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是個媽寶男，對婆婆言聽計從。
母子倆恨不得穿一條褲子，同仇敵愾。
他們以爲這樣就能掌控我？
開玩笑，誰還不是家裏的寶貝了？
身爲隱藏的「爸寶女」，當天我就把我爸接了過來。
過日子嘛，人多才熱鬧！
-1-
剛度完蜜月回到家，陳明就通知我：「我媽過兩天搬過來和咱們一起住。」
是通知，不是商量。
我當即皺起了眉：「這事怎麼沒提前和我商量？」
陳明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那是我媽，我是她兒子。她來兒子家裏住，還需要和誰商量嗎？」
「可是……」
「況且我媽一個人撫養我長大不容易。如今可算是盼着我成家了，以後我就是她的依靠，她不投奔我，還能去找誰?」陳明擺了擺手，一臉的不耐煩，「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說完轉身進了衛生間。
獨留我一人生着悶氣。
-2-
我和陳明是相親認識的。
眼看着我年近三十，還孤身一人，家裏親戚都十分着急。
趕上過年回家，直接將我圍在中間，開始車輪戰，勢必要說服我。
我爸在一旁想要插話，都沒找到機會。
原本我也沒當回事，親戚間的嘮叨而已，雖然不怎麼順心，但是也都是爲我好，忍一忍就過去了。
直到姑媽說了一句話：「你爸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媽，養你不容易，他一個大男人這麼辛苦爲了誰，還不是爲了你？」
「你有個依託，你爸才能放心。」
「難不成你要看着他這麼大歲數了，還要天天操心你這些事嗎？」
我下意識地抬眼看向我爸，目光落在了他的鬢角，那裏有些花白。
他的腰桿也變得有些彎曲。
他一笑，臉上的皺紋清晰可見。
我爸……已經不年輕了。
甚至比同齡人看起來，還要蒼老一些。
都是因爲我，爲了我，他才如此辛苦。
想到這裏，我胸口有些鈍痛。
碰巧姑媽說了一句：「就去見見，不合適再說。」
我想都沒想，點了點頭說：「好。」
姑媽沒想到我一下子就同意了，欣喜若狂，當即聯繫對方安排見面的日子。
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去見面，第一面雖然不夠驚豔，但是交談下來，倒也還算舒服。
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
確定關係，約會，見家長，商量結婚的事情……
那時我還不知道他是個媽寶男，見他也是單親家庭，多了一些共鳴和理解。
兩個不完整的家庭，或許能湊成一個完整的大家庭。
所以即便他媽給我的感覺不是很好，還總是明裏暗裏地示意我應該多多照顧他，我也沒有放在心上。
反正婚後大家不在一起過，沒必要爲了一些小事鬧得不愉快。
但是事實證明，我錯了。
我只是家庭不完整，陳明他丫的是腦子不完整。
有坑！
-3-
婆婆是長輩。
長輩要來，我不好拒絕，只能忍着氣先去收拾客房。
剛收拾到一半，陳明走了進來。
「你幹什麼呢？」
「你不是說媽要過來住，我把房間先收拾一下。」我解釋着。
結果陳明當即皺起了眉：「不用收拾，我媽和咱們住一個房間。」
我以爲我出現了幻聽，大腦險些宕機，緩了好幾秒，仍舊不敢相信：「你說啥？」
「我從小就是和我媽一起睡，我媽擔心我睡覺不老實，踢被子，她得給我蓋被子，這麼多年都習慣了。」
習慣了？
那出去度蜜月這一個月，你媽也沒跟着，怎麼不見你着涼呢？
晚上睡得像是死豬一樣，呼嚕打得震天響！
看着他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我心裏的怒火已經快要控制不住，噴湧而出。
我深吸了口氣，忍了又忍，強行將怒火忍了回去，點了點頭道：「行，隨你。」
說完我轉身走出客房。
沒想到我的容忍竟成了他不要臉的資本。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回到臥室，我當即給我爸打了個電話：「爸，江湖救急！」
-4-
第二天陳明下班回到家，剛一進來，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
「爸？你怎麼來了？」
我爸穿着圍裙，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來看看你們倆，快洗手去，馬上就可以喫飯了。」
陳明皺着眉，拉着我進了臥室，剛關上門就質問我：「劉蔓，怎麼回事？你爸來了怎麼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
「那是我爸，我是他女兒。他來女兒家小住，有什麼問題嗎？」
「況且我爸一個人撫養我長大不容易。如今可算是盼着我成家了，以後我就是他的依靠，他不投奔我，還能去找誰？」
我將之前他說的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陳明一臉懵：「這話聽着有點兒耳熟……」
我默默地翻了個白眼兒。
「況且這房子是咱們兩家一起買的，總不能你媽能來，我爸就不能來吧？」
「我不是……」
陳明還想要說些什麼，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隨後傳來我爸的聲音：「出來喫飯了。」
「來了！」我應了一聲，順手打開門。
陳明的話卡在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憋着氣，不情不願地走了出來。
結果到了餐桌一看，他的臉又耷拉了下來。
「爸，怎麼都是素菜啊？一點兒肉都沒有。」
我爸笑了笑：「蔓蔓說她要減肥，晚上不能喫肉。」
陳明不服氣：「可是沒肉我喫不下去飯。」
「這樣啊……」
我爸摸着下巴，認真地想了想，然後……
拿走了他面前的那碗飯。
「既然喫不下，那就不要勉強了。」
陳明人都傻了：「爸，你……」
「不用擔心我，我不會爲了這點兒小事生氣的。」我爸笑眯眯地打斷他的話，神情意味深長，「你說呢？」
陳明：「……」
看着他憋屈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我差點兒沒忍住笑出聲。
連忙端起碗裝作扒拉飯的模樣，以免被發現什麼端倪。
喫過晚飯，我路過書房，聽到裏面隱約傳來陳明哭訴的聲音：「媽，你快來吧！他們父女倆合起夥來欺負我！」
我聽了，直接笑了。
欺負？也不知道是誰欺負誰。
明明是你先不仁，現在居然好意思怪我不義。
走着瞧吧，好日子纔剛剛開始！
-5-
第二天，陳明早早地出了門，去迎接婆婆，直到快下午纔回來。
婆婆一進門就皮笑肉不笑：「喲，親家，你也來了？」
我爸微笑面對：「孩子想我了，就來看看她。」
說着又連忙招呼：「親家母，別在門口站着了，快進來，就當自己家。」
我爸這一招先發制人，直接把婆婆堵得面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扔下一句陰陽怪氣的「哼」，抬腳走了進來。
我在一旁冷眼看着陳明把她的行李搬了進來，就一個大包，沒其他的了。
看樣子是來得匆忙，其他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收。
這樣也好，省得到時候來回折騰更麻煩。
婆婆進門之後，往沙發上一坐，便開始指點江山——
「兒子，把行李就放在你的臥室吧，也方便。」
「好嘞！」陳明滿口答應了下來。
路過我身邊的時候，還對我露出些許挑釁的目光。
我笑了。
你就嘚瑟吧，一會兒就讓你哭！
果不其然，陳明剛進去，又匆匆地跑了出來。
「劉蔓，裏面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我眨了眨眼，一臉無辜，探頭往裏面瞅了瞅，「沒什麼問題啊。」
「還沒問題？」陳明眼珠子都快瞪到我臉上了，「哪來的小牀？」
「哦，你說那個啊。」
我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擺了擺手，笑得十分和善：「這不是你說，晚上媽要陪着你睡，我想着咱倆的牀不夠大，就買了小牀並在一起，也方便不是。」
「那爲什麼有兩張小牀？」陳明磨着牙花子，臉皮都在抽抽，「而且你爸的行李怎麼也在裏面？」
-6-
「當然是因爲，我需要我爸。」我聳了聳肩，也很無奈，「這麼多年，都是我爸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的，習慣了，沒有他我睡不着。」
陳明怒了：「怎麼可能？」
「這有什麼奇怪的？」我攤開手，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和你做的是同樣的事情，我都沒這麼激動，你激動什麼？」
「你——」
看着陳明說不出話來的模樣，我笑得更甜了，甚至主動接過整理的活兒，力求在婆婆面前好好地「表現」一下。
哦，至於爲什麼他們母子倆的臉都綠了？
誰知道呢，大概是喫多了菠菜吧。
我哼着小曲兒，麻利地將行李幫他們收拾好。
也方便他們兩人湊在一起好好商議商議。
既然戰爭已經打響了，那就別客氣了。
勢均力敵纔好玩兒，不然豈不是很沒意思？
-7-
婆婆來了，陳明的腰桿明顯地直了起來。
畢竟他可以喫自己想喫的菜。
只是——
「親家母，不好意思，這是我買的，準備給蔓蔓燉湯的。」我爸客氣又禮貌地拿走了婆婆手上的鴿子肉和海蔘，嘆了口氣，一臉的心疼，「蔓蔓這孩子，被我寵壞了，嘴刁，喫東西特別挑剔。」
婆婆的臉黑了，深吸了口氣，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喫飯，給蔓蔓喫不就是給小明喫嘛？」
「話是這麼說，可是……」我爸一臉爲難，「陳明不是對香菜過敏嗎？我家蔓蔓啊，就喜歡喫香菜。這不，我特意給她買了一大包。」
說着我爸從冰箱裏掏出來一個袋子，打開一看，裏面裝滿了香菜，味道撲面而來。
婆婆當即捂住嘴，嘔了一聲。
沒錯，陳明對香菜過敏，就是遺傳自他媽。
我爸見狀，皺着眉，很是惆悵：「看你這樣子，怕是不能一起喫了，還是各做各的吧。你要是想喫這些……」
我爸抬起手裏的菜示意了一下，誠心地表示：「我一會兒把地址告訴你，你去買，提我的名字還能打折。」
「親家，你這……」
「怎麼了？」我爸裝無辜的時候，比我還要純粹，「難道陳明沒錢了嗎？不會吧？，年紀輕輕連買菜的錢都沒有？我不信。」
說完轉身進了廚房。
婆婆站在原地，臉比那一袋子香菜還要綠。
我在一旁看戲看得賊樂呵。
我倆出去蜜月剛回來，原本冰箱空空如也，沒什麼食物。
如今這滿滿一冰箱的蔬菜水果肉都是我爸親自挑選，一樣一樣塞進去的。
陳明和他媽想喫？沒問題。
但是隻盯着貴的好的，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別人不發火，就當別人是傻子啊？
-8-
不知是不是被我爸的話刺激到了，婆婆只給陳明炒了個西紅柿炒蛋。
一張桌子無形中劃分了楚河漢界。
相比我這邊的三菜一湯，他們母子二人的伙食顯得尤爲寒酸。
我能明顯地感受到對面時不時投向我的白眼兒，然而我無動於衷。
無能狂怒罷了，無傷大雅。
他們越生氣，我喫得越開心。
一頓飯，我和我爸邊喫邊聊，氣氛很好。
我爸心善，不願冷落了他們，時不時地和他們搭一句話。
婆婆臉色不好，礙於面子也不好不回應。
每次都是皮笑肉不笑地回話。
也是難爲她了。
至於陳明……
媽媽在這裏，媽寶男自然就變成了乖寶寶，屁都不放一個。
我不以爲然，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在看似平和卻又透詭異的氣氛下，一天過去了。
很快到了晚上休息的時間。
好戲，纔剛剛開始……
-9-
深夜，萬籟俱靜。
我和陳明躺在牀上。
我爸和他媽分別躺在我們兩側的小牀上。
進屋的時候，婆婆裝模作樣，對着陳明噓寒問暖。
彷彿她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就是那個吸人精氣的女妖精，差點兒害死她的寶貝兒子。
那一番愛憐疼惜的模樣，看得我牙花子直疼，連忙尋求親爹的安撫。
於是在我們都躺下之後，我爸清了清嗓子，從枕頭下面掏出來一本……鬼故事，聲情並茂地講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我爸雖然年近六十，但是嗓音依舊渾厚，充滿了磁性。
他壓低聲音講故事，更是別有一番意味。
當然，這僅僅是對我。
而我背對着的那母子倆，雖然我看不到，但是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他們已經嚇得瑟瑟發抖。
牀都晃悠了。
我捂着嘴，偷偷地笑了笑。
我爸講鬼故事，那可是很有一套的。
當初姑姑家的表弟多淘氣，誰說都不好使。
我爸一個鬼故事講完，嚇得他哭了一夜，一直哭到天亮，雞都不敢打鳴了。
熊孩子都能收拾了，更何況那兩個貨。
婆婆似乎是有些受不了了，顫顫巍巍地開了口：「親，親家？」
我爸正在興頭上，沒聽到，還在講。
婆婆見狀深吸了口氣，壯起膽子——
「親家！」
「啊！」
我爸還沒出聲，陳明被嚇得嗷一嗓子叫出聲來。
他下意識一揮巴掌，把他媽一比鬥抽趴下了。
啪！
那一刻，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
我們誰也沒說話，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婆婆陰沉着臉，憤然起身走了出去。
「媽！媽你聽我解釋！」
陳明慌慌張張地跟了出去。
他們走後，我和我爸對視一眼，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10-
婆婆很不爽。
畢竟換作是誰被打了一巴掌，心裏都不舒坦。
尤其是當着我們的面。
尤其還是她親愛的兒子動的手。
這對她而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她憋了一晚上的火無處發泄，終於等到天亮，見到了我，找到了宣泄口——
「蔓蔓啊，你都結婚了，也應該懂得怎麼做一個好妻子。你看看這些衣服洗的，都是什麼啊，一點兒也不乾淨。」
「趕緊拿回去重新洗，記得，一定要手洗，用手好好搓。」
婆婆一邊說着，一邊將晾衣架上的衣服扯下來，丟到我的懷裏。
我垂眼一看，冷笑一聲。
手一鬆，衣服便掉在了地上。
「蔓蔓，你這是什麼意思？」
見我將衣服丟在地上，婆婆就像是鬥勝了的母雞一樣，頓時昂首挺胸，威武雄壯起來，指着我的鼻子就要開始訓話。
然而她還是晚了一步。
我爸來了。
「怎麼了這是？衣服怎麼都丟在地上了？」
見我爸來了，婆婆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翻了個白眼兒，哼了一聲：「我不過是看這衣服洗得不乾淨，說了她兩句，她就不高興了。親家，不是我說，你家姑娘這脾氣也太大了，這要是讓外人見了，都得笑話！」
聽着她拿腔拿調的陰陽怪氣，我爸並不生氣，反而笑了笑，面帶歉意：「這衣服都是我洗的，親家母你要是覺得我洗得不乾淨，不如你親自示範一下，我也好學習學習，怎麼樣？」
「你洗的？」婆婆瞪大了眼睛，懵了。
「對啊，有什麼問題嗎？」我爸依舊是一臉溫和的笑容，「我家蔓蔓從小被我寵着，不會洗衣服，洗衣機也剛好壞了，我這個當爸的自然得幫她。哦，對了……」
說到一半，我爸突然轉身離開。
婆婆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不一會兒，我爸去而復返，將抱來的東西往她懷裏一塞……
-11-
「你這是什麼意思？」婆婆看着懷裏的衣服，臉都黑了。
「你不是覺得我洗得不乾淨，正好，你兒子的衣服還沒洗，你給洗了吧，給我們打個樣兒，我們也學習學習。」
我爸語氣太過誠懇，眼神真摯，婆婆氣得臉都紅了，愣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後抱着衣服氣鼓鼓地離開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和我爸對視一眼，笑得差點兒直不起腰。
至於地上的那些衣服——
「不喜歡就扔了，再買新的。」我爸揉了揉我的頭，眼中盛滿了心疼，「我女兒還有我寵着。」
我點了點頭，眼底也慢慢地有些溼潤。
無論何時，總有一個人不問原因，堅定無疑地站在身後，這就是給予我最大的勇氣。
我和我爸收拾一番便出了門，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一進門，原本聊天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抬眼一看，陳明母子兩人正直勾勾地盯着我們。
準確地說，是盯着我們手裏的購物袋。
婆婆的眼睛都綠了：「蔓蔓，你都已經成家了，怎麼花錢還這麼大手大腳？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你這樣，以後可怎麼過日子啊？」
「要不這樣吧，以後你的工資也交給我，我來分配，保證讓你們喫喝不愁，還能存下錢。」
-12-
說了這麼多，我倒是抓住了其中的重點。
「也」？合着陳明的工資已經被她拿走了。
得知這一消息，我默默地在心裏問候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當然面上還是一片歲月靜好、尊老愛幼的溫和模樣。
我對着我爸使了個眼色，我爸心領神會。
他上前一步，握住婆婆的手，上下晃了晃：「親家母，要不說咱們能成一家人呢，都想到一塊兒去了。蔓蔓的工資一直都是我保管着，我業餘時間炒炒股，買買基金，這些年也掙了一些。正好，陳明工資也拿來，我幫着一起弄。放心，我炒股有經驗，絕對不會讓你們喫虧的。」
看着我爸一本正經的模樣，婆婆皮笑肉不笑，堅定地將手抽了回去，義正詞嚴地拒絕：「不必了，我兒子的工資還是我這個當媽的拿着最保險。」
她調轉目標又要對準我。
可惜，我爸就是蓋世英雄，總是在關鍵時刻擋在我面前。
「親家母說這話，就是不相信我咯？」
「我不是……」
「唉，沒關係，我明白。」沒等她說話，我爸擺了擺手，長嘆一口氣，「雖然說是一家人，但是若是做不到真心接納，也沒用。你們心裏不把我們當回事，我們也不怨你們。」
然後他示意我說：「蔓蔓，把給他們買的禮物拿出來。買都買了，該送還得送。」
我點了點頭，找出其中的兩個袋子遞了過去：「這是我爸給你們買的禮物。」
然後我又指了指其他的袋子：「這些也都是我爸給我買的，他花的錢。」
「包括家裏喫的菜、肉、水果……都是我爸這次過來的時候買的。」
「他掙的錢不多，但是爲了讓我和陳明過得好一些，願意付出所有。你們若是嫌棄，我也無話可說。」
婆婆聞言，臉青一陣紅一陣，好不精彩。
陳明連忙上前打圓場：「爸、蔓蔓，你們別誤會，我媽沒有別的意思，她就是擔心萬一錢都被股市套住了，哪天急用錢，我們拿不出來而已。」
「而且我們怎麼會嫌棄呢？這可是爸專門爲我們挑選的，我們喜歡還來不及呢。」
這樣的解釋，聽着都挺累。
我懶得搭理他們，「哦」了一聲，攙着我爸回了房間。
關上門，我倆對視一眼，捂着嘴悄悄地笑了起來。
開玩笑，我爸退休金多的是，炒股也賺了不少，這些錢對他而言，只是灑灑水罷了。
至於他們怎麼想……估計會因爲良心譴責難受一會兒了。
希望他們半夜醒來，想起我的話，能抽自己一巴掌，說一句：「我可真該死啊！」
-13-
出去倒水的時候，陳明湊了上來，壓低聲音說：「媳婦兒，之前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我媽也沒別的意思，她就是希望咱們過得好。」
我瞥了他一眼說：「之前我確實是沒放在心上，但是現在我倒是想問問你，你的工資是怎麼回事？」
「啊，那個……」
陳明撓了撓頭，左顧右看，就是不正面回答我。
見此情形，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冷笑一聲：「陳明，你可以啊，原來早就開始算計我了是嗎？你把工資給你媽，日常開銷生活用度的錢都讓我一個人出，是嗎？」
「當然不是。」陳明連忙擺手否認。
就在我以爲他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的時候，他又開始挑戰我的耐心：
「我媽說了，她都是爲了咱們好，畢竟咱們年紀小，花錢大手大腳的，攢不住錢。」
「況且咱們結了婚，就是一家人，還分什麼你的錢我的錢，都是咱們的錢。」
「我媽還說了，我的工資攢起來，以備不時之需。你的工資要是不願意交給她，就當做生活費，這樣多好。」
好？
我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一臉興奮的模樣。
半晌，我輕蔑地笑了。
「好你奶奶個腿！」
「劉蔓，你……」
「我什麼我？算盤珠子都快崩到我臉上了，真以爲全天下就你和你媽長腦子了？想算計我，門兒都沒有。」
「既然你覺得你媽說的都是對的，那你和你媽過吧，別來禍害其他人了。」
說完我一把將他推開，冷着臉回了房間。
至於他和婆婆怎麼想……
誰在乎！
-14-
我爸在家裏住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我們就像是劃分了兩個陣營，彼此之間你來我往，明刀暗箭沒完沒了。
各自傷亡都不嚴重。
也不對，陳明挺難受的。
因爲他媽和我爸的介入，我們睡覺從來都沒少於三個人。
這種情況下，想要夫妻生活，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可憐陳明不過才三十歲，就已經過上了別人八九十歲才能過的鰥居的生活。
一下子少走了五十年的彎路！
年輕人火氣壯，憋得久了，容易上火。
終於有一天他忍不住了，找了個藉口將他媽和我爸都支了出去，拉着我進了房間，想要討論一下生活的真諦。
我沒拒絕。
雖然他人不行，但是其他地方還可以的。
我是個正常的女人，也有着正常的需求。
況且，我們結婚了，也算是我花了錢的！
不用白不用。
就在我們氣氛醞釀得剛剛好的時候，臥室的門突然被推開。
嚇得我連忙將他推開。
我們眼睜睜地看着婆婆走了進來，說：「外面有點兒冷，我找件衣服。」
說着她目光從陳明的臉上，轉到了我的臉上。
我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鄙夷。
彷彿我不知廉恥。
「蔓蔓，媽知道你們年輕，但是也該注意一下。我兒子每天工作那麼辛苦，週末好不容易能休息休息，你別總是纏着他。」
我，纏着，他？
「騰」地一下，我的火氣瞬間冒了上來。
等到婆婆走後，陳明還想湊上來。
我按着他的臉將他扒拉到一邊去。
「蔓蔓？」他還一副無知的樣子。
我看着更冒火。
他無知，表示他對他媽剛纔說的話並沒有異議。
果然，花錢買罪受，說的就是我！
「沒聽你媽剛纔說了嗎？讓我不要總是纏着你，離我遠點兒！」
說完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身後陳明還想解釋，我卻一個字都不想聽了。
-15-
我爸要走了。
老家出了點兒事，需要他回去解決。
我送他離開，假裝沒看到他們母子臉上隱藏不住的得意。
以爲這樣就能拿捏我？想得美！
我回來之後，沒在客廳見到他們，靠近臥室，隱約聽到裏面傳來聲音：
「她爸走了，這回沒人給她撐腰了，兒子，你的機會來了！」
「一定要抓住機會，趁着這幾天，好好給她立立規矩，讓她知道怎麼當媳婦兒！」
陳明愚蠢的聲音響起：「那我該怎麼做？她都不搭理我。」
懊惱的語氣中帶着明顯的不滿。
「這還不簡單，抽她！」
「啊？」
「啊什麼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毛病都是慣出來的。一會兒你就找個由頭，讓她幹活兒，她要是不聽，你正好有理由揍她！」
「這段時間咱們母子倆受了多少氣，一定得找補回來。」
「你現在不趁早立威，以後她肯定騎到你頭上去。」
「你要是個男人，就狠狠地抽她！以後她肯定乖乖聽話。」
隔着門板，我都能想象得出來，此時她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模樣。
陳明顯然也心動了，沒有再反對。
我挑了挑眉，有些好奇。
陳明當真敢對我動手嗎？
-16-
陳明不敢。
他出來之後，見我坐在沙發上，眼神明顯心虛。
婆婆緊跟其後走了出來，站在他身旁。
從我的角度，剛好看到她懟了懟他的腰子。
陳明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地開口：「蔓蔓，你回來了？」
我點了點頭：「嗯。」
「那個，那個……」
見他像是擠牙膏一樣，我看着挺累，指了指桌子上我剛買回來的水果說：「沒事去把水果洗了吧。」
陳明還沒說話，婆婆就忍不住了：「蔓蔓，你怎麼能指使我兒子幹活？」
「那不然呢？」我單手托腮，一臉無辜，「要不你去洗也行。」
「你……」
看着婆婆氣得要死的模樣，我臉上笑容更甚，拍了拍手，站起身說：「逗你玩兒的，媽，你是長輩，我怎麼能讓你幹活呢？」
婆婆聞言，臉色舒緩許多，眉宇間隱約透着一股得意，彷彿在說：看吧，她爸不在這兒，她也不敢囂張。
我不多言語，拿着水果進了廚房，洗乾淨，隨後端着進了臥室，反手鎖上門。
不用你們洗，自然也不給你們喫。
嘿，氣死你們！
-17-
等到我從臥室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了。
屋子裏瀰漫着一股飯菜的香味。
但是我知道，沒有我的份。
或者有，但是需要我主動上前去示好，像是乞討一樣。
我纔不。
我直接走過去，盛了一碗飯，坐在他們旁邊，拿着筷子開始喫。
有本事他們就攔着不讓我喫。
哦豁，他們還真的有本事。
「蔓蔓，你怎麼也喫了？」婆婆一臉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大概是因爲，這些菜是我爸買的吧。」我如實回答。
她的臉又黑了，看向陳明，我也順勢看過去。
這才發現他竟然喝了不少酒，臉都紅了。
眼神看着也不是很清明。
「兒子，你看看她，什麼態度，根本就沒把我放在眼裏！我可是你媽，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就等着你娶個媳婦兒回來伺候我呢。」
「誰知道她是這麼個貨色，早晚有一天我得被她氣死。」
「你要是我兒子，就別慣着她，好好給她立立規矩，讓她知道，咱們陳家的兒媳婦，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我聽着她絮絮叨叨，沒完沒了，餘光瞥到陳明的臉色越發難看。
很顯然，他生氣了。
或者說，他早就生氣了，一直憋在心裏，沒機會發泄出來。
如今終於有了機會，又藉着喝酒的由頭，俗話說得好——酒壯慫人膽。
清醒的時候不敢對我怎麼樣，但是喝醉了，就不一定了。
果不其然，陳明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我的鼻子臭罵：「劉蔓！你夠了！別給臉不要臉！現在，立刻，馬上向我媽道歉，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婆婆在一旁也裝模作樣地捂着眼睛哭了起來。
雷聲大，雨點小。
我微微一笑：「你想怎麼對我不客氣？」
大概是我漫不經心的態度令他更加地惱火。
當即他揚起手，朝着我的臉狠狠地抽了下來……
-18-
陳明住院了。
被我打的。
-19-
他們母子倆都以爲我是那種不堪一擊的小菜雞，捱打了也不知道還手。
開玩笑！
我從小就沒了媽，我爸雖然對我極盡寵愛，但是他一個大男人，終究是有照顧不到的地方。
很多時候我只能靠自己。
有同齡人欺負我，我捱了打，漲了記性，下次我就會打回去。
一來二去，我的身手練得挺好。
一般人打不過我。
尤其是陳明這樣的媽寶男，被他媽含在嘴裏當寶貝似的護着這麼多年，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實際上就是個草包。
我一腳就把他踹地上了。
一頓拳打腳踢，他就只有捱揍的份兒。
打得差不多了，我停下來喘口氣。
餘光瞥到婆婆，她嚇得臉都白了，腳步趔趄地往後退，顫抖着脣：「你，你打了我兒子，就不能打我了。」
「哦？」我咧嘴一笑，「順手的事。」
我剛一揚手，她「嗷」的一聲，兩眼一翻，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地上，嚇暈了。
就這？
我撇了撇嘴，一臉嫌棄地打了 120。
夫妻一場，這是我僅剩的善心。
-20-
陳明在醫院住了三天就回來了。
因爲花的是他的錢。
而且醫療保險不給報，他肉疼。
回來之後，他就吵吵着要離婚。
我當即點了點頭：「可以。」
陳明本意只是想要嚇唬嚇唬我，以此來威脅我，卻沒想到我答應得這麼幹脆，他一下子就懵了。
婆婆也傻眼了，看着我欲言又止。
而我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推到了他的面前：「看看這個，要是沒什麼異議就簽字吧。」
陳明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一樣：「不行，我不同意離婚！」
說着將離婚協議撕了個粉碎。
我不以爲然，又掏出來一份。
「沒關係，我準備了很多，夠你撕的。只要你願意簽字，我保證讓你撕到爽。」
「劉蔓，你不要欺人太甚！」陳明氣得咬牙切齒，「多大點兒事你就鬧着要離婚，你當這是過家家嗎？」
我皺着眉，有些不明白：「不是你一進門就吵着要離婚嗎？怎麼成我的錯了？」
陳明有些語塞：「我那是，那是……」
「你是想用離婚威脅我，想要讓我低頭服軟，是吧？」我好心地幫他說出來，神情平淡，「不好意思，我天生不喜歡服軟。之前服過一次軟，結果讓我並不滿意，同樣的錯路，我不會再走第二次。」
見我油鹽不進，陳明惱羞成怒，又開始威脅我：「你信不信我報警？你這是故意傷害。」
「那你去吧。」我聳了聳肩，不以爲然，「我問過醫生了，你的傷看着嚇人，都是輕傷，就算是告到警察局，他們也會按照家庭糾紛來調節。況且……」
「讓別人知道你被自己的老婆揍到醫院去了，不覺得丟人嗎？」
看着陳明表情難堪的樣子，我笑得花枝亂顫。
我下手有分寸，泄憤是泄憤，鬧出事來就不好了。
爲了他們賠上我的後半生，太不值得。
只是陳明還不想放棄，轉身氣呼呼地回了房間。
婆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緊跟着也走了進去。
我不好奇這母子倆又要謀劃什麼，反正這婚，我離定了！
-21-
姑媽突然來了。
帶着七大姑八大姨，上門來了。
我有些沒反應過來：「你們怎麼來了？也沒提前和我說一聲。」
姑媽板着臉，一臉凝重：「我們再不來，事情就麻煩了。」
聽到這話，我皺了皺眉，心中冒出來一個想法：
該不會是陳明把她們找來的吧？
事實證明，就是他！
昨天他悄悄地給姑姑打了電話，只說我們之間鬧了一些小矛盾，我就鬧着要離婚，其他事情一概沒說。
不過我也理解，這些事說出去，他的臉能丟到二里地外去。
理解歸理解，我不接受！
「蔓蔓，你怎麼回事？之前好不容易答應結婚了，這才過了多久，竟然就鬧起離婚來了。婚姻可不是兒戲，可不能任性。」
姑媽剛一坐下，就拉着我的手苦口婆心地開始勸起來。
話裏話外都在說我的不是。
要不是和她認識了小三十年，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陳明的姑媽。
怎麼一點兒也不知道向着自己孩子呢？
「姑媽，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還能是什麼事，不就是夫妻間拌了幾句嘴，吵架了嘛。」
姑媽擺了擺手，不以爲然。
其他親戚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我的目光從她們的臉上，慢慢地轉到一旁。
陳明也正看着我，眼底藏着得意。
彷彿篤定了拿捏到了我的軟肋。
那他簡直是在想屁喫。
「姑媽，所以你們不知道，他要動手打我的事情咯？」
「什麼，動手？」
姑媽聞言，臉色有些難看，瞪向陳明。
後者當即擺出一副可憐無辜的模樣：「冤枉啊，我就是嚇唬嚇唬她，可沒真的打她。反倒是她把我揍了一頓，傷到現在都還沒好呢。」
姑媽聽了，看向我時目光中帶着譴責：「蔓蔓，你一個女人，怎麼能隨便打人？快向陳明道歉，也別再說離婚的事情了，多丟人啊。」
「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任性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也得想想你爸。」
「你就讓他省點兒心吧！」
-22-
我聽了只覺得可笑：「離婚丟不丟人我不知道，誰和傻批睡一個牀誰知道！」
「蔓蔓，你……」
「姑媽，這是我的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
見我態度冷漠，姑媽覺得被下了面子，臉色也難看起來，皺着眉，滿臉不悅：「劉蔓，你怎麼這麼不懂事？我們都是爲了你好。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那你爸呢？他含辛茹苦地把你養這麼大，你就是這麼報答他的？」
「你就不怕他寒心？」
「我……」
「什麼寒心？我閨女受欺負我才寒心！」
門外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我心裏一顫，猛地扭過頭去，只見我爸站在門口，氣喘吁吁。
望向我時，他臉上的疲憊都化爲了疼惜。
「我的蔓蔓，受委屈了……」
我一下子紅了眼。
陳明和婆婆明裏暗裏擠兌我，我沒哭。
他想動手打我，我也沒怕。
甚至姑媽她們不理解我，我也不在意。
可是當我看到我爸滿眼心疼的時候，我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眼淚止不住地流。
其實我也會害怕，也會委屈，只因爲面對我最親的人的時候，我纔會展露內心最柔軟的部位。
-23-
姑媽沒想到我爸來了，有些詫異：「大哥，你怎麼來了？」
我爸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抬眼看向她，滿臉不悅：「我要是再不來，我女兒就要被你們聯合外人欺負死了。」
姑媽表情十分尷尬：「瞧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會呢？我也是爲了蔓蔓好，爲了你好。」
「不需要。」我爸拒絕得斬釘截鐵，「日子好不好，只有本人才知道。蔓蔓過得不快樂，不管她是結婚十年還是一天，只要她想離婚，我絕對不會反對。」
「當初我就做錯了，沒攔住你們催她去相親。如今我絕對不會再重蹈覆轍。」
「誰說結了婚就一定過得好，離婚就一定不好？我相信我的女兒，就算她一輩子不嫁人，也是最好的！」
「我也能養她一輩子！」
我窩在我爸的懷裏，哭得泣不成聲。
其實我沒什麼好的，就是個普通人。
但是我有一個滿心滿眼疼愛我的爸爸，他就是我的神明，是我的一片天！
-24-
我和陳明離婚了。
過程不是很順利，畢竟他不甘心，婆婆也不想就這麼讓我走。
磨磨唧唧，沒完沒了。
我實在是煩了，舉起手。
當下他們就老實了，麻利地簽字離婚。
至於財產分割，也沒什麼太大的矛盾。
當我拿着離婚證回到家，一打開門，我爸已經做了一桌子的菜，都是我愛喫的。
「來，閨女，祝賀你重獲新生！」
我舉起杯，和我爸碰了個杯。
我不能保證我以後會不會遇到喜歡的人，會不會再次踏入婚姻的殿堂。
但是我絕對不會再勉強自己。
我的人生，要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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