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把家裏的四套房都給了弟弟，把愛給了我。
所以我工作後，送了她一條 39.9 的項鍊，卻給貓咪花了一萬八。
她說我沒良心。
我指着四本房產證一臉無辜:「媽媽，雖然我的錢給了貓咪，但我把愛都給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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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爸媽買蛋糕，我和弟弟一人一塊，買玩具，一人一份，從來沒有厚此薄彼。
我一直很慶幸自己生在一個公平的家庭裏，父母對我和弟弟一視同仁。
可後來，家裏買了一套新房，寫了弟弟的名字，宋家豪。
而那一年，他才初中。
媽媽說：「這個社會啊，女孩子沒有房子不要緊，男孩子沒房子是娶不到媳婦的。
ṱűₒ「家裏條件有限，如果爸媽有錢買第二套房的話，也會給你一套的。」
我鬱悶了好幾天，終於說服自己接受了。
他們不是不愛我，只是沒有錢。
上大學的時候，媽媽跟我哭訴家裏經濟緊張。
於是，我勤工儉學，努力拿獎學金做兼職，給他們減輕負擔。
而在那幾年裏，他們又買了第二套第三套房，都寫了弟弟名字。
媽媽又說：「社會對男孩子要求高，壓力大，多兩套房也是給個保障。你是女孩子，會輕鬆很多。」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網上時常看到的一個詞：重男輕女。
而在這之前，我從未把它和自己的家庭聯繫在一起。
我翻出她以前說的話，試圖證明她說謊：「你明明說過，家裏有能力也會給我買，結果現在宋家豪都有了三套了，偏心就直說啊！」
媽媽卻炸了一樣，「從小到大我們什麼時候虧待了你，小時候衣服零食水果哪一樣比你弟少了？你是女孩子，平時還要買裙子、髮夾，花在你身上的錢只多不少！
「我們要是真的偏心，還會培養你到大學畢業？你出去看看有多少家庭的女兒連書都沒得讀的？有誰能像我們一樣一碗水端平的？」
宋家豪也出來拱火：「姐你就別惹媽生氣了，父母的錢他們想給誰就給誰，做人要懂得感恩，父母養大了我們，你不知道孝順就算了，還惦記上他們的財產了。」
母子二人一唱一和，道德的帽子太高，壓得我不知道如何回應。
話不投機，大吵一架也沒有結果。
我看着包裏的純金項鍊，這是我花了畢業後第一個月工資買的，我曾看到媽媽在商場裏對着它的專櫃看了又看，卻捨不得剁手。
今天本來想給她一個驚喜，現在看來，沒必要了。
我當即就帶着它跑出了家門，去專櫃退貨。
項鍊價值一萬五千八，我拿到退款後，進了寵物店，買了一隻布偶貓。
-2-
我給布偶買了品牌的貓糧和貓砂，還有一切生活用品。
除了上班的時候，日常就是給它做飯，陪它玩耍。
每個月定期去寵物醫院洗澡，檢查身體。
我媽看到了直搖頭：「這是請了個祖宗回來，得花多少錢啊！」
我抱着毛茸茸的大寶貝，挑眉得意：「這是我兒子，當然要好好養了。」
我媽出門不在家，讓我給弟弟做飯。
我說沒空。
她回來時，弟弟在喫泡麪。
而我正在給貓咪做三文魚丸子。
「你這叫沒空？」
我低頭認真切魚：「誰的兒子誰疼，把你兒子照顧好了，我兒子餓着了怎麼辦？」
她瞪着眼睛，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可是她忘了，弟弟就比我小一歲，都是成年人，爲什麼他不能自己做飯呢？
按照媽媽的說法，男孩子笨手笨腳，做不好家務，所以就得我伺候他，憑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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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生日的那天，弟弟從網上買了一雙 39 塊包郵的鞋子送她。
她很開心，說兒子終於長大了，知道心疼老媽了。
然而試穿的時候，卻大了整整兩碼。
她尷尬地笑了笑：「男孩子粗心，不懂也是正常的。要不怎麼說女兒纔是貼心小棉襖呢？」
說話間，眼神看向我，示意我的禮物。
我甜甜地微笑着，從包裝精美的禮盒裏拿出一條仿製的項鍊。
和媽媽看中的那條大牌的款式一樣。
只不過，這條的材質是不鏽鋼的。
她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就送這個？」
我一臉真誠：「是啊，義烏小商品超市買的，花了我 39 塊 9，比宋家豪的鞋還貴了 9 毛呢。
「媽媽，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的話，你說得對，小時候你給我和弟弟買的零食一樣，公平對待我們，所以現在我送的禮，也要和弟弟齊平。
「而且，女兒確實比兒子更加貼心呢，項鍊的長短可以調節，不會有尺碼問題。」
我嬉皮笑臉，說得乖巧又無辜，她氣得臉都綠了，卻又不好發作。
「你都上班了，怎麼和你弟比？他還在上大學啊！」她壓着怒氣，「你老實告訴我，你現在有多少工資？」
我如實回答：「每個月一萬八，不過都花在貓咪身上了。
「媽媽我現在終於能體會你的難處了，養兒子真費錢，上週它不舒服，去醫院拍個 CT，開了點藥，一萬多眨眼就沒了。」
我拍了拍貓咪的尾巴，學着新手寶媽吐槽吞金獸的樣子，甜蜜又幸福地抱怨着。
「什麼？」她一下子從沙發上起來，眼睛都要滴血了，「家裏本來就困難，你居然給一隻畜生花這麼多錢？我和你爸還有幾百萬房貸要還，你知不知道？」
我心底疑惑：「給宋家豪買的三套房不都是全款嗎？你們怎麼又背上房貸了？」
話一出口，我瞬間就想到了。
這是又買了第四套啊。
她自知說漏了嘴，有些理虧地噤了聲。
沉寂了片刻後，她坐下來開始解釋：「這套我們買的時候本來打算是給你的，但是後來想了想，萬一你嫁到了外地，房子又不能跟過去。
「我們是想着，你現在工資也不低，不如先幫着家裏把這套的貸款還清，以後等你要結婚了，我們再給你買一套。」
嚯，好大一塊餅啊。
幾百萬的貸款要我幫着還，卻畫着遙遙無期的餅說要給我買房，既然如此，我爲什麼不能把錢存起來自己買？
現在的年輕人真慘，上班被老闆畫餅，上網被專家畫餅，而作爲女兒，回到家裏還要被親人畫餅。
可惜，被欺騙了一次又一次之後，信用是會透支的。
「所以這次寫的是誰的名字？」我冷笑，目光掃過沉浸在遊戲裏的宋家豪，「又是你兒子的吧？」
她又炸了：「什麼叫我兒子，那不是你親弟弟啊，我們當初生他也是爲了讓你在世上有個伴，給你生個孃家人，以後我們老了，他就是你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他過得好，你以後在婆家也有底氣！你們是親姐弟，難道不該相互扶持嗎？還分什麼你和他？
「你出了錢，新房裝修的時候，我們也會給你留個房間的，你以後要是回孃家，我相信家豪不會把你趕出去的。」
我抱着貓咪Ťūₑ，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爲了留個房間一年住幾天，得花盡我將來幾年的工資，可七星級酒店住一夜也才幾千而已，這麼貴的房子我住不起。」
沒等她開口，我繼續笑嘻嘻道：「媽媽我覺得你上次的話很有道理，我是女孩子，沒必要在意什麼房子不房子的，所以我的工資還是拿來養我兒子好了。」
「兒子兒子，你真把這畜生當兒子了？自己親媽的生日送個假貨，給只畜生每個月花一萬多，你還有良心嗎？」她徹底怒了，聲音拔高了幾個度。
是啊，我捨不得花一萬多給你買項鍊，卻捨得在貓咪身上花這麼多。
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終於體會到偏心的滋味了。
我不氣不惱，滿臉無辜：「你心疼你兒子，給了他四套房，我心疼我兒子，每個月給他花一萬八，沒毛病啊？
「媽媽你別生氣嘛，我雖然把錢給了貓咪，但是我把愛都給了你啊。」
她咆哮式爆發：「你給我滾！」
半夜 12 點，我被趕出了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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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進了香格里拉，花一千多住了一晚。
前臺小姐姐溫柔又貼心，幫我安頓好了貓咪，還送了一盤宵夜。
我美美地泡了個澡，滿意地喫着奶油西瓜，果然錢還是得花在值得的地方。
第二天正好是週末，我在公司就近的小區轉了一圈兒，租了個房子。
一室一廳大陽臺，還帶精裝修，租金才兩千塊，房東大姐卻像迎財神一樣熱情，歡天喜地地幫我搬家搞衛生。
而如果我此刻住在家裏，把這兩千給媽媽還貸，她只會怪我給得少。
果然啊，有些地方，花錢能買來服務，買來情緒價值，而有些地方，花了再多的錢，只能得到不滿足的索取和無盡的糟心。
從此，帶着我的貓過起了二人世界，有錢有顏，簡直不要太酸爽。
過了半月，家裏來了電話，媽媽住院了。
她穿了弟弟給買的那雙鞋子出去跳廣場舞，把腳崴骨折了，現在需要打鋼釘，至少得陪護半個月。
爸爸在外跑生意回不來，媽媽又捨不得花錢請護工，希望我去照顧。
可我負責的項目正在趕進度，天天加班，不可能請得下這麼多天假。
而宋家豪暑假在家，日夜打遊戲，無所事事。
對此，媽媽說：「家豪跟他同學約好了要出去參加活動，沒時間。再說了，男孩子怎麼懂照顧人啊？當然是女兒更加體貼細心了。」
啊這，我氣笑了：「有誰生來就是會照顧人的？我都還沒轉正，請假 15 天我工作還要不要了？」
她聲音尖銳起來：「你這是什麼話？親媽住院你這麼幾天都抽不出來，以後還能指望得上你？工作工作，工作這麼忙也沒見你給家裏花了一分錢啊？你怎麼不知道體諒父母的苦呢？」
發作了一通後，她似是想到了還有求於我，話音放柔和了些：「你就和你老闆說一聲嘛，你平時關係要是處好了，媽媽手術這麼大的事他會不給假？還不是你不會做人？」
好吧，我就不該按正常人的邏輯跟她講道理。
我委委屈屈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又愧疚地開口：「媽媽啊，真不是我不想來照顧你，我恨不得立馬飛到你身邊來，可是您的親外孫也病了，它得了貓傳腹，這也離不開人啊。同爲母親，我對兒子的心和你對宋家豪是一樣的，我想你一定能理解我。」
沒等她炸毛，我就掛了電話。
就在手機熄屏的幾秒之內，全身的血液都在凝結。
原來，這就是冷血的感覺。
剛纔心裏有一堆話想解釋想反駁，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了。
我工作才兩個月，核心技術崗請半個月的假，明天老闆就能讓我永遠放假。
我的情況她全部知道，可她完全沒考慮過我的處境。
解釋再多也沒用，她不是不知，只是假裝看不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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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宋家豪終於捨得從他那載歌載舞的聚會上抽出時間打來了電話。
「宋嬌嬌，你居然把媽一個人扔在醫院，看都不去看一眼，你還有良心嗎？你工作再重要能有媽重要，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可是媽只有一個啊。」
電話那頭，除了他的咆哮還有他同學們鬼哭狼嚎的歌聲和嘻嘻哈哈的笑聲，熱鬧得很。
我剛下了班，在超市採購食材，接了電話，文明逗猴：「哦，所以你是在醫院 24 小時陪護嗎？真是辛苦宋大少爺了呢。」
他絲毫不覺得理虧：「我這是在外地沒辦法，再說了，媽住院你難道沒有責任去照顧嗎？就因爲房子的事你就連爸媽都不管了，你是怎麼長大的，爸媽難道沒有養你嗎？
「就算你忙，你不會給媽請個護工嗎？每個月掙那麼多你都捨不得花這點錢？你還有良心嗎？爲人子女不能總想着花父母的錢，也要想着爲家庭做貢獻。爸媽身上揹着幾百萬房貸，每天那麼辛苦，你卻在外面逍遙，你是怎麼做到這麼自私的？」他在電話裏一頓輸出，滔滔不絕。
這熟悉的話術，我的好弟弟什麼時候偷偷報了爹味補習班，如此熱衷於教育女性？
既然如此，我清了清嗓子，好好跟他掰扯：「據我所知，你名下的前三套房全部出租了，每個月的租金都過萬，而且這筆錢沒有拿來還貸款，都存在你的賬戶裏，用於你將來結婚。你這麼體諒父母，一定不會吝嗇那點護工費吧？」
你看，明明可以拿租金來還貸，他們卻爲了兒子，非要把貸款背自己背上。
父母要我體諒他們的苦，要我心疼他們，可是啊，有些苦，明明是他們自己討着喫的。
苦難會流向愛喫苦的人，你們愛喫就多喫點，我不想喫。
說話的時候，我推着推車到了生鮮區，正好遇到開心果蛋糕試喫，啊嗚一口，滿滿的甜，真棒。
宋家豪被我這麼一嗆，更生氣了：「你不要總是跟我比，我是兒子，將來父母的養老還得靠我，我跟你當然不一樣，你以後嫁人了就是外人了，怎麼可能把財產給你？那不是便宜了外人嗎？
「本來也沒指望你能做什麼，以後你就每個月打個七八千的贍養費，爸媽生病的時候回來陪護就行了，養老主要還是我負責。」他說得正義凜然，頭頭是道。
我聽得簡直要發笑。
這宛如智障的發言。
此刻十分慶幸自己沒有開免提，否則周圍的正常人發現我跟智障通話，得多丟人啊。
「喂，你有在聽嗎？宋嬌嬌……」
我避瘟神一樣把手機拿遠：「風太大聽不到你在狗叫什麼！」
ṭŭ̀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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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媽媽在朋友圈發了一張病號服照片，配文：「一個人住院，看着別人女兒在身邊，其樂融融。」
發動態不到半個小時，就有七八條留言問情況。
果不其然，我又接到了一堆親戚的電話轟炸。
小姨衝在第一線，義正詞嚴地替她姐姐來討公道：「嬌嬌啊，鬧脾氣有個限度，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你怎麼能放着你媽不管呢？不管你弟弟做了多少，該你身爲女兒該做的，一樣也不能少啊。
「父母有父母的難處，你到我這個年紀就知道了。別說就半個月了，就是讓你照顧幾年也是應該的，不要說你工作累，一個看電腦的工作能有多忙多累？你們年輕人就是太輕鬆了，喫不了苦。」
我深深地點頭，痛哭流涕，懊悔不已：「小姨你是不知道，我現在內心有多擔心我媽媽，可是我傷心過度發燒了，現在渾身難受，牀都起不了啊，宋家豪還不讓我回家，罵我以後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嗚嗚嗚嗚~
「小姨你說得對，那可是我媽，也是你唯一的姐姐，絕不能不管，所以你幫忙去照顧兩天吧？咳……雖然我很想給你錢，但是我知道你是不會要錢的，畢竟你最知道體諒我們家的難處了……喂喂……小姨你怎麼掛了啊?」
哎，這麼玩不起的嗎？
我百無聊賴地收了手機，躺下逗貓。
對於多管閒事的親戚，咱主打的就是一個胡說八道反客爲主。
動嘴皮子使喚人多容易，讓他們自己出血，一個個跑得比誰都快。
-7-
一個月後，我工作迎來了轉正。
漲薪 20%，加上年假福利若干。
而這一個月裏，我沒有回家，也沒有去醫院。
根據朋友圈動態，媽媽也早就出院了，活得好好的。
而我的生活，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如果忽略她在親戚和小區鄰居面前哭訴我不孝的話。
經此一遭，我這自私冷血不講親情的名聲算是傳出去了。
可是啊，這些人，一不能讓我升職加薪，二不能爲我帶來有效的資源，我爲什麼要爲了他們的認可而綁架自己呢？
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我拉開簾子，入眼就是廣闊的江面和將將升起的月亮。
我煎了一份牛排，開了香檳，在陽臺上慶祝自己轉正。
氛圍燈一閃一閃，貓咪在旁邊安靜地眯着眼，呼嚕呼嚕個不停。
舉杯，敬孤身一人的自己。
真好。
……
平靜的日子就這樣過去，直到半年後，爸爸打來電話讓我回去：「眼看就要年關了，誰過年不回家的？你媽當時也是在氣頭上，回來吧。」
媽媽也在旁邊附和：「嬌嬌啊，母女倆哪有隔夜仇的，你再生媽媽的氣也要回來喫年夜飯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既然他們求和，我自然也不端着：「爸媽我可想死你們了，我這就抱着親外孫回來看你們。」
餐桌上，誰也沒有提之前把我趕出家門的事，自然也沒有提及媽媽住院時我和宋家豪都消失的事。
爸爸一直在給我夾菜：「來，龍蝦多喫點，你弟弟最愛喫這個了，你要不喫，等會全進他肚裏了。」
可我對龍蝦過敏。
而實際上，滿桌子的菜，沒一個是我愛喫的。
好生氣哦，可我還是要保持優雅的微笑：「就知道爸爸最疼我了。」
他很滿意這一家團圓的樣子，喝了點酒開始吹：「放心，等過幾年，爸爸生意上賺了錢，就給你在市中心買一套大平層，頂你弟弟的四套。」
「一家人要團結，要擰成一股繩，這樣咱們這個家纔會興旺啊。」
我連連點頭，感動得稀里嘩啦：「嗯嗯嗯，謝謝爸爸，您也放心，等過幾年您閨女升了高管，躋身富豪，就帶您坐私人遊艇去夏威夷！」
不就是吹嗎。
論畫餅的功夫，我可是青出於藍。
「哪裏用得着以後啊，你現在就能孝順爸媽了，你也畢業大半年了，存了多少錢了？」這廂父女二人吹得上頭，媽媽偏偏來煞風景。
「嗐，我掙的那點死工資哪裏比得上弟弟收租啊，對不對啊，包租公，你對爸媽有啥表示呀？」我衝宋家豪眨巴着眼睛。
媽媽臉色有些尷尬，又想開始男孩子粗心那一套了。
爸爸皺眉：「好了，大過年的，該是咱們長輩給小輩紅包纔是。」
於是，我在這個大年夜收到了 100 塊鉅款。
畢竟我回來買菸也花了 80，當然得收！
-8-
正月裏，宋家豪帶了女朋友回來。
家裏又喊我回去聚聚。
媽媽讓我給她未來兒媳買個周大福珠寶或者海藍之謎當見面禮。
我兩手一攤:「沒錢。」
於是媽媽帶她進了我的房間，「反正你姐的包也不止一個，你挑一個吧。」
由於我搬出去得早，房間裏的都是剛畢業那會兒買的，小 CK，COACH，不值啥錢。
那姑娘眼睛到處瞟着，最後落到了我身上，她要我揹着的這個 LV.
宋家豪跳出來替他女友撐腰:「不就一個包嗎？玲玲喜歡就送給她啊，你來喫飯空着手來我們都沒說什麼。」
那位玲玲小姐柔柔弱弱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眼圈微紅:「算了家豪，姐姐可能是沒把我當一家人，我不要了就是了。」
額……
宋家豪領回來的這是什麼品種的垃圾，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眉眼彎彎笑眯眯:「抱歉哈，人要臉樹要皮，伸手要飯和 LV 的品牌理念不合呢。」
說完，我轉身就走。
喫頓飯差點打劫我價值兩萬塊的包啊，我可喫不起。
……
當天晚Ŧṻₗ上，我在一個叫小綠書的軟件上刷到一個帖子。
【第一次去對象家，大姑姐什麼表示都沒有怎麼辦？】
帖子裏控訴了這位大姑姐如何不禮貌，人品如何差，以至於被父母趕出家門。
而發帖人的頭像，和今天加了我微信的玲玲一模一樣。
這位妹子可能是忘了大數據會自動提取通訊錄，把她推給可能認識的人。
我覺得怪有意思的，刷了一會兒她的主頁，前一條是:【男朋友名下三套全款房，一套貸款房，我將來能分到嗎？】
底下的評論告訴她:【貸款房是想白嫖你共同還貸，全款房是男方婚前財產，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要是真的愛你，就讓他公證贈與你兩套，或者婚後賣了重新買。】
我瞬間無語。
這位妹子的野心可不只一個 LV 啊。
而再往前翻則是:【嫁給獨生子好還是姐弟家庭好？獨生子本人年薪高，但是名下只有一套房。姐弟家庭的弟弟名下四套房，他本人月薪五千，但是他姐薪資很高，將來肯定能幫襯我們，怎麼選擇？】
我哭笑不得，把我的工資都算進你未來的財產裏了，妹子勇氣可嘉。
-9-
見家長之後，玲玲正式住進了我爸媽的家裏，開始備孕。
起初我媽開開心心地伺候未來兒媳，給她洗衣做飯，要啥買啥，就差把飯喂到嘴裏了。
可沒過多久，她就打電話來抱怨這個姑娘什麼都不幹，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洗，一天天躺牀上玩手機，飯都要給她端到牀邊。
而且，現在兩家談婚論嫁，女方家裏提出要六十萬彩禮。
因爲她家也有弟弟，需要這筆錢將來買房用。
我媽試圖跟她商量，家裏爲了買房還貸，實在沒有這麼多現金流，能否少一些。
她翻了個白眼：「大姑姐不是工資很高嗎？實在不行把她嫁出去，不就有錢了嗎？」
我媽在那頭嘰裏咕嚕地抱怨，又旁敲側擊打探我有多少存款。
「幫弟弟就是幫爸媽，我們以前也沒有虧待你，就當是給我們減輕點負擔，你多少也得拿點。」她又來了。
這些天，她在小區裏找了一份雜活，每天中午忙得沒空喫飯，經常給我發泡面的照片，試圖證明她過得多辛苦。
可是，這份苦又不是因爲我。
那個玲玲的品性如何，我不信她看不清楚，只是她願意順着自己兒子罷了。
你看，她一邊付出一邊抱怨，你想救她，她卻只想把你拉下去跟她一起深陷泥沼，一起爲她兒子無私奉獻。
母親心疼兒子，心甘情願地供兒子和兒媳吸血，而女兒心疼自己媽媽，會爲了減少媽媽的壓力而掏錢出力，間接貼補弟弟一家。
這種畸形的供養，是當今多少家庭的縮影？
如果我心不狠，大概我也會成爲玲玲的養料。
而事實上，那位玲玲的臉皮比我想得厚，眼看這麼多天沒動靜，她主動找上了我。
【姐姐，父母養大我們不容易，就算是爲了讓他們不那麼操心，做女兒的，也該自覺一點。】
我對着屏幕，極其想笑。
點點手指，回了一條過去：【哦，怎麼自覺，把自己賣個 60 萬給弟弟娶媳婦兒？還是同時交往兩個男生，在獨生子和姐弟家庭之間舉棋不定？】
那頭正在輸入，突然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她打語音過來，聲音帶着哭腔：「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告訴家豪，我也是爲了我父母，他們太辛苦了。我家裏還有三個妹妹一個弟弟，都還在上學，我……」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些，你不把主意打我身上來，我懶得管，你要是再敢找我的茬，我不但能讓宋家豪知道，還能讓你揚名四海。」
說完，我掛了電話，懶得理她。
-9-
宋家豪和玲玲的事兒還沒解決，家裏就有了新的變故。
爸爸合作的甲方跑路了。
尾款沒有結。
一百多萬的款項，都壓在了他身上。
媽媽跟我哭訴：「嬌嬌，你現在能拿出多少來，一定要救救你爸啊。」
比起她的歇斯底里，我聽到消息時雖然意外，卻冷靜得多。
一百多萬，對於他們來說，真的是個還不起的數目嗎？
房子可以賣，可以抵押，何況宋家豪那裏的租金存款也不少。
如果我沒猜錯，他一套房也不想損失，一分錢也不願意拿出來。
我平靜地開口：「媽媽，我上班不過一年，我有多少存款你完全猜得到，就算全拿出來又怎樣？真正的解決方案你早就想到了，只是你不願意委屈了兒子而已。」
慣子如殺子，正是因爲他們把什麼都給了兒子，才讓他理所當然地認爲這些都是他的財產。
「嬌嬌啊，媽媽知道你生氣，可事有輕重緩急，你爸爸要是有了案底，你也會受影響的。」她哭哭啼啼絮叨不停。
我深吸氣，壓着情緒：「你要是真想救爸爸，這話應該對宋家豪去說。你女兒在私企上班，沒人查三代，相反，你兒子在考編，他才需要擔心這些。」
……
可宋家豪比我想得還要離譜，絲毫不考慮後果。
一直不肯鬆口，而拖延的後果就是由於爸媽沒錢還貸，斷供，第四套房已經被銀行收走了。
他的玲玲也在鬧分手。
他在家發脾氣，和爸爸大吵一架，罵爸爸沒用。
爸爸也終於生了氣，告訴他：「你剩下三套房實際出資人是父母，隨時可以收回。」
他這才答應賣掉其中一套。
但是，賣房哪有那麼快，ŧṻₒ何況眼下房價在跌，Ťũ̂ⁿ入手的人都在觀望。
媽媽又來找我想辦法。
我想了想：「我可以買。」
「你說什麼？」
「你們可以商量好賣給我哪套。」我補充道，「另外，我要分戶。」
早點把戶口獨立出來，避免日後扯皮。
我的存款加上人才補貼，再結合大學生購房補貼政策，湊個首付不成問題。
最後他們商量着，把一套二手的老房子賣給我。
當然，其中也免不了獅子大開口，遠遠高於市場價。
我擺擺手：「你們可以掛平臺，價高者得。」
可掛了半個月，無人問津。
最後，我買下了這套 100 平的老房子。
爸媽得到了房款，還清了債務。
-10-
宋家豪損失了兩套房子，但好在還剩兩套。
那位玲玲小姐起初要跑路，但看到家裏這麼快就度過了危機，而當下的她又沒有更好的選擇，最終還是沒走。
後來，不知道爸媽用了什麼方法，硬生生湊足了 60 萬彩禮，讓他們結了婚。
婚後不久，玲玲懷了孕，她一直以孩子將來需要ṱű̂ₛ好的學區爲由，要求宋家豪把那兩套房子賣掉，重新買一套大的。
宋家豪對她言聽計從，自然照做。
媽媽三頭兩頭跟我訴苦，這個兒媳不是個省油的燈。
我深知我拯救不了她。
出資人是爸媽，他們怎麼會沒有辦法呢？
一切都是他們願意的。
不過玲玲的如意算盤也並沒有打好，她看中的那個樓盤是期房，爛尾了。
兩套房子加上一家的存款，損失慘重。
但與此同時，我當初從父母手裏買下的那套老破大，拆遷了。
這算是我賭贏了。
我知道不管是爸媽還是宋家豪，都覺得把房子賣給我是我佔了便宜，即便是高於市場價，他們也不會把新房賣給我。
只有這一套二手樓梯危房，他們纔會願意。
而這正是我想要的。
我賭得就是拆遷。
根據面積我得到了兩百萬的賠款和一套 90 平的安置房。
宋家豪打上了門：「拆遷賠償是全家人的，你想獨吞？」
我拿着單獨的戶口本和房產證，報警趕人。
媽媽一直碎碎念可惜了，當初我把戶口分開是多麼不明智。
這麼一大家子人，按人頭本來可以得到更多的賠償。
可是我知道，如果我沒把戶口獨立開來，賠償不但不會變多，甚至連我的那一份都會被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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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豪一家沒了房子，居無定所，夫妻倆天天吵架。
玲玲不上班，光靠宋家豪的收入養不起家。
爸爸生意失敗後，爲了他們，一直在外打工。
媽媽幫他們帶孩子做家務，負擔他們的生活開銷。
一家人過得雞飛狗跳。
後來，媽媽又來試探我：「孩子就要上學了，沒個學位不行啊，要不讓你弟弟住回去吧，反正你現在也沒有自己的孩子，這也是你親侄子啊。」
我知道說服不了她，只能繼續裝糊塗：「抱歉啊，媽媽，誰說我沒有自己的孩子，我一直有我的貓兒子，您的親外孫呢，喵嗚~」
貓咪也十分配合地叫了一聲。
「我的房子太小，只能容下我和我兒子，容不下你兒子。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明白了，從你兒子家裏出來，我還是會妥善安置你和爸爸。」
我把每個月的薪資都存一部分到一張卡里，作爲將來父母的醫藥費和贍養費。
這是我早就預見到的，以宋家豪的品性，無論他有沒有經濟實力，都不可能盡贍養的義務。
但在他們離開宋家豪一家之前，我絕不會給一分錢，也不會買任何東西。
我不做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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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時常想起去專櫃買金項鍊的那一天。
或許在那天之前，更早的時候，懷疑的種子就已經種下了。
大學時的寢室茶話會，有獨生女出身的室長，有姐弟三人的姐姐。
室長笑嘻嘻地開玩笑：「那你們家以後的房子怎麼分啊，每個人 33.33333%？」
「怎麼可能，肯定是弟弟的啊，ṭŭ₀怎麼會給女兒分房子？」
「啊？可這不是重男輕女嗎？」
她大大咧咧的一句話，卻直戳中我的痛處。
哪來的平分，家裏的房子，都是弟弟的啊。
也只有獨生子女會如此單純，認爲多子女家庭財產會平分。
對此，室友解釋：「這個社會對男孩子要求苛刻，沒有房子結不了婚，而女孩子嫁出去了就會有房子的，沒辦法。」
這話和我媽說得一模一樣。
那時的我，對這番說辭還是深信不疑的。
你看，母親們的詭辯何其相似。
作爲女兒的我們，被矇騙不自知。
或許又是早早意識到了，不願意去相信。
我想，如果那天我沒有去退掉項鍊, 而是上趕着送給媽媽討好她，或許就會陷入和她一樣的荒誕之中。
一次次地付出以求認可，一遍遍地去確認他們是否愛自己, 又在無數次的懷疑中痛苦。
這世上有多少姑娘深陷於這樣消耗式的親情，斷不了，又舍不開？
我想起從前無意結識的一位網友，學得專業冷門, 畢業後不過幾千月薪，她媽媽常說：「喫飯省着點，家裏困難。」
每個月她的生活費都要被算好，剩下的全部打回家。
她的媽媽從月初算到月末，發薪日準時準點來要錢。
她每每和我抱怨，下個月繼續給。
起初，我會安慰她，鼓勵她與原生家庭切割，後來，我發現自己救不了她。
成年人成熟的標誌從來就不只是經濟獨立, 精神斷奶比前者更加重要。
真正愛你的人, 不會日日傾訴養育你有多麼不容易, 不會向你哭訴家中經濟有多困難, 讓你產生負疚感, 彷彿你上的每一天學，花的每一塊錢，都是罪惡。
真正愛你的人，不會一次次地給你畫餅, 又一次次地食言, 更不會在你剛畢業, 還未站穩腳跟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伸出摘桃的手。
愛與不愛如此明顯。
雙向奔赴的纔是愛, 單方付出的是大冤種。
如果註定親緣淺薄，那也不必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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