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救人時候出手過重,誤殺被判了十年。
進去之前拜託我照顧他父母。
我以爲這是他把我當作他的媳婦兒,才把這個重任交給我,含淚答應。
十年來,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地供養他雙親。
甚至爲了給他媽治病,去賣血、賣腎……只爲兌現當初對他的承諾。
沒想到,他當初根本不是誤殺,而是替人頂罪坐牢。
出獄後,不僅帶回來十萬塊錢,還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十歲大的孩子。
「兮兮,感謝你這十年來對我家人的照顧,這一千塊錢是我對你的感謝和補償。以後,你還和我親妹妹一樣!」
我這才知道,當初我誤會了他的意思。
他只是託我照顧他爸媽,並沒有要娶我。
可這些年,我爲了他家嘔心瀝血,身體殘缺,區區一千塊錢怎麼能彌補?
本來積勞成疾,油盡燈枯的我,氣急攻心吐血身亡。
再睜眼,我回到了竹馬求我照顧他父母那天。
-1-
1987 年深秋:
我蜷縮在吳家漏雨的柴房裏,看着掌心血沫在油燈光暈中泛着詭異的粉。
外屋傳來吳家人的笑聲。
「宋兮兮那傻子,還真當自己是吳家媳婦……殊不知,這十年她都在替我照顧公婆!」
「我跟她說,讓她幫我照顧爸媽,她就屁顛屁顛地來了,我可沒說過我喜歡她,要娶她當老婆,是她自己犯賤!」
「我兒子真有本事,一句話,就讓宋兮兮那個倒貼貨給我們當了十年的免費保姆!」
「宋志康在廠裏處處壓我一頭,沒想到他養的閨女卻給我家當牛作馬,這輩子終究是我吳大富比他有福氣啊!」
「爸爸媽媽,宋兮兮那樣,是不是就是人家說的賤貨啊?」
……
這十年,我在吳家任勞任怨,沒想到,最後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
「呵呵呵……」
我低低地笑起來,只覺得自己這一生,都是個笑話。
眼前恍惚出現父母和兄嫂慈和寵溺地目光。
我伸出手:「爸爸,媽媽,哥哥,嫂子……」
下一秒,我只覺得喉頭一陣腥甜,一口血直直地噴了出來。
閉上眼的瞬間,我心中暗暗發誓,若有來生,我絕對不會再跟吳家扯上任何關係。
1976 年:
「兮兮,我的案子要開庭了,雖然是誤殺,但畢竟是殺了人,律師說,可能要判十年。」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以後我爸媽就拜託你了,啊?」
一陣男人說話的聲音,將我從回憶裏拉出來。
我抬眼,看見坐在對面一身號子服的吳建仁,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我不是死了嗎?怎麼會……?
牆上的日曆顯示,現在是 1976 年 7 月 8 日。
我……我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吳建仁託付我照顧他爸媽那天!
前世,我因爲從小喜歡這個鄰居家的哥哥,對他的遭遇十分同情。
只覺得他在這個時候把爸媽託付給我,是信任我,更是把我當作一家人。
不僅答應了他的請求,甚至不求任何回報,一心一意等着他出來,和我結婚,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沒想到,他早就有女朋友了。
不是別人,就是我的高中同學王曉雅,這會兒,王曉雅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他替人頂罪的補償款,也一分不落的進了那個王曉雅的口袋。
她利用那筆錢,做起了生意,喫着世代改革的紅利,很快就成了他們村的首富。
前世,吳建仁他媽生病,最困難的時候,我上門找她家借過錢。
可她對吳建仁和她的事情隻字不提,眼睜睜看着我爲了給吳建仁他媽沈桂花借醫藥費,一家一家磕頭,磕得頭破血流。
事後我質問她當初既然拿了吳建仁的補償款,爲什麼吳建仁他媽生病的時候,不把錢拿出來。
明明她纔是吳家的兒媳婦,爲什麼丟下二老,任由我養活!
沒想到,她竟然說,吳建仁替人頂罪的事情是簽了保密協議的,不能暴露。
他是爲了吳建仁,纔沒拿錢出來。
至於吳家二老,他們早知道吳建仁和他們的關係,而且也知道她給吳建仁生了個兒子。
之所以沒告訴我,是知道我對吳建仁的心意,怕我知道了會受刺激。
這一切,都是爲了我好。
看着眼前其樂融融的一家五口,還有衆人僞善的嘴臉,我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來。
「呵呵呵呵呵……爲了我好?」
「吳建仁、王曉雅、沈桂花、吳大富!你們四個把我當作傻子耍嗎?」
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吳家人早就串通好了,拿我當冤大頭。
什麼怕我知道了受刺激,通通都是假的!!!
不過是想騙我給他家當牛作馬。
幸好老天有眼,讓我重活一世。
對面的吳建仁見我發呆,緊緊地抓住我的手,眼底滿是希冀。
看着眼前吳建仁當初那張讓我迷戀的臉,我漠然地抽回了手。
「建仁哥,這不太好吧?」
「雖說,我們是青梅竹馬,兩家關係也走得近。」
「但我還是個沒出嫁的姑娘,早晚是要嫁人的,恐怕不能照顧你爸媽。」
我怕我未來婆家說閒話。」
我的話,讓吳建仁微微一愣,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表情。
「你……你要嫁人?可你不是……」
我擺弄着胸前的麻花辮,滿臉天真地問:「我什麼?」
吳建仁的話,有些難以啓齒:「你不是對我……」
我意識到他的意思,頓時羞紅了臉:「建仁哥,你咋還提這事兒啊?」
「誰不知道,你已經跟你們村老王家的閨女王曉雅好了啊?」
「前幾天還看她大了個肚子去做產檢,懷的是你的孩子吧?」
「我看她肚子尖尖的,指定是個男孩兒,你就等着當爸吧!」
我的話,讓吳建仁驚疑不定:
「你……你說什麼?曉雅她懷孕了?!」
「她怎麼沒告訴我?」
說罷,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慌忙捂住了嘴巴,用忐忑的眼神看我。
我看他這般,哪還有不明白的?
分明是故意隱瞞自己有對象的事情,想哄我當冤大頭!
當即道:「沒事!建仁哥。」
「我承認我從前是對你有些想法,但我宋兮兮不是那種不懂事的女孩子,既然你都有對象了,那我就不應該糾纏你。」
「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會跟王曉雅說的,往後,你爸媽就交給她了!」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
然後不顧吳建仁焦急的臉色,起身出去了。
-2-
出了看守所,頭頂的豔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想起前世我竟然爲了吳建仁那個賤人,像牛馬一樣操勞了十年,明明不到三十的年紀,卻蒼老得像是四五十歲的樣子。
更是因爲賣腎給吳建仁她媽治病,成了殘疾,重活兒累活都幹不了,被她媽嫌棄是在家裏喫乾飯的,讓我住在柴房裏,心中就覺得憋屈窩火。
一想到我竟然爲了這麼個東西,讓父母傷心,讓親人失望,我心中就羞愧難當。
當即買了回家的車票。
我爸媽是雙職工,一家人住在單位分的家屬院裏。
一路上,我顧不得鄰居對我的指指點點,激動地喊着爸媽。
「爸媽!我回來了!」
一進門,我爸的解放鞋就飛了出來,擦着我的耳邊飛了過去。
「死丫頭,你還有臉回來?」
「你不是死吳家了,不要我和你媽了嗎?!」
我爸是鋼鐵廠的技術工人,平時幹慣了體力活,性子急,嗓門也比較大。
但從小到大,他最疼我這個閨女,從來沒虧待過我。
這次之所以發這麼大的脾氣,全是因爲我不顧家裏的反對,放棄家裏託關係給我找的棉紡廠女工的工作,非要去農村老吳家照顧吳建仁的爸媽。
知道我爸是爲我好,又正在氣頭上,我慌忙撿起地上的鞋子,可憐巴巴ťű⁻地湊上去。
「爸,您別生氣了。」
「我那不是因爲建仁哥剛進去,我怕他爸媽傷心,會出什麼事,去幫幾天忙嗎?」
「這事情一忙完,我馬上就回來了!」
我爸宋志康聞言狠抽了口焊煙,冷着臉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又是回來要錢,要票的吧?」
「前幾天不是剛給你那麼多糧票和二十塊錢嗎?這麼快就花完了?」
我爸在鋼鐵廠上班一個月工資才四十塊錢,二十塊錢是他半個月的工資了。
可他嘴上雖然氣我倒貼吳家,在我要錢要票的時候,還是拿出家裏的口糧給了我。
我媽李菊華也在這個時候,端着一籃子雞蛋進來了,看見我,滿臉愁容。
「是啊閨女,我知道你喜歡吳建仁那小子。」
「可他現在是殺人犯啊!進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來。」
「你今年才十八歲,大好的青春,難道就這麼耽誤下去?」
前世,爸媽一提吳建仁是殺人犯,我就急眼。
說他是見義勇爲才誤殺的,是英雄。
但這會兒才知道,爸媽纔是有遠見的。
他們纔是真的爲了我好!
當即道:「媽,我剛見完建仁哥回來,他說可能要判十年!」
「我們和吳家雖然是鄰居,我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可常言道,救急不救窮,我總不能他十年不回來,就照顧他家二老十年吧?」
「所以我就回來了!」
我的話音剛落,嫂子秦月兒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宋兮兮,你這個賠錢貨,你竟然想幫吳建仁養吳家二老十年?」
「你一個姑娘家,還要不要臉啊?」
「你是他們老吳傢什麼人啊?他吳建仁上輩子是不是救過你的命啊?」
嫂子秦月兒是縣醫院的婦產科醫生,長相漂亮,打扮時髦,還是個大學生。
在這個年代,可算是天之驕女了,和我哥這個連長十分Ṱŭ₉般配。
原本,我哥在軍區醫院已經幫她找好了工作,可她想就近照看我爸媽和我,纔沒有辦理隨軍。
兩人聚少離多,只有逢年過節才能見上,所以結婚快兩年了還沒要孩子。
前世,我因爲自卑,覺得秦月兒這個嫂子仗着自己工作好學歷好,瞧不起我這個小姑子,處處排擠打壓我。
沒想到,當我因爲非法賣腎,導致傷口感染髮炎,暈倒在地頭的時候,是嫂子不計前嫌地救了我,還拿出了她和我哥攢了幾年打算買房子的錢,給我當醫藥費。
後來遇到鐵路改線,拆遷補助,他們原本看上的那套房子房價漲了幾十倍。țü₀
他們也因此錯過了發財的機會。
思及此,我顧不得嫂子臉上的嫌棄,一把撲進嫂子的懷裏。
「嫂子,你罵的是,是我太自輕自賤,給咱們老宋家丟人了!」
「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去吳家照顧吳家二老了,也不往他們家拿東西拿錢。」
「要是我撒謊,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3-
聽到我這話,嫂子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
但很快就沉下臉來。
「宋兮兮,你少來!」
「你那麼喜歡那個吳建仁,我纔不信你會突然改性子。」
「你說,這是不是你的緩兵之計?想先安撫住我跟你爸媽,然後再找機會讓我們幫襯吳家?」
我爸媽似乎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拿欲言又止的眼神看我。
我心知,這是因爲我從前不顧他們的勸說和反對,薅家裏羊毛,執意要倒貼吳家,他們對我徹底失望了才這樣的。
爲了不再讓家人失望,我當即道:「嫂子,爸媽,我說的都是真的!」
「吳建仁說他只是拿我當妹妹,並沒有要跟我談對象的意思!」
「他有對象,就是他們村老王家的閨女王曉雅!我們還是高中時候的同班同學呢!」
「那人家都有對象了,我還上趕着摻和啥?」
我爸媽聽到我的話都愣了。
「啥?他吳建仁有對象?你是咋知道的?平白無故的可不能誣賴人家啊!」
前世,我一心照顧吳家二老,爲了養活他們,起早貪黑的,根本沒心思搭理旁的事情。
後來吳建仁回來了,帶着王曉雅登堂入室,我才知道,他們談對象的事情,早就不是什麼祕密了,村子裏很多人都知道。
是吳家二老和王家打了招呼,獨瞞着我一個人。
於是假裝支支吾吾地道:「他倆出去逛街的時候,讓我瞧見了。」
「村子裏很多人都知道,我沒瞎說!」
我爸聞言,一下就炸了,磕着菸袋鍋子道:「有對象幹啥不讓他對象照顧他爸媽,要拜託你?」
我委屈地縮了縮脖子,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大概是因爲,他對象懷孕了,他心疼他對象不能幹活吧……」
我媽一聽,氣得滿臉通紅:「吳建仁那個小雜種,還是不是人?心疼他對象懷孩子,不能幹活,使喚我閨女?」
「我李菊華的閨女,是幫他們家養的丫鬟嗎?」
然後拉住我的手道:「走!咱們上大洋村,找他們老吳家評評理去!」
「你這段時間爲了照顧他們二老,可從家裏拿了不少東西去,這些東西都是從我們指頭縫裏省喫儉用摳出來的,全都讓他們還回來!」
我自然也是這個打算,但我從前豬油蒙了心,被吳家二老哄得團團轉,對他們唯命是從,此刻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
只道:
「爸,這錢和東西能要得回來嗎?」
「雖說我是因爲不知道建仁哥和王曉雅談對象的事兒,才送他們家的,可怎麼說也算是我自願……」
我爸罵道:「什麼自願?你那就是被矇在鼓裏!」
「想當初,吳建仁他爸犯了錯誤,被廠子裏開除了,被趕回農村的時候,還找我和你媽借了一百塊錢安家費呢!」
「我想着,你喜歡吳建仁那小子,往後都是一家人,就沒找他們家要!」
「現在,那小子先對不起你,我還管他那個?」
嫂子道:「對!讓老吳家還錢!」
「爸媽,兮兮,你們等會兒,我這就去給兮兮她哥打電話,讓他跟部隊請幾天假!」
「敢佔咱們老宋家便宜!想的美!」
我哥當兵的駐地離我們縣城不遠。
嫂子往部隊打完電話,沒幾個小時,一輛軍車停在了我們家屬院的門口。
我急忙迎出去:「哥,你回來了!」
沒想到,車上下來的卻是一個陌生人。
那人看着也就二十來歲,生得高大挺拔,濃眉大眼,穿一身軍裝,顯得很是硬朗帥氣。
見到我,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露齒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同志你好,你就是宋兮兮吧?」
「我是你哥哥宋文軒的戰友,我叫陸亭山。」
「你哥哥被上級委派,正在參加一項祕密任務。」
「聽說你們家裏遇到了困難,正好我到縣裏公幹,他委託我來,看看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
陸亭山?
我一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人可是我哥他們部隊老首長的孫子,將來前途無量的大人物啊!
-4-
原本,我覺得我們一家人去人家村裏鬧事,還有些擔憂。
現在有陸亭山撐腰,勝算瞬間大了許多。
別的不說,就他這輛軍用大吉普往村口一停,還不讓大洋村那窮鄉僻壤的地皮抖上三抖?
當即狗腿地握住了他的手道:
「陸亭山同志,你好!」
「我是宋文軒的妹妹宋兮兮,你是我哥哥的戰友,那我叫你亭山哥吧?」
陸亭山的臉微紅了一下,隨即點頭。
「嗯。」
在陸亭山的幫助下,我們一大家子人去了大洋村.
車子一到村口,就引來了村民的圍觀。
「快看!是汽車!好像……還是輛軍車吧!」
「難道是縣裏領導來視察了?也沒聽說啊!」
「不是,你們看車上的人是誰?」
「這不是吳大富家的宋兮兮嗎?」
……
車子停在了村口,我剛從車上下來,就被一個嫂子拉住了。
「宋兮兮,怎麼是你?這是你那個當連長的哥哥回來了吧?」
「又回你孃家拿啥好東西給你未來公婆啊?」
「吳建仁有你這樣未婚妻,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然後打量了一下我旁邊的陸亭山。
「全家人都來了,是不是來商量婚事的?」
聽到這話,我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別胡說,我和吳建仁可沒關係!」
那嫂子詫異道:「吳建仁才抓進去,你就住吳家去了,不是他未來媳婦兒?那你圖啥?」
「你這幾個月在吳家,對吳大富和沈桂花他們兩口子照顧得無微不至,說你和吳建仁沒關係,誰信啊?」
她這話其實也沒錯。
前世,我就是這麼認爲的。
可是直到我吐血而亡,才知道,這些全都是我一廂情願!
這時候,人羣不知道是誰嘟囔了一句:「是啊,可惜人家吳建仁喜歡的是王曉雅。」
「宋兮兮不過是個倒貼的賠錢貨!」
「我看好幾次都看見王曉雅和吳建仁鑽玉米地,吳建仁還帶她去供銷社買東西呢!」
旁邊一人連忙拽了他一下:「小聲點,老吳叔兩口子交代過,這事兒不能讓宋兮兮知道的……」
聽到這話,我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這大洋村,不僅吳大富一家壞透了,其他人也不是什麼好人!
當即拔高聲音冷笑道:
「我幹啥對他家那麼好?當然是因爲我人美心善,是個好人啊!」
「想當初,吳叔叔還在鋼鐵廠工作的時候,和我們家是鄰居,那他們家遭了難,我出手幫一幫怎麼了?」
陸亭山也在一旁道:「宋兮兮同志說得沒錯,她助人爲樂怎麼到了你們嘴裏,就成了倒貼賠錢貨了?」
我詫異地看着陸亭山,一路上他可是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竟然會順着我的話頭幫我說話?
我以爲,當兵的都像我哥哥那樣一板一眼呢!
見我看他,陸亭山朝我眨了眨眼睛。
我不知道爲何,心裏一跳,慌忙低下頭,只覺得臉頰有些發燙。
陸亭山這模樣,真是板正,雖然吳建仁長得也好看,但和他是全然不同的氣質。
怎麼說呢……就是骨子裏透出來的矜貴。
我爸媽聽到村子裏人議論我,早就氣得鼻子冒煙了。
朝我道:「閨女,別跟他們廢話!上吳大富家去!」
我點了點頭,鼓起勇氣,帶着一家人往吳家去。
-5-
沈桂花這會兒正在院子裏曬太陽,嗑瓜子,吐得滿地都是瓜子皮。
見我來了,連忙把瓜子往坐墊子下一藏,好像生怕我偷喫她似的。
然後換上一副笑臉,走過來握住我的手道:「是我家兮兮回來了嗎?」
「我和你爸,剛纔還唸叨你呢,怎麼去看建仁,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還說你是不是回孃家住,今天不回來了。」
然後一臉賊兮兮地打量我身後,看我是不是帶回來了什麼東西。
誰料,後面跟進來的卻是我爸。
我爸看見沈桂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沈桂花,你說誰是她爸!」
洪鐘般的嗓門,讓吳大富家的地皮都抖了三抖!
沈桂花抬眼看見我爸,嚇得捂住了胸口:「宋……宋大哥,你怎麼來了?」
然後責備我道:「兮兮,你這孩子,你爸媽今天來,你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們好準備準備。」
我爸冷哼道:「準備什麼?」
「我們今天來,就是來把我們兮兮給你們家的東西,都要回來的!」
「這孩子年紀小不懂事,被你們這對賊夫妻給騙了,我這個當爸的可不慣着你們!」
「還有,這張欠條,當初吳大富犯了錯誤被廠子裏開除了,找我借了一百塊錢,到現在還沒還呢!這次一次性都還了吧!」
我點頭道:「是啊,嬸子,建仁哥和王曉雅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他們兩個纔是一對,現在王曉雅還懷了你們老吳家的孫子,我就不跟着摻和了。」
「這幾個月,我借給你們家的糧食米麪,買菜買肉,還有給你們做衣服的布料,我都有記賬的,麻煩你們還給我吧!」
然後掏出了我記賬的小本本,遞到了沈桂花的面前。
沈桂花聽到這話,臉色一變,再沒了嫌棄親熱的勁兒。
叉着腰罵道:「宋兮兮,是你自己喜歡我兒子,想給我家做媳婦兒,主動來我家的!」
「那些東西也是你自己給我們的,現在怎麼想要回去?」
「喫進嘴裏的東西,哪裏還有吐出來的道理?」
我媽上去就給了她一巴掌。
「沈桂花,你是屬貔貅的啊,只進不出?」
「看我閨女年輕,心思單純,和你家那個殺人犯兒子合起夥來騙她。」
「髒心爛肺的東西,那些東西喫下去,你們不怕腸穿肚爛嗎?」
沈桂花被我媽一巴掌打得半邊臉腫起來,她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媽。
「李菊華……你,你敢打我?」
說罷,撲過來想打我媽。
被我趁機握住手,然後腳下使絆子,她一下絆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桂花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鬼哭狼嚎起來。
「打人了!未來兒媳婦打婆婆了!」
「宋兮兮,你敢這麼對我,還想不想嫁給我兒子了!」
吳大富急匆匆地從屋子裏衝出來。
「孩子他媽,這是咋了?」
「宋兮兮!你還有沒有王法?她可是你未來婆婆!」
我抱着我媽倒退一步,眼圈紅了起來:
「大山叔,你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和建仁哥可什麼關係都沒有!」
「還有嬸子,你別打我媽,我媽也是心疼我,爲了我好!」
吳大富罵道:「宋兮兮,誰不知道你想嫁給我兒子,現在說你和我兒子沒關係了?」
我被這家人的無恥所折服,心中冷笑,面上卻是氣得直掉眼淚。
「大山叔,咱們做人說話可要憑良心!」
「我承認,我剛開始對建仁哥是有想法。」
「但是,你們也沒跟我說他有對象啊!」
「你們一家子怎麼能看我家條件好,就合起夥來糊弄我呢?」
「建仁哥明明有對象,卻不讓他對象照顧你們二老,要拜託我照顧你們。」
「那不就是看我單純,在欺騙我的感情嗎?!」
我這一哭,梨花帶雨,給我爸媽都哭心疼了。
我媽上去又給吳大富一巴掌:「吳大富,看看你養的好兒子!」
我嫂子也不是喫素的,抱着胳膊冷笑道:「沒錯!吳建仁自己去坐牢,還坑我妹子!」
「今天,這筆賬一五一十地,全都要算清楚!」
-6-
村裏人聽說吳家有人鬧事,通通跑來看熱鬧。
王曉雅不知道是聽說有人知道她和吳建仁背地裏處對象的事情,這會兒坐不住也跑來了。
見到我,哭紅了眼,來拉我的袖子:「宋兮兮,你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不是你喜歡吳建仁嗎?怎麼變成我跟他處對象了?」
「你忘了,上學那會兒,我還撮合你們兩呢!你是不是都忘了?」
王家條件不好,但這會兒王曉雅卻穿着時髦的連衣裙和塑料高跟涼鞋,手腕上還戴着一塊上海牌的女士手錶,那可是沒票有錢都買不到的稀罕物!
想當初,她上學那會兒她家裏窮得喫不上飯,還是我經常從家裏帶菜,說喫不完硬分給她的。
一想到她明知道我喜歡吳建仁,表面上幫着撮合,背地裏卻和吳建仁孩子都有了,我就恨得牙癢癢。
但我的目的是來要錢的,可不是陪她虛情假意的。
她會哭,我就不會哭嗎?
我哭得比她還厲害,抽噎着,泣不成聲。
「曉雅,上學的時候,咱們倆是同桌,我拿你當最好的朋友!」
「你喜歡建仁哥,爲什麼不告訴我?」
「你別瞞着我了,建仁哥都告訴我了,你纔是他的對象。」
「還有,他這次進去,其實是替人坐牢,對方給了他一萬塊錢呢!」
「他說,那些錢,都在你這,讓你好好生下肚子裏的孩子,等着他出來,一家三口團聚!」
我的話一出口,沈桂花頓時愣住了。
「啥!一萬???」
「王曉雅,你竟然敢私吞?」
「你不是說,我兒子只給了你一千嗎?」
沈桂花此言一出,在場衆人一片譁然。
「一萬!吳大富家那麼有錢,還騙人家小姑娘啊?」
「聽沈桂花這麼說,是早就知道吳建仁和王曉雅的關係啊?」
「宋兮兮真是傻,被人耍得團團轉還不知道,幸好知道得早,這要是時間久了還得了。」
「是啊是啊,別人老婆孩子拿着錢喫香喝辣,逍遙快活,她苦哈哈地伺候人家公婆,到時候等吳建仁出來,一家五口團聚,她裏外不是人!」
村裏人的話,觸動了我的傷心處,我頓時哭得跌坐在地上。
「來人啊!都來評評理啊!沒這麼欺負人的!」
「吳嬸子,王曉雅給了你們一萬塊錢,你們爲啥不說?」
「騙我說,建仁哥進去了,家裏都揭不開鍋了,哄着我從家裏拿喫的拿穿的借錢給你們。」
「這麼喪良心的事情你們都做得出來,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沈桂花這會兒死揪住王曉雅拿錢,哪有心思再跟我裝?
當即罵道:「誰讓你喜歡我兒子,上趕着伺候我們二老?」
「再說了,就算我兒子有對象,那又怎麼樣?」
「他們不是還沒結婚嗎?你好好伺候我們二老,等我兒子出來,說不定能收你做二房呢!」
沈桂花這話把我嫂子氣夠嗆。
「沈桂花,現在是新社會!婚姻法講究的是一夫一妻制!什麼二房,那是資本主義作派,是封建社會對女性的壓迫和殘害!」
「你身爲女人,怎麼能說出這種助紂爲虐的話!」
「你們村書記在哪兒?婦聯主任在哪兒?我要舉報!」
「他們吳家作風不正,搞資本主義走資派那套舊思想,想迫害我家兮兮,建議嚴查!」
不愧是大學生,嫂子說話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樣!
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沈桂花聽到嫂子的話,嚇得臉色一黑。
當初,吳建仁他爸爸犯錯誤的時候,吳家沒少捱罵。
沈桂花想起那些日子,就害怕。
這會兒聽到這話,頓時緊張起來:「你別給我亂扣帽子,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說罷,撲上去想打我嫂子!
那我嫂子能慣着她嗎?直接就給她推開了。
「我男人Ťú₂可是軍人!我是軍人家屬,你敢打我?」
沒錯,我哥可是連長!可不是能讓她隨便打的!
沈桂花的手想抬起來,又落下,一臉懊惱喪氣。
「算你厲害!我說不過你!」
王曉雅眼看沈桂花奈何不了我們家,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
「兮兮,我知道你家是城裏的,還有權有勢。」
「雖然你哥哥在部隊是連長,你爸爸是鋼鐵廠的高級技工,你嫂子是縣醫院的主任醫師,但你們也不能仗勢欺人啊!」
「什麼一萬塊錢,什麼孩子,根本就是沒影兒的事情!」
我:「那一千塊錢,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吧?嬸子剛纔可是親口承認的!」
「大傢伙全都聽見了,你可別想抵賴!」
-7-
其實,我也不知道吳建仁替人坐牢到底拿了多少錢。
只知道,王曉雅拿着那筆錢,趕上了改革政策的春風,賺了好多錢。
等到吳建仁坐牢出來,她已經是縣裏著名的女企業家了。
不僅給了吳建仁十萬,還給他買房買車。
人人都說王曉雅可真是個好女人,這麼多年,一個人帶着孩子,竟然沒跟別的男人跑了,一心一意等着吳建仁出來。
說她有情有義,吳家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可我知道,那些年她來來回回不知道換了幾個男人。
正是因爲這樣,我纔沒懷疑過她的孩子是吳建仁的。
村民們聞言,頓時議論了起來。
「吳大富兩口子好喫懶做,吳建仁哪來的這麼多錢啊?」
「是啊,宋兮兮說他是替人坐牢的,不會是真的吧?」
沈桂花道:「那咋了!那也是我兒子憑本事賺的錢!」
「坐牢十年,換一萬塊錢,讓你們去,你們會不幹?」
「不對!不止一萬塊錢!」
沈桂花激動地朝我道:「兮兮,你跟嬸子說實話,你建仁哥真的告訴你,他給了王曉雅一萬塊錢???」
我吹牛不打草稿:「當然是真的了,他要是不告訴我,這麼機密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
「不信,你們可以自己去問建仁哥啊!他現在還在看守所呢!」
「王曉雅懷孕的事情就是他告訴我的!」
王曉雅氣得尖叫起來:「宋兮兮你胡說什麼,吳建仁根本就不知道我懷孕的事情!」
話出口,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氣得渾身哆嗦。
人羣頓時一片譁然。
「還真懷孕了啊?」
「那一萬塊錢的事情,也是真的了?」
「那吳建仁真不是東西啊,和王曉雅孩子都有了,還釣着宋兮兮,騙人家給他家當牛作馬!」
沈桂花激動地道:「哎呀!我那倒黴兒子,胳膊肘向外拐,竟然把錢給這個賤人,不給我和他爸!」
「兮兮啊,你可得給我們二老做證啊!」
「王曉雅你這個賤貨,這錢你必須得吐出來!那是我兒子的賣命錢啊!」
我心中暗笑,但面上卻裝作爲難的樣子。
「嬸子,給你們做證是可以,但是,你們欠我們家的錢,是不是得還給我們?」
「我爸媽借給你們的一百塊錢,還有我這半年給你們花的錢……加起來一共三百八十八塊五毛,我給你們抹個零,就算三百八十八好了!」
我伸出手:「嬸子,還錢吧!」
王大花下意識地想抵賴:「什麼錢?現在建仁進去了,我們哪有錢啊?」
我笑了:「嬸子,您忘了,剛纔您不是說,王曉雅給了你們一萬塊錢嗎?」
「這半年,你們喫我的,用我的,穿我的,那一千塊錢你們還沒動吧?」
「不可能連三百多塊錢都拿不出來的。」
這時人羣中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喊了一聲。
「老書記來了!」
抬眼看見一個身穿藍色工作服,戴着紅袖章的人走了進來。
見了陸亭山,他立刻禮貌打招呼。
「領導好!我是這個村的書記,我叫吳宏偉。」
「請問領導大駕光臨我們大洋村,是不是有什麼指示啊?」
「我們村一定全力配合領導的工作!」
「請問,您是哪個單位的啊?」
陸亭山和吳書記握了屋手,解釋道:「我們今天來,不是因爲工作方面,而是處理一定私事。」
「你們村有人騙婚軍人家屬,這事情你們村裏領導管不管?」
吳書記聞言大驚:「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到底是誰這麼無法無天?」
我立刻道:「老書記!您快來給我評評理啊!」
「吳建仁有對象,他對象孩子都懷了,還讓我給他照顧爹孃,想騙我給他家當牛作馬。」
「他媽還說,讓我給她兒子當二房!!!」
「現在是新社會了,人人平等啊!他們這種走資派的行爲!應該受到嚴懲!」
我此言一出,老書記立刻沉下臉來,朝吳大富罵道:「吳大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聽說你們家思想覺悟有問題,資本主義的尾巴還沒掉?!」
「是不是還想犯錯誤?」
-8-
吳大富當年也是鋼鐵廠的工人,但他利用職務之便,盜竊廠裏的廢鐵拿去賣廢品,爲自己謀私利。
被人發現後,還企賄賂廠領導。
那廠長是什麼思想覺悟?能跟他同流合污嗎?
不僅嚴肅地批評了他,還把他開除了。
他們家就吳大富一個人是職工,丟了工作,單位分的房子也收回去了,在城裏喫不上飯只能全家把關係轉回村裏。
回到村子裏之後,吳大富全家人都在村子裏抬不起頭,被人指指點點了很長時間。
這會兒聽到村書記的話,吳大富頓時哭喪着臉。
「老書記,您可不能聽這丫頭片子信口雌黃啊!」
「我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啊!」
「我兒子和她男未婚女未嫁的,她喜歡我兒子,想當我們兒媳婦兒,那我們當爹媽的,不得考驗考驗她嗎?」
他的話一說完,我爸就一拳頭砸了上去。
「考驗我閨女?你什麼檔次?」
「你兒子一個殺人犯,蹲大牢喫牢飯的,根本配不上我閨女,有什麼資格考驗我閨女?」
沈桂花看到自己老公被打ţŭ₌了,立刻叫嚷起來。
「宋志康打人了!」
「老書記!你可得給我們評評理啊!」
「他們宋家太欺負人了,趁着我們家建仁不在家,就上門欺負我們老兩口!」
嫂子冷笑道:「吳大富,沈桂花,你們不用在這裝模作樣的!」
「剛纔你們說的話,大家夥兒可都聽見了!」
「你兒子明明早就跟王曉雅談對象了,還哄騙我小姑子給你們當牛作馬!」
「王曉雅給了你們一千塊錢,你們還在我小姑子面前哭窮,哄着她給你們買喫買喝買穿的。」
「天底下怎麼有你們這樣喪良心的人?」
「書記,他們這是詐騙!」
「您可是人民的書記,不是他吳家一個人的書記!」
「您要給我們評評理啊!」
吳書記雖然是吳大富的叔公,但這會兒也不敢給他們撐腰。
聽到我的話,頓時拔高的嗓音:「那是當然了!」
「吳大富,你說!你們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建仁都有對象了,還忽悠人家小姑娘!你們這是在騙婚!」
吳書記的話,頓時引來了村裏其他人的附和。
「是啊是啊!吳建仁自己有對象,給了對象一萬塊錢,還花人家小宋的錢,太不要臉了!」
「而且,人家王曉雅還給了吳大富兩口子一千塊錢,他們竟然都不拿出來,還讓人家小宋回孃家拿錢!哪有這樣的道理?」
「就是說啊!你們既然有錢,爲什麼不拿出來用!這不是誠心坑人小蘇的錢嗎?」
我也哭了起來:「嗚嗚嗚!吳叔,吳嬸,你們說把我當親閨女,原來是真的!」
「要不然,你們咋好意思喫我的穿我的花我的?」
「建仁哥說,拿我當他的親妹子。」
「可我自己有親哥哥,我要他當哪門子哥哥?」
「我不信他不知道我對他的心思,我看他就是仗着我喜歡他,想騙我當這個冤大頭,幫他養他爹媽!」
「今天,你們必須把我給你們花的錢,還有欠我爸媽的錢全都還給我們,要不然,我就去報公安,說你們一家人合起夥來詐騙!」
聽到我這麼說,吳大富臉上顯出一絲慌亂:「兮兮啊,我們都是一家人,你怎麼能這樣說呢!」
沈桂花也道:「是啊,我和你吳叔叔,都拿你當親閨女!你怎麼能說出這麼狠心的話呢?ƭū́₌」
「而且,那些錢是你自願給我們花的啊!」
我哭着道:「是你們騙我說你們沒錢,我纔去家裏找爸媽借錢的!」
「那些錢,我可一分沒留都花在你們身上了,現在知道你們是騙我的,那你們必須把錢還給我們家!」
吳大富還想抵賴:「兮兮啊,你前幾天可不是這樣的,怎麼去看守所見了一趟建仁,就說這種話了?」
「是不是你知道他要判十年,想反悔,不想照顧我們了?」
一旁的陸亭山忍無可忍:「夠了!分明是你們對不起宋同志,還在這倒打一耙!這世上怎麼會有你們這麼不要臉的人!」
吳大富和沈桂花看到身邊的陸亭山,愣了愣,上下打量着他。
「你是誰啊?」
旁人道:「這不是宋兮兮那個當連長的哥哥嗎?」
吳大富道:「宋兮兮他哥宋文軒我認識啊,不長這樣啊!」
然後陰沉着臉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幫宋兮兮說話?難不成,是她相好的?」
-9-
陸亭山可是首長的孫子,天之驕子。
人家好心幫我撐腰,我怎麼能讓他們這麼污衊他?
立刻斥責道:「你們胡說什麼!陸同志是我哥哥的戰友,來幫我們主持公道的!」
「自己家門風不正,還誣賴別人!你們吳家怎麼這麼噁心?」
沈桂花立刻嗤笑一聲:「主持公道?主持什麼公道?」
「分明是找了野男人,不要我們建仁了,故意找碴兒吧!」
一旁的王曉雅也在一旁打量着陸亭山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沈桂花的話,跟着道:「是啊兮兮,我記得你從小就喜歡吳建仁,還說過,非他不嫁呢!」
我看她賊眉鼠眼的,眼睛亂飄,一看她就沒安好心。
上去就給了她一個大嘴巴子。
「你知道我喜歡他,還揹着我偷偷跟他處對象?」
「你忘了,你高中的時候喫不上飯,是我每次都跟我媽說多做點菜,帶到學校跟你一起喫!」
「還有,你被男同學作弄,弄得渾身溼透沒辦法見人,是我把新衣服借給你穿,還幫你討回公道!」
「可你呢?你是怎麼對我的?」
原本是想裝可憐,博取同情的,但我越想越氣。
一想到我前世被他們耍得團團轉,心裏這口氣怎麼也咽不下。
連着扇了王曉雅好幾個嘴巴子,把她的臉都扇腫了。
原本還在裝模作樣的王曉雅,被我打得蒙了,反應過來後,再也維持不住剛纔的淑女形象。
髮絲散亂地指着我,跳着腳罵我:「宋兮兮,你敢打我?」
「你就是仗着家裏條件好,有幾個臭錢嗎?」
「別把自己說得那麼高尚,你之所以對我這麼好,還不是想在我身上找優越感。想看別人誇你,說你人美心善,是個大好人!」
我聽到這話,再次被王曉雅的厚顏無恥震驚了。
「王曉雅,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媽那麼多喫的,都餵了狗了是吧?」
「既然你不領我的情,那你也給我還錢!」
王曉雅叉着腰道:「那是你自願給我的,我還什麼錢?」
「再說了,我不就喫了你點東西,能值幾個錢?」
我上前就扯她的頭髮:「那些東西都是我爸媽單位發的票買的,你想買有錢還買不到呢!」
王曉雅沒想到從前對誰都和和氣氣的我,這次竟然這麼狠,時髦的捲髮被我扯得亂七八糟,頭髮上的大蝴蝶結也被我拽下來了。
她喫痛慘呼,眼中含淚地望向旁邊的陸亭山:
「宋兮兮,你這ƭũ⁺個賤人,你幹什麼!」
「陸同志,你快管管她!宋兮兮打人了!宋兮兮打死人了!」
我一看她還敢在陸亭山面前告狀,更加氣憤了。
「王曉雅,你眼珠子往哪兒看呢?」
「都懷了吳建仁的孩子了,還敢在外面勾三搭四?」
「人家陸同志是什麼身份,能看上你一個懷了別人孩子的女人?」
「還好意思罵我,你和吳建仁沒結婚領證就懷孩子,是生活作風問題!是搞破鞋!」
「你倆的孩子就算生下來,也是私生子!有個坐牢的勞改犯爹!」
王曉雅哪裏扛得住我的打,剛開始嘴裏還不乾不淨的,不久開始求饒。
吳大富和沈桂花想上來拉架。
「宋兮兮,你幹什麼?你反了天了?」
「快放開她,她肚子裏還懷着我家的大孫子呢!」
我爸媽和嫂子卻擋在了他們的面前。
「王曉雅忘恩負義,還造謠我們家兮兮,難道不該打?」
「對!就應該打死這個不要臉的爛貨,我們家兮兮對她這麼好,都餵狗了!」
吳大富看我往死裏打王曉雅,有些着急。
取了柴刀就要來砍我。
「宋兮兮!你給我住手!要是傷了我的孫子,我要你償命!」
就在吳大富的柴刀要砍在我身上的時候,一旁的陸亭山出手了。
他一把握住了吳大富拿柴刀的手,抬腳把他踹飛了出去。
身後的司機兼警衛員立刻上去制服了他。
「長官,您沒事吧?」
陸亭山搖了搖頭:「我沒事。」
但我卻瞥見他虎口上有一絲血跡。
我抓起他的手一看,果然破了道口子。
當即氣不打一處來,指着吳大富道:「吳大富,我要告你謀殺!」
「敢傷部隊來的領導,你就等着坐牢吧!」
老書記原本看到我們兩家打在一起,就焦頭爛額的。
現在看到吳大富竟然傷了陸亭山,乾脆兩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10-
村裏人看到老書記暈倒了,七手八腳地把他抬到村裏的衛生院。
我也問醫生要了些酒精棉花,給陸亭山的手消毒包紮了。
「亭山哥,謝謝你,今天要不是你,那刀就砍在我身上了。」
陸亭山不在意地道:「這有什麼?我們當兵的,受傷是家常便飯。」
說罷,目光在我身上轉了幾圈,揶揄着笑道:
「不過,真看不出來,你這麼厲害。」
「我還以爲你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呢!」
經歷過前世那種事情,我怎麼可能還是什麼嬌滴滴的小姑娘呢?
我不成兇巴巴的潑婦就不錯了。
但這人是我哥哥的戰友,今天不僅來幫我撐腰,更是救了我一命,還是要注意一下在他面前的形象的。
當即吸了吸鼻子,哭了起來。
「亭山哥,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我真的是太生氣了。」
「王曉雅是我高中三年的同桌,我以爲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沒想到她在心裏是這樣想我的。」
「還有,她我喜歡吳建仁,還背地裏跟他處對象也不告訴我。」
「吳家人更過分,明知道王曉雅纔是吳建仁的對象,竟然聯合起來騙我……」
「亭山哥,我是不是看起來很蠢?」
陸亭山聞言嘆息一聲,抬手摸了摸我的腦袋:「你不是蠢,你是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
「放心,有我在,他們不敢欺負你的。」
「他們欠你的,亭山哥全幫你討回來!」
我兩輩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跟男人這麼親近。
感受着從陸亭山寬大手掌上傳來的溫度,我頓時有些臉紅不自然起來。
「那個……亭山哥,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老書記怎麼樣了!」
這會兒,吳書記已經醒了,村長也來了。
針對我和吳家還有王曉雅的糾紛,進行了調解。
最後說定吳大富一家喫我們家用我們家的一分不少全還給我們,欠我們家的一百塊錢也得還給我們。
另外吳大富企圖傷人,弄傷了陸亭山的手,要是不想坐牢,賠償五百塊錢私了。
至於王曉雅,賠償我一百塊錢精神損失費,就當那些年我請她喫飯的飯錢了。
總共算下來,吳家要出八百八十八塊錢。
沈桂花在吳家的院子裏一邊哭窮一邊咒罵:「宋兮兮,你們怎麼不去搶啊!」
「八百八十八,你怎麼不要了我這條老命啊?」
我冷笑道:「嬸子,王曉雅不是給了你們一千塊錢嗎?給了我們八百八十八,你還剩一百一十二呢!」
「你們不想給也行啊,那就讓大山叔去坐牢!」
「襲擊軍人,這可是重罪啊!要蹲好幾年呢!」
「到時候,你們家就有兩個勞改犯了!」
然後看着一旁的王曉雅嘲諷道:
「王曉雅,你真是好福氣啊,老公和公公都是勞改犯,你肚子裏的兒子,將來指定有出息!」
「你!」王曉雅被我氣得跳腳。
沈桂花在邊上罵她:「王曉雅,你個髒貨!爛貨!要不是你,我們家怎麼會被害成這樣?」
「要不是你懷了我們老吳家的孩子,我早就弄死你了!」
吳大富臊眉耷眼在一旁吼道:「行了!還不快把錢給他們?難道真想讓我去坐牢啊?」
然後一個勁地給陸亭山道歉:「領導,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千萬別讓我去坐牢,我這把老骨頭要是進去了,就沒命了啊!」
沈桂花罵罵咧咧,但自己男人都開口了,也只得掏錢出來。
只見她從牀底下摸摸索索拿出一個手絹,打開重重疊疊的包裹,拿出一沓大團結。
我看到那些錢,頓時眸色一沉。
「還真有一千塊錢?吳大富,沈桂花,你們倆瞞得我好苦啊!」
沈桂花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麼。
我一把搶過她手上的錢:「拿來吧你!」
然後當着她的面,數了八百八十八出來,把剩下的錢還給她。
「吳大富,沈桂花,咱們兩家的賬就算結清了,從今往後,我和你們再無瓜葛!」
王曉雅轉身,弓着腰偷偷摸摸地想走,被我一把抓住。
「吳家的錢給了,你的呢?」
「兮兮,我……」
王曉雅哭喪着臉想裝可憐,被我懟了回去。
「你可別說你沒錢,他們倆的一千塊錢不就是你給的嗎?」
「還有,你身上穿的裙子最起碼要二十塊錢!還有這個手錶最少要一百二十塊錢!」
「這是看見的,看不見的,還不知道你花了多少錢呢!」
「我就問你要一百塊錢的精神損失費,你都不肯給?」
王曉雅眼看跑不了了,只能打開包,不情不願地拿了一百塊錢出來。
「兮兮,是不是給了你這一百塊錢,你以後就不會找我麻煩了?」
「你那位……陸同志,不會再找我們麻煩吧?」
我一把將錢搶過來:「你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11-
我打也打了,錢也拿了,氣也出了,帶上我們一大家子人打道回府了。
出門的時候,王曉雅想跟我們一起走,卻被吳家老兩口抓了回去。
「王曉雅!你給我站住!」
「你說,剩下的錢藏哪兒了?」
「是啊,我兒子可是給了你一萬塊錢!還有九千呢?」
「那可是我兒子拿命換來的錢,你一分都別想拿走!」
……
聽着身後的嘈雜聲逐漸遠去,我心中一陣暢快!
吳家這老兩口可不是省油的燈,王曉雅,以後有你受的!
陸亭山把我們送回了宋家,晚上我爸媽要留陸亭山喫飯。
嫂子去醫院值夜班了,我和陸亭山在院子裏擇菜,順便把五百塊錢數出來遞給他。
「亭山哥,給,這是吳大富賠你的營養費。」
陸亭山卻不肯收:「要不是你,他們也不會賠這個錢,這錢我不能要,兮兮你拿着吧。」
我道:「那怎麼行?這錢是吳大富賠給你的,我怎麼能拿?」
「你看我雖然跟他們斤斤計較,但我不是貪財的人。」
「該是我的錢,我會一分不少地要回來,不是我的錢,我堅決不能拿!」
陸亭山爲難地看着我:「那要不……你先替我保管吧?」
我有些詫異:「我?爲什麼要我替你保管?」
陸亭山坐直了身子,臉上微微有些泛紅:「宋兮兮同志,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跟我處對象?」
「如果你同意的話,你就是我女朋友,替我保管這些錢天經地義!」
陸亭山的話,讓我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你……你胡說什麼啊!」
「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呢!」
陸亭山卻道:「我和你哥哥是認識好多年的戰友了,我早就從他那裏看過你的照片,也聽說過你的事情。」
「我遠比你以爲的要了解你的多。」
「我知道你剛從上一段不好的感情中抽身,也許暫時不想談下一段感情,沒關係,我可以等你。」
他說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頭一熱,不由得臉頰發燙:「我……我考慮一下!」
然後拿起摘好的豆角,快速地回了廚房。
晚上陸亭山和我爸推杯換盞,相談甚歡。
「小陸啊,你這次的任務要多長時間啊?」
「有空啊,就在我們家多住幾天!」
「這次的事情,要不是你,也不能辦得這麼順利。」
「你可是我們一家人的大恩人啊!」
陸亭山道:「叔,這次的任務比較緊急,我明天就要回部隊。」
「下次,下次有假和文軒一起回來看您!」
我爸聞言有些可惜地道:「怎麼這麼急?」
「你這個小夥子人不錯,我挺喜歡的,比那個吳建仁看着順眼多了,還想讓你跟我們兮兮多聊聊呢!」
我媽笑着撞了他一下:「喝多就胡說八道!」
又朝陸亭山道:「小陸啊,別聽你叔的,他喝醉了!」
「你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我們小門小戶的,哪裏配得上。」
卻聽陸亭山紅着臉道:「阿姨,這件事情,我和兮兮提過了。」
「但她好像有顧慮,沒有答應我的請求。」
「您和叔叔能不能在兮兮面前幫我說說好話?」
「我保證,絕對不會像那個吳建仁一樣,做讓兮兮傷心的事情的!」
陸亭山的話,讓我爸媽瞬間渾身一震,瞪大了眼睛。
「小陸,你說的是真的?」
「你對我們兮兮……有那個意思?」
陸亭山正要開口,立刻被我捂住了嘴:「爸媽!你們別聽他的,他喝醉了說胡話呢!」
沒想到,陸亭山卻抓了我的手,揣在了自己懷裏。
滾燙的手心燙得我心尖一顫。
他不知道是因爲害羞,酒醉,紅着臉,十分認真地道:
「兮兮,我沒開玩笑。」
「我第一次在你哥錢包裏看見你的照片,就喜歡你了。」
「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我今年二十五歲,沒有婚史,無感情史,也沒有關係曖昧糾纏不清的女同事,家裏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每個月工資一百一十塊,無不良嗜好……」
「只要你答應我,我回去,我就打結婚報告!!!」
我聽他這麼說,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看你是真的喝醉了!」
「爸媽,我扶他回屋休息一下,醒醒酒。」
「他的話你們別當真,我哪裏配得上他啊!」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陸亭山可是他們部隊的兵王,全能型人才,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營長了。
父母都是體制內的,他爺爺,更是不得了的大領導。
他們這樣的人家,怎麼看得上我?
更何況,我和吳建仁的事情還沒完呢!
-12-
送走了陸亭山,我反手就是一封舉報信送到了公安局。
把吳建仁替人頂罪的事情揭發了出來。
事情敗露,真兇很快就落網,被判了槍斃。
而吳建仁因爲妨礙司法公正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讓他頂罪的,是吳建仁上班的廠裏的廠長的兒子。
人家花了錢,人還是死了,把氣全撒在了吳家身上。
吳建仁在裏面坐牢,他們動不了他,但吳大富和沈桂花可是跑不了的。
直接ţú⁺被一大批人追債上門,要他們把一萬塊錢吐出來。
王曉雅給吳家的一千塊錢,有八百多賠給了我們家,剩下的錢,早就花完了。
吳家老兩口就是砸鍋賣鐵也拿不出來,只能去找王曉雅。
沒想到王曉雅早就聽到風聲不對,帶着錢跟人跑到廣東去了。
就連她父母也不知道她去哪兒了。
吳家人拿不出錢來,只能把村裏的房子抵給他們,然後簽下鉅額欠條。
老兩口爲了還債,每天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地幹活。
賺到一點錢,追債的就上門要錢。
不到一年的時間,吳建仁他媽的身體就垮了。
前世,我爲了給他媽治病,不惜賣血、賣腎。
這次沒人管她,吳大富也沒錢給她治病,很快就病死了。
只留下吳大富一個人繼續還錢。
至於我,在家裏的安排下進棉紡廠上了一年的班。
第二年,國家恢復高考,我報名參加了考試。
前世,我在高中的時候成績很好,所以高考的時候如願考上了自己心儀的學校, 成了一名醫學生。
陸亭山沒有放棄對我的追求, 每次有假期, 或者辦事路過我們學校, 他都要來看我。
嫂子則是隨軍掉了哥哥他們軍區的醫院上班, 第二年就給我生了個侄子。
大三那年暑假, 我放假回家看爸媽。
傍晚陪我媽逛街買菜的時候,遠遠地看到街上有個老頭在要飯。
「行行好……你們行行好……給點錢吧……」
我覺得那個老頭有些眼熟:「那是……」
我媽媽嘆氣道:「那是吳大富啊,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們村裏的房子被收走之後, 兩個人只能住在村裏的破祠堂裏。」
「前兩年沈桂花死後, 吳大富賺不到錢, 但追債的天天上門逼債, 乾脆把他的腿打斷了, 讓他出來要飯。」
「聽說要不到錢,他們還要打他!」
我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笑,面上卻裝出一臉驚訝的樣子。
「這麼慘啊?」
「那吳建仁呢?算算日子,他也該出來了吧?」
我媽道:「說起這個,我還有些後怕。」
「吳建仁出獄後,來家裏找過你。」
「說想跟你道歉,讓我們告訴他你的下落。」
「我和你爸怕他傷害你,就沒告訴他。」
「後來聽說他去廣東找王曉雅去了,不知道怎麼就吵起來了, 把王曉雅捅了十幾刀,人沒死,但是吳建仁又進去了。」
「他這纔出來沒多久呢, 又犯事進去, 重判,聽說又判了七年!」
我聽後,不得不感嘆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的,比如吳建仁的十年牢獄之災。
我媽看我想事情出神,伸手在我眼前揮了一下。
「想什麼呢?」
「媽問你, 你和小陸的事情怎麼樣了?」
「媽看得出來,小陸對你是真心的。」
「雖然我們家的門第不如他們陸家, 但這些年他是怎麼對你的, 我和你爸都看在眼裏。」
「你是願意啊還是不願意啊?給句痛快話, 要是不願意, 也別耽誤人家小陸。」
「他也老大不小了。」
我聞言氣呼呼地道:「媽,你怎麼句句都向着他,小陸小陸小陸的。」
「明明我纔是你女兒!」
我媽道:「你少貧,到底怎麼樣了?」
我有些羞澀地點了點頭。
「嗯!」
我媽面上一喜:「你答應了?」
我道:「他說……他已經和他家裏人說了, 同意我們的婚事,等我畢業,就打結婚報告。」
「到時候我和嫂子一起隨軍。」
「只是,我有些不放心您和我爸。」
我媽笑道:「哎呀, 這怕什麼?」
「我和你爸還有幾年就退休了, 到時候跟着你們過去,幫你和你哥帶孩子!」
我挽着我媽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傍晚的夕陽落在我們的肩頭,覺得心裏滿滿的。
或許,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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