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受害者

我是個情感博主。
這天我接到一個女生的來電：
「我一週喫了十幾次避孕藥，現在下身不停在流血……我……我害怕。」
「但是我不想跟男友分手，求求你幫幫我！」
「他提出想讓我和他的兄弟們……」
話還沒說完，直播間就因爲尺度太大掛掉了。
一羣粉絲罵聲不斷。
下播後，我吼助理：「這誰出的劇本，這麼離譜？你們當觀衆傻子啊！」
大家面面相覷。
許久，纔有人說道：「我怎麼感覺，她不像是演的……」

-1-
女孩申請連線的時候，我直播間沒什麼人。
她顫抖着聲音說：「主播，我一週喫了十幾次避孕藥，現在下身不停在流血……我……我害怕怎麼辦？」
我懵了：「你說什麼？一週？喫了十幾次避孕藥？」
原本安靜的直播間更是一下子炸開了：
「一週十幾次？瘋了吧！」
「正常人誰會這麼喫？」
「都下身出血了，還有心思連線呢，這還不報警啊！太他媽離譜了吧！」
「臥槽，一眼假，這你們也能信？絕對是劇本！」
作爲不溫不火的主播，我承認。
有時候爲了直播間的流量，助理會給我找演員，弄劇本。
但是這次我完全不知情。
粉絲們在評論區瘋狂地刷屏，也給我帶來不少的熱度。
短短十幾秒，在線人數就到了上千人。
一旁的助理王嘉齊難掩興奮之色，眼神示意我繼續。
我很快調整好狀態，準備接下這潑天的流量。
「你先別哭，你今年多大？」
「十九歲。」
「你男朋友呢？他在身邊嗎，知道你的情況嗎？」
女孩停頓了幾秒，哽咽個不停，感覺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知道……但……但是他說這跟生理期一樣，叫我不要大驚小怪，就掛了我的電話。」
「等我再打過去就是關機了，已經聯繫不上他了。」
一直以來，我都在專攻情感賽道，奇葩投稿也接了不少，但這次渣男的無恥程度還是把我給震驚到了：
「姑娘，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去醫院……」
她打斷我：
「但是我不想跟男友分手，怎麼辦？」
「求求你幫幫我，教教我怎麼做能挽回他啊。」
「沒有他我會死的！」
我被她毫無邏輯的話整得猝不及防。
比我更先破防的是網友們，已經刷屏罵了幾百樓：
「不是，她都把自己身體搞成這樣了還不去醫院，還在想爛黃瓜？」
「咯咯噠和爛黃瓜，鎖死哈。」
「博主有病吧，上哪兒找來這麼個弱智戀愛腦！」
「傻逼劇本，我們的乳腺就不是乳腺了嗎？」
說實話，在那一刻，我確實被氣得心臟驟停。
恨不得扇她倆大嘴巴。
我摁着突突跳的太陽穴，旁邊的助理示意我繼續。
我只好深呼吸，勸道：
「緊急避孕藥的副作用你不知道嗎？這搞不好可是會沒命的！」
「他完事兒了就跑，根本沒把你當人看啊！」
我話一出，女孩卻情緒激動地叫道：
「不是的，他之前對我很好的，你不要這樣說他！」
？？？
我被她的話氣得眼前一黑，怒火直衝天靈蓋。
「對你好，就讓你玩命喫藥？這斷子絕孫的藥量，他自己怎麼不喫？」
「我也不想喫這麼多的，他不想做措施，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你還進行那麼多次危險性行爲？！」
我簡直懷疑自己聽到的是不是中文。
「因爲他說，他兄弟也想試試……」
話還沒說完。
直播間就因爲尺度太大掛掉了。

-2-
我氣得直接摔了電腦。
「這誰出的劇本，這麼離譜？你們當觀衆傻子啊！」
我吼完一嗓子，工作室幾個人全安靜了。
各自開始埋頭瘋狂翻找檔案和最近的行程表。
在死一樣的寂靜裏，忽然有人說了句：「我怎麼感覺……她……她不像是演的？」
一瞬間，就像強烈的電流直擊大腦。
原本疲憊鬆散的身軀驟然繃緊。
「什麼意思？」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有點發抖，「如果這不是演的，她真的喫了那麼多藥？真的失血過多，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姐，你先別自己嚇自己，她都那麼大了，這點常識都沒有嗎？」
「也許是對家安排過來故意噁心我們的，就是想搞垮我們。」
王嘉齊一通冷靜地分析，讓我稍微回了點血。
「可是……」
我還是有些疑問，可話還沒問完，就被入會邀請打斷了。
合作商們得知我直播間的情況後，召開緊急的線上公關會議。
我剛進去，就迎來品牌方 PR 劈頭蓋臉一頓罵：
「怎麼回事，你直播間違規被平臺封禁三天！我們的合作還怎麼發？」
「早知道你賬號胡亂做，我們根本不會跟你簽約的！」
對於我這種十八線小博主來說，平時的流量和打賞根本不夠養活團隊，最重要的就是接廣。
我只能賠禮道歉並表示一定想解決方案。
突然，一道男聲打斷了亂成一鍋粥的會議室。
「大家先安靜。」
是賈老總，我們這小城市房地產的龍頭，是當地有名的慈善家。
「直播間被封確實造成了不少損失，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這種突發事件也不是博主能控制的，沒必要真鬧到解約那步。」
「我覺得還是應該給年輕人多點機會。」
賈強是大資方，在各大品牌方面前話語權自不必說。
有他這麼一開口，剛剛鬧事兒的幾個都啞火了。
我長舒一口氣。
在線上會議結束後連連跟賈總道謝。
那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沒關係，我個人是很欣賞你的！」
「不過，小喬啊，最近你就避避風頭，不要搞連麥直播了。有些人的人生不是我們該插手的。」
「賬號的話，發一些路邊小情侶甜蜜採訪，也符合你賬號的調性。」
掛掉電話後，我問助理：「賈總這麼大號人物，爲什麼親自下場保我？」
王嘉齊點開賈總的朋友圈，無一例外，九宮格曬的全是妻女，看起來十分美滿幸福。
「賈總在業內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可能他想起自己白手起家的時候了吧。」

-3-
晚上。
已經是凌晨三點，可我躺在牀上翻來覆去，一點睏意也沒有。
白天女孩壓抑不住的哭聲像是重新迴盪在我耳邊。
還有小助理那句話。
如同蟒蛇冰涼的蛇腹纏上脊背。
——「怎麼感覺……不像演的？」
我猶豫好久，最後還是坐了起來。
在粉絲列表裏面找到了那天連線女孩的賬號。
她有發佈自己的日常，再加上識圖搜索。
很快拼湊出了個人資料。
於莎莎，京海市職業技術學院大二學生。
我剛剛點進學校論壇搜索，就被熱度前幾名的帖子驚呆了——
#yss 假清純真騷貨。
#狂扇 yss 耳光圖，進羣私。
#yss 果照，私。
甚至還能找到她被人圍着踹翻在女廁所的地磚上，渾身溼透的圖。
這是在幹什麼？！
我幾乎瞬間沒了睡意，越翻越覺得膽戰心驚。
這難道不違法嗎？
頂着一夜輾轉難眠，第二天來到工作室，我立刻宣佈：
「今天給大家放假，我要去學校找一下於莎莎。」
王嘉齊昨天熬了半個通宵寫方案，聞言拉着個臉：
「誰？昨天那個奇葩？」
「嗯，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我收拾着手邊的設備。
「算了吧姐，她命苦，咱們不命苦？她那是明知故犯的戀愛腦，咱們做錯啥了？一整個團隊都跟着她遭罪！」
「這些專科的女生就是玩得花，也不聽勸。你看你昨天沒說兩句呢，她比誰都愛那個黃毛！」
我嘆氣：「我昨天私聊過，莎莎同意跟我見面，就說明她可能想通了。大家都是年輕過來的，誰還沒個一時糊塗的時候？」
說着，我翻了翻聊天記錄。
「而且她說她父母早就不管她了……總之還是去確認一下吧。」
「可是……」
「你不去，我自己去。」我提着包就準備往外走。
王嘉齊雖然嘴上罵罵咧咧，但還是不放心，陪着我一塊去了職高。
在路上，我已經和於莎莎約定好了見面時間。
可我們從五六點等到了天黑透，都沒有人出現。
王嘉齊惱火不已：「我早就說了那個女的滿口胡話！就應該讓她自生自滅！」
突然，黑黢黢的小樹林裏傳來沉悶的聲響，伴隨着尖利刺耳的罵聲。
我透過樹林練劍，被踹倒在地上的居然是於莎莎！

-4-
個子最高的女孩薅起她的頭髮，左右開弓一頓狂扇。
就連剛剛完全不想插手的王嘉齊都忍不住爆粗口：「臥槽，照着頭踹啊！」
他隨手在地上撿了塊碎磚。
沒等他衝上去，就被近處的怒吼聲給喝止住。
「住手，給老子滾開，老子的女人你們也敢動？！」
微弱的路燈下，只見一個黃毛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是他，於莎莎的男朋友，我在論壇見過照片。」
我壓低聲音跟王嘉齊嘀咕道。
黃毛周子昂是體育生，一米八的大高個，渾身腱子肉。
小太妹們被打斷明顯不悅，但也不敢繼續出手。
只泄憤似地罵了幾句就火速離開了。
隨後，周子昂將於莎莎從地上拉起來，摟進懷裏。
起初於莎莎還賭氣似地想要推開，但在拉拉扯扯間，還是被死死抱住了。
然後倆人……親在了一起。
沉默許久的王嘉齊終於發出了嘆息聲：「我都無語了，這種不學無術的戀愛腦根本沒救。」
「姐，你確定還要去勸她？」
黃毛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巴。
「莎莎，我愛你，也可以跟你複合，但是你得聽我的話。」
於莎莎下意識往後縮。
「你什麼意思？」
「哎呀，不就是多幾個人一起玩你嗎，大老闆給很多錢的！」

-5-
「周子昂，你說什麼？」
「我跟你說了我喫了十幾次藥！我害怕！」
於莎莎像是不可置信猛地推開了他，眼淚在眼眶裏打顫，聲音也哽咽起來。
「你知不知道大家都是怎麼罵我的……我不想再……」
周子昂也立馬變了臉，罵道：「管你借點錢咋了？現在又開始裝純？你是什麼好貨色嗎？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下你哭着不想分手在牀上的賤樣子？」
剛剛被毆打辱罵的時候，於莎莎只是抱着頭，護着小腹。
滿臉習以爲常的麻木和忍讓。
但現在，由周子昂親口說出這些話，我注意到她被氣得渾身發抖，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用盡全力吼出一句：「我們分手！」
然後一瘸一拐地跑掉了。
王嘉齊氣得牙關緊咬，扔下手裏的碎磚就想上去和周子昂對峙，我怕他衝動想要阻攔，拉扯之間，居然發現個高的小太妹又折返回來。
更奇怪的是，她跟周子昂對視的一瞬間，明顯互通了眼神，臉上還掛着得意的笑。
「哥，你可不能怪我們拿錢不辦事啊。」
「我看你還是心軟了，都沒怎麼出手，你就上來救。」
周子昂別過臉去唾了口痰，惡狠狠地說：「媽的，看來揍她還是不夠狠。」
「下次得再錄個像，她纔會學乖！」
心臟幾乎在瞬間停跳了。
這麼說，他們真的是一夥的？！
我還沒回過神來，旁邊有個身影驀地閃了過去。
下一秒，王嘉齊就從我身邊一躍而下，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周子昂面前，二話不說就掄起拳頭砸了上去。
「你他媽是人嗎？！」
根本來不及躲閃，周子昂幾乎是瞬間摔倒在地上。
「那可是條人命啊！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抽死你丫的！」
小太妹被這架勢嚇得立馬躲得遠遠的。
周子昂愣了幾秒後，擦了擦嘴角的血，笑得諱莫如深：「怎麼？兄弟你是看上她了？」
「你想要我給你玩幾天唄，不過得給錢。」他晃了晃手，「五百，我讓給你怎麼樣？包你滿意。」
這話一出，王嘉齊脖子青筋暴起，雙眼愈發猩紅。
「你混蛋！」

-6-
說罷，王嘉齊騎在周子昂身上，揪着他的領子又給了幾拳。
周子昂也火了，倆人就那樣廝打在了一起。
我嚇得趕緊衝上去，拽着他停在半空中的拳頭：
「嘉齊，冷靜！這是在學校，別鬧大了。」
「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你到時候和這種人渣一起進局子還怎麼解決問題？」
我拼盡全身力氣攔着他，生怕他熱血上頭真鬧出事。
僵持幾秒後，嘉齊才緩緩放下揚起的拳頭。
「剛剛那段都錄好了吧？」嘉齊轉頭問我。
我恍惚着點了點頭。
「走，找教導主任，我還不信沒人管這羣小崽子了！」
可就在這時，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姐。」
是於莎莎折而復返。
她眼睛通紅，聲音顫抖，語氣十分卑微。
「姐，你們別管我的事情了，我能解決的。」
她說完，撐開手臂護在周子昂身前。
「我不想鬧大，我想上學……」
這？？！

-7-
我像是拳頭砸在棉花上，火ţṻ₇蹭地一下就起來了。
比我更先繃不住的是王嘉齊，他破口大罵：
「你有沒有腦子啊，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維護他？你知不知道，就是他串通剛纔那幫女的霸凌你！現在又跳出來裝好人呢！」
我感覺自己也快氣得心梗了。
可看着面前和我妹妹差不多年齡的少女瑟瑟發抖，帶着一身青紫交加滿是淤血的傷痕……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呼吸好幾次，纔開口：
「莎莎，我家裏有個妹妹，和你差不多大。」
「你現在狀況很不好，需要去醫院做一個全面檢查，費用這塊兒不用你操心，我有錢，你跟我走好嗎？」
我注視着她的雙眼。
跟我對視上後，她的警惕和不安感弱了幾分。
「好吧，我跟你走……」
就在這時，躲在她身後的周子昂突然叫了出來：
「於莎莎，你他媽有沒有心？老子當初爲了救你，斷了兩根肋骨！你家裏誰管過你？誰能對你像我這樣好？」
於莎莎瞬間啞火，呼吸變得急促紊亂。
「老子這麼多年對你的付出，還抵不上這兩個陌生人的幾句話？行，你別逼我魚死網破！」
於莎莎的臉唰地一下變得蒼白。
恐懼瞬間佈滿雙眼。
隨即，她似觸電般地抽開手，跟我拉開距離。
「安琪姐，算了，我不想麻煩你們了。」
我不想放棄，繼續勸道：
「莎莎，你不用怕他！不光我們，就連網友們也都是會站在你這邊的，只要我在直播間說清楚……」
於莎莎眼底瞬間浮現出愧疚，反覆搖頭否認。
「可就是因爲我，你的直播間才被封了。」
周子昂衝上來破口大罵：「你要不要臉？就那點破事你還敢……」
「你閉嘴！」
王嘉齊攔在我們中間。
我用幾乎哀求的語氣跟她說：
「莎莎，我還算有點號召力，如果你相信我，我就幫你到底！」
「你只要答應我和這個人渣斷乾淨！」
「我真的……真的不想看你這Ṱũ⁵樣大的姑娘誤入歧途……」
說到最後，我的聲音都有些哽咽。
可於莎莎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8-
「姐，你不用再勸我了，他們都說，誰沾上我這樣的人都會倒黴的。」
「你是網紅，有那麼多的粉絲，能賺大錢。可我爸媽都不要我，我是賠錢貨，沒學歷沒未來，也沒人管我。」
「我知道他是爛人，但我回不了頭了……我只配過這樣的生活……」
「求你了……」
她拼命搖頭，嘴裏不停地重複着剛纔那句話。
此刻，我就感覺她彷彿用力地一根根地掰開我抓住她的手指。
哪怕下面是萬丈深淵，她也沒有要回頭的意思。
爲什麼，爲什麼要推開我？
明明只要她相信我，我就可以救下她的！
我可以想辦法幫她轉學，帶她去看醫生，幫她介紹工作……
周子昂突然掙脫開，將莎莎暴力地拉回懷裏。
他眼神瞬間兇狠起來，指着我的鼻子：「聽到了沒，別他媽操別人的閒心！」
「老子也是看在女朋友的面子上，不跟你們計較了。不然等我找靠山來，你們就知道自己招惹的到底是什麼人物！」
「滾蛋！」
我和王嘉齊最終還是離開了。
返程的出租車上，我搖下車窗看着外面疾退的街景。
這附近是大學城，又剛好趕上下課點，無數學生從校門口出來。
路旁停了不少電動車，來接孩子的父母彼此交談閒聊，然後看到自家孩子，歡喜地招招手，一家人熱鬧地說着話離開。
曾經，我和我媽去校門口接我妹，她是個混世小魔王。
因爲胸部發育比較早，被班上的男生開玩笑說下流話，她第一次氣哭了。
我媽我爸全請了假，叫上我，一家子衝到學校裏去，只爲給我妹妹要一個說法。
一幕一幕在我眼前交疊閃現。
所有人都告訴我，於莎莎自作自受，她戀愛腦，她罪有應得。
可是，她背後有誰呢？
那個黃毛可能只是一時氣血上湧、打架鬥毆。
但在於莎莎眼裏，卻已經是人生中唯一能抓住的人了。
鼻翼不受控地發酸。
王嘉齊的神色也變得複雜，無奈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姐，算了，咱們也盡力了。有些時候……可能就是命吧。」
突然，一陣刺耳的車鳴聲從遠處傳來。
下一秒，紅藍燈光交錯閃爍的救護車飛馳而來，跟我們擦肩而過。
等等！
這方向……
我渾身直冒冷汗，忽然有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來不及多想，我扯着嗓子大喊道：
「司機大哥，快掉頭，趕緊把我送回去！」

-9-
王嘉齊剛開始還有些懵，但猛地意識到什麼：
「姐，你懷疑……不會吧，那羣小崽子還敢弄出人命來？」
「不行嘉齊，我還是放心不下，我必須要再確認一下。」
「我就看……看一眼就好了。」
我渾身抖得厲害，說話都不太利索。
我們再次回到了校門口，職校的學生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圍着，議論紛紛。
根本看不清醫生擡出來的是誰，我的目光一路追隨過去，心跳如同擂鼓。
「師傅，麻煩跟上那輛救護車！」
一路疾馳電掣，我Ṫŭₐ在心裏拼命祈禱。
車剛停，人就衝了下去。
剛好看到擔架上少女被劃爛的手臂垂了下來，鮮血滴了一路，而那手腕上的粉紅頭繩，正是莎莎無疑！
我嚇得雙腿發軟，差點摔倒在地上。
王嘉齊眼疾手快扶住我，一面跟護士打聽：「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那小護士搖了搖頭，一努嘴：「學生，想不開，在學校裏割腕自殺了。」
自殺！？
我想起於莎莎用力一根一根掰開我的手指。
想起她說：「姐，你不要再管我了，求求你。」
那樣絕望的眼神。
原來，她那時候就已經徹底絕望準備一死了之嗎？

-10-
等我們飛快跑上樓的時候，莎莎已經被推進了急診室。
門外只有周子昂。
王嘉齊憋着火衝上去將周子昂抵在牆邊，問：「你他媽幹什麼了！是不是你逼她的！」
「你有病吧，我什麼都沒幹！你倆一晚上了陰魂不散的，你們是她誰啊！」
周子昂下意識想掙脫，但動彈不得。
「真服了，她想死就趕緊去死，還要賴上我，真他媽的晦氣！」
我剛想追問下去，就被走出來的主治醫生給打斷：
「醫院內禁止喧譁！」
「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
周子昂這才掙脫開，說：
「她舅舅在趕來的路上，ṭû⁻我是她男朋友。」
「病人失血過多，加上併發炎症，現在情況必須儘快手術，麻煩請配合簽字，樓下繳費。」
周子昂接下護士遞來的文件，皺着眉問：
「簽字？我簽字就要我掏錢了？」
「一場手術得不少錢吧。你們醫院不會是看我們是學生就想騙錢吧？」
聽他說完後，主治醫生臉色一沉，但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道：
「報告上寫得很清楚，她全身上下多處傷口需要處理，加上她手腕傷及大動脈，再不手術止血，命就要沒了！」
周子昂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強作鎮定：「我可沒錢出手術費，再說了，又不是我一個人玩成這樣的！」
「反正我已經把她送到醫院了，見死不救我就曝光你們！」
說罷，他飛快地逃離現場。
沒回頭一下。

-11-
原來一個人真的可以噁心到這種地步。
我被他的一番言論氣得火冒三丈，但目光觸及 ICU 閃爍的紅燈。
Ţûⁱ怒氣一下子就止住了。
眼下不是生氣的時候，救人要緊。
我一秒鐘都不敢猶豫，趕緊衝上前：
「醫生，我是她……她朋友，莎莎的醫藥費我來出，請您儘快安排手術，一定要盡力救她！」
沉默許久的嘉齊終於開了口：「姐，我這也有點錢，一塊吧。」
主治醫生拿了簽字的單子走進手術室。
他身邊戴眼鏡的女醫生卻將我們倆叫到了走廊一邊。
幾次欲言又止。
「你們是她朋友？」
我和王嘉齊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女醫生嘆氣。
「說句不該說的，她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你們最好能多勸勸她。」
我以爲醫生的話是看到了於莎莎被那羣女生霸凌的外傷。
誰知她下一句話直接如同五雷轟頂。
「病人子宮內膜受損，疑似異位妊娠，多處嚴重撕裂傷，已經潰爛引發炎症，因此纔會流血不止。」
「這種出血情況和撕裂程度，很明顯不是一兩個人造成的。」
我愣在原地，感覺體內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快要凍結了。
每一個字都像生生往外蹦：「您的意思是……」
女醫生眼裏閃過無奈與不忍：「不排除短期內頻繁發生關係的可能。」

-12-
聽完女醫生一番話。
我幾乎是魂不守舍地跟在護士身後，到了一樓繳費窗口。
卻發現周子昂和另一箇中年男人已經候在那邊。
「醫生，我是病人她舅舅，肖勇。我要給莎莎申請出院，麻煩辦一下。」
肖勇這一開口，我。
「什麼？現在出院？病人大量失血，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護士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行，得讓莎莎儘快手術。」
我知道，接下來的每一秒都是在和死神賽跑。
一把衝到前面。
「我掏錢就是了！」
肖勇火了，質問我：「你他媽誰啊，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嗎？」
「這個醫院的水平我不放心，我想換個醫院有問題嗎？她可是我當閨女養大的，我能害了她嗎？」
他聲音洪亮，義憤填膺。
「你親閨女都搶救了，你現在纔來？」我氣不過當面拆穿了起來，「她被霸凌你在哪兒？剛剛醫生告知病情的時候你在哪？讓繳費的時候你又在哪？！」
「這麼急着在這時候帶病人走，難道莎莎自殺的事情跟你有關？還是說，你是受到誰的指使？」
「你說話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中那一團怒火在熊熊燃燒，我面對一個一米八五的男人毫無懼色，句句逼問。
這一連串問題問出後，肖勇是肉眼可見地慌張心虛起來。
「我警告你肖勇，錢我已經交了，如果莎莎真的因爲你拖延時間出了什麼事，你就是殺人犯。我們這麼多證人，你別想撇清一點關係！」
王嘉齊更是攔在了我面前。
「你是她舅舅？我還是你爹呢Ŧŭ₉！你知不知道她在學校受了多少欺負，現在跳出來了，告訴你，我可全程開着錄像呢！」
就連幾個值班的護士也鼓足勇氣站在了我這一邊。
「對，沒錯！在醫院找事，你們想被警察帶走嗎？」
「小姑娘渾身是傷，怎麼能走？」
「要我說這個男朋友和舅舅沒一個頂事兒的！還不如朋友呢！」
肖勇瞬間急紅了眼，大手一揮：「靠，不就是個賠錢玩意兒嗎！」
「你們要救就救吧，但別想我出一份錢！」

-13-
等候莎莎手術的時候。
肖勇鬼鬼祟祟地離開了監護室外。
我看他滿臉心事的樣子，便跟了過去。
在樓梯拐角處，我隱約聽到他在跟人通電話，內容斷斷續續傳入耳中。
「賈老闆，我真的盡力了，可那女的也不是善茬。」
「人我現在帶不走啊。」
「再說那丫頭本來也不想活了，實在不行，出院後就給她退學，隨便嫁個深山裏的老漢！您放心，她一中專妹能翻出什麼水花？」
「您已經到了？好好好，還得您來做主纔行啊！」
我剛想再湊近聽仔細些，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忽然，肩膀上搭上一隻寬厚黏膩的手掌。
「安琪，你在這兒貓着腰幹什麼？」

-14-
我瞬間毛骨悚然，差點驚跳起來。
等轉頭看清後，發現居然是之前在會議室幫我說話的賈強。
「這是什麼表情？怎麼，見到我很意外？」
「賈……賈總，你怎麼在這兒？」
「瞧你說的，醫院又不是什麼新鮮地兒，我來看看老熟人。」
「也是……」我滿腦子都是肖勇剛剛的話，回答的時候心不在焉，「那您先忙，我去急救室那邊了。」
可我剛準備走，就見四五個保鏢迎面走上來，幾乎將走廊的光完全擋住。
我整個人剎那間被籠罩在了陰影裏。
「安琪，上次直播間被封，我知道你有壓力，本來嘛，這件事就和你沒什麼關係。」
「只要你別……多、管、閒、事。」
最後這句話，賈強幾乎是一字一頓，鏡片後的三角眼在此刻迸發出陰鷙狠戾的光。
剎那間，如遭雷擊。
我好像什麼都明白了！
「是你指使肖勇要給莎莎轉院？」
「莎莎之前跟我說過的那個威脅她的大老闆也是你？你到底要挾她做了什麼？」
當時莎莎只是隱晦地跟我提起，自己回不了頭了，不僅僅因爲她男友，她還有把柄在大老闆的手裏。
可無論我怎麼追問，她都閉口不談。
我一直在好奇，那麼多情感博主爲什麼偏偏選了我。
真的只是巧合嗎？
直到剛纔我突然明白過來，難道我的廣告方里就有始作俑者？！
她想通過互聯網自救的Ṫũ̂ₚ！
只是還沒來得及鼓足勇氣曝光這一切，就因接二連三的打擊徹底絕望了！

-15-
賈強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轉動着手腕上的綠水鬼。語氣森然冰冷：
「喬安琪，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只覺得真相已經抽絲剝繭，一切近在眼前：
「你得知她自殺了，生怕她傳播出去什麼，所以才花錢買通她身邊的人，最好讓她搶救無效，這樣就能掩蓋你做過的齷齪事，對吧？」
他眉峯一擰，「想象力真豐富，你有證據嗎？」
「沒有的話，我可以告你誹謗。我只需要指縫裏漏出一點錢，就可以讓你賠得傾家蕩產。」
他用着最平靜的語氣卻說着最狠的話。
「喬安琪，你別忘了，自己是怎麼一點點爬上來的。」
「想被一朝打回原形嗎？」

-14-
做自媒體前，我是個公司的普通小職員。
爲了救身患重病的媽媽，全家花光了全部的積蓄。
又趕上了大裁員，最窮那會兒，我連房租都付不起。
每次打電話給爸爸，還要笑着說我過得很好，手裏有錢，掛了電話眼淚就滾落下來。
妹妹差點要從大學輟學去打工，那是我第一次衝她疾言厲色地怒吼，讓她打消這個念頭。
我窮怕了。
我真的好怕沒錢啊。
但是……
我抬起眼睛，怒火熊熊燃燒，幾乎要將面前的人灼出兩個窟窿。
「如果這閒事我偏要管呢？！」
「封殺我？解約？撤資？沒錯，我是想賺錢，我窮怕了，但我有良心，我首先是個人！」
「號沒了，我可以換賽道東山再起，一條鮮活的人命沒了，那纔是徹底的完了！」
賈強停頓了幾秒，而後冷笑道：「年輕真好啊，能說出這麼狂的話。哼……」
「可光憑一腔熱血有什麼用？你問問於莎莎她想活嗎？」
他又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說：「
「這個世界上，規則是我這樣的人制定的，我捧誰，誰就平步青雲，我想弄死誰，也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安琪，你年輕聰明，掂量清楚了再跟我鬥！」
我無比嫌棄地打開他的手，一字一頓：
「那就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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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回去的時候。
莎莎已經平安從手術室轉到普通病房。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地跟莎莎說了一遍。
賈強人面獸心，毫無底線，但，有一句話他沒說錯。
現在的我直接正面硬剛，不是他的對手。
我需要借東風。
而這股東風就是莎莎親口說出的真相始末！
周子昂衝進病房，「莎莎，你不要聽她的，她就是想火想瘋了。」
「當博主的就怕沒噱頭沒流量，你以爲她有那麼好心？她就想靠你來博眼球，爲她賺錢鋪路！」
說着，周子昂氣急敗壞地打開手機相冊裏的截圖。
「你看看之前的留言，你還嫌網友罵你不夠多嗎？自作自受、戀愛腦不得好死……你一點兒臉都不要了嗎？」
莎莎瞬間情緒崩潰，將頭蒙進被子裏狂哭。
王嘉齊一把搶過他的手機，砸在地上。
「你個人渣別在這裏煽風點火，大家被誤導是因爲沒看到全過程！只要我們……」
「只要什麼只要，你們網紅眼睛裏只有錢！比我好到哪裏去？」
莎莎捂着耳朵，崩裂的傷口血流不止，她好像感受不到痛，終於發出嘶啞尖叫聲：
「出去，你們都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們！」
「你們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
突然，走廊外傳來紛至沓來的腳步聲。
在護士的阻攔下，一羣人踹開病房的門，拿着長槍短炮蜂擁而上。
「各位，我們即將曝光的這個黑心博主，大家快看！」
「爲了博流量，逼迫中專妹演墮胎劇本！」
「聽說你和幾十個男人交往是真的嗎？反覆懷孕墮胎是你們的劇本嗎？」
「大家看，演員纔剛成年，清白都不要了只要錢，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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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烈的閃光燈此起彼伏。
醫生護士們想要撲上來阻攔，走廊裏有病人探出頭看熱鬧，整個病房瞬間亂成一團。
「別擋臉啊，你喫人血饅頭的時候怎麼不怕？」
「對了，還有那個小演員，一起掀開來看看，讓網友們認識一下！」
說罷，他們衝上來就要懟臉拍。
「嘉齊，我保護莎莎，你趕緊去叫保安！」
我趁亂推了一把王嘉齊。
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上被子將莎莎完全罩住，我則張開手臂，索性破罐子破摔：「沒錯！博主就是我，要拍就拍我，別欺負剛成年的小姑娘！」
他們似嗅到血腥味的鯊魚，朝我猛撲過來。
掙扎推搡間，我的頭髮被抓得亂七八糟，胳膊上留下一道道鮮紅的血痕，就連衣服都差點被扯爛。
突然，莎莎一把掀開了被子，在衆目睽睽之下，她猛地扯掉輸液針，然後開始脫病號服。
「莎莎！」
我尖叫：「你幹什麼！你不能……」
「姐，我相信你，我願意說出真相！」
「你們要拍，就徹徹底底拍清楚，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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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誇張，在聽到她這句話時，我的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她瘦瘦小小的，看起來不超過八十斤，那雙大眼睛閃爍着堅毅的光。
「可是他們——」
於莎莎高昂起下巴。
「反正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再差也不過如此。」
「我不想一輩子都躲在陰暗裏，我想正大光明地活一次，就算，就算我犯錯了……我也不想讓其他更多女孩再重蹈覆轍。」
聲音顫抖，卻句句分明。
「這次，無論什麼後果，我要自己做選擇！」
我忽然覺得有什麼搖搖欲墜的，像是信仰的東西被穩穩託舉。
鼻翼一酸。
「妹妹，別怕，我們支持你！」
幾個聞訊而來的值班護士都不約而同地聚集過來。
之前勸我們的女醫生也走到長槍短炮面前。
「各位媒體朋友，你們的鏡頭是用來披露真相的，不是顛倒黑白的。」
「作爲患者的主治醫生之一，我想問問大家，難道她是一個人弄出這些傷口嗎？難道我們不應該叩問誰纔是背後造成這一切的元兇嗎？」
「這些天，病人一直在靠頑強的意志求生。」
隔壁房間的阿姨穿着病號服，如同母雞護崽一樣地將莎莎抱住。
「小囡啊，你記住，除了生死，沒有什麼坎兒過不去的。」
衝進來的媒體記者逐漸安靜下來，竊竊私語。
而從頭到尾發生的這一切，都被我的攝像頭記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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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就有十來萬粉絲。
這段現場視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爆火。
本來，我的澄清直播想給莎莎打碼。
她卻搖搖頭，她不想再讓網友覺得我在編劇本。
既然決定豁出去了，她就要剛到底。
據她所說，她父母自幼離異，她一直跟着外婆生活，後來到了初中外婆也去世了，她被幾家親戚像踢皮球一樣趕來趕去。
最後舅舅吞了撫卹金，勉強將她留下。
只是在學校裏，情況並未好轉，於莎莎因爲「鄉下來的」、「長得妖里妖氣」被校外混混騷擾。
也是那時候，周子昂曾經爲她打架出頭，讓於莎莎感動得死心塌地。
她不敢，也不能拒絕這最後一個關心自己的人。
只可惜，周子昂並非這個苦命少女的救贖，而是更深的深淵。
她和周子昂出入學校，被路過的賈強看到了。
說到這裏，直播間已經刷屏不停。
【賈強？我靠，是京市的那個地產老總嗎！？每年資助上千名貧困生的慈善家？？】
【我雞皮疙瘩起來了，難道那些貧困生，其實是……】
【啊啊啊啊啊！這是地獄吧！】
【你留下證據了嗎？這都不報警？年薪千萬的老總會看得上你？不會是編的吧？】
【樓上有完沒完，受害者有罪論那一套滾出去！】
於莎莎深吸一口氣，將眼淚硬生生忍了回去。
「對，賈強一開始說可以資助我們倆上學、畢業，甚至找工作。」
「但是他是個變態。」
「最初，他要看我和周子昂……後來，他不滿足於只是一對一，於是，他給了周子昂十萬塊，周子昂便找來他的兄弟們……他們就在別墅裏……還，還錄了視頻……」
「這就是……他……威脅我的把柄……」
「我很早就關注安琪姐姐了，她說話總是溫柔耐心，可是那天，我看到她接了賈強旗下公司的廣告，我是爛人，可她不是，她不能和我一樣，墜入深淵。」
不到半天的時間，視頻的轉載和播放量高達千萬，成功霸榜數條熱搜。
#賈強強制脅迫監禁女學生#
#賈強資助人名單#
#賈強周子昂於莎莎#
但不幸的是，視頻很快就被投訴下架。
我在深夜裏接到了無數威脅電話。
有的說讓我閉嘴，有的說會永遠封我賬號，有的氣急敗壞張口就罵。
我卻毫無畏懼。
因爲，這次，輿論的風吹過星星之火。
我相信，終將徹底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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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被舉報下架一次，就有人重新上傳一次。
情感大 V、帶貨博主、各種公衆號開始瘋狂地傳播。
網友們自發地開始接力傳遞，不讓真相被淹沒。
沒有硝煙的戰場，再一次燃起戰火。
警方十分重視，層層上報，成立專項調查組徹查。
相關部門開通女性熱線，鼓勵更多的受害者勇敢發聲。
於莎莎不是第一個被捲入漩渦的人，短短几天內，警察接到不少有關報案和線索。
我的後臺也陸續收到私信：
「姐姐，我也是沉默的受害者。」
「我想幫於莎莎發聲，幫曾經的自己發聲。」
「你好，可以投稿嗎？我是證人，也是證物。」
一向風光無限的賈強，在澄清的發佈會上被強制帶走。
他之前幹過的其他齷齪事，也隨着匿名舉報漸漸浮出水面。
不到半天的時間裏，他的公司股票跌停，股東紛紛撤資，只剩下空殼子。
連帶他那些在海外的資產，也全部被凍結收回。
他妻子憤而提出離婚，甚至願意接受我的採訪，並將他早年如何借勢發家抖落了個乾淨。
最後她說：「我也是一個母親, 我也有女兒。」
「他僞裝了這麼多年，是時候受到法律的制裁了, 我只恨沒有早點看穿這個虛僞的人渣，我會用集團資金支持你們曝光到底！」
周子昂被學校退學, 但他早就聞風逃竄。
警察找到他的時候, 他正躲在小旅館裏, 眼神渙散, 精神也不太正常。
嘴裏不停地念叨, 「珍珍, 阿朵, 樂樂……你們不要來找我，我也是被逼的，我也是被逼的！」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我錯了, 錯了……」
後來我才知道, 他口裏的這些人，都是曾經的受害者。
有的當時已經崩潰到抑鬱自殺了。
原來, 人渣也會害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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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去醫院複查的時候, 我和嘉齊陪在她身邊。
剛好撞上看病的肖勇。
才一個月不到，他就已經瘦得皮包骨頭，完全脫相。
「莎莎, 你的電話我怎麼打不通？看在我是你舅舅的份上, 借我點錢好嗎？」
莎莎警惕地後撤了一步, 說：「借錢給你賭博？家裏的房子都被你賣了，你還死不悔改？」
「於莎莎, 你是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我可是你唯一的親人！」
王嘉齊橫在中間，一米八七的身高極具壓迫感。
「沒錢，滾。」
「再不滾揍你！」
見於莎莎無動於衷，男人猝不及防地給她跪了下來。
涕泗橫流。
「莎莎, 莎莎，我生病了，得了胃癌, 我需要救命，真的不是去賭博, 這次是真的！我不能死啊！你看在舅舅快死了的份上……幫幫忙！」
他遞來診斷書, 試圖激起莎莎的同情心。
誰料下一秒，莎莎就反手甩在了地上。
「是嗎？」
「那還真是, 天道好輪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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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審判決那天，疾風驟起，陰雨淅瀝。
莎莎下意識地抱緊胳膊，蜷縮成一團。
我解下我的圍巾披在她肩上，說：「進去吧，該害怕的是他們。」
「嗯，我不害怕。」她側頭淺笑，邁開步子。
賈強被判死刑，周子昂被判三年有期徒刑。
不過聽醫生說，他患上嚴重的精神分裂症，下半生應該是在精神病院度過了。
還有那些在學校裏霸凌過莎莎的混混們，情節嚴重的被送去少管所，其餘也受到了退學或者停課的處分。
庭審結束走出法院的那一刻, 天空驟然放晴，我和莎莎相視一笑。
豔陽迎面灑來, 是新的希望。
半個月後, 我們收到周子昂Ṫű̂ⁿ的死訊。
他因爲精神崩潰在獄中自殺。
得知消息的時候，正好是我們團隊拿下大單的慶功宴。
舉杯敬過往，奔赴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