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回我的錄取通知書

沈澤宇提出替我去拿錄取通知書時,我轉頭就跑。
前世,我和他都考上了,程依沒考上。
他瞞着我,把錄取通知書給了程依。
他們攜手去首都上大學,一起創業、上報紙,成爲人人稱讚的伴侶。
他的朋友知道我纔是他媳婦時,紛紛埋怨我配不上他,卻還拖着他,不是個人。
就連兒子也嫌棄我上不得檯面,結婚時,求我跟沈澤宇離婚,只爲了讓程依坐主位。
「既然爸都不愛你了,你還霸佔着那個位置幹嗎?讓所有人都不高興。」

-1-
「不用,我自己去!」
我騰地一下站起來。
推開沈澤宇,拔腿往門外跑。
胳膊猛地被用力拽住,我不得不回頭。
沈澤宇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神情卻關切:「你感冒還沒好,在家等我就行。」
看着這個毀了我一生的男人,我只覺得噁心。
我爲什麼感冒,他不是最清楚的嗎?
我的身體一向很好,就算發燒,睡個覺、捂捂汗就能好。
可這次感冒卻來勢洶洶,還遲遲不好。
前世我一直以爲是我睡覺時踢了被子,着涼纔會感冒。
直到我昏睡在病牀上,沈澤宇抱着程依,說起這次感冒。
是他故意開窗,將我吹感冒,又給我喫了過期的藥,讓我遲遲不好,怕我和他一起去縣裏Ṭŭₐ查看錄取通知書。
沈家在長水村,位置偏僻,去縣裏沒有大路,需要翻山越嶺,走七八個小時。
因而縣裏的人不愛下來,有什麼事都需要村民自己去縣裏問。
自然,想知道自己有沒有考上大學,也要到縣裏去問。
前世因爲發高燒,我沒去縣裏,又信任沈澤宇,他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從沒懷疑過他。我只怪自己沒考好,不能和他一起去讀大學。
沈澤宇去上大學那天,我走了八個小時的山路,幫他揹着行李到縣裏,又在他上客車時,把存的所有錢給他,讓他在外面別捨不得喫。
可他是怎麼對我的呢?
想到這,我不由憤怒地甩開沈澤宇的手。
「你今天怎麼了?」沈澤宇目露不解,語氣不善道,「你不舒服就在ţŭⁿ家等着,我是你男人,你還信不過嗎?」
他說着給婆婆使了個眼色,婆婆立馬上來挽住我的手。
「寧寧啊,今兒下雨,山路難走,我們娘倆在家裏等澤宇就行。」
我甩開婆婆的手,自Ṭũ⁺顧自地往外走。
婆婆臉瞬間冷了:「浪費錢,兩個人去縣裏不得喫東西嗎?」
對沈澤宇說:「你看你娶回來的祖宗,我爲了她好,她還甩臉色!」
她的嗓子很大,鄰居從屋裏探出腦袋。
即使不回頭,我也能感受到身後衆多的異樣眼神。
我拉了拉外套,加快腳步,小跑着往村口去。

-2-
我和沈澤宇一路冷臉走到郵電局門口,中途誰都沒主動說話。
「澤宇,你到了!」
程依從牆角忽地跳出來,幾乎撲進沈澤宇懷裏,經他提醒纔看到旁邊的我。
「寧寧,你也來了,你別誤會,我剛剛就是腳滑了。」
沒等我說話,沈澤宇就乾咳道:「你是寧寧的好姐妹,她能誤會什麼?」
我偏頭打量了他倆一眼。
是,前世我的確把程依當姐妹。
她和沈澤宇是鄰居,去年丈夫醉酒凍死在雪地裏,她就回孃家了。
我和沈澤宇結婚那天,她一大早就過來忙裏忙外。
我領了她的情,心疼她的遭遇,處處爲她Ṫṻₒ着想,最後卻成了她的墊腳石。
沈澤宇不敢跟我直視,慌張地撇開頭,朝郵電局窗口喊:「叔,最近幾天有沒有收到新的錄取通知書?」
郵遞員在一堆文件裏翻找,最先找到沈澤宇的錄取通知書。
沈澤宇滿臉喜色,笑出齊齊整整的八顆牙。
「叔,麻煩你再找找有沒有程依和程一寧的!」
郵遞員翻了幾分鐘,依舊沒找到,眼見就要翻完了,沈澤宇有些着急。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垂眸嘟囔:「不可能啊!我都考上了。」
我明白他什麼意思。
我們三人裏我的成績最好,經常輔導他們。
不可能他考上了,我沒考上。
「找到了,最後一本了,是叫程一……」郵遞員拖長的音調漸低,手似乎在撫平紙張。
「對,哥,是叫程依!」沈澤宇迫不及待附和,驚喜地回頭看程依。
程依雙眼放光,呼吸急促,猛地抓住他的手:「澤宇,是我的嗎?我真的考上了?」
沈澤宇重重點頭。
程依欣喜若狂,跳起來抱住沈澤宇,雙腿纏在他的腰上,一直尖叫。
忽然,她偏頭望向我:「寧寧,你是發揮失常了嗎?我們倆都考上了,沒道理你考不上啊!你還是我們的老師呢……」
下一秒,郵遞員舉起錄取通知書,朝着我們三個人喊:「誰是程一寧?戶口帶了嗎?我對一下!」
我飛快搶過沈澤宇手裏的戶口本,遞過去。
「對,是你的。你們小夫妻厲害啊!我們縣就你們考得最好!市裏送通知書過來的時候,還誇了你們!」
錄取通知書拿到手那一刻,我眼眶一熱。
時隔一生,我終於拿到它了!
前世我沒考上大學,婆家看不起我,長水村的人也都說,沈澤宇和程依絕配,娶我可惜了。
沈澤宇一愣,催促郵遞員:「叔,你再幫忙找找有沒有程依的?」
「沒了,就一個姓程的,剛剛是最後一本。」
沈澤宇不肯相信:「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郵遞員不高興地反問,「錄取通知書就這麼幾份,我還能看錯?」
沈澤宇攥着我來到角落裏,惡劣逼問:「你當初是不是沒好好教依依?」
我抬眼看他。
程依學的時候經常叫苦喊累,每次程依一喊,他就護着程依說學那麼多就夠了,現在知道着急了?
沈澤宇看懂了我的眼神,訕訕地鬆開手。
「寧寧,你成績比依依好。要不,你把這份錄取通知書讓給依依?你明年再考,說不定能考狀元呢!」
沈澤宇情真意切地承諾明年接我去首都上大學,說他先去探探路,到時候我去首都,有他在,不會怕生。
而且程依死了男人,在村裏總被長舌婦蛐蛐,要是這次我們三個一起考,就她考不上,她們肯定會說得更難聽。
「寧寧,你和依依可是好姐妹,你不幫她,誰幫她?」
沈澤宇處處爲程依考慮的模樣,讓我更恨了。
程依的每個困境他都想到了,爲什麼我的困境,他視若無睹?
程依家有錢,她爸媽很疼她,在家裏,連她嫂子都要讓她三分,村裏誰說她一句,她媽就會直接上門罵回來,她的日子哪裏不好過了?
而我呢?前世公公說家裏沒錢,死活不讓我去考,讓我別瞎折騰。
我回孃家借了錢,藏在牆角的罐子裏,卻莫名不見。
後來我才知道,婆婆那時候摔傷需要人照顧,可公公不想服侍她。
一旦我去上大學,婆婆就只能拖累他了,於是他偷走了我借來的錢。
在我找錢急得團團轉時,他冷眼旁觀,譏諷我就是沒上大學的命,在家照顧他和婆婆,順便給他們生孫子纔是對的。
「撲通——」
程依驀地跪下,雙手抓着我的褲腳,仰着頭求我:「寧寧,求求你了,把今年的通知書讓給我好不好,我以後給你當牛做馬,認你當親姐姐好不好?」
我往後退了一步,冷冷吐出兩個字:「不,能。」
前世程依和沈澤宇的升學宴是一起辦的,來喫席的許多親戚朋友都把她當成沈澤宇的媳婦。
我跟沈澤宇說,沈澤宇卻怪我小肚雞腸,別人說錯一句話,我都要斤斤計較,上不了檯面。
宴席結束後,程依來找我,我以爲她是來跟我解釋的。
但不是。
她是來扎我的心的。
說我平時書念得很好,關鍵時候卻掉鏈子。
後來,她和沈澤宇從首都回來,送了我兩件衣服,我沒穿過那麼好的布料,真心地感激她。
我現在還記得她那時眼裏的光異常的亮,當時沒多想。現在回想,她應該是在心裏嘲笑我是個傻子,可憐我替她做了嫁衣都不知道吧!
沈澤宇心疼地扶起程依,看我的眼神冷得刺骨。
「你怎麼這麼冷血?如果換位,依依肯定會把錄取通知書讓給你!你這麼自私,我實在沒想到,我們離婚吧!」
他說完卻不走,眼神固執而熱切地盯着我,等着我服軟討好他。
他前世也總這樣,看我哪裏不順眼,就用離婚威脅,而我就會服軟。
因爲我愛他,害怕他不要我。
他是孩子的親生爸爸,又是名校大學生,還創業成了大老闆,我只能討好。
他在外讀書、創業的時候,我在家照顧公婆、看顧孩子、維繫親戚。
公婆生病,孩子被人欺負,親戚不講理的時候,我一個人苦撐。
總想着,沈澤宇很快就回來了,很快一切就好了。
可我做了那麼多,受了那麼多委屈,最後收穫美名的卻是沈澤宇。
村民和親戚都說我福氣好,早早嫁給了沈澤宇。
不然後來怎麼也輪不到我。
因爲他掙了大錢,是成功人士,所有人都以他爲榮,覺得我配不上他。
可這一切,明明我也能擁有,是他的陰險惡毒,毀了我的一生!
「好啊!
「離就離!」

-3-
話說出口後,我忽地感到一身輕鬆。
拿着錄取通知書,一個人走山路回孃家。
「媽!」
「寧寧,你回來了!」
媽媽往後看了看,臉上的笑意霎時沒了:「澤宇沒陪你一起?」
我衝上去,緊緊地抱住她。
我知道媽媽是在心疼我。
天黑了,這幾天又總是下雨,山路很滑,要是我在路上摔了或碰了,都不得了,可沈澤宇卻放任我一個人回來。
媽媽一開始就不看好沈澤宇,我們談對象的時候,她就跟我談過心,可當時我滿心撲在沈澤宇身上,最後得了個那樣慘烈的結果。
「媽,我考上大學了!」
我手舞足蹈地把錄取通知書塞到媽媽手上。
媽媽微微一愣,撫摸錄取通知書的動作又輕又柔,像是在摸易碎的珍寶。
她拉着我急匆匆進屋,點亮煤油燈。
昏黃的燈光下,媽媽眼裏閃爍着淚光:「好好好,我去把你爸叫回來!」
和爸媽、弟弟喫晚飯時,弟弟一個勁兒地誇我,我的眼圈不由又紅了。
前世弟弟知道沈澤宇和程依搞在一起時怒不可遏,去找沈澤宇理論,卻被打瞎一隻眼睛。
那時候他已經應聘上了縣裏的客車駕駛員,最後工作沒了,眼睛也瞎了。
明明兒子生病或者需要「父親」撐腰時,都是弟弟出面,最後卻被兒子罵獨眼龍。
這件事後,村裏知道我們兩家鬧開了,爲了討好沈澤宇,對我家一再刁難。
看着弟弟現在眼睛明亮,少年意氣風發,我眼眶一酸。
「姐,別哭,大好的日子,你哭啥。」
我重重點頭:「好,不哭,我們家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4-
「爸,我來接寧寧回家。」
沈澤宇來接我,手上難得地提了肉和糖。
昨天晚上我已經把沈澤宇和程依的事告訴了爸媽。
爸爸看到沈澤宇,正準備讓他滾出去,被我阻止了。
「爸,那我回去了。」
我得回去做些事,不然怎麼對得起他們前世算計我那麼狠。
和沈澤宇走出去時,他一直斜眼去看堂屋,他剛剛提來的東西。
以前他來我家,爸媽都會讓我們把他提來的東西提回去,還會額外增加一些東西。
但是這次,爸媽什麼都沒說,他不高興了。
一出門,沈澤宇就苦笑着感慨:「走吧!媽做好飯在家等我們了,今天喫芋頭。唉,要是有排骨一起燉就好了。」
所以送來我家的排骨,是婆婆喊他買回去燉芋頭的,他只是拿來我家繞一圈,做做樣子的,只是沒想到我家不按常理出牌了。
「排骨?那你怎麼不多買點?」
沈澤宇面目扭曲。
半晌纔開口:「你的錄取通知書呢?爸說要拿去祠堂供兩天,讓老祖宗們瞧瞧。」
我偏頭和他對視,他不自然地挪開目光。
「這麼看着我幹嗎?我臉上又沒有東西。問你呢,錄取通知書呢?」
我拍了拍包:「在裏面,不用擔心。」
過了一夜。
早起,我打開包,裏面的錄取通知書果然不見了。
我急得直掉眼淚:「澤宇,你動過我的包沒?我的錄取通知書不見了!」
沈澤宇笑着從外面走進來,白了我一眼,怪我沒看好錄取通知書。
「怎麼我的就還在?這麼重要的東西都看不好,乾脆別去讀大學了!」
婆婆在旁邊連連應聲:「就是,女娃讀大學浪費時間又浪費錢,在家裏享清福多好。」
我心急如焚:「快幫我找找!」
不甘心地把整個沈家翻了一遍,錄取通知書還是沒找到。
沈澤宇懶洋洋地跟在我後面,心不在焉地找。
心情很好的樣子。
他當然心情好,他知道錄取通知書在哪裏。不過,他怎麼確定,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
我壓下方纔揚起的嘴角,驚慌失措地問沈澤宇:「縣政府能不能補錄取通知書,或者幫我打個證明給學校看?」
沈澤宇臉色一緊,冷硬強勢地拉住我:「不能補!規定就是這樣的,要是誰都像你一樣,世界不得亂套?」

-5-
我「聽信」了沈澤宇的話。
整日在家哀傷,不洗衣、不做飯,一切家務都丟下了,喫飯的時候就化悲憤爲食慾,將大半的菜倒進碗裏。
這樣過了兩天,沈澤宇終於受不了了。
「寧寧,我知道你難受,但你不能這樣頹廢下去啊!你這樣,我看着心疼。」
這話聽得讓我作嘔。
不就是我不幹活,活都落到他身上,他受不了了嗎?
婆婆趁機衝進來,揪住我的耳朵:「哪有媳婦做成你這樣的?要所有人把你當成祖宗供起來嗎?」
婆婆的指甲又硬又長,她有意教訓我,用了狠勁,我的耳朵被她掐紅,磨破皮,出了血。
我發瘋般跳起來,婆婆受到驚嚇,往後摔去。
我摔了家裏的瓶瓶罐罐:「你們都欺負我!」
動靜太大,引來了村民圍觀。
我哭得愈發大聲,
「我嫁進你們家,洗衣做飯、砍柴燒火、下田插秧,沒少做一樣,可你們卻偷走了我的錄取通知書,不讓我去上大學。
「錄取通知書就在家裏,只有你們能接觸到,難不成它還會長腿跑?」
我的哭聲,加上耳朵上的血,以及抓亂的頭髮,怎麼看都像是快被沈家逼瘋了。
村民低聲țũₗ議論沈家,說的話都很難聽。
婆婆一聽慌了,大聲喊疼:「哎喲,我的腰,疼、疼——」
聲音九繞十八彎,指着我的手顫顫巍巍。
她應該是疼得不行,現在才說得出話,整張臉慘白慘白的。
不過就算疼成這樣,她也要罵我。
「你個賤蹄子,誰知道你考沒考上?就是故意污衊我們,全家就你心思最深沉!」
甚至還強撐着砸過來一個東西。
我側了側身,東西「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啪!」
沈澤宇忽然扭頭,甩了我一巴掌。
他用了狠勁,打得我的腦袋嗡嗡響,一瞬間就聽不清聲音了。
他這一巴掌鎮住了村民,村民嘰嘰喳喳的議論戛然而止。
就連婆婆,都忘記哭了。
回過神後,她格外亢奮,「兒子,打得好,不打打,她都要上房揭瓦了!」
我捂着臉衝進廚房,把鍋碗瓢盆都摔了,拿着刀到處砍!
婆婆一陣尖叫,心疼得哇哇叫。
但我手上有刀,她不敢靠近我。
沈澤宇驀地抬高手,我以爲他又要打我,害怕地閉着眼,不管不顧的揮刀朝他砍去。
沒砍中。
刀被他奪走了。
我睜開眼,他眼神不善。
我恐懼地往後退了一步。
卻見他只是把刀扔在地上,抓住我的手,嗓音離奇的溫和:「傷到沒有?」
我不理解爲什麼有人會這樣。
才狠狠扇了我一巴掌,現在又心疼我了?
我縮回手。
沈澤宇上前緊緊抱住我:「對不起,剛剛是我犯渾了。」
剛剛還想看我好戲的長舌婦傻眼了,酸溜溜道:「不是要打嗎?怎麼還心疼上了?」
在這個偏僻的山村裏,男人打女人理所當然,就算是男人做錯了,女人也不能說,不然被打了也是活該。
更何況現在在他們看來,沈澤宇沒錯,錯的是我不識好歹。
這種視線讓我又想起了前世。
不論沈澤宇爲了程依傷害我多少次,只要他給我盛一碗飯、倒一杯水,他就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沈澤宇放開我,過去跟村民不知說了什麼,很快人就全散了。
他回來,坐在我面前,甚至讓婆婆跟我道了歉。
我有點看不懂他了。
他不可能是心疼我才這樣。
那他的目的是什麼?

-6-
夜裏,婆婆忽然在外面嗷嗷叫。
原來她起夜摔倒了。
我原以爲,這一世和前世發展不一樣,婆婆不會摔了。
沒想到她還是摔了。
傷勢甚至比前世還嚴重。
這一回,我冷眼坐在牀上,看着公公和沈澤宇伺候婆婆。
折騰了許久,沈家接近凌晨才安靜。
第二天。
「程一寧!」大姑子沈梅掀開被子,拽着我來到婆婆牀前。
「我媽傷成這樣,你是怎麼好意思睡到現在的?」
我盯着她看:「你也說了,她是你媽。
「她餓得肚子咕咕叫,你這個親閨女是不知道廚房在哪兒?還是不會做飯?」
沈梅錯愕:「你怎麼變這樣了Ŧū́ₐ?」
我怎麼變這樣?
前世我把沈梅當親姐姐,她坐月子的時候和婆婆鬧矛盾,還是我去照顧的。
她和男人吵架,也是我替她出頭。
可最後,她卻支持沈澤宇和程依在一起,給我十塊錢,讓我成人之美,不要再糾纏沈澤宇。
十塊錢……
「澤宇,她是不是中邪了?」沈梅不可置信地問沈澤宇。
沈澤宇沒吭聲,把飯遞給婆婆,讓她自己喫。
自己的兒子,婆婆知道心疼,端起碗就喫。
前世我伺候她的時候,她非說自己疼得連筷子都拿不起來,就要我喂。
我舉着手喂半天,她遲遲不張口,手痠了剛放下來,她就哭天喊地說我嫌棄她,不願意伺候她,要寫信給沈澤宇,讓他跟我離婚。
那時,我是真害怕沈澤宇不要我。
畢竟自從他去上大學,我就自慚形穢,覺得配不上他,婆婆這麼一說,我就更害怕了。
可現在,我巴不得我們早點離婚!
沈澤宇低聲跟沈梅說了兩句話,沈梅就乖乖去做午飯了,喫飯時還鄭重其事地跟我道歉。

-7-
沈澤宇辦升學宴那天,婆婆就算拄着柺杖,也要拉年輕姑娘來看他。
那裏面不僅有鄉下女孩,甚至還有城裏來的女性親戚。
其中好幾個羞紅了臉。
婆婆得意得不行。
直到沈澤宇瞪了她,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停下這個活動。
「媽這樣,你就不難受?沒什麼意見?」沈澤宇忽然問我。
我吐掉嘴裏的排骨:「我難受,她就不做了?」
「你可以跟我說……」
我打斷了他:「有什麼用?」
沈澤宇沉默了。
夜裏,沈澤宇把禮錢全部交給婆婆,跟我說:「我明天就走了,需要用錢,你就跟媽要。」
男人真的很搞笑。
他要是想給我錢,明明可以直接給。
他明明很清楚,他不在,他媽一分錢都不會給我。
他什麼都看得明白,還要跟我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次日,臨走前,沈澤宇俯身親了親我的額頭:「媽的腰傷到了,你在家多看着她點。」
果然,離別前的溫柔只是爲了讓我在家好好照顧婆婆,不然他不會突然安撫我。
隨意的安撫就能讓我在家替他照顧父母,讓他在外安心讀書、談對象,怎麼不划算呢?
沈澤宇一出門,我立馬拿出帕子,狠狠擦過他親的地方。
是他媽,又不是我媽,憑什麼讓我照顧?
飯點。
婆婆鬧着要喫這個,要喫那個,就是不給錢。
「澤宇昨兒肯定給你錢了,你趕緊去買菜來做,難不成你要拿去補貼孃家?也不怕爛了心肝!」
我聽話的出門了。
摔上木門時,還能聽到婆婆得意的罵聲從屋裏窸窸窣窣的傳出來。
可我不是去給她買菜。
我回孃家,拿了行李,坐上了去首都的火車。

-8-
首都師範大學迎新處。
「寧寧,你怎麼在這兒?」沈澤宇瞳孔地震。
惱怒地拉着我往外走,「不是讓你在家照顧爸媽嗎?你來了,他們怎麼辦?你又沒考上,浪費那麼貴的車費過來,你發什麼瘋!」
到了人少的角落,沈澤宇氣憤地甩開我的手。
以前他一生氣,我就會害怕,就會服軟,他現在是不是覺得,只要他生氣了,我就會聽話回家?
「你能來,我爲什麼不能?」
「你……」沈澤宇勃然大怒。
可剛說了一個字,就見程依跑過來,哭着對他說:「澤宇,那個錄取通知書是假的,首都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不是那樣的!嗚嗚……我怎麼辦,我要怎麼辦?」
程依終於發現這件大事了。
回孃家那天晚上,我畫了一張假的錄取通知書,放進裝通知書的文件袋裏。
我用了十分的心力,假的錄取通知書頁面很精美,就連公章都像真的,程依從未懷疑過。
程依哭了幾聲後發現了我,又驚又懼,不可置信地問:「程一寧,你……你怎麼在這裏?」
「來上大學啊,你不也是嗎?」
她大驚失色:「你都知道了?」
我反問:「知Ṫŭ̀ₒ道什麼?」
「你別裝傻了!」她惱羞成怒,指揮沈澤宇,「澤宇,通知書肯定在她身上,你快幫我搶過來啊!」
程依淚眼矇矓,楚楚可憐:「我想讀大學,澤宇,這可是我們兩個人的願望啊!就這麼回去,我爸會打死我的。」
沈澤宇被她哭心軟了,伸手想搶我的包:「寧寧,你把錄取通知書讓給依依吧!咱們家有一個大學生就夠了。」
我嗤笑:「那我讀,你跟她一起回家不就行了?到時候村裏要是有人說,也是你們倆一起說,你還可以替她分擔壓力。」
「那怎麼行,我要當大學生!」
「哦!你也知道讀書好,大學生好啊!」
「澤宇!」程依暗示他直接搶。
「弟弟,我在這兒!」
沈澤宇長得沒我弟高大,聽到我喊,他下意識扭頭去看,我趁機溜到志願者身邊,把錄取通知書交給志願者。
沈澤宇發現被騙,氣急敗壞,但錄取通知書已經交給志願者,程依沒機會了。
他走到我面前,惡狠狠地說:「我不會給你生活費的,一分也沒有!」
「誰稀罕?」
程依沒大學讀,也不肯Ťųₗ回家,沈澤宇心疼,在外面給她租了房子,讓她安心住。
前一個月沈澤宇有錢付房租、給程依生活費,但到第二個月,他的錢包就支撐不住了。
因爲程依總跟首都的大學生攀比,不僅喫香喝辣,還想穿各種時尚的新款衣服。
沈澤宇讓她出去找個工作,程依就罵他沒本事,連自己的女人都養不起,甚至貶低沈澤宇不如混混,她要跟混混談對象,氣得沈澤宇打了她一頓。
程依心裏也不舒服。
一言不合,兩個人就互毆。
但女人的體力不如男人,程依最後敗下了陣。
不過沈澤宇也因此放棄了讓程依出去工作的想法。
他不肯承認自己不如混混,於是課餘時間瘋狂兼職,連飯都顧不上,在課上開小差,好幾次睡着被教授點了名。
只是點名,或者不痛不癢的懲罰,沈澤宇不以爲意,繼續這樣。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他掙了多少,程依就能花掉多少。
沈澤宇不給錢,她就嚷嚷他不如混混。
爲了男人的尊嚴,沈澤宇只能窩火地掏錢。

-9-
三個月後。
放寒假。
我和沈澤宇、程依前後腳下火車,在車站相遇。
看到沈澤宇,我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他現在又瘦又黑,眼神疲憊,頭髮邋遢,彷彿不是去讀大學,而是去挖了三個月的煤。
沈澤宇看到我,眼睛閃了閃。
程依猛地擋在他前面,怒罵我:「看什麼看?」
「你幹嗎?」沈澤宇拉開她,笑着跟我打招呼,「寧寧。」
我扭頭就跑。
這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事。
但出站時,我們又碰上了。
張蓮花親自來接沈澤宇,看到他變瘦變黑,心疼得嗚嗚哭,不停地抹眼淚,嚷嚷着要給他補補。
她回頭瞪我:「你跑去首都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的男人,有你這樣當媳婦的嗎?
「我們要回家喫肉,可沒你的份兒,你滾回你家吧!」
沈澤宇正要攔張蓮花,我立馬應:「誰稀罕去你家!」
我本來就沒打算去沈家。
這次回來,就是要落實離婚!
不想跟他們一起走,我在原地繼續等弟弟來接我。
我從首都買回來了不少東西,一個人拿不完。
「姐!」
弟弟和爸爸來了,他倆把東西都拿上,只讓我拿了一個小包。
到村口,媽媽迎上來:「怎麼買這麼多東西?你讀書要多喫點好的,不然營養跟不上,下回別省錢買這麼多東西回家。」
大概在父母眼裏,子女都是瘦的,一到家,媽媽就張羅着喫飯,肉大都擺在我這邊。
媽媽給我夾了一塊豬蹄:「快喫,多喫點,怎麼瘦得這麼厲害?」
「媽,我沒瘦,還胖了,真的,這些東西也不是省錢買的,是我掙錢買的!」
我給爸媽和弟弟各買了一套加絨的秋衣秋褲,以及一件棉服外套。
媽媽滿是褶皺的手輕輕地劃過棉服,又塞到我懷裏:「媽有棉服,這件穿着暖和,還輕不壓身,你自個穿。」
媽媽在撒謊,她所謂的棉服是劣質棉花做的,很沉,還不保暖,穿上又硬又冷。
「媽,我自個兒也買了,這件就是專門給你挑的!」
勸了好幾次,媽媽才肯收下,她這時候纔開始正眼看衣服的花色,誇我眼光好,她就喜歡這樣的花色。
家裏喜氣洋洋的,我知道自己的拼搏是有意義的。

-10-
第二天,我和弟弟去城裏買年貨。
沒想到剛回到村口,就有村民大聲讓我們趕緊回家,說我家出事了。
堂屋裏。
我爸手捂着我媽的頭,血順着他的手流下來,媽媽的衣服被血染了一大塊。
而婆婆叉着腰,唾沫紛飛地大罵他們。
如果不是有村民攔着,或許她可能已經衝上去繼續打我媽媽了。
「啪!」
我摔下年貨,直接衝過去踹了婆婆一腳。
婆婆嗷的一聲尖叫,差點摔倒,被沈澤宇扶住。
「寧寧,你回來了。」他眼裏閃着驚喜,想上來牽我的手。
我順手拿起旁邊的擀麪杖,給了他一棍。
婆婆瘋了般地拉扯我:「我兒子你給你面子,你還敢打他,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
「你從首都提了那麼多東西回來,是不是外面的野男人給你買的?憑什麼不提回沈家!」
哦,原來今天來鬧,是想要我買回來的東西啊!
前幾天村裏就莫名傳出我在外面傍大款,給沈澤宇戴綠帽的謠言,不用想我都知道是誰傳出來的。
我還想着今天過去處理這事,沒想到沈家居然先一步找上門來了。
「到底是我在外面養了野男人,還是你兒子在外面亂搞,你不清楚?
「我錄取通知書不見的時候,你們真的不知道嗎?別以爲我沒看見你們數錢高興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東西是我買的,錢是我跟着老師寫稿子、輔導學生掙來的,你以爲我和你兒子一樣天天在首都不上課,只知道陪女人啊!
「你污衊我的錢不乾淨,就是在污衊鄭老師,我記得鄭老師在沈澤宇的學校也上課,你等着吧!」
「我呸,就你還跟老師有關係!」
沈澤宇臉色驟變,拉住張蓮花:「媽,你少說兩句!」
我順勢提出離婚。
沈澤宇不肯:「寧寧,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我可以道歉。以前我犯的錯,我都改掉,我們以後好好過日子,行不行?」
鄭老師是出了名的有才華,人脈又廣,要是他能搭上這個關係,別人都得來求他!
「哪個男人不偷喫?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澤宇都給你道歉了,你就別端着姿態了!」
沈愛國咳了兩聲,理所當然地爲兒子說清。
沈澤宇:「媳婦——」
「我說離婚,你聾了?不然到時候你和程依去醫院的記錄飛到學校,我可不管。」
沈澤宇猛地抬起頭:「你怎麼知道?」
「我不僅知道,我還有證據!」
沈澤宇聲色俱厲:「離婚就離婚,你別後悔!」
張蓮花跳出來:「是你做錯了事,還提出離婚,你得賠償我兒子,還有你這兩年住在沈家,你得付錢啊!」
她算了算,大開獅口:「你得給我們五萬塊錢,不然這事兒沒完!」
張蓮花也有臉開口要這麼多,這個年頭,誰家有五百塊都是富戶了。
「沈澤宇,你不會也這麼覺得吧?不如,你給我五萬?不然……」我冷哼,帶着威脅。
沈澤宇臉一黑,拽住張蓮花想走。
「停!今天你們打了我媽的事,還沒解決呢!」
張蓮花又想罵,被沈澤宇捂住嘴。
沈澤宇從兜裏掏出 5 毛錢:「你去買點藥給阿姨止血吧。」
張蓮花手疾眼快,將錢搶走:「憑什麼給他們錢,死了最好!」
我忍無可忍,衝上去按住張蓮花的頭,用勁往牆上連續磕了好幾下。
頭破了。
和我媽的傷口差不多。
「正好,這 5 毛不用給了。」
張蓮花捂着頭,耍賴坐在地上,哭天喊地:「5 毛?你得賠我 500!不賠我是不會走的!」
沈愛國邊跳邊罵我:「有你這麼對長輩的嗎?」
我抬眼看沈澤宇:「不走?」
沈澤宇硬拉着兩人離開。

-11-
過完年,開學季。
走山路去縣裏的時候,沈澤宇跌倒,腦袋撞到石頭,在縣醫院住了好幾天院。
弟弟直笑着說這是沈澤宇的報應。
半個月後。
沈澤宇來到首都師範大學,專門堵住我。
「你瘋病發了?」我問。
他冷哼:「程一寧,你這個沒腦子、沒眼光的蠢女人!」
他的態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眼底是狂妄、是放肆。
難道……他也重生了?
我的心一緊。
他這種人渣,憑什麼也能重生?
「保安叔叔,他不是我們學校的,還跑進來恐嚇我!」
保安跑過來按住沈澤宇。
無論沈澤宇說什麼,他都不信,氣得沈澤宇罵罵咧咧,髒話頻出。
被趕出校門時,他仍不忘放狠話:「行,程一寧,你等着瞧!」
我找人幫忙打聽沈澤宇這幾天說的話、做的事。
果然,他在同學面前,不再唯唯諾諾,變得張牙舞爪。
我的猜測應該沒錯。
避免沈澤宇暗中使壞,我一直讓人跟蹤他。
我等了好幾天,他毫無動靜。
按理來說,他喫了虧,不可能不來找我茬。
原來他和程依鬧矛盾了,沒空來找我麻煩。
前世程依沒喫過苦,又和他一起讀了大學,有學識又溫柔,簡直是白月光的存在,沈澤宇樂意跟她在一起。
但現在,程依沒上大學,又跟混混一起玩,保養得也沒前世好,沈澤宇覺得丟臉,配不上他。
程依以爲沈澤宇是來見我才那麼對她,氣勢洶洶的來找我麻煩,最後鬧大了,沈澤宇來把她拖走,路上還甩了她幾巴掌, 牙齒掉了好幾顆。
據說,牙齒掉後,程依氣狠了,夜裏趁沈澤宇喝醉,用燒得正旺的炭去燙他的臉。
雖然沈澤宇後來被人救下, 但臉毀得很徹底。
整張臉磕磕巴巴、凹凸不平,頭髮也沒了,像個怪物。
程依對沈澤宇現在的樣子又噁心、又害怕, 她想逃跑,卻被抓回來狠狠揍了一頓,捆在家裏虐待。
這事被爆出來, 學校領導來找沈澤宇談話, 程依爲了逃跑,說出了沈澤宇逼迫她,還讓她去醫院流產的事。
此話一出, 學校領導皆震驚。
最後,沈澤宇被退學。
他退學那天, 發瘋跑到首都師範大學大聲嚷嚷他一定會發達, 讓我後悔終生。
我以爲他終於要動用他的才智創業了。
我觀察了幾天,他去找了上一世的老師、同學和合作伙伴,想跟他們談生意。
但沒人搭理他。
我暗自慶幸。
幸好沈澤宇還沒反應過來!

-12-
一個月後。
沈澤宇穿着嶄新的西裝, 帶着文件夾,臉上是志在必得, 踏進了一家工廠, 揚言要跟技術經理談話, 他手裏有他們想要的技術。
可沒過多久, 他就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
他接連去了幾家, 次次都欣喜進去, 頹喪而出。
原來, 我真的比沈澤宇聰明。
他現在拿出來的, 是他前世引以爲傲的技術。
可是, 我在他的技術上改進, 並早他一步, 將技術上交給了國家。
這些工廠都可以從國家那裏獲得這個技術, 比從沈澤宇手裏拿更便宜、更有保障。
後來,我專心讀書, 跟着老師跑項目, 再也沒在首都見到過沈澤宇和程依。
畢業那年,我功成名就,有了自己的品牌和公司。
回老家接父母來首都生活那天才知道, 他倆結婚了, 婚後天天吵、夜夜打, 彼此折磨。
雙方都下了狠手,一個成了瘸腿的獨眼龍, 一個成了沒手的聾子。
在沈澤宇腿被程依提刀砍掉的那天, 沈愛國被活活氣死, 而張蓮花被氣偏癱,撐着一口氣想抱孫子。
爸媽邊說給我聽,邊後怕地感慨, 幸虧我及時離開了沈家,不然肯定得被折磨得不成人樣。
是啊,有幸重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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