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後,我放棄了國外名校的碩士 offer。
陪着男友陸風入職一家集團分公司,從銷售基層做起。
爲了部門業績,我被主管陳婉安排跑了足足一個月的外地出差。
回來後,卻發現自己千萬大單的業績和男友都被她搶走了。
我和她拼命,陸風卻果斷選擇站在陳婉身邊。
我心寒不已,「爲什麼選她?」
陸風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眼神涼薄。
「因爲她叔叔是這兒的經理,而你只能讓我在底層掙扎拼命。」
她叔叔是經理?
可是,集團董事長是我爸啊。
-1-
我和陸風是大學同學。
他曾爲了給我慶祝生日,收集了全校人的祝福。
然後當着衆人面向我告白,鄭重許下承諾。
沒有女生能抵抗這樣的浪漫和深情,我也不例外。
於是,我答應了。
爲了不讓他有心理負擔,我收起了名牌衣物和包包。
拋棄了私家車,開始陪着他擠 2 塊錢的公交地鐵。
甚至謊稱家裏破產,放棄了國外名校的 offer。
選擇陪他一起入職集團分公司,從一個基礎的銷售員做起。
他對待我的態度,卻從剛開始的熱情逐漸轉向冷淡。
「蘇芋,你自己看看你做的什麼玩意兒!」
週一的部門大會,陳婉當着衆人的面指着我的鼻子大罵。
這份替她做的數據分析我已經按照她的要求改了不下十次。
我直視着她的眼睛,不卑不亢。
「陳主管,我們是銷售部,數據報告只能作爲輔助手段,我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應該花在跑業務上,而不是盯着這幾行數字。」
陳婉環胸嗤笑,「呵,連數據報告都做不好,你能做出什麼業績?」
下面的人也跟着竊笑起來。
整個部門的倒數第一在這談業績,對他們來說自然可笑。
沒錯,從我入職陳婉就看我不爽,經常給我安排一堆雜事。
以至於我根本沒有時間出去跑銷售業務。
業績自然成了整個部門的倒數第一。
「但這已經是我所能獲取到的最詳細的數據了,更多的數據權限如果需要,可以向總經辦和董事會提出開通要求,恕我無法憑空捏造。」
陳婉被我頂的一時語塞,眼裏閃過怨毒,手指狠狠敲着桌子。
「你想跑業務是嗎?行,我讓你跑個夠!」
隨即她扔給我一張公司名片,起升科技。
業內出了名難啃的骨頭。
之前公司曾爲了他們的單子派出過十幾個人,都被駁回了。
陳婉把起升科技給我,就是要看我的笑話。
「你把這個單子搞定,否則,這個月幹完滾蛋,部門不養閒人。」
我把名片緊緊捏在手裏,手指發白。
出了會議室時,陸風正站在我們部門外。
高大帥氣的形象吸引了不少人的矚目。
他把手裏的袋子遞給我,「早上出門你沒喫早餐,我給你帶了。」
我打開一看,是包子和茶葉蛋。
爲了他我和家裏鬧掰了,現在和他合租在一個破舊老小區。
房租水電都 AA 制,除了偶爾他會給我帶的早餐。
陳婉剛好路過門口,和陸風對視了幾秒,她嬌笑道,「謝謝你的咖啡。」
我還沒見過這個鐵面巫婆笑得如此春風化雨的模樣。
視線一掃,陳婉的桌上放着一杯星巴克。
陸風給我買五塊錢的早餐,卻給別的女人送三四十的咖啡。
我冷眼倚着牆,一副等待他解釋的樣子。
「小芋,別想多了,我希望陳主管多照顧你。」
我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我要出差一段時間,照顧好海綿。」
海綿是我養了四年的貓咪,被我從家裏帶到了破舊的出租屋。
還好,它並不嫌棄,每天照樣黏我。
我定了當天晚上的機票,提前回家收拾行李。
然後在客廳隱蔽處放了個攝像頭,用來關注海綿的日常。
最後,摸着它毛茸茸的腦袋,不捨道別離開。
-2-
飛機抵達 h 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落地後,我第一時間打開了攝像軟件想看看海綿的情況。
然後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原本乾淨溫馨的家裏,此刻竟然變得一片狼藉。
桌上扔着喫剩的外賣和各種酒瓶,地上雜亂地扔着衣物。
而陸風和一個女人,竟然倒在沙發上擁吻在一起。
我呆愣在原地,從未想過這樣的戲碼會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上。
心臟瞬間沉入冰海,渾身如同被萬隻螞蟻啃噬。
女人抬頭的時,我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腦袋中轟鳴一聲,呼吸凝滯。
陳婉!
眼裏閃過冷光,我掌心的力幾乎要把手機握碎。
我果斷地撥了陸風的電話,儘量剋制着自己顫抖的手。
電話那頭忙音傳來,心被不受控的打入地獄。
機場喧鬧的人羣逐漸散去,碩大的到達廳仿似孤島,只有我困在原地。
指甲嵌入肉裏,鮮血滑落。
我強迫自己嚥下眼淚,冷靜下來,一字一句道,「陸風,陳婉。我不會讓你們好過的!」
一個報復計劃在腦海中悄然成型。
我提前查到了起升科技 CEO 莫易的行程,然後在餐廳門口守株待兔。
見過了照片,簇擁着的人羣裏,我一眼認出了莫易。
然後毫不猶豫走上前,阻攔住了一行人的步伐。
「莫總,你好,我是蘇晟集團的,冒昧打擾了。」
莫易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他身邊的助理連忙挺身出來把我拉到一邊。
「這位小姐,莫總正在陪重要客戶,有什麼事情可以明天去公司說。」
「沒關係,我等莫總空了再談。」
我說着,垂下眼睛跟在後面,等候在他們轉場的 KTV 門口。
h 市靠北許多,冬夜格外寒涼,我不由攏緊了衣物,把臉縮在衣領裏。
可身上的寒冷卻不及我心裏的萬分之一。
想到攝像頭裏的場景,絕望就像海嘯洶湧而至。
這一單,必將成爲我送還給陳婉的「大禮」。
助理跑出來買東西的時候,看到了門口的我,臉色詫異。
「你先回去吧,莫總他們一時半會出不來的。」
我扯着凍得僵硬的臉笑笑,呼出幾口白氣。
搖搖頭道,「沒事,我只是表達蘇晟集團的誠意。」
助理嘆了口氣,回來時給我手裏塞了瓶熱的飲料。
我被凍得麻木的手心漸漸有了絲暖意。
凌晨的街道上,人漸漸稀少。
路燈發出暖黃色的光,照在已經結了霧凇的樹枝上。
天色黑沉沉的,看不到月亮,也許快下雪了吧。
我跺了跺快沒有感覺的雙腳,身體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
打開手機,點開了和老爸的對話框。
寫寫改改了半天,最後還是盡數刪除,把手機揣回口袋。
腦海裏,浮現了那天他指着我痛罵的場景。
「爲這麼個渾小子放棄出國?還要去底下當銷售?你可真是出息了!
「你若要鐵了心要跟他,以後就不許踏進我蘇家大門!」
寒風凜冽,我只得蹲下身子蜷縮着緩解寒冷。
不知過了多久,自己已經快凍成冰雕的時候。
一道男聲在頭頂響起,「怎麼還在這兒?」
我抬頭,是莫易一行人。
掙扎着想站起身,卻發現自己早已麻木僵硬,歪倒在一旁。
莫易嘆了口氣,和周圍人寒暄道別後,指揮着助理把車開過來。
坐在開着暖氣的車裏,我身體的肌肉才甦醒過來。
莫易靠在椅背裏捏了捏眉心,「你住哪?」
「先別開,莫總,可以借用您幾分鐘嗎?」
我知道,之前的十幾人很多連莫易的面都沒見到就被遣回去了。
所以,我才刻意在寒冷的冬夜用幾小時挨凍換幾分鐘對話。
機會不會平白無故掉下來。
談生意,表現誠意是最基本的。
-3-
他抬起手腕看看時間,「五分鐘。」
我心裏鬆了口氣,起碼他算是開了口子。
「您之前擔心我們的價格太高市場不買賬,我這次就是來談蘇晟集團願意提供一千套零件,幫助起升科技試錯。」
「你能做主?」莫易動了心思,眼裏帶了絲探尋。
「當然,並且這也是我們主管陳婉的意思,我現在就可以讓她跟您說。」
凌晨三點。
陳婉被我的電話驚醒,火氣上湧,尖銳的聲音從免提裏傳了出來。
「蘇芋?你發神經嗎,半夜不睡打什麼電話!」
莫易聽着電話那頭不善的語氣,變了臉色。
我端着手機瞄了眼莫易,一臉委屈,「陳主管,是你讓我來談起升科技的訂單呀,還說我要談不下來就得滾蛋,我哪敢睡覺。」
陳婉被我堵回去氣得不輕,「少說廢話!有屁快放。」
「起升科技的訂單價值千萬,我們也需要證明自己的誠意,所以我建議我們先提供一千套零件給對方測試下市場反應如何。」
我只說是事前提供,卻沒說要付錢。
陳婉不耐煩的聲音傳了過來,「這點小事你問我幹什麼,前期測試是應該的啊。」
我笑,魚上鉤了。
「那陳主管是同意提供這一千套了是嗎。」
電話那頭的陳婉打了個哈欠,囫圇應了一聲就掛掉了。
「莫總您聽到了,後面我會把零件給您送來,一個不少。」
於是在第二天我把一千套零件訂單金額髮給陳婉付款時,她炸了。
「蘇芋!爲什麼這批訂單要我付錢!」
我把聽筒舉遠了些,揉揉耳朵。
「是你親口說的要提供啊,昨天起升科技的莫總可是全程都聽到了,我還有錄音,要不放給你聽聽?」
「蘇芋!你這個賤人,憑什麼我要白給起升科技一千套零件!」
「不提供也可以啊,只是蘇晟集團和起升科技都會知道,是因爲陳婉出爾反爾導致丟了訂單,那後面你和我誰會走就不一定了。」
陳婉「啪」的一聲掛斷了電話。
呵,這就氣瘋了,好戲纔剛開始呢。
下午,陳婉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我懶洋洋地按了接聽。
「這些零件我可以提供,但是公司不會有人輔助你,所以後面的一系列事情如果出一點問題,你就走人,並且你負責賠償這一千套零件的損失。」
我還以爲她憋了多大的招數對付呢,原來是孤立。
不用她說我也會跟蹤到底,絕對不能被她反抓住把柄。
只是沒想到,這一跟就是整整一個月腳不沾地。
隨着我回家週期拖長,陳婉也越來越頻繁地去到我家。
而我也「好心」的全程錄了下來。
最終,搭載了蘇晟配件的一千輛汽車,全部售罄。
市場反饋效果良好,蘇晟集團和起升科技終於達成了長期合作。
我如願拿到了價值千萬的訂單,一躍成了整個公司的銷冠。
但我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悅。
簽約當天我就殺回了 s 市的辦公室,卻在門口聽到了裏面的議論聲。
「哇,陳主管居然把起升科技搞定了啊,太牛了吧!」
「這一單的提成都夠我兩年的工資了!」
「天吶,一年幾千萬的訂單啊,這下她肯定要升職了。」
我的身後傳來了陳婉得意洋洋的聲音。
「喲,蘇芋,愣着幹什麼,進去啊。」
她不由分說地拉着我走進辦公室,然後拍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靜一下,宣佈兩件事。
第一件就是很遺憾蘇芋因爲業績一直不達標,做完這個月就要被辭退了。
至於第二件大家也都看到了,我拿下了起升科技的合作,所以我準備月底開一次慶功會,同時也算是給蘇芋的歡送會。」
下面的人紛紛歡呼起鬨,有兩個人狗腿的出聲道。
「陳主管你人也太好了,居然還給倒數第一開歡送會。」
「就是,看她毫無貢獻的樣子,憑什麼來分我們的一杯羹。」
陳婉笑的滿面春風,拉着我的手一副親暱模樣。
「大家同事一場,別搞得這麼生疏。」
然後低聲在我耳邊說道,「很可惜,你得滾了。」
難怪她會答應承擔這筆費用,原來她看中的是我整個訂單的提成。
不論這單是否成功,過程是否有差錯。
她都要讓我走人。
-4-
我掙脫她的手,直直盯着陳婉那張令人生厭的臉。
「訂單是你的?」
她篤定地環着胸,「當然,或者誰能證明訂單是你的呢?」
陳婉是部門主管,所有人的業績都由她統一歸檔上報。
按照正常流程,上報後都會有人覈實。
可陳婉人都沒離開過 s 市,卻簽了 h 市的單子。
這麼明顯的 bug 沒人指出來,只能證明她背後還有更大的靠山。
我眯着眼睛,攥緊了手裏還沒來得及放下的行李箱。
強迫自己按下衝動,冷靜下來。
「行,跟我去找總經理確認。」
等電梯時,我迎面撞上了來給陳婉送咖啡的陸風。
他原本俊逸帥氣的五官此刻在我眼裏無比醜陋,令人作嘔。
「小芋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都沒和我說一聲。」
我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和他拉開距離。
然後努力壓抑着一拳揮他臉上的衝動,冷淡回應。
「有點事,回聊。」
然後我就拖着陳婉上了電梯,按下了頂層按鈕。
分公司的總經理陳山,挺着肥胖油膩的身軀從電腦前抬起來。
他道,「什麼,你說起升科技的訂單是你拿下的?」
我點頭,拿出了行李箱裏的合同原件。
上面的公司代表人一欄籤的是我的名字。
陳山綠豆似的小眼轉了幾下,肥手拿過我的合同。
「嗯,我會查清楚的,你們先回去。」
卻從頭到尾,沒有問過陳婉一個字。
不對勁!
我眯着眼睛打量着兩人,伸手按住了合同。
「等等,陳總,合同需要歸檔,你不能拿走。」
陳山虎着臉,聲音拉了下去。
「什麼意思,不給我怎麼查清原委,事後我自然會送去歸檔。」
然後不耐煩地揮揮手,像驅趕蒼蠅似的,「你走吧,以後這種小事別隨隨便便來找我。」
我的臉色沉了下去,小事?
這種徇私舞弊,濫用職權的做法在他眼裏居然是小事?
看來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這個分公司總經理的位子還是坐得太穩當了。
我狠狠拍了把桌子,把他肥厚的身軀嚇得震顫了下。
「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若是想不了了之,我會跟你沒完。」
陳山眼裏閃過精光,眯縫着冷哼。
「你敢威脅我?信不信我明天就開了你。」
我的手機裝在兜裏,一直停在錄音界面。
「噢?理由呢?」
陳婉終於出聲補充,「業績太差,連續倒數第一。」
「聽到了嗎,連續倒數第一,公司是給你開養老院的嗎?我看不用等明天了,你現在就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要我走可以,這單的提成先結算。」
陳山起身指着我的鼻子,惡狠狠地道,「我告訴你,提成是按照部門負責人遞交的業績結算,這單寫得清清楚楚是陳婉的,你還跟講什麼提成?我沒扣你工資都算仁慈了!滾!」
走出門外,陳婉盛氣凌人地看着我。
「讓你別來,這下自己喫苦頭了吧,活該。」
我不怒反笑,抬頭對上她飛揚跋扈的臉。
「你和陳山什麼關係?」
我眼睛一眨不眨,敏銳捕捉到了她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當然上下級的關係啊,你少在這兒妄自揣測。」
「就上下級他能這麼庇護你?哦,該不會你口味這麼重和他……」
許是我臉上的嫌惡太明顯,把陳婉氣得夠嗆。
她厲聲喝止,「蘇芋!你少血口噴人!
哼,反正你要走了,告訴你也無妨。他是我的親叔叔,所以在這兒,你永遠別想翻身。」
我不由心裏鼓起掌來。
多妙啊,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也怪我眼瞎,居然還看上了他們組織裏失散多年的陸風。
不過也得虧我,不然陸風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認祖歸宗。
我收斂了神色,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懊悔模樣。
「原來如此。」
陳婉不可一世地看着我,嘲諷道,「現在知道也晚了,去人事部領離職單吧。月底的慶功會記得來,畢竟這單能成還多虧了你。」
她挖了我身上一大塊肉,還想讓我親眼看着他們分食。
殺人誅心。
可惜,她殺錯了人。
-5-
辦離職手續的時候,陸風約我晚上喫飯的信息發了過來。
正好,我還沒來得及找他,他就主動送上門了。
「今天不辦了。」
我把筆一扔,也不管人事經理在身後的大吼大叫。
開着小五菱趕了過去。
想不到,這次他居然定了一家法國料理。
從我們工作租房後,他就沒有請我喫過包子以外的東西。
我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劃過一道道菜品。
黑松露魚子醬鵝肝海膽松茸火腿
眼睛都不眨,只點貴的。
陸風看着我噼裏啪啦的點菜,臉色越來越難看。
「行了,蘇芋,點這麼多喫得完嗎?」
我笑眯眯地合上菜單,一手拖着腮。
「喫不完可以打包啊。」
打包去餵狗,愛護流浪小動物。
他揮手趕走了服務員。
嘆了口氣,試圖醞釀自己的情緒。
「我知道你被辭退了心裏憋悶,也知道你爲了這單付出了多少心血。」
我喝了口飲料,不應聲,默默看他表演。
「可是我們普通人就是這樣,在權勢金錢面前我們的努力不值一提。
爲了得到想要的,我們往往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可我真的累了。
就像你,雖然我知道訂單是你的,可那又如何,我們無力改變結局。」
要不是我知道了他和陳婉的破事,要不是我脫離了戀愛腦。
也許還真的會被他這一番說辭打動。
然後「啪」的拍出自己黑金卡。
大手一揮說沒事兒,我們可以改變。
可我現在對他的說辭毫無感觸,甚至還有點想笑。
「小芋,我們不要再彼此拖累了,你我都應該擁有更好的生活。」
拖累兩個字狠狠地刺進了我的心。
我拋下一切跟着他跑去喫苦的時候,可絲毫沒覺得他是拖累。
我爲了他不惜和家裏撕破臉的時候,也從沒想過怪怨過誰。
可他呢?
我冷冷地注視着眼前這張臉,熟悉又陌生。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畢竟我從回來到現在,還沒跟他說過什麼話。
他如何知道我被辭退,又怎麼確定訂單被陳婉搶了。
陸風明顯語塞,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陸風,別和她說這麼多了。」
陳婉終於聽不下去了,從旁邊的包廂走了進來。
呵,原來隔壁還有個耳朵。
我說呢,他早已出軌還裝着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
陸風閉了閉眼,乾脆道,「我們分手吧,我和小婉在一起了。」
我的心冒着刺骨的寒意,「爲什麼選她?」
「因爲分公司的總經理是她叔叔,而你只是個掙扎在底層的普通人。」
我冷笑。
她叔叔是分公司總經理。
可是集團總公司董事長,是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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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婉接着說,「像蘇芋這樣的普通人,只能一輩子在底層徒勞掙扎,你和她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呢,她根本不會懂的。」
我環着手起身,目光清冷地掃過兩人。
「若是沒有我這個普通人努力換來的訂單,你們今天配坐在這裏喫飯?普通人的努力並非徒勞,是被你們這樣的人擋了路,才變得徒勞。」
所以我,就要清掃你們這些路障。
看着兩張令人生厭的臉我只想作嘔,一刻不想停留。
出門前,我又在前臺給包廂裏點了兩瓶羅曼尼康帝。
不是喜歡慶祝麼,那就讓你們好好揮霍慶祝。
反正,陳婉付錢。
再不濟,不是還有她叔叔。
走出餐廳,晚飯吹散了我身上的躁氣,頭腦逐漸冷靜下來。
手機鈴聲響起,來電人竟然是莫易。
「莫總,有什麼事嗎?」
「剛剛你們公司陳總說要重新和我們籤一份合同,我看負責人那欄怎麼換成陳婉。」
我嗤笑出聲。
這個陳山,正事不幹,包庇親屬倒是搞得挺快。
可他不知道,我這一個月不僅是拿到了起升的訂單,還得到了莫易的認可。
「莫總,我們公司合同從來只有一份,並無重複簽訂的做法,您要謹慎。」
「看樣子你遇到了麻煩,如果有需要隨時找我。」
寒暄幾句後,我掛掉了電話。
然後驅車回了家裏別墅。
房子裏燈開得不多,別墅的輪廓隱沒在夜色中。
算起來從和蘇晟大吵一架離開家已經有幾個月了。
我繞到後花園,一道女聲順着開着的窗傳了出來,是我媽。
「我看她去基層沒什麼不好,你們父女倆一樣的倔脾氣,你氣消了也該讓女兒回來了。」
我爸哼了一聲,吸了口雪茄。
「我是惱她去基層嗎?你看看她爲那個臭小子幹出些什麼事,蘇家的臉都被她丟盡了。」
我媽聲音帶了委屈的哭腔,「那怎麼辦,還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讓我眼睜睜看她在外面受苦?我做不到。」
「哭哭哭,又哭,她就是被你慣成這樣的!」
我爸不耐煩地起身踱着步。
屋裏只剩下我媽抽噎的聲音。
良久,我爸嘆了口氣,軟了語氣。
「我也不是非得讓她在外面,但是不喫點苦她怎麼見識人心險惡,你以爲我願意看她受罪?
可等我們沒在了,誰能護着她一輩子?靠那個什麼陸風嗎?
小芋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我若不放她去撞,最後她喫得苦會比現在多得多。
我讓她當個普通人,也是讓她掂量清楚自己在別人心裏的真實分量,她是個聰明孩子,這也是對他們的感情考驗。」
一陣風吹來,我驚覺自己臉上已經一片冰涼。
苦澀湧上心頭。
確實,我之前的二十來年被他們呵護得太好。
哪怕我爲了一個外人離家出走時。
他們都在想方設法地給我鋪着後路。
可是現在的我,配不上這麼好的他們。
-7-
當晚我把所有東西都搬了出去,帶着海綿離開了出租屋。
那所充滿了我和陸風回憶的屋子,此刻全是陳婉的味道。
第二天,我雷打不動的回公司上班。
陳婉看到我臉都綠了。
「蘇芋你還有臉來?你昨天點了什麼,羅曼尼康帝!還兩瓶?你是瘋了吧!」
然後她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指着我,「不對,你不是離職了嗎。」
我笑嘻嘻地拿出自己的工牌,打開電腦。
「我改主意了,賠償沒談攏之前,我不會離開崗位。」
陳婉臉上妝容都氣裂了,叉着腰指着我喊。
「你還要不要臉了!你再這樣我喊保安趕你出去。」
我斜睨了她一眼,「我正常辦公,你要非法驅趕我就報警,要強制離職我就去勞動仲裁,你可以碰一下試試。」
陸風好巧不巧地來送咖啡。
在看到我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厭惡。
質問道,「蘇芋,你來幹什麼,你把陳婉坑得還不夠慘嗎?」
我不語,走上去一把奪過了他手裏的咖啡。
然後直接潑到了他臉上,一滴不剩。
咖啡混着他頭上的髮膠滑落在白色羽絨服上,狼狽不堪。
「嫌她慘?那你陪她一起慘。」
「蘇芋,你瘋了吧!」
陸風哪裏在人前有過如此失態的時候,他把自己的形象看得比命都重要。
片刻的怔愣後,意識到自己的形象實在不堪,着急忙慌地跑去衛生間收拾。
陳婉看着面前突發的變故,氣得手指都在發抖,嗓音尖銳刺耳。
「蘇芋!你怎麼敢,你,你」
我吊兒郎當地扔掉咖啡杯,坐回工位。
陳婉撲上來就想要打我巴掌,被我一把捏住了她的細胳膊。
「不好意思,我學過散打,你想試試?另外頭上有監控,你想被刑事犯罪也可以。」
我狠狠把她的手甩開,翹着腿開始準備辦公。
周圍人打量的視線恨不得在我臉上戳個洞。
大家臉上瞬間閃過了各種精彩表情,一副喫瓜模樣。
陳婉裝着委屈可憐道,「是你們自己感情走到盡頭,只能怪你自己!」
「知三當三還這麼理直氣壯,嘖嘖,要不我把出差這一個月的視頻給大家看看?」
我咂着嘴搖搖頭,說的話卻讓陳婉臉色煞白。
她沒想到我家裏竟然錄像了。
更沒想到自己乾的齷齪事都被我看到了。
陸風清理完咖啡後又走了進來。
他的外套脫掉了,頭上還在滴着水,殘留着淡淡咖啡味。
不由分說拉起我往門外走去。
樓梯間裏,陸風聲音疲憊。
「蘇芋,別鬧了,我們好聚好散不行嗎?」
我掀起眼瞥了他一眼,又別開臉。
「你是好散,我可不是。我倒是好奇,你真的愛她?」
他抓了把溼着的頭髮,撐開腿坐在樓梯間。
反問我,「這重要嗎?」
我戲謔道,「你愛的是錢,張張都一樣,所以你才覺得愛不重要。」
「蘇芋,你看看你這副樣子,尖酸刻薄,還有一點我們剛認識的模樣嗎?」
我揚起臉笑得明媚,「那時候我是裝的,現在纔是真的我。」
我從來就不是什麼溫柔可人的小白花。
而是張牙舞爪的仙人掌。
陳婉也跟了過來,拉起了坐在地上的陸風。
「你看看她這副樣子,哪裏值得你半點喜歡,她根本配不上你。」
我反脣相譏,「我憑什麼要配他?也就你這樣的人,纔會把別人丟的破爛當個寶。」
「夠了!蘇芋你看看你這幅潑婦嘴臉,哪裏比得上陳婉一根指頭。」
陸風聲音很大。
呵斥聲連樓道外的人都聽到了。
-8-
我的耳邊還回蕩着當初他的溫言軟語,眼前一幕幕閃過畫面。
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收集了幾個月的生日祝福交到我手上。
然後捧着花,單膝跪地說會一輩子對我好。
他會每天起很早去幫我在圖書館佔位,讓我睡個好覺。
他還會主動喫半個月的泡麪,只爲了給我買一條項鍊。
他會在風雨大作的晚上給我送粥,因爲知道我會懶得出去喫飯,而我腸胃不好又不能不喫晚飯。
他對我的好,我都還記得。
只是現在,該忘了。
不再多費口舌,我轉身留了個背影。
隨着「砰」的巨大關門聲,我的心也關上了。
失戀是真難受啊。
但若一直認不清渣男更難受。
我收拾了心情,拿着和老爹助理要來的賬號權限,開始一項項查分公司歷年的財務報表。
陳山喫得那麼肥膩,我不信他能放過面前這麼大的油水。
剛沒看幾行,陳山居然親自下樓來了。
他點着我勾勾手,「你跟我來。」
頂樓總經理辦公室裏,他像個山丘似的坐在椅子上。
我都擔心椅子會承受不了他的重量。
旁邊沙發上還坐着人事經理劉榮,正低頭記錄着什麼。
陳山把兩條象腿搭在桌子上,「離職流程哪裏出了問題?」
劉榮畢恭畢敬地答道,「是蘇芋覺得目前補償不滿意,希望我們能增加款項。」
「劉經理,不是增加款項,而是起升科技這筆訂單提成本來就是我的,你要講事實。」
陳山笑面虎似的,橫肉堆積的臉上擠了擠。
「小蘇啊,我都調查過了,這單主要是陳婉掏腰包的那批零件起了作用,業績理應歸她,當然後續我們還會再覈實清楚,你放心,公司都是按規定辦事。」
我嗤笑着勾了勾嘴,定定地看着他那雙小眯眼。
「陳總,我已經把合同原件都給了你,還有什麼需要覈實的,或者我們一起和起升科技打個電話確認?」
陳山昨晚剛在莫易那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不想再去招惹。
擺擺手語氣閃躲,「這你就別管了,公司有自己的程序,你只要按照流程辦理好離職就好了,另外我已經和劉經理打了招呼,雖然你業績一直是倒數第一,但我們念在情分給你額外增加 0.5 個月的工資補償。」
「提成不到位,離職就免談了。」
我站起身,絲毫不怯地回敬。
想用空話大餅敷衍我,以爲我是初入職場的小白菜嗎。
「蘇芋,你不要敬酒不喫喫罰酒!」
「陳總,人證物證俱全,你也別太有恃無恐了。」
陳山在職場上呼風喚雨慣了,哪曾被人這樣頂撞過。
當即抓起桌上的杯子往我身前狠狠地砸過來。
我故意沒躲,生生捱了這一砸。
滾燙的茶水順着衣服滲入皮膚,痛得我直出冷汗。
按下疼痛,我的目光清冷如雪,「你敢動手傷人,我就會追究到底。」
陳山氣急敗壞,把桌上的東西扔了一地。
「滾出去!」
電梯裏,劉榮低着頭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劉經理,還有哪些我這種情況的人,麻煩給我列個清單。」
劉榮不想招惹我這個煞神,乾脆關上了耳朵。
「不給也可以,若是後面被我查出來,你也脫不了干係。」
「你查什麼?你就趕快辦了離職走吧,招惹陳山有什麼好處!」
「沒關係,劉經理你慢慢想,不急着答覆。」
電梯開了,我撂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就率先走出去。
我要去找律師驗傷,立案。
-9-
審訊室裏。
陳山低眉順眼的跟在警察身後進來。
後面還陪着陳婉和陸風兩個人。
看到端坐在審訊室的我,陳婉扯着嗓子大罵起來。
「蘇芋,你個賤人有完沒完,整天折騰這些有意思嗎!」
我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看向警察,柔弱道,「警察叔叔她對我人格侮辱。」
「都安靜點,誰是陳山,怎麼來這麼多人。」
陳山給陳婉和陸風使了個眼色,然後客氣地笑着走上來。
本打算給警察遞了支華子,被對方的眼神嚇了回去。
「警察同志冤枉啊,我當時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杯子而已,哪裏夠得上故意傷害罪。再說了,當時我們人事經理也在,要不我把他也叫來?」
警察打斷了他的訴苦,「當事人提供了你故意燙傷她的證據視頻,並且已經做了傷勢鑑定,現在她起訴要求賠償三千元,並當面道歉。」
陳婉跳起來護在陳山身邊,「什麼?她這是敲詐!警察同志,那她還用咖啡潑了我男朋友,我也申請起訴立案。」
「你有其他疑義可以找律師起訴,我現在說的是陳山的事情。」
陳山臉上陰晴不定,狠戾的眼神往我臉上投來。
「警察同志,當時真的是不小心,賠償可以,只是道歉就不必了吧,誰還能免了磕磕碰碰的,您說是吧。」
警察頭也不抬做着筆錄,「這你要和當事人和解,跟我說沒用。」
「蘇芋,我替陳總向你道歉好嗎?」
一直沉默着的陸風站起身來,我冷冷地瞥着他。
還真是沒骨氣,我眼光真差。
他看我不說話以爲是默認,於是規矩的彎腰道,「對不起。」
我蹺着腳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道。
「你道歉不算。」
陳婉一副要撲上來打我的樣子,「蘇芋!你別欺人太甚了!」
「警察同志,我申請警方保護。」
「幹什麼,幹什麼?什麼場合來這吵吵鬧鬧的!無關人出去。」
他一手指着陳婉示意。
從陳婉的表現來看他已經忍耐多時了。
陳婉不敢亂跳了,噤聲退到一邊,恨不得用眼神把我活剝。
「蘇芋,不小心傷到了你,我向你道歉。」
陳山很懂得審時度勢,出聲對我道。
我彈了彈手指,「不夠誠意。」
「蘇芋!你別鬧了。」
陸風的聲音像是咬着後槽牙發出來的,滿是警告意味。
陳山揮揮手,揣着肥胖的肚子站起身來,向我鞠了一躬。
「抱歉,是我不對。」
我看看手機裏剛到賬的三千塊,笑眯眯地回應道。
「陳總,這一個茶杯都比我的離職賠償值錢呢。」
我的底薪不過 4 千,陳山爲了打發我竟然只肯多加 0.5 個月工資。
陳山深深看了我一眼,帶着身後兩人離開了。
我沒急着離開,給閨蜜景妍打了個電話,「幫我個忙。」
電話那頭的景妍打趣道,「你蘇大小姐能有什麼事需要我幫的?」
我把陸風的微信推過去,「接近陸風,讓他喜歡上你。」
景妍不說話了,她應該覺得我是瘋了。
但當她知道了前因後果後又沉默了。
良久後道,「放心,我會幫你送他下地獄。」
-10-
翌日。
我的工牌已經不能打卡了,工位上也堆滿了雜物。
用這種卑劣手段逼我離職?未免太小兒科。
「蘇芋!」陳婉尖細的聲音從背後插過來,「你無故曠工一個月,已經違反了勞動合同,自動解除了勞務關係,快滾吧。」
我嗤笑,「我這一個月的出差,可都有審批記錄,並非曠工。」
「那你可以看看考勤記錄還在不在。」
陳婉勾着嘴脣,點點我的位子道,「順便說一句,你的工位以後我就用來放垃圾了,和你的氣場很配。」
我環胸,瞄了眼工位。
「我說味道怎麼和你身上這麼像,原來,都是垃圾。」
陳婉尖叫着要來撕扯我的頭髮,被我堪堪躲開。
不等她瘋完,人事經理劉榮喊叫着跑出來。
「突發通知,今天集團總部要來人考察,快準備下!」
看到站在走廊上的我和陳婉,劉榮像趕小雞回窩似的。
「快坐回去做工作準備啊,還愣着幹嗎!你的離職手續等上面人走了再辦,快回去。」
整棟大樓一陣騷動,大家紛紛議論是不是要裁員了。
怎麼會突然下來人考察呢。
還有些人開始猜測,是不是陳山要被提拔了。
我挑眉,倒是沒有預料到總部集團會來考察。
也不知道老爹會不會來。
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以他的身份還不至於親自到場。
但當我看着我爸被一大羣西裝革履的人,簇擁走到這層樓的時候。
攤攤手掌暗道,行吧。
要說皇上還微服私訪呢,我爸會來也正常。
陳山堪堪趕到,臉上還有急促奔跑後的紅暈。
他顧不得自己的滿頭大汗,急忙向我爸伸出雙手。
「蘇總,什麼風把您都吹來了,快我們去會議室坐。」
我爸和他輕握了下又收回。
視線掃到我的辦公室,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冷聲道,「站着辦公?」
順着他的視線,陳山掃到了鶴立雞羣站着的我。
沒辦法,誰讓我的工位上都堆着陳婉的雜物。
「噢,辦公室久坐不好,會有同事習慣站着辦公。」
聽他說完,我在衆目睽睽下,抱着筆記本站到了自己工位上。
然後把放滿垃圾的椅子也拖了出來,意味明顯。
陳山看着我的舉動臉上瞬間閃過了諸多顏色,頗爲精彩。
我爸明顯惱了,厲聲問道:「怎麼回事,爲什麼員工工位上會有垃圾?」
陳山估計在心裏問候遍了我的祖宗。
然後招手喊道,「陳婉!過來,怎麼回事?」
陳婉不知道我爸的身份,只以爲他是總部集團派的人。
「哦陳總,你說蘇芋是吧,其實她昨天,哦不前天就應該離職的,所以大家才把她的工位放了雜物。」
「離職?什麼理由。」
陳山一看,怎麼大佬對這麼個小嘍囉如此關注。
但大佬問了,他也不敢不答。
只得弓着腰道,「她無故曠工了一個月,按照規定應該被辭退,許是還有些手續沒辦完,今天才又來了吧。」
我爸厲眸掃了我一眼,又不動聲色轉過頭問。
「聽說有個叫陸風的,他怎麼樣?」
這個名字瞬間驚動了在座所有人。
怎麼總部集團的人居然還知道陸風嗎?
沒等陳山回話,陳婉搶着美言,「蘇總,陸風各方面都非常優秀,我們準備年底讓他升職的。」
陳山臉上的表情都藏不住了,連連稱是。
估計沒想到,陸風竟然還有這樣的面子,能讓大老闆親自過問吧。
我爸鷹一樣銳利的眸子投向陳婉,「你是誰?」
「蘇總,我是銷售部主管陳婉,也是陸風女朋友。」
陳婉這時候恨不得頭上頂着陸風女友幾個大字,自然就着急忙慌自報家門。
可惜她算錯了。
我爸冷笑了一聲,又掃了一眼我在的方向。
「也不能總站着,給她安排個新工位。」
陳山急忙點頭,生怕我再繼續上演讓他高血壓的表演。
低聲招呼着讓劉榮來負責。
我心裏湧過一陣暖意,眼眶發酸。
每天鬥雞似的我,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柔軟無比。
-11-
陸風從別的樓層趕上來時,我爸一行人已經去了會議室。
他問陳婉,「什麼情況小婉,總部人喊我了?」
陳婉激動得滿面紅光,拉着他的手道。
「對啊,聽說他竟然就是董事長蘇晟,說不定你都要被調任到總部了!」
他調任總部?
在一邊聽着兩個人做春秋大夢的我忍不住冷笑。
只要我在這世上一天,就絕無這種可能。
陸風不動神色抽出了自己的手。
「還不一定呢,再看。」
陳婉卻還沒發現他的異常。
還在滿心歡喜地暢想着兩人的未來。
她沒發現,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太瞭解陸風的本性了。
他的喜好,他的習慣,還有他心裏的算盤。
他肯定是覺得自己的命運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沉浸在調升總部的美夢裏,纔會覺得身邊的陳婉配不上自己。
拿起手機,我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送。
「現在可以透露出你是蘇晟集團某高管的女兒。」
「靠譜嗎?」
「放心,最多一週他肯定倒牌。」
然後我終於如幾人願,沒有出現在公司裏。
而是忙於給景妍出謀劃策,讓陸風鑽進陷阱。
但事實證明我還是高估了陸風。
五天後的陳婉慶功宴。
拿了起升科技的大單,疊加陸風可能進入總部的信息,陳婉簡直成了當晚人生贏家的模板。
不少人圍着她吹着彩虹屁,她也美滋滋地照單全收。
我站在角落裏,手裏端着杯紅酒,靜靜地等待着時機。
「喲,這不是喪家犬蘇芋嗎,怎麼來這兒上趕着找刺激啊。」
陳婉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炫耀時機。
若不是最近她忙着籌備慶功宴,估計一天要來煩我八百次。
「是啊,看別人的戲當然刺激,估計某人也要淪爲喪家犬咯。」
我的話讓她當即變了臉色,威脅道:「你最好安分點,否則,我要你好看。」
我輕飄飄地掃過會場,狀似無意地說了聲。
「怎麼陸風怎麼還沒來?」
陳婉應該也是察覺了些陸風這幾天的異樣,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他路上堵車,你少惦記我的未婚夫。」
我輕掀脣涼涼道,「喲,要結婚了?恭喜啊。」
-12-
陸風趕到的時候陳婉笑着一把攬過他的手,挑釁地看向我。
我淡笑着抿了口紅酒。
她沒注意,陸風眼裏那一閃而過的厭惡,我看得明明白白。
陸風最近被我們騙得團團轉,早就不滿他這個拖後腿的未婚妻了。
人到得差不多了,陳山踏進了大廳,宴會正式開始。
陳婉一臉甜蜜地在舞臺上公佈了自己有了身孕,準備和陸風在下個月婚禮的喜訊。
臺下衆人歡呼起鬨起來,紛紛喊着讓他們親一個。
熟料,陸風卻一臉嫌惡地掰開了她的手,拍拍衣袖。
「抱歉,陳婉,我還沒做好準備,我仔細思考了,我們還是不合適。」
陳婉手中的話筒瞬間掉落在地上。
發出刺耳的轟鳴。
「你說什麼?陸風,你在說什麼!」
我心裏默默數着時間,差不多了。
景妍踩着高跟鞋,一身奢侈品牌高定禮服從門口走進來。
陸風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對着臺下衆人道,「鄭重介紹下,她是集團高管的女兒,也是我的女朋友景妍。」
陳婉喉嚨都啞了,「你在說什麼!陸風你瘋了嗎,我懷了你的孩子啊!」
「混賬東西,陸風你什麼意思!」陳山也邁步上臺質問。
這種當衆打他的臉的行爲,他自然是忍不了的。
「沒什麼意思,陳總,我想你還是先擔憂一下自己的後半生再替別人操心吧。」
陳山的臉色刷白,一手捂着心臟,另一手不可置信地指着陸風。
陸風笑得一臉清風霽月,涼薄道,「多虧了你親愛的侄女,你那麼多見不得人的事情,現在都被曝光了。」
臺下的人炸了,顯然現在才知道陳山是陳婉的叔叔。
開始小聲討論着難怪陳婉平時在公司橫行霸道,作威作福卻沒人懲治她。
這時幾名警察圍上來,把陳山牢牢控制住。
「陳山是吧,你非法侵佔公司財產,僞造合同證據,危害他人生命安全,已構成嚴重犯罪,跟我們走吧。」
所有的證據,除了我查財務報表得的,還有他親侄女親手給陸風送上的。
沒想到他藉助陳婉撈取了不少大單回扣,還讓陳婉惡意獨吞他人業績,再兩人分攤提成,甚至還毆打恐嚇過一些員工。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案情,攤在面上觸目驚心。
這下他要在牢獄裏繼續自己的升職夢了。
臺上的陳婉已經跌倒在地,刺目的紅從她腿上滑落。
她雙目赤紅,驚恐道,「陸風!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陸風挽着景妍的手,一臉的冷漠。
「爲什麼?從在一起到現在,你有尊重過我嗎?有哪怕一秒和我平等過嗎?我就像是被你養在手裏的一條狗,每天只會被逼着跑腿買咖啡,聽着你耀武揚威的呵斥,幫你和陳山做着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受夠了!」
我嗤笑不已,再一次感嘆自己的眼瞎。
又當又立的宇宙級綠茶婊,說的就是他了。
陸風看着陳山大勢已去,殘忍地勾起嘴角。
「良禽擇木而棲,你也不照照鏡子,現在的你哪裏比得上景妍的一根指頭。」
嗯,這話倒是有點耳熟。
陳婉早已丟了所有驕傲,她像一攤爛泥倒在地上。
警察走上前攙起她來。
「陳婉是吧?有人舉報你是共犯,請配合調查跟我們走一趟。」
說話人看到她下身刺目的鮮血,皺皺眉頭撥打了 120。
看她這情況,只能先送去醫院再入獄了。
而與此同時,我爸穿着筆挺的西裝走了進來,看向了我的方向:「聽說你們在欺負我的女兒?」
景妍站在我不遠處。
陸風會錯了意,激動的全身都開始顫抖。
「妍妍,難道,難道你爸是董事長蘇晟?你名字叫蘇景妍?」
-13-
景妍把自己的手掙脫出來。
像看小丑般的眼神看向他,一隻手指向了我。
「傻叉,蘇晟的女兒,是蘇芋。」
而我低眉順眼地走上去,挽着我爸的胳膊乖巧地喊了一聲。
「爸。」
這一個字,讓陸風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傻在原地。
不只是他,陳山,陳婉。
以至於在座的所有人,都傻了。
陸風擠出另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妍妍,你別騙我了,你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
景妍嫌惡地皺着眉頭躲開。
用酒精仔細擦拭着自己被陸風碰過的地方。
「離我遠點,死渣男。」
我爸爸偏過頭,「怎麼,現在知道喊我爸了?」
我點着頭,討好地晃動着他的胳膊。
「女兒知錯了,這不是把起升科技拿下,還打了陳山這個大老虎送你嘛,你放心,以後我絕對乖乖聽話,再不幹這種蠢事了。」
我爸安慰似的拍拍我的手,和我一起走上臺看着有些瘋癲的陸風。
輕啓薄脣道,「陸風?還要多謝你供出陳山的材料,可惜,你是個人渣,配不上我女兒。」
陳婉瘋癲的聲音傳來,「哈哈哈哈哈,報應,都是報應!」
她緩緩撐起自己癱軟的身體,視線宛如蛇蠍。
「陸風,像你這樣的人,就應該下地獄!」
她一隻手狠狠地錘着自己的肚子,痛苦讓她的面目全非,但她嘴邊卻掛着殘忍嗜血的笑容。
「你這種人不配有自己的孩子,我會詛咒你一生一世。」
陸風坐在地上抓着頭髮,精心準備的西裝變得皺巴不堪。
似乎不敢相信他的鳳凰夢就此破碎。
心中積鬱難當,最終暈倒在地。
現場亂成一團。
救護車和警車拉着他們三人離開的時候。
我靜靜地靠在我爸的身旁,拉着他的手,像兒時那樣抬頭笑道。
「爸,我們回家。」
全文完
作者:緋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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