時的，你現在幫他把房子賣了給他還債就行。」
舅舅真是ťű⁴被張明旭的花言巧語給衝昏頭腦了。
我也直接了當地拒絕：
「沒人買，我也賣不了。」
但是舅舅不依不饒：
「你把他們的客戶搞沒了，現在說賣不了，你一開始報實價不就沒這事！我不管，沒人買你買，這麼多年你也賺了不少錢，我們就喫點虧，這房子兩百萬賣給你，反正你現在也有地方住，你就讓他們先住着。」
又要我出錢買房，還要我把房子給他們住。
張明旭都不敢這麼要求，還是你們老男人會想啊。
「你這輩子見過兩百萬沒？我這麼錢早買豪宅了，你腦袋進大糞了這麼敢想？有病就去醫院看！我倒是可以出錢給你掛個專家號！」
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氣得連喝兩大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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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剛開完早會，店門口就一陣亂哄哄的。
出來一看又是張明旭，居然在我的玻璃上噴紅漆！
「黑心中介」四個大字覆蓋了上面貼的房源信息，佔據整塊玻璃。
我站在店門口，看着張明旭在那兒鬧騰，心裏一股無名火直往上冒。
他還故意穿着一件皺巴巴的襯衫，頭髮亂糟糟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他拿着手機，對着鏡頭哭訴：
「避雷這家黑中介！尤其是一位叫宋潔的業務員！她賺差價不成，就故意攪黃了我的房子交易，現在我還不起債，老婆也被她慫恿要和我離婚！」
我指甲都嵌進了掌心，他知不知道這漆有多難清理！
臭不要臉的還敢在那直播給我潑髒水！
「張明旭！你不要鬧了，你要不要臉！是你自己臨時坐地起價，非找你的中介朋友賣房，現在怎麼成我故意攪黃！」
我牙根都要咬碎了，還是忍着和他對峙。
他纔不管我說什麼，繼續對着鏡頭說：「你們看看，這是她和別的中介的聊天記錄，她處心積慮地找到我的房子掛在哪裏，然後說是她親戚，讓他幫忙認真推。我打聽過了，她和那個中Ṱù₃介合不來，知道是她親戚，肯定只會搗亂！我房子掛了好幾天，只有一個出超低價的客戶來找我！不就是她故意攪黃嗎！」
鏡頭裏，他把手機屏幕對着一張打印出來的紙，顯示着我和別的中介的聊天記錄。
我是真心希望這中介能認真賣的，再說了就算有私人恩怨，也不會故意把有意向的客戶往外推，誰會和錢過不去！
是他自己預期太高！
結果網友們在實時彈幕裏都是罵我的。
「這種中介太壞了，爲了賺錢不擇手段！」
「感謝發出來避雷，還是個店長呢，這個品牌拉黑了！」
「人家都這麼慘了，還想着賺錢，聽說還是親戚，還挑撥人家夫妻感情，真 J 啊！」
「前幾年房地產那麼風光，肯定賺得盆滿鉢滿，現在不景氣了，肯定能撈一筆是一筆咯。」
我看着這些評論，這些網友並不瞭解真相，更不清楚事情的始末，就這樣幾句話就被張明旭的表演騙得團團轉。
不行，不能再讓事情繼續發酵下去，這樣對門店和公司都有影響。
但是張明旭突然就把直播關了，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
然後湊到我身邊，壓低聲音：「宋潔，我們走着瞧。」
看着他自以爲是的臉，油膩得我想扇他，但是周圍圍觀的羣衆不少，還有人舉着手機。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總部打來的。
我接起電話，那邊傳來經理嚴肅的聲音：
「宋潔，網上的事我們已經看到了，對公司影響很大，中介的名聲有多重要你清楚，如果你不能妥善處理，我們只能讓你離職。」
我心裏一陣陣發苦，行業寒冬沒能讓我離開，反而是張明旭害我出現職業危機。
「秦總，我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這張明旭就是欠款還不上了想訛我，我沒同意就故意詆譭我！」
「證據呢？」
從前儲備店長培訓的時候就是秦總親自給我上課的，這麼多年了，他也想相信我，但是我這樣單純的解釋還是太蒼白，網友不會買賬的。
我向他保證我會找到證據的，他也同意給我 24 小時，如果這個時間內我解釋不清，只能由公司下達辭退通知了。
而且揹着這樣的污點，我也別想在這行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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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馬上就聯繫了表姐。
他們到底現在還是夫妻，又是當事人，只要她出面就能證明我當初都把利弊和她說明白了，對比一下同小區最近的成交價格，總能證明我的清白。
但是表姐一直沒接我的電話，也沒回我的消息。
我到他們家門口，張明旭又不肯開門。
門店的社交賬號已經被評論衝得快崩了。
我遲遲聯繫不上表姐，只能另外想辦法。
會議室裏是有監控的，只要把監控放出來就能證明我的清白，只是這樣的話……
我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打電話和王姐說明情況，徵求她的同意。
王姐聽了之後非常爽快地同意了，甚至說如果有需要的話，願意出面幫我澄清。
我自嘲地笑了笑。
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在這時候卻比所謂的親人更可靠。
這種輿論公關當然是越早越好。
我站在門店門口，用門店社交賬號澄清，標題就是公開道歉。
點進來的人不少，都以爲是我要承認損害客戶的利益，故意攪黃客戶交易。
但是我偏偏不如他們的意。
「各位網友們大家好，我就是最近被指責的『黑心中介』宋潔，我是要公開道歉，但是是爲我的偏私違規行爲，而不是因爲張明旭先生對我與任何人合謀的無Ŧü⁻端控訴。」
我對着鏡頭鞠躬，條理清晰地說：
「我的客戶王女士本在上週就看好了一套中意的二手房，本來已經約定簽約時間，但是由於我的表姐夫張明旭先生在外欠債，我的表姐找到我說她要賣房還款，我還是給王女士推薦了我表姐的房子，並且違規私自減免了中介費，最後雖然張明旭先生臨時坐地起價，導致交易失敗。」
接着我用手機播放了兩段視頻，分別是張明旭臨時反悔，辱罵我的客戶，還有表姐再次來找我求助。
這時我看到實時彈幕裏有人開始爲我說話，但依舊有人質疑我。
「這種道歉太假了吧，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演戲？」
「就算視頻是真的，你挑撥人家夫妻關係是事實，夫妻本是同林鳥，老公也是爲了家庭，那欠了錢老婆就應該一起還的。」
「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人家離婚。」
「反正我是不敢找這個品牌了，別房子賣不成，連家都沒了。」
我看着這些評論，就算我澄清了是張明旭自己反悔導致房子沒賣成，還會有網友抓着拆散別人家庭的事做文章。
但我畢竟是局外人，空口無憑地說張明旭瞞着妻子貸款也不會有人相信。
就在我感到一陣無力的時候，我的手機不斷彈出消息。
看了一眼後，我瞬間信心大增。
「說我挑撥夫妻關係的網友們，我已經拿到證據了，張明旭先生所謂的買黃金投資虧損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騙局，這是他的銀行流水，他所有的錢都是輸給了網絡賭博，騙我表姐賣房是爲了還賭債，這樣的男人，你們會勸自己的姐妹和他繼續過日子嗎？這樣的爲人，他說的話能聽嗎？」
我停頓了一下，這些年的中介經歷在我腦海中飛快地閃過。
「對於這件家事，卻影響了公司和門店的聲譽，我非常抱歉，加上我個人的違規行爲，我願意爲此承擔責任，我將辭去門店店長的職位，但是希望大家都能警惕周圍不要有張明旭這種人，更不要輕易被他的花言巧語矇騙！」
輿論終於倒向了我，但我心裏並沒有太多的喜悅。
我已經太累了。
這麼多年我從來不敢休息，沒有學歷只能用時間去彌補，即使行業發生改變，我還是一成不變，反正現在市場也不景氣了，我決定拿了公司的補償金出去學點東西，提升自己。
-10-
我最近一直在提交各種申請資料，我聽說表姐也正在和張明旭打離婚官司。
張明旭的債務還不清，催收的天天上門，只是坐在門口，但是他還是不敢出門，工作也丟了。
她要爭取孩子的撫養權, 分割夫妻共同財產。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心替她感到高興, 表姐終於自己立起來了，不然誰都幫不了她。
這天我正在整理出國的行李, 手機突然響了。
看到表姐的名字, 我趕緊接起來, 從上次的事情後，都知道彼此在忙，我們的聯繫就很少。
現在又接到她的電話，我有些驚喜。
表姐的聲音帶着難以掩飾的激動：「小潔，我和他離婚了, 孩子跟着我。」
這也是應該的, 張明旭現在是人盡皆知的爛賭鬼，不僅失業還負債累累，沒有經濟收入，而表姐有工作，有積蓄，孩子歸她也是情理之中。
「你知道嗎, 張明旭腿還摔斷了, 家裏跳閘了，但是他不敢去門口看, 只能在家摸黑行走想找手電筒，結果被自己的酒瓶絆倒。」
我沒忍住笑出聲來, 表姐在對面沉默了一會, 開口說：
「小潔，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給我指了明路，我到現在還被別人的言語裹挾，不敢離婚，還困在曾經對愛情的美好幻想裏, 清醒不來，說不定現在還在被他拖累, 我知道我爸曾經給你打過電話, 你受委屈了, 對不起。」
我聽着表姐的話，心裏突然有些委ťū́₊屈。
這麼多年了, 母親離開以後我感覺再也沒有親人了, 唯一能算得上親熱的表姐也因爲張明旭疏遠了。
我輕聲說：「湘姐, 舅舅也是爲你好，我知道，你現在和孩子都好好的, 我們也就放心了。」
表姐在電話那頭笑了笑, 「小潔，你也要加油，我們都重新開始, 你出國好好學習，回來後我們還能見面。」
雖然知道她看不見，我還是點了點頭。
表姐終於擺脫了那段不幸的婚姻，而我也將走上新的道路。
雖然前路未知, 但是總歸比現在好。
我站起身，繼續整理行李，準備朝着新的未來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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