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犬的月光

我是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妻。
死後第十年,被系統復生。
要我去救贖已經黑化的他。
但我失去了所有記憶。
所以遠遠見到那位反派,還沒靠近。
就被他的下屬趕了出去。
我被狼狽地扔在地上時,眼前突然出現了幾行彈幕。
【又又又來了,已經數不清楚這是第幾十個來「拯救」反派的了。】
【這麼多年,系統爲了穩住反派,怕他毀掉這個世界,都安排了無數個替身攻略者了。】
【有跟反派的亡妻長得像的,有跟亡妻性格一樣的,甚至還有擁有亡妻所有記憶有備而來的……】
【但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這一個如此平庸的,又能撐幾天?】

-1-
系統帶我穿進來時。
那位影響整個世界線穩定的反派。
已經 34 歲,擁有一個 10 來歲的兒子了。
而我自沉睡中醒來。
萬事不知,記憶全無。
我只知道自己叫許諾,今年 23 歲。
這還是系統剛告訴我的。
除此之外,它還千叮嚀萬囑咐那個反派的危險之處。
讓我不要跟過往那些攻略者一樣。
剛穿進世界,就丟了性命。
系統說那位反派叫秦靳南,站在整個世界財富和權力的頂端。
他慘戾又陰狠,像頭暴躁的兇獸。
唯一的一點良心,大概只放在自己尚且年幼的兒子身上。
我望着鏡中的自己,思考良久。
只低聲說了一句:「我不認爲自己有任何獨特的地方,能讓那位反派刮目相看。」
系統沉默地看着我。
良久,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你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你都不行——」
它的話卻又停在這裏,堅定道:「不,你一定行。」

-2-
系統的千百句囑咐沒有說錯。
因爲我剛穿進這個世界,剛想盡方法遠遠見到秦靳南一面。
就被他身後跟着的幾位黑壯保鏢察覺到。
秦靳南一身黑衣,大衣披在肩頭。
正站在學校門口,等他的兒子放學。
他一眼沒往我這處瞟。
我望着他半張鋒利冷冽的側臉。
心底滋生出某種不可控的異樣情緒。
這情緒讓人悲傷得想要流淚。
我莫名其妙地愣在當場。
甚至都沒察覺到他的保鏢已經靠近。
被重重扔到牆角時,劇痛自身體各個方面傳來。
他的保鏢一臉兇像。
走前朝我扔下一句威脅:「不該看的人別多看。」
他冷冷掃了一眼我趴在地上的狼狽模樣。
說:「再有下次,就不是這樣簡單了。」

-3-
天空突然在此刻飄雪。
我抱着自己受傷的胳膊,靠在牆角。
遠遠看見秦靳南已經接到了他兒子。
見到了他兒子,他臉上也沒露出半分笑意。
只滅了手上的煙,垂眸牽過兒子的手。
兩個人轉身上車。
或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灼熱。
臨上車前,那位男孩突然偏頭,直直朝我看過來。
我身上混雜着血和雪。
狼狽得很。
卻還下意識地,朝那格外漂亮的男孩綻出個溫和的笑來。
那男孩的目光同他父親一樣漠然。
平靜地打量着我。
他只看了我一眼。
保鏢已經側身拉開車門。
車門在我眼前緩緩合上,車沒回頭地開走了。

-4-
心臟像是陡然踏空。
有一種深沉的失重感襲來。
我還沒顧上思考自己這種奇怪情緒的來由。
眼前就突然出現了數道白色文字。
那些文字密集又快速地自我眼前劃過——
【又又又出現新的攻略者了。】
【這十年來,已經數不清楚這是第幾十、幾百個了。】
【系統是真害怕反派哥啊,真怕他一個不開心就毀掉整個世界。】
【所以想方設法都要往他身邊塞人。】
【但反派哥只愛亡妻。】
【這麼多年,系統往反派哥身邊安排了無數個「替身」攻略者ṱù₊。】
【有跟反派哥的亡妻長得像的,有跟反派哥的亡妻性格一樣的,甚至還有擁有亡妻所有記憶有備而來的……】

-5-
我望着眼前飛速掠過的道道彈幕。
輕輕蹙起眉,連眨眼都忘了。
他們口中的「反派哥」,應該就是威脅這整個世界安定的秦靳南。
而過往那些失敗的攻略者——
大概就是系統對我千叮嚀萬囑咐秦靳南危險的原因。
系統大概想盡了方法。
所以他憑什麼認爲,如此平庸的我。
能完成任務,能穩住秦靳南。
我想到這裏,而眼前的那些文字,也逐漸將話題轉移到我身上。
【但實話實說,這麼多年穩住反派哥的,根本不是什麼替身、攻略者——】
【而是他亡妻給他留下的兒子吧。】
【他亡妻走得乾乾淨淨,就留下了這麼一個兒子。】
【這也是反派哥現在跟整個世界的唯一聯繫。】
【不然照頭幾年反派哥那個瘋勁兒,他可能早就毀了世界、毀了自己,跟亡妻一道死了。】
【也所以那些攻略者,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亡妻畢竟是反派哥的白月光啊。】
【是他心裏的唯一淨土。】
【反派哥可不準任何人頂着她的臉和身份玷污她。】
【所以那些冒牌貨,死得一個比一個慘。】
【那眼前這一個呢?】
【這個普普通通的、毫無準備的、沒有任何亮點的攻略者呢?】
【她又能撐幾天?】
——他們甚至押起了賭局。
【我押她下一次跟反派哥見面時。】
【就是她的死期。】
【跟押。】
【那我也跟押。】
又有人彈出大笑的 emoji 表情——
【不是,她剛剛摔得可不輕。】
【天又下了大雪。】
【她能不能熬過這一陣,都還是未知數呢……】

-6-
我垂了垂眼,沒再理那些看笑話的密集文字。
只盯着自己身上血淋淋的傷口。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再一次跟秦靳南扯上關係。
竟然是他的兒子主動來找我。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的。
我只知道,早上我推開廉價旅店的房門,就看見他揹着書包獨自立在我的房門口。
看着他跟他父親神似的那張漠然的臉。
我輕輕頓住了腳步。
他微微仰頭,目光直直地盯着我的臉。
「你是誰?」他低聲問我。
真是奇怪。
他找上門來,第一句卻是在問我是誰。
「我叫許諾。」但我仍認認真真回答了他的問題。
在我話落的瞬間。
他的眉心狠狠地皺了皺。

-7-
眼前那些白色文字,沒有片刻消停。
在我話落的瞬間,發出整齊又統一的嘲笑。
【系統是直接擺爛了嗎?】
【找過相似長相的——】
【找過相似性格的——】
【這還是第一次,這麼直白地找了個名字一樣的攻略者進世界。】
【系統真是不怕反派哥生氣發火啊……】
【就差把攻略者送反派哥面前去,說:你要「許諾」,我把「許諾」給你找回來了……】
跟那些熱熱鬧鬧的文字不同。
面前的男孩臉上沒有半分笑意。
他只平靜地出聲:「我叫許念。」
話落,他的目光更專注地放在了我身上。
甚至像是在觀察,等待着我的反應。
許諾、許念……
他的名字跟我格外相似。
聯合那些白色文字所透露的內容。
——或許,秦靳南的亡妻,就叫許諾。

-8-
但我的大腦裏,是一片空白。
我給不出許念想要的任何反應。
他灼灼盯着我的目光,漸漸冷了下去。
有人自電梯那頭急匆匆跑過來。
西裝革履的壯年男人比許念高半截。
卻彎腰低頭地停在許念面前。
語帶懇切:「少爺,車等在樓下。」
「上課要遲到了。」
許念輕輕垂下了黑色的眼睫。
像是失望。
然後利落地轉身就要離開。
但轉過身,他的動作卻頓了一頓。
眉心又輕輕地蹙了起來。
他看向走廊對面的玻璃窗,說:「你該去把你的傷處理一下。」
我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鏡面裏,自己手臂和右腿上纏着的粗糙紗布。
穿進來後,系統並沒有給我開任何的金手指。
我身上僅存的錢,連喫住都困難。
根本無法負擔我去醫院的治療。
許念已經走了。
我的目光自玻璃窗上劃過。
看向上面映出的,自己的模糊的臉。

-9-
我的右臉上,有道斑駁的疤痕。
系統說我十年前,是死在一場大火裏的。
系統的能量靠世界供給。
但反派秦靳南睚眥必報。
他的妻子死在一場跟男女主掛鉤的意外裏。
他就不分青紅皁白地,報復了那場意外裏的所有人。
包括天道之子的男女主,都已經死在了五年前。
男女主死亡後,世界被反派秦靳南掌控在手掌心。
系統自己都過得苟延殘喘。
它的能量始終不足。
所以只能在 80%的程度上覆原我的身體。
我的身體算是健康。
但身上各處,總有些沒有修復的、大小不一的燒傷。
我望着鏡面裏自己陌生的臉。
這實在是一張平庸的、甚至醜陋的面孔。
選我作爲那樣一位反派的攻略者——
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不怪那些白色文字裏,全是對我的嘲笑。

-10-
但不管有沒有希望。
我還是得攻略秦靳南。
這是系統復活我的目的。
也是我能繼續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但要想攻略秦靳南。
我得先解決自己迫在眉睫的生存問題。
我想方設法,在秦靳南公司樓下的那家書店裏。
找到了一個圖書管理員的工作。
值夜班到凌晨 12 點。
對面大樓的燈光仍舊璀璨。
我坐在書店外的臺階上,打開一份已經涼透的盒飯。
12 點零 7 分,秦靳南的黑色賓利自我眼前劃過。
賓利的黑色車窗隔絕了我所有的視線。
我知道秦靳南就坐在車裏面。
因爲眼前的那些白色文字,正在沸沸揚揚地討論着。
他們似乎比我多了雙眼,能透過車窗,看見裏面的秦靳南。
並藉此來展開對我的冷嘲熱諷。
【系統直接擺爛了,這位姐好像也擺爛了……】
【別的攻略者穿進來,就在想方設法往反派哥面前湊,刷存在感也好、找突破口也好。】
【她倒好,甚至慢悠悠找起了工作,過起了自己的生活。】
【是不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被反派哥的保鏢打怕了?】
【就讓我在這看她天天整理書架嗎?】
【這麼廢物,當初就別答應系統來做攻略任務啊……】
我垂下眼,沒再看那些情緒激烈的文字。
才發現有條流浪狗搖着尾巴,眼巴巴湊到了我邊上。
我將飯盒裏僅有的兩塊肉夾給它。
和它一起在夜色下,分食了這份盒飯。

-11-
在書店打工近一月。
我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時。
我纔再一次,意外見到了秦靳南。
夜裏 11 點,書店的老闆讓我將一壘打包好的書送到對面大樓。
通過保安的層層審覈盤問。
我終於第一次踏進那棟大樓。
將書交給單主,我就準備離開。
夜裏的辦公大樓安靜,大部分人都已經下班。
所以在等電梯時,我隱約聽到走廊盡頭傳來細微的動靜。
那像是人在某種極端痛苦時,發出的聲音。
電梯久等不來。
我偏過頭,看向走廊盡頭。
眼前的文字叫囂着讓我別多管閒事。
他們甚至給我出主意,讓我趁此機會下到地下停車場。
去蹲守下班的秦靳南。
但我聽着那隱約痛苦的嘶啞聲音。
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還是轉身往走廊盡頭去了。

-12-
但任誰也沒想到。
蜷在安全通道的樓梯口,坐在慘白燈光下的,會是秦靳南。
他穿着純黑的襯衣和西褲,肩寬背闊。
卻是副罕見的脆弱模樣。
在我拉開安全通道大門時,他已經敏感地回過頭來。
他的額角有劇痛滋生的汗。
但望着我的眼裏,卻全是冷漠和警惕。
——我好像撞破了不該看見的場景。
我的腳步蹲在當場。
卻只能在秦靳南的視線下,硬着頭皮說:「……需要我幫您叫醫生嗎?」
秦靳南仍涼涼地盯着我,沒有出聲。
我不得不抬手按緊了臉上的白色口罩。
因爲臉上疤痕的原因,怕嚇到顧客和小孩。
日常在外時,我總是掛着擋臉的白色口罩。
他的視線威壓極重。
我已經想要後退離開了。
但看着他額角因爲劇痛崩起的青筋,看着他慘白的薄脣。
我莫名其妙滋生出種不忍。
所以我還是上前一步,將兜裏的止痛片拿了出來。
前段時間的傷,我始終沒有去正規醫院看過醫生。
實在疼痛難耐,我就靠着嚼止痛片捱過去。
包裏常備的止痛片,居然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13-
頂着秦靳南的視線。
我將一枚藥片放到他的身側。
轉身要離開時,卻猝不及防被他攥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冰涼,讓人生寒。
我不得不垂眼看向他。
我們在極近的距離裏,視線相對。
「你是誰?」他終於嘶啞出聲。
燈光不夠明亮。
但我仍看見他黑色眼瞳裏,似乎有某種光影,一掠而過。
他的動作太快,完全不等我同意與否。
已經順手勾下了我臉上掛着的口罩。
秦靳南的眼瞳漆黑,映出我臉上鮮明的疤痕。
離得太近。
所以我看見他的眼神,顫了一顫。
我這張臉,還是太嚇人了。
我抬手勾起口罩重新掛住。
看見他的掌心像是忽然脫力,懸下一根銀色項鍊。
——是剛剛被他緊攥在冰涼掌心裏的。
項鍊綴着枚銀色錶盤。
錶盤ŧúₑ中央,隱約是張笑着的少女的臉龐。
我收回視線,沒再多看。
留下藥片,轉身離開了。
這一次,秦靳南沒有阻攔。
離開前我在門口最後一次回頭。
秦靳南仍坐在原位。
他一身冷肅的黑色。
卻全是頹唐。

-14-
那些白色的文字又在「批評」我了。
他們罵我蠢笨,說我不上道。
【我服了……】
【她真的是我遇到的最廢物的一位攻略者了。】
【剛剛她撞到了大運,遇到那樣好的機會,居然都不知道把握?】
【她就那麼走了?】
【難道不應該留在那裏,安慰關心下反派哥。】
【好不容易見到一面,還是兩個人獨處的環境,她就那麼走了?】
【她到底在幹什麼啊?】
那些文字裏更有甚者ţü⁸。
還拱起火來。
覺得我應該直接些,撲進秦靳南懷裏,用最低劣的手段去引誘他。
反正我都是死路一條。
反正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完成攻略任務的。
他們巴不得我早點惹怒秦靳南,迎來自己的死路。
他們不想再看我這樣一位「攻略者」了。
我死了。
自然會有新的、有能力的攻略者頂上。

-15-
書店老闆和對面大樓那位客戶簽了長單。
我常主動請纓過去跑腿。
偶爾,我能遠遠見着秦靳南的身影。
他總穿黑衣,身上找不到半點別的顏色。
唯一例外的,是有時頸間會露出的白色襯衣領。
他的步履總是匆匆,身後跟着大批西裝革履、低頭哈腰的下屬。
在人外展露的,是他冷漠又不可接近的模樣。
半點也沒有那夜的蒼白和脆弱。
有時路過辦公區,我會聽見茶水間員工的偷偷聊閒。
她們說恐怖大老闆的辦公室裏。
也沒有半點豔麗色彩。
連朵時新的鮮花也沒有,裝潢佈置全是壓抑的灰與黑。
秦靳南早亡的妻子在公司裏並不是祕密。
或許是因爲他的兒子常出現在公司。
也或許是因爲他指間那枚素戒,沒有一刻摘下來過。
所以她們甚至在猜測。
苦行僧一般活着的秦靳南,是不是在爲亡妻守節。
我抱着厚重的一壘書,低頭沉默地穿過光鮮亮麗人羣。
我突然開始懷疑答應攻略秦靳南,這個決定的錯與對。

-16-
穿進這個世界兩個月有餘。
我所瞭解到的,秦靳南對自己的亡妻確實用情至深。
不怪那麼多前仆後繼失敗的攻略者。
我的攻略進程渺茫。
那些白色的文字,或許是看透了我的無能。
現在都不怎麼搭理我、罵我了。
我的存在,好像就是在破壞秦靳南與亡妻的感情。
我沒有過去,好像也沒有什麼未來。
我還應該,將這沒什麼希望的攻略進行下去嗎?
我低頭思考得專注。
抱着的書又太厚,遮擋了部分視線。
沒注意書沿就撞到了一位身穿白色西裝裙、手持咖啡的漂亮女人。
咖啡大半潑到了書上,大半濺到了眼前女人雪白的衣襟上。
我低頭邊忙着擦書,邊跟面前的女人道歉。
女人的聲音稍顯尖利,皺眉扯住了我的手臂:「誰把你放進來的?」
我解釋自己是樓下書店的。
女人冷笑一聲:「我可沒聽說公司裏誰還能跟個小破書店,有什麼合作的可能。」

-17-
越來越多的人將視線探了過來。
我低頭仍在對女人說對不起,說:「您的衣服……我替您洗,或者,我賠您一件新的。」
「你賠得起嗎?」女人不屑地打量我。
她的指甲尖銳,輕易就扯着我的頭髮勾開我的口罩。
口罩掉下來,我的臉也完全露了出來。
那瞬間,我聽見身後有人發出抽氣聲。
「你……」面前漂亮女人的聲音也頓在當場。
我輕閉了閉眼。
抬手合上口罩,擋住難堪的情緒。
「對不起,」我低頭彎腰,再一次向她道歉:「您想怎麼處理這件事,我都接受。」
滿室寂靜中。
電梯門突然在此刻發出聲清脆「——滴」響。
門自動向兩邊打開,有人邁出梯廂。
高大的身影,投影到了我腳下。

-18-
「是我跟他們書店籤的訂購合同。」
秦靳南的聲音低又涼,沒什麼人情味。
卻在話落的瞬間,壓低了滿場人的頭顱。
比我更先回過神的。
是那些白色的文字。
條條密集,擠滿了我的眼。
但Ṫùₚ這一次,那些文字的內容相當簡單統一。
全是問號,滿屏滿眼的問號。
【我漏看了哪一集?】
【我只是沒發言,又不是死了,誰能告訴我現在是怎麼回事?】
【反派哥你……你怎麼突然出現了?】
【不是……我天天盯着這位姐,她還能幹啥我不知道的事?】
我愣愣抬頭時,秦靳南的黑色皮鞋已經停到了我腳邊。
手腕傳來冰涼的觸感,是被秦靳南突然握住了。
他圈着我的手腕,帶着種不讓我違抗的力道。
我不敢、也掙不開秦靳南的手。
手一抬起,抱着的那壘書全嘩嘩掉在了地上。
我緩緩偏頭,撞進了秦靳南那雙漆黑眼瞳裏。
他微低着頭,直直盯着我的眼睛,很深很深地望着我。
但在我要探尋他眼中情緒時,他已經不着痕跡地偏頭移開。
「一如以往,沒什麼長進。」他說我。
口裏說着這樣的話。
握着我手腕的手,卻沒有分毫的鬆懈。

-19-
秦靳南的出現,事件走向瞬間變化。
系統和那些文字,曾無數次向我描述秦靳南的可怖。
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秦靳南的殘忍和獨裁。
他沒聽面前女人的半句解釋。
直接淡淡一抬手,招來保鏢。
將女人拖出了這層樓。
沒人敢說個不,甚至沒人再敢抬頭看一眼我們。
面前的秦靳南危險又讓人捉摸不透。
我眼睜睜望着那女人消失在這層樓。
輕輕抬頭,卻看見秦靳南脣角勾起了道莫名其妙的笑。
他那笑容,是朝着我。
他冰涼的指腹輕輕摩挲着我的手腕。
同時低頭對我說:「剛剛替你解了圍。」
他慢條斯理地問ƭŭ̀²我:「你要怎麼感謝我。」

-20-
秦靳南話一出口。
那些白色文字,再一次刷着統一的問號,擠滿了我的眼。
【我情願相信反派哥是被奪舍了,也不相信他是真看上這位姐了。】
【不是……漂亮的你沒看上、情商高的你沒看上、跟你亡妻長得一模一樣的你沒看上,你告訴我你對她另眼相看了?】
【爲什麼?】
【關鍵這位姐,穿進來這麼久,甚至沒主動認認真真幹兩件攻略人的事兒。】
【所以到底是爲什麼?】
【……】
我比那些義憤填膺的文字更不理解。
不理解秦靳南對我態度的突變。
不理解他莫名其妙的話。
不理解他突然的出現。
也不理解他現在臉上的那道笑。
或許是他久沒笑過,他脣角的那道弧度,看起來都格外的生硬。
像是對着鏡面比照着角度,纔去牽引的嘴角。
直到被他牽進電梯,踏上第 36 層樓。
我都沒有給出秦靳南任何別的反應。

-21-
秦靳南的辦公室坐擁東南角,整個平層打通。
兩面臨江,視野極其通透開闊。
但如傳聞裏一樣。
他的辦公室一片暗沉色調,極其壓抑。
我被秦靳南拉坐到室內的黑皮沙發上。
看他拿出根溼毛巾,蹲在我面前,仔細替我擦拭手上沾染的咖啡漬。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也沒敢拒絕過秦靳南。
我垂眼看着他。
他凌厲鋒利的眉眼輕壓着,居然溢出某種溫柔的弧度。
他拿着毛巾,一根指腹一根指腹擦過我的手。
我望着面前的秦靳南,低低出聲:「你會……」
他仰頭看向我,疑惑地嗯一聲。
我咽咽喉嚨,壓着自己恐懼的心跳。
問他:「你會把她怎麼樣?」

-22-
秦靳南的惡名在外。
做事毫無常理。
是我先衝撞了那位漂亮的女人。
如果她因此遭災。
我的良心過不去這道坎。
但我仍舊害怕秦靳南。
所以將話問出聲的時候,我下意識攥了攥自己的手指。
手指被人輕輕打開,秦靳南突兀地發出道笑音。
「你在想什麼?」他抬手揉了把我的頭髮。
他說:「我當然只是解僱她。」
眼前那些白色的文字密密麻麻,全是驚歎和疑問。
已經不能看了。
【???】
【好笑。】
【快十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反派哥會笑。】
【「只是解僱」,這話我怎麼聽怎麼不信。】
【上一次被保鏢這樣拖走的是這位姐……】
【那次還沒有反派哥的授意,這姐都被打得半死不活。】
【反派哥居然就將人領進自己的私人地盤了……】
【他不是真看上了吧?】
【我愣是沒看出這姐身上哪點特別了……】
【突然是要給我上演霸總獨愛平庸的醜小鴨嗎?】

-23-
「是誰跟你說什麼了嗎?」秦靳南看着我。
他臉上那道莫名其妙的笑,好像就沒有再收斂過。
他仍握着我的手,說:「你好像對我有些誤解。」
他這話說得太意有所指。
讓我在一瞬間,就想起穿進來前,系統對我的千叮嚀萬囑咐。
我沒吭聲,只輕搖了搖頭。
秦靳南跟表清白似的。
在我面前說:「我沒有故意傷人的愛好。」
他說:「只是我的員工實在不講禮貌,所以我將她解僱了。」
我想起自己剛穿進來時,僅僅因爲多看了一眼他。
就被他的保鏢扔到了牆角。
沉默地沒有出聲。
秦靳南已經站起來了。
他將自己的黑色大衣披到了我的後背。
「跟我去個地方。」秦靳南說。

-24-
秦靳南居然將我帶去了一傢俬立醫院。
或許是他讓人提前清場過。
醫院整層樓都沒有別的病人,只有羣待命的醫生。
我被秦靳南送去做全身體檢時。
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他身邊,看到最初那批將我扔到牆角的保鏢。
做完所有的檢查出來,天已經黑透。
秦靳南格外地有耐心。
他單穿件黑色襯衣,胳膊上搭着自己的大衣外套,就守在門外等着我。
醫生到我們面前時,秦靳南只垂着眼,撩起我的衣袖。
他問醫生:「這些疤痕能祛嗎?」
我看着自己新舊傷痕疊加的手臂。
醫生戴着手套的手指輕觸了觸我的胳膊。
他點着手臂上的幾道傷口:「這幾道新傷能除,但後面的成年老傷……」
醫生在秦靳南越來越冷的視線下,止住了話頭。
只敢吶吶道:「可能……可能還需要我們下去商討些方案。」

-25-
終於離開醫院時。
我發現有兩位醫生跟在了我們身後。
秦靳南握着我的手。
注意到我的視線,淡淡出聲解釋:「我找了兩位醫生,去家裏看護你的身體。」
——家?
我轉頭看向秦靳南。
秦靳南一臉的自然:「跟我回家。」
他抬手輕輕捋着我的後背:「讓我照顧你。」
我咽咽乾澀的喉嚨,沉默地望着秦靳南。
我看不明白秦靳南的所作所爲。
他的進程也實在太快。
快得我都沒有反應的餘地。

-26-
我這樣想着,也這樣問出聲來。
「爲什麼?」
秦靳南一笑:「我知道你來到我身邊、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
他慢條斯理吐出幾個字:「是來——攻略我的。」
我的心臟停跳一拍。
秦靳南果然什麼都知道。
像是這整個世界,都盡在他掌控。
「那你爲什麼,會選我?」
話已經說開,沒有再藏着遮着的意義。
我說:「系統說,曾有數十上百的攻略者穿進這個世界。」
秦靳南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我的手背。
我們已經踏入電梯。
他一個眼神,身後跟着的助理、保鏢和醫生,就自發上了另一邊的電梯。
梯門關閉,密閉的空間內只剩下我跟秦靳南兩個人。
我們已經離得足夠近。
但他仍往前一步,低了低頭,要來吻我的眼睛。
他的目光格外認真,認真得裏面只有我。
我在他靠近的前一秒,偏開了頭。
這是我第一次拒絕秦靳南。

-27-
我以爲會惹怒秦靳南。
迎來他的報復或懲罰。
但他沒有。
他只是順勢吻到我耳側的口罩面上。
我聽見他低低的聲音。
「許諾,」他說:「因爲那些攻略者,只是攻略者。」
「而你,只是許諾。」
秦靳南簡單兩句話吐出來。
我有瞬間沒反應過來。
眼前的那些文字已經炸開了鍋。
密密麻麻,白茫一片。
【???】
【我靠?罵了這麼久原來姐竟是白月光本人?】
【啊???】
【我說反派哥怎麼跟被奪舍了一樣。】
【……所以,這纔是系統的最後一張底牌。】
【之前那些罵她穿進來擺爛養老的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就是不用作爲,反派哥也會自己湊上去呢。】
【甚至還是死去的白月光……buff 疊滿了。】
【不知道系統用什麼方法,憋了個大的,一把將人復活了。】
【正品跟贗品就是不一樣啊。】
【就算失了記憶、傷了臉龐,反派哥還是能將她認出。】
【現在還有人敢罵她嗎?】
【之前罵人家優柔寡斷,現在說她身上自帶白月光的善良,自己喫飯都困難,還要順手喂路邊的一條流浪狗狗。】
【之前罵人家不作爲,現在說白月光就該是這種溫和的、不急不躁的性格,跟那些目的性格外強的攻略者不一樣。】
【之前瘋狂嘲人家,現在知道身份了,都開始滑跪了嗎?】
【……】

-28-
許諾。
在秦靳南認真念出我名字的瞬間。
我腦海裏閃過了無數光影碎片。
但等我回神去抓時,卻什麼也沒有。
我的大腦裏,仍是空茫一片。
我只知道。
原來是我許諾。
原來我是,秦靳南那位早亡的妻子許諾。
我輕輕抬眼,望着面前的秦靳南。
我說:「我什麼也記不得了……」
「我知道。」秦靳南低頭,用自己的額頭貼了貼我的額頭。
電梯已經到達地下一層,梯門自動打開。
秦靳南一把攔腰抱起了我。
身體騰空,我下意識抬手攬住他脖頸。
聽見他的聲音:「我們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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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講開後,或許是看我沒有反抗。
秦靳南更沒有顧慮。
他是直接將我從車上,抱回那棟陌生莊嚴的高聳別墅的。
踏進別墅大門,室內燈光自動打開。
正門入目,是一張巨大的油畫掛畫。
那上面,是張年輕女孩的臉。
秦靳南順着我的目光看過去。
低低出聲:「十年,太漫長了。」
「所以我學了些東西,打發時間。」
樓上隱約的鋼琴聲在此刻停止。
有人推開門走出來。
是許念。
他跟他父親簡直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
在家裏也穿着制式襯衣和長褲。
正站在二樓垂眼看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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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拍秦靳南的肩頭,想要他將我放下來。
秦靳南沒依。
只將我抱到正廳的沙發上。
「他已經十歲了,能聽明白話。」
秦靳南隨手將外套搭在一邊:「我早已將事情跟他講清楚。」
說了兩句話的工夫。
許念已經下來了。
他立在我面前,隔着一步的距離望着我。
我們兩廂沉默。
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是我的兒子這樣的事實。
最後還是許念先開口。
「爸爸說,家裏着火了,他們騙你我還在火場,你跑回去找我。」
許唸的話止於此。
他語氣平靜,吐字清晰。
話落,黑色的眼睛裏卻溢出淚來。
這一次,望着許唸的眼淚,隨着他話出口。
我彷佛重新置身於十年前的漫天火海。
我隱約想起些東西。
那時的許念尚在襁褓中。
秦靳南似乎並不在家。
我奔進火海尋他,尋找我的小孩。
烈焰和濃煙灼燒得我眼睛都睜不開。
但我仍沒猶豫地往二樓走。
燒塌的房梁砸到我後背。
火焰燎撥着我的髮絲和臉龐。
——我再也沒從那場火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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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是種其妙的東西。
望着許唸的淚。
我也不由自主地哭了。
許念往前邁一步,輕輕靠到我膝頭。
他抬手,在我的視線下,輕輕摘掉我的口罩。
他望着我臉上醜陋的疤痕。
指尖輕輕觸碰在上面。
「媽媽。」他仰臉叫我。
我的淚沒止住。
低頭抱住了他單薄的背。
被他爸爸親手帶出來的,冷靜穩重的許念。
在我的懷裏,爆發出了號啕的哭聲。
過程中,秦靳南始終坐在我身側,守在我旁邊。
靜靜地、認真地看着我。
直到聽到我壓不住的哽咽。
他才抬手扯開許念。
說:「你媽媽需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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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我坐在主臥的牀頭翻着許念過往的照片。
秦靳南將他養得很好。
從生下來到現在 10 歲,每年都有記錄的照片。
秦靳南從浴室出來。
直接掀被坐到了我旁邊。
我縮了縮腿。
他已經抬手摟過我的腰背。
將我擁進了他懷裏。
「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確認你是你的嗎?」
我偏頭看向他。
「上個月 23 號夜裏 12 點,你在書店門外餵狗。」
秦靳南說:「車開過去,我只看見你的側影。」
「我快十年都沒有情緒起伏,但那一瞬間,我的心跳急促,快要衝出胸腔。」
秦靳南揉搓着我的手:「但系統是個不安分的,這十年來,我不讓它好過,它也在不斷給我下套。」
「我怕是黃粱一夢,也怕是水中虛影。」
「所以認出你,我不敢靠近你,怕靠近了,你就消失了。」
秦靳南的手臂修長有力,圈住了我的腰。
我被動地靠到他的肩頭,側臉看他。
低聲說:「所以,那夜你在公司的安全通道,你是故意的。」
秦靳南半點沒否認,直言說對。
「我知道是你,但我太害怕。」
秦靳南這樣的人,也會直白說出害怕。
「這十年,那些數不清的漫長夜晚,我做了許多夢,夢裏的你真實,但醒過來,就什麼都沒了。」
「我怕這又是美夢一場。」
「所以我觀察你、跟蹤你,甚至要你無數次出現在我眼前。」
「我纔敢伸手抓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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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我側睡在秦靳南的牀上。
他躺在我身側,摟着我、貼着我。
月光明亮,透過窗隙。
秦靳南抱着我,跟我一同望着月亮。
「你餵過的那條流浪狗,我讓人帶回了家。」
「現在就養在院外,你喜歡,明天就可以去看它。」
我們都沒什麼睡意。
所以他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說話。
細細碎碎,像是要將這十年空缺的話說完。
他講自己是怎樣將許念帶大。
他講過往系統送到他身邊那些的攻略者。
他講自己這些年對我的思念。
他還捋着我的頭髮講:「你不用着急想要恢復記憶,你想知道的,我都會ṱú₎慢慢講給你聽。」
我輕輕轉身,面向了他懷裏。
「我爲什麼,會被系統復活?」
我輕聲問秦靳南:「你跟它,做過什麼交易嗎?」
秦靳南的視線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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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終在思考這個問題。
秦靳南和系統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
甚至或許,他們能通過某種方式溝通。
世界本來的男女主已經死去多年,這個世界仍在規律運行。
系統被秦靳南折騰得苟延殘喘。
它該是恨秦靳南的。
卻仍選擇將我「復活」。
那麼我的「復活」,只會是秦靳南促成的必然結果。
我將話問出口。
秦靳南稍頓,又Ṱû⁼捋着我的額髮輕笑了笑。
他望着我的眼睛,輕吻在我側臉的疤痕上。
他低聲說我:「好聰明。」
「你離開的頭兩年,我殺了天命男女主後,就發現了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
「世界的運行需要能量,從前這能量靠男女主供給維持。」
「男女主一死,世界本該徹底亂套。」
「但我逼出了系統。」
「系統透露,欣欣向榮的經濟發展、人口增長,也是世界和它賴以生存的能量。」
「所以這些年,我擴張自己的商業版圖,瘋狂地在各行各領域發展,我供給系統能量,我要它復活你。」
我眨眨眼,望着面前秦靳南柔和的面龐。
眼前的他,和系統口中的煞神,簡直判若兩人。
他們的「溝通」,必不可能像秦靳南說得這樣和諧。
他這十年來建立出的商業帝國,龐大到能供養整個世界和系統,也必不可能像他口中那樣輕鬆。
所以我問出聲來:「你是在拿捏着它的軟肋,在威脅它。」
秦靳南摟着我的後頸, 輕笑出聲:「是,我能供給它生存的能量,我也能徹底毀了它。」
「它高高在上慣了,卻被我逼迫, 自然對我心生不滿。」
「所以這些年,它斷斷續續往我身邊放了很多煙霧彈——就是那些攻略者,甚至這一次,它都沒有治癒你。」
秦靳南微眯眼睛, 眼裏有某種危險的鋒芒,一閃而過。
秦靳南輕撫着我身上的傷:「但這是我的問題,我會想方法治好你,至於系統, 我也不會放過。」
秦靳南平白在我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卻沒再覺得害怕。
只輕掩了掩脣, 輕笑着說:「中午的時候,你還在我面前講自己清清白白。」
秦靳南也笑:「我不知道系統在你面前怎樣描述我, 我擔心你怕我。」
他輕輕地嘆息一聲。
認真地望着我說:「許諾,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你別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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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是秦靳南抱着我入睡。
他像是沒有安全感, 手臂緊圈着我的腰腹。
像長在我身上的, 纏人Ṱű̂₋的藤曼。
我被他纏得時醒時睡。
我做了許多許多的夢。
在這一夜, 我終於第一次,清晰地看見那些凌亂夢境的內容。
我想起了自己跟秦靳南相依爲命的那些年。
我跟他同長在孤兒院。
長到 12 歲那年, 孤兒院的院長妄圖猥褻我。
秦靳南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深深插進了院長的大腿。
他廢了院長一條腿。
帶我逃離了那個黑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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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跟秦靳南其實過得很辛苦。
我們住滲水的地下室,我們分食同一碗飯。
生存已經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所以那些年,秦靳南什麼事都幹、什麼人都利用。
他只是永遠都不會傷害我。
他養着我送我讀書。
我無數次提出過學費高昂, 我可以出來工作, 跟他一起賺錢。
但秦靳南只用滿是傷痕的手臂緊摟住我。
他說不行。
那是他唯一對我說過的「不」字。
夢境重現了我當年的心緒。
全是擔憂和壓抑。
我的整顆心都掛在秦靳南身上。
生怕他又添了新傷。
生怕他又十天半個月不回家。
生怕他自己踏入深淵。
卻瞞着我,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考上大學那年。
秦靳南的事業迎來轉折。
他蟄伏多年,一舉幹翻了集團老大, 坐上了龍頭位置。
那時的我們早已不再缺錢。
讀大學那幾年,我私底下曾數次勸過秦靳南。
說我已經讀大學,很快就能工作賺錢。
說我們不需要那樣豪奢的生活。
說我只想跟他平靜過完一生。
我不想他深陷在黑暗中央。
男人都有擴張版圖的慾望。
但秦靳南永遠都最尊重我的意見。
所以在我大學畢業那年。
他娶了我, 答應我開闢一條清白的路。
跟我攜手度過餘生。
但那些年, 秦靳南得罪了數不清的人。
他放過別人。
別人卻不會放過他。
他娶了我。
我就是那個活靶子。
我死在一場大火裏。
一場男女主都參與了的暗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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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後那兩年,秦靳南徹底失控。
他不分輕重,報復了那場意外裏的所有人。
然後衝破世界禁制。
揪出了躲在幕後的系統。
才發現我們不過生活在一個圍繞男女主展開的故事裏。
才發現我跟他所受的苦、所歷的愛, 甚至我的死亡。
不過是爲男女主所鋪陳的背景。
秦靳南發現了世界本來。
所以之後十年。
他拼盡全力,只做了復活我這一件事。

-38-
我自夢裏甦醒。
眼角有淚,轉過臉就看見了身側的秦靳南。
他守在我身邊, 正輕蹙着眉望着我。
多的話好像都說不出來。
我只轉過臉, 藏進了他的胸膛。
輕輕摟住了他的後背。
「秦靳南。」我低聲叫他的名字。
被我抱着的人身體輕顫。
相隔十年,我們的默契不減。
我一聲輕喚。
他已經知道,我恢復了所有記憶。
秦靳南緩緩抬手,回擁住我。
他緩緩用力, 似乎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裏。
「許諾,」他靠在我耳邊說:「我太想你了。」
「許諾。」
時隔十年的回應姍姍來遲。
我靠在他胸膛上,輕聲說:「我在。」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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