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強姦了同村的姑娘,這個姑娘轉眼成了我嫂子。
我媽很高興,因爲彩禮只用了一萬五,就能娶到一個媳婦。
但沒多久我哥就失蹤了,他的屍骨是被後山野狗刨出來的。
我嫂子是重大嫌疑人,她當場認罪。
但我知道,兇手不是她。
-1-
我的村子很窮,窮山惡水的窮。
我哥強姦了同村的一個姑娘被抓了,可沒兩天就被放了出來。
據說調查時被害人又不承認了。
沒過幾天那個姑娘就成了我嫂子。
彩禮一萬八。
宴席上,嫂子是被人按着拜的堂。
最後一拜她說什麼都不肯叩頭。
我媽臉色極爲難看,不滿地看向旁桌。
她爹拎着酒瓶扯着她娘一步三晃地走到她面前。
「你一個丟了清白的爛貨,害老子少賺了兩萬彩禮,這到手的一萬八也想讓老子吐出去嗎!」
說完她那個酒鬼爹一酒瓶砸下,她娘腦袋開了花。
「媽!」
「媽!」
驚叫的除了我嫂子,還有一個正跑過來的小女孩。
小女孩被一把拎到我媽面前,「親家,別生氣!大的不乖還有小的,這個只要再添一萬就行!再養上一兩年,一樣能生娃!」
小女孩的嘴巴被一隻粗糙大手堵住,瘋狂掙扎。
「我嫁!」
嫂子說完跪地磕頭,禮成!
-2-
第二個月我家發生了兩件大事。
先是我嫂子懷孕了。
半個月後,我哥在一個雨夜消失了。
我媽找遍了村裏的寡婦家,也不見我哥身影。
我哥這一次,真的失蹤了。
報警後警察還來村裏調查了一番,也沒什麼結果,只能等通知。
可我卻發現一個祕密。
我哥失蹤後,那個身影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個人,婚宴那天也在。
這個祕密我誰都沒有告訴。
我不想我哥回來。
我想他死。
我想他們都死。
-3-
我哥生死不明,報案至今一點進展沒有。
我媽終於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帶我嫂子去了鎮上。
她着急確認我嫂子肚子裏的是男娃還是女娃。
我媽對抱孫子有執念。
她縱容我哥的所有惡行,對我哥只有一個要求,傳宗接代。
院子裏「Duang」的一聲,大門被踹開了。
緊接着一陣酒氣隨着腳步聲飄過來。
我盯着朝我走來的邋遢男人,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邋遢男人呲着大黃牙手裏晃着酒瓶,眼神肆意,「老子這把算是撿着了!」
我瞧着他眼裏的惡意,心底發涼。
他扔下手裏的酒瓶撲過來,我慌了神,大喊着轉身往屋裏跑。
我跑掉了一隻鞋,衝進屋裏就要反鎖上門。
可門閂怎麼都插不上。
我越急兩隻手就抖得越厲害。
身後的淫笑聲越來越近!
他差點就要推開門的那一刻,門閂終於插進了閂洞!
我靠在門上大口喘着粗氣。
可門外的人並沒有打算就此罷休。
他一下一下地撞向木門,我的後背被震得生疼。
「小賤人,你躲什麼躲!你哥欠下的債就該你這當妹妹的償還!」
我哥?
「這位大哥,我媽和我嫂子馬上就回來了,我哥欠你的錢她們會還的!」
「這債別人可還不了!他當初霸佔了我妹,今天我就霸佔他妹!正好我也缺個媳婦!」
外面的男人沒有停止撞門的動作。
我頂住門,急得大喊救命。
我知道這人是誰了,他是我嫂子那個不務正業的哥哥。
村裏有名的小混混,郭軍。
聽說他早就離開村子,好幾年沒回來過了。
我喊得喉嚨生疼,外面那人似乎也累了,停了下來。
「大哥,按輩分我得叫您ŧṻ¹一聲大哥。你剛回村還不知道,我已經跟村東的老王家訂婚了,彩禮都已經過完了。」
我嫂子的彩禮錢是我媽提前跟老王家預支的,只等來年開春我嫁過去了。
「少跟老子說那沒用的!我妹當初也訂婚了,還不是被你那畜生哥哥給強佔了!今天老子就要替妹妹討回公道!」
外面的人又開始撞門,眼看着門閂就要落下。
我再也頂不住,一個閃身,男人同門一起摔向地面。
我趁機跑出去喊人。
還沒等我跑出去,腳下一個趔趄。
他伸手勾住了我的腳腕!
沒等我起身,就被他拖進了屋裏。
我瘋了似的掙扎!
他騎在我身上照着我頭掄起了拳頭。
我耳邊響起一陣衣服撕裂聲,緊接着身上一陣清涼。
我感覺到鼻腔裏流出的鼻血又倒流回去,嗆的直咳。
腦袋眩暈,視線模糊,身下一痛,我暈了過去。
-4-
我醒來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我被退婚了。
還聽說老王家的人堵在我家門口,讓我媽退彩禮錢。
我媽見身後有動靜,發現是我醒了,回身反手給我了一耳光。
「不知廉恥的東西!我就出去那麼一會兒,你就幹出這麼不要臉的事來!」
我已經感覺不到臉上的疼痛了,堅持要報警。
我媽一聽我要報警就更來氣了,把我鎖在房間裏不讓我出去。
她嫌丟人。
晚上她塞給我兩粒小藥片讓我喫了。
還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兩個好消息。
一個是王家的彩禮不用退了,另外一個是她給我找到了下家。
她還能再收一份彩禮!
我揉揉紅腫的雙眼,好像流不出眼淚了。
晚上我嫂子給我送飯,眼神閃躲,怯怯地跟我解釋她真的不知道她哥回村裏了。
我看着她紅腫的臉頰,猜到是我媽遷怒於她了。
我藉機跟我嫂子提了一個小請求。
她愣了好一會兒,回了句「你瘋了」就走了。
隔日的傍晚,我嫂子她哥果然來了。
來鬧事的。
郭軍砸了院子裏所有能砸的東西。
我媽破口大罵。
「你個窮鬼還有臉給我當上門女婿!要不是看在我那未出世的孫子份上,我早就讓警察把你抓住槍斃了!」
「你個老太婆別給臉不要臉!我能給你當女婿那是你的福氣!把我惹急了,我連你這個老寡婦也一起收了!」
郭軍說完擦擦嘴角,笑得一臉淫蕩。
兩人很快廝打在一起。
男人的調笑聲和女人的詛咒聲引來不少務農回來的村民。
我媽處於下風,怒罵着讓我和我嫂子滾出來幫忙。
我嫂子撫着肚子站旁邊不敢上前拉架。
我舉着菜刀朝郭軍砍下去,卻被我媽一腳踹開。
「你個死丫頭瘋了不成!」
郭軍藉機躲到一邊,還趁機摸了我胸脯一把!
我手裏的菜刀飛了過去!
我不顧我媽的咒罵,轉身回房間,落了鎖。
我掏出懷裏的東西,一個破舊的老款紅色智能機。
-5-
我是村裏小孩口中的「野種」。
自從記事起,我的每一天都是苦難。
我爸常年在外面鬼混,他和我媽整天吵架。
後來我媽懷上我,我爸更是不回家了。
他懷疑我不是他的種。
連我媽生氣時都喊我「野種」,她說我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
我仔細觀察過我爸這邊的所有親戚,我確實長得跟誰都不像。
我問過這個問題,換來的是我媽的一頓暴打。
在家裏,我隨時都面臨着被打。
我媽隨手抄起的工具,都曾狠狠抽打在我的身上。
那種直達五臟六腑的痛感,好多天都不會散去。
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牀幹活。
我還沒有竈臺高時就承擔了家裏的一日三餐。
我的一雙小手早早就磨出了一層繭子。
每到冬天手指頭會裂開很深的口子,ṱũ̂₍一到夜裏又癢又痛,難受極了。
可即便這樣,我還要在大冬天用冷水洗衣服,因爲燒熱水廢柴。
滲血的裂口泡在混着劣質洗衣粉的冷水裏,別提多疼了。
我每天喫的都是殘羹剩飯,有時只剩菜湯了,我就着饅頭或是米飯就是一頓。
我小時候特別羨慕我哥,羨慕他有媽媽疼愛。
後來我就開始羨慕我家撿來的流浪狗,它能喫飽,也不會捱打。
我是學校特批免除了所有費用,我媽才勉強同意我去上學的。
而我哥,我媽求着他念書他都不肯念下去。
我真正的苦難是從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開始的。
那天我媽抽風似的非要我哥帶我去找我爸回家。
我爸跟村上一個寡婦好了很久,他想跟我媽離婚。
我媽當然不同意離婚,她丟不起那人,她想讓我爸回家。
我媽覺得我哥跟我能喚起我爸內心深處的父愛與責任。
可我哥半路跟狐朋狗友跑了。
-6-
我獨自一個人披着一塊雨布去了寡婦家。
我爸一開門一看是我,直接照着我的肚子就是一大腳。
我被踹進了水坑裏,披的雨布也沾上了泥。
「你個小野種!老子不是你爸!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滾!」
我看見他身後的寡婦眼裏盡是嘲諷。
不知怎的,那一刻我的心裏比身上更疼。
我瘋了一樣嚷着讓我爸跟我回家,換來的是更狠的毒打。
我跌進泥坑裏痛到爬不起來。
寡婦趴在我爸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看向我的眼神都變了。
寡婦讓我先進屋。
我身上的衣服都溼透了,單薄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
我哆哆嗦嗦抱着雙臂,寡婦笑出了聲。
「小妮子瘦巴巴的,還挺有料。還別說,這小模樣跟她那個傳說中的親爹還真是像啊!」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我爸一眼,生怕他因爲這話生氣不跟我回家。
來時我媽說了,我爸要是不跟我回去,那我也就別回去了。
我爸只是冷哼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我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的意識到,我就是個野種。
「來,把這個換上!別凍感冒了!」
寡婦扔給我一件滑溜溜面料的長裙,扯住我的手腕去了後屋。
等我出來時,我看到炕上的男人眼睛亮了一下。
寡婦攥得我手腕生疼,我痛得「啊」了一聲。
下一秒燈就熄滅了。
一場毫無人性的惡行在雨夜裏發生。
我喊得喉嚨都嘶啞了。
可除了院子裏的狗叫了兩聲,其餘的聲音都淹沒在了大雨聲裏。
我爸真的跟我回了家。
我媽只瞟了我一眼,陰陽怪氣地說我比想象中的有用!
那天我破天荒地喫肉喫到飽。
我媽扔給我一板小藥丸,叮囑我別出去亂說。
我爸有時住在這個家,有時回那個家。
後來他就暫時迴歸我們這個家了。
因爲,那個寡婦,死了。
那個寡婦一氧化碳中毒身亡了。
警察說是意外。
課本上講過,一氧化碳是一種無色無味無刺激、無法用五官感知的有毒氣體,能夠抑制血液的攜氧能力。
我心裏有一種莫名的快感。
是一種瞬間直達頭皮的快感。
我爸那晚沒有跟那個寡婦死在一起。
本來那晚我被我媽支過去找我爸回家裏,折騰了一番,我離開時他們都睡着了。
在我前腳剛走,我爸就被人叫去通宵打牌。
就讓他給躲過去了。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7-
我拉回思緒,小心翼翼地擺弄那部舊手機。
一開機,幾條信息彈了出來。
我對信息裏的污言穢語置之不理。
比起我遭受的那些,幾句髒耳朵的騷話又算得了什麼。
手機裏只存了一個電話號碼,微信裏也只有一個好友。
我之前託我嫂子給郭軍捎話,讓他想辦法偷偷給我弄部手機方便以後聯繫。
我嫂子跟我說她哥不是個好東西,讓我離他遠點。
我把手機設置了拒接所有來電,信息只收不回。
趁夜裏她們都睡熟了,我才躲在被窩裏跟郭軍發起語音通話。
郭軍一上來就是淫邪話語的輸出,我只當沒聽見。
等他閉了嘴我才小聲開口談條件。
這個交換條件,我不相信郭軍不上鉤。
郭軍連着幾天都來我家鬧事,嚷着要提親。
沒有彩禮,我媽不可能答應。
然後他去找了我爸。
我爸早就有了新姘頭,那個婆娘的男人常年不回家。
我爸在之前那個寡婦死了之後,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他問我那晚是不是我搞的鬼想要害死他。
他不再向我提出過分的要求。
可他的存在,是我心裏的一根生了鏽的刺。
郭軍沒像跟我媽那樣大吵大鬧,而是準備了好酒好菜連續招待了我爸一個禮拜。
喝到後來,兩人已稱兄道弟。
我爸終於鬆口,要把我這個野種許配給郭軍。
可第二天我爸就死了。
死在了一個寒冬臘月裏的夜晚。
被人發現時整個人都凍得硬邦邦了,手裏還緊緊攥着一個空Ţùₚ酒瓶子。
他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郭軍。
警察上門調查時郭軍都還沒酒醒。
我媽哭天抹淚不依不饒地非要郭軍賠錢。
因爲我爸是跟他喝酒喝死的。
郭軍沒錢,我媽就逼着他寫了一張帶利息的欠條。
我爸頭七的晚上,我上山去墳地給他燒紙。
我蹲在墳邊差點笑出了聲。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祕密。
我擺弄着火盆裏的燒紙,身後響起腳步聲。
「你還記得下大雨的那個晚上嗎?我看見你去寡婦家找你爸了。」
我低頭咬着嘴脣,心臟發緊。
「你猜,我趴在寡婦窗根底下聽到了什麼?」
那道聲音在我耳邊低聲問道。
我能想象得到他臉上此時逐漸扭曲的笑容。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一下。
那天的墳地很冷,比那個大雨天還要冷。
-8-
夜色漸濃。
我被那人堵住嘴巴跌跌撞撞地被帶到了後山深處不起眼的一個山洞。
山洞入口堆的枯樹枝和雜草。
如果沒有人帶路,這裏很難被找到。
幽暗的山洞裏蜿蜒曲折,倒也不冷。
我被身後的人推進了最裏面。
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哥!
我哥被綁在一個石柱上,垂着頭坐在地上。
我能聽見他虛弱的喘息聲。
我已經猜到身後的男人是誰了。
「他怎麼還沒死?」
我沒回頭,輕聲發問,問完就覺得有些不妥。
身後的人嗤笑一聲,「你就這麼盼着你哥死?」
這時我哥發出微弱的聲音,強撐着抬起頭,眼睛腫得快要封上了,乾涸的嘴脣帶着血跡。
「救我,求你。」
我轉身迎上那雙眼睛,「我跟你一樣,都盼着他死!」
「人就在你眼前,你可以隨時殺了他。」
他遞過一把刀,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扭過頭。
「殺死他,不然我就在這裏殺了你們倆。」
這人把刀把硬塞進我手裏,把我推到我哥跟前。
我兩隻手抖個不停,刀尖抵進我哥的胸口,我聽見清晰的布料割裂聲。
只要我再用力推進幾釐米,只要幾釐米就行了!
我尖叫着扔下刀,抱頭蹲在地上哭。
明明我可以親手殺了我哥,可我還是很怕。
「別哭了,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放你走。」
我使勁點頭,「我知道你是誰,但你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很好,你的事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聽到這話我還是心裏一滯。
我離開時,聽到身後傳來我哥模糊的聲音,「小妹,報警。」
-9-
今天是我哥失蹤的第十四天。
我媽接到一條陌生人的信息。
「準備好十萬塊,三天後換人!」
後面信息還附帶一張我哥的照片。
我媽驚喜中帶着慌亂,一直重複着「老天保佑」。
冷靜下來又開始大哭,十萬塊可是一筆鉅款。
在這種好喫懶做的民風之下,十萬存款就是天文數字。
如我所料,我媽第一時間拿了欠條去找郭軍要錢去了。
他把我爸喝死了還沒賠錢。
郭軍怎麼可能會有錢賠。
他Ṱų⁾不止沒錢賠,還纏着我媽讓我早點過門,當初我爸可是答應把我給郭軍了。
我媽回來時罵罵咧咧的,還把我嫂子給罵哭了。
「媽,咱們報警吧!」
我輕聲勸我媽,語氣輕到儘量不引起她的反感。
「報警?你這死丫頭安的什麼心!報警了你哥還有命回來嗎!」
我媽隨手抄起掃帚照着我的右臉使勁抽了兩下!
臉痛到發麻,可嘴裏熟悉的血腥味讓我的每一個細胞都興奮起來。
「媽!三天時間我們是不可能籌到十萬塊的!到時我哥還不是一樣要被撕票?報警纔是我哥唯一的活路!」
我嫂子站在一旁,「媽!警察會幫我們解決贖金的問題,也會設法救人的。我們要相信警方的力量!」
我媽猶豫了片刻,最終報警了。
第三天的晚上八點,我媽帶着十萬塊錢按照綁匪指定的地點上山了。
警察提前在山裏做了埋伏。
後山很大,綁匪中途不停更換路線。
一個小時之後,警方只能通過設備定位監控我媽那邊的情況。
那天的夜風很大,我跟着警察坐在車裏,聽到這頭設備不時傳來呼啦啦的風聲,如狼吼。
山上的警察朝着我媽的位置移去。
又過了十分鐘,設備裏傳來一陣慘叫聲!
我媽出事了!
-10-
解救失敗,車上的警察衝上了山。
我媽遇害的地方偏離最初位置太遠,足足爬了四十分鐘的山,才趕到案發現場。
先趕到的警察已經將現場圈了起來,取證的專員開着探照燈拍照。
我被攔在圈外,巨大的燈光下,我還是清晰地看到了我媽慘死的一幕。
我扶着旁邊的一棵樹,大口地嘔吐。
我媽身上的衣服被扯碎,露着白花花的身子。
她身上都是淤紫的傷口,十個指頭都是凝固的血跡。
她歪頭倒在地上,兩隻眼睛死死瞪着前方。
她是被虐待後勒死的,脖子上有一道很深很清楚的勒痕。
那十萬塊錢不見了。
警察火速封山。
那個隱蔽的山洞會不會被發現?
天快亮時我回了家,我嫂子一晚沒睡。
當她得知我哥沒解救成功我媽也遇害時,就只嗯了一聲回了屋。
我顧不上管她,進我媽房間一通翻,翻出一千塊錢趕早班車去了鎮裏。
等我趕回村裏時,綁匪已經落網了。
是郭軍!
警察在山上搜尋殺害我媽的兇手時,綁匪的手機突然開機,有了信號。
順着位置抓到綁匪時,卻意外發現他身上還藏着那十萬塊錢。
警察審訊時,郭軍不承認虐殺了我媽,他說他只是路過撿走了贖金,贖金袋子裏裝着一部舊手機。
他也拒不承認綁架我哥!
警察遞上證物,那個只有他指紋的手機,他實名的手機卡,裏面還有給我媽發的幾條關於綁架的信息。
以及一根他家裏的,只帶着他指紋的舊麻繩。
就是這根麻繩,殘忍的結束了我媽的生命。
證據確鑿,郭軍還是不肯認罪!
他竟跟警察說有罪的是我!
此時我畏畏縮縮的坐在警局裏,一夜沒睡又往返鎮上一趟,我又冷又餓又困。
一個警察姐姐給我接了杯熱水,我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本來就哭腫的眼睛更腫了。
警察姐姐安慰我,告訴我不用害怕,我捧着熱水杯哭得更兇了。
「姐姐,我就是想我媽媽了。」
我用剛好屋內的警察都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道。
警察姐姐拿着綁匪的照片,問我認識這人嗎。
我當然認識了,還很熟悉。
「姐姐,這個人是我嫂子的親哥,叫郭軍。他……他曾侵犯過我,可我媽不讓我報警。後來他還來我家鬧過幾次,跟我爸喝大酒,把我爸喝死了。我媽籌備贖金時還去找他要賠償款,他沒錢給,還跟我媽大吵一架。」
我頓了頓,眼含淚水看着對面的警察,「姐姐,是郭軍綁架我哥,殺害我媽的嗎?」
警察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拿出一個紅色破舊的智能機。
「這個手機是你的嗎?或者你使用過嗎?」
我搖頭否認。
「我們去你家時,你嫂子說你去了鎮上,你幹什麼去了?」
-11-
我心裏一緊,手不自覺地伸進口袋裏。
「姐姐,我拿了我媽的錢買了一個二手手機,還辦了一張手機卡。我爸媽都死了,我哥失蹤了,我嫂子又懷孕了,我想着給我嫂子買個手機,我去外地打工方便跟她聯繫。」
我掏出兜裏的手機擺到桌上,「就是這個,我沒來得及給我嫂子。」
警察拿走覈查,很快就送了回來。
我走時警察姐姐把我媽的遺物給我了,是我媽帶在身上的手機,還叮囑我有困難就找村裏和鎮上的同志幫忙。
我給警察姐姐鞠了三躬,求她幫忙快點找到我哥。
回到家,我嫂子給我做了一碗熱麪條。
我接過來大口的吞嚥着,滾熱的熱湯燙的喉嚨和食道發疼。
我嫂子接過空碗,嘆了一口氣。
我想了想,還是掏出新買的手機給了她。
她嫁到我家就沒出過門,更不能給她用手機,我媽怕她跑了。
我在手機裏存了一個號碼。
我連着往山上跑了三天,警察還在搜索。
郭軍也一直沒認罪。
我趁着天矇矇黑時跑上山的,快跑到地方時就被一個搜山的民警攔下來詢問。
「站住!幹什麼的!」
「我……我去我媽被害的地方給她燒紙。」
我翻出包裏厚厚一沓黃紙。
警察教育了我一番,把我帶下Ṫũ̂ⁱ了山。
我往山洞的方向看了看,不知道我哥還在不在那裏。
我用我媽手機試着撥通那人留給我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
我加他微信,自報家門,那頭很快就通過了。
「膽子很大。」那人回我四個字。
我沒理會這句話。
猜我嫂子應該跟他聯繫過了。
「你要我做的事,我做完了。你什麼時候兌現你的承諾?」
「等。」這回只有一個字。
我又跟他聊了兩句無關的話,他沒回我。
我停留在與他聊天的界面,正琢磨着說些什麼。
門突然被推開,是我嫂子,我趕忙關上手機。
嫂子把手機放到我面前,「這個還你,我不用了。」
我疑惑,嫂子一臉落寞,一聲輕嘆,「回不去了。」
「嫂子,如今爸媽都不在了,我哥也回不來了,你也要爲自己打算一下。」
「你哥回不來了嗎?」
「你希望我哥回來嗎?」
嫂子低頭,一手撫上肚子,面色不明。
可她離開時又把手機拿走了。
我閉眼凝神。
事情越來越順利。
-12-
郭軍仍拒不認罪,點名要見我。
我坐在他對面,瑟瑟發抖,不敢直視他。
「警察同志!我要揭發她!是她指使我喝死她爸的!那個紅色手機也是她在用!警察同志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快把她抓起來!」
此時的郭軍眼底發黑,鬍子拉碴,情緒很激動。
我畏畏縮縮,話未說出口,眼淚先下來了。
「警察同志,我真是被陷害的!我當初想跟她家換親,結果這個小賤人就記恨上我了!小賤人,說!是不是你陷害我?」
郭軍衝我大吼,我嚇得連人帶椅子往後退。
「我沒有!你胡說!你這個壞人!是你綁架了我哥Ţũ̂ⁱ,又害死了我爸媽!你……你還強姦了我!」
我聲淚俱下。
「是你哥先霸佔我妹的!我強姦你那是天經地義!你個小賤人別想轉移話題!那個紅色手機是你管我要的吧?是你讓我把你爸灌醉凍死在外邊的吧?」
我掩面痛哭,「強姦是犯法的!犯法的!你毀了我,還害死了我家人!你這個強姦犯!殺人犯!」
我離開時還聽見郭軍在反覆強調是我哥先對她妹下手的。
可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警察面前親口承認強姦我的事實!
殺人,搶劫,強姦。
希望我有生之年都見不到他出獄。
我回去之後如實把郭軍的事情告知我嫂子,她沒有多餘的表情。
她跟我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對家人的概念很模糊。
我嫂子說她也有事告知我。
她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她要拿掉肚子裏的孩子。
因爲離我媽燒三七也沒兩天了。
按照村裏的習俗,三七是個大日子。
我跟我嫂子說等給我媽燒完三七,我陪她去醫院。
燒三七的前一天夜裏,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我嫂子驚慌失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小妹!不好了!快開門!」
-13-
我剛拔下門閂,我嫂子就焦急地從外面推開了門。
「小妹!他拉黑我了!他剛纔跟我說不讓我再聯繫他了,他說要去完成一件事然後明天就離開村裏!我感覺要出事了!」
嫂子帶着哭腔,情緒不穩定。
「嫂子,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他在我們出現過好幾次,我哥失蹤後他就再也沒出現過。」
嫂子一愣,然後一把抓住我的手,「小妹,我懷疑他是要殺了你哥!你哥應該是被他抓走藏起來了!」
我手上一緊,「那現在可怎麼辦啊?」
我嫂子急着要去找他,可現在已是夜裏。
我只好安撫她,明早天一亮就陪她去。
因爲,現在時機還不到。
凌晨四點,大公雞還沒叫,院落裏「嗵」的一聲,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我一夜未睡,等的就是這一刻。
我把院子裏的大黑袋子拖進廚房,故意弄出很大聲響。
我嫂子聽到動靜出來找我。
一進廚房,她就看到地上打開的黑袋子。
袋子裏是滿滿五十斤的新鮮牛肉切片,還摻了幾斤又肥又黃的雞油!
嫂子一手拿起袋子上掛着的一條很粗的假黃金鍊子,一手捂嘴強忍着噁心。
「這是你哥的!他真的殺了你哥!」
我沒承認,也沒否認。
「嫂子,剛纔我看到他了!可是我沒能幫你留住他!」
「他到底還是做了!他怎麼那麼傻啊!」
我起身反鎖廚房門。
「嫂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啊?殺人可是死罪啊!」
我嫂子也慌了神,捂着肚子盯着那堆紋理清晰的牛肉片,「死罪嗎?我不能讓他死。」
說完她眼神堅定的望着我,「小妹,你聽好了!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哥是我殺的!」
「嫂子!雖然孕婦殺人不會判死刑,但你也不能……」
嫂子的眼睛終於見到了一點亮光。
「別說了!就聽我的!小妹,今天晚上我請村裏的老少喫醬肉包,你去通知大傢伙,今晚都別做飯了!」
-14-
我嫂子故意敞開廚房的門,叮叮噹噹地剁起了包子餡!
我趁着天沒大亮,上山去山洞裏找我哥。
那個人,今天確實離開了。
是我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勸走的。
他發給我的最後一條信息,「人在老地方,活的。」
我找到我哥時,他似乎感覺到是我來了。
他嘴裏小聲哼唧了一句「小妹」,我連睜眼的機會都沒給他。
我親自把我哥給埋了。
我挑了一處荒山頭,連棵小草都不長,更別說大樹了。
我一鐵鍬一鐵鍬的挖土,每挖一下腦海中就閃過一個他欺凌我的畫面。
兒時我幼小,他帶着小夥伴圍成一個圈捉弄我。
他們逼我喫草裏的蟲子,喝小河溝裏的髒水。
他們故意弄壞我的舊衣服,剪掉我的小辮子。
我哥每次都都笑得最開。
他總喜歡在喫飯時跟我媽告狀,我媽每次都不允許我辯解,上手就打我!
還會收走我的碗筷。
小的時候我能喫飽飯都覺得很滿足。
再後來我哥到了青春期,我爸又經常罵我是野種。
我哥知道我不是我爸親生的,對我的欺凌又多了一項。
他開始對我講骯髒的笑話,有時還動手動腳。
我每次的反抗都換來他的拳打腳踢。
我從小就沒有朋友,村裏的孩子都不敢跟我玩,因爲跟我玩的小孩都會被我哥欺負。
我長成大姑娘之後,他還想強迫我做不好的事。
我那次不知道怎麼生出那麼大的勇氣,拼了命的打他,他又經驗不足,最後他怕了,才罷了。
一樁樁,一件件。
等我回憶完我近二十年的不堪過往,腳下已經是一個很深很大的坑。
我用盡全力才一步一步我哥拖進坑裏,指甲折斷了,流血了。
我跪坐在地上,用一雙似中年婦女的手,一捧土一捧土的把我哥埋了。
到最後,我滿臉淚水,天也亮了。
-15-
天冷,山上食物匱乏。
我哥的腥味和肉味很快就被野狗嗅到了。
他的屍骨被野狗刨了出來。
發現的村民報了警。
警察來家裏抓人時,我嫂子拍着鼓起的肚子,一臉笑意。
好事的村民圍堵了我家大門。
住我家後院的一個嬸子正忙着跟警察揭發檢舉,「警察同志,這小妮心是真狠啊!上週五我在家聽到她剁了一大早晨的肉餡!我還偷偷趴廚房後窗看了兩眼,那案板上,地上,都是紅紅的血水啊!還有那黃色的肥油!那一看就是人肉啊!造孽啊!」
我嫂子漫不經心地扣着指甲,不以爲意地掃視了一圈圍觀村民。
「人是我殺的,我把他做成醬肉包送給鄉親們喫了!」
在場的村民都吐了。
嫂子走到警察面前,伸出兩隻手腕,「抓我吧!」
我嫂子被帶走。
一併帶走的還有一把沾着我哥血跡的兇器,剁餡刀。
我嫂子看着那把被警察從她房間裏翻出來的刀,她什麼都沒有說,上了警車。
一連多天,我連探視她的機會都沒有。
我好想去見她一面,我有話跟她說。
我想告訴她,請她放心,我一直用她留下的手機給那個人發信息。
我想告訴她,那個人終於回了她一條信息,「各自安好,這號註銷了。」
我嫂子的案子判決的比想象中要快,證據確鑿加上她主動認了罪。
我再見到她時,她的肚子都鼓起老高了。
她好像還喫胖了些,臉上也有了一絲輕快的笑容。
她連一句關於他的話都沒有問,只是讓我以後不要再來看她了。
她這輩子就這樣了,她認了。
可我還有話跟她說。
我說,「嫂子,你其實是恨我的吧?」
嫂子,你嫁到我家,對我們一家都帶着恨意吧。
其實那天,你哥郭軍是你找來的。
你跟我媽去鎮上的前一天,你告訴你哥只有我一個人在家。
你告訴你Ṱű̂ₒ哥想娶上媳婦就得自己爭取。
你事後還對我撒謊了, 說你哥不是你找來的。
你心裏愧疚, 才幫着我給你哥傳了信兒。
嫂子,這都是你欠我的。
就該你還。
-16-
我用最快的時間, 把家裏的房子和值錢的東西都賣了。
我要去那個人的城市,去找他。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對他生出了一種特別的情感和依戀。
或許是在我哥婚宴上,或許是他偷偷來我家看我嫂子時。
我想了想,應該是他劫持我的那個寒冷夜晚。
我從記事起,心裏就帶着恨。
越長大, 越黑暗。
而他, 是我內心扭轉翻騰多次之後, 一道昏暗的光。
我第一次坐飛機,看着近在手邊的藍天白雲。
我第一次感受到內心憧憬是什麼美妙滋味。
一下飛機, 我看到四名警察。
我知道,那是等我的。
沒人能逃脫命運的掌控, 也沒人能逃脫法律的制裁。
我平靜地講述了我的罪行。
我的罪行要從我嫂子讓他哥郭軍強姦我開始的。
是我先假意想要嫁給郭軍的, 郭軍很聽話。
也是我讓郭軍天天找我那個畜生爸爸喝大酒的。
開始我爸還有所防範,喝到後來,兩人稱兄道弟。
寒冷的冬天, 凍死的醉鬼, 再正常不過。
哦,還有,那個寡婦也是我殺死的,一氧化碳中毒, 神不知鬼不覺的。
郭軍沒錢提親,自然也沒有錢賠償。
我承諾,等他有了錢,我們就私奔。
我知道我哥是被那個人抓走帶上山的。
在我爸頭七那晚,我Ťūₐ刻意被他發現的。
我只是想確認我哥死沒死。
沒想到那晚,我對他有了異樣的想法。
我不能讓他一錯再錯,我決定利用我嫂子, 設計勸走他。
可在這之前, 我先要解決郭軍和我媽。
我用郭軍給我的手機編輯了幾條信息,定時開關機,定時發送。
然後趁送我媽上山, 放在了裝着贖金的包裏。
我提前讓郭軍上山等機會, 只要弄到錢, 我們馬上就能遠走高飛。
郭軍見色起意是我沒想到的。
他在山上發現我媽時, 我媽只是受外力暈了過去。
是我求那個人幫我做的, 條件是我以後幫他照顧我嫂子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郭軍哪裏見過那麼多錢, 一時失手殺人也屬正常。
我哥就沒那麼幸運了。
那個人走時放過了我哥, 是因爲我利用我嫂子苦苦相勸的。
但我又有什麼理由放過我哥呢?
我親手了結的我哥。
男人真的好沉好重啊,埋他比殺他時還費力。
呵呵。
那個人說的完成最後一件事,就是幫我一個小忙。
我讓他在某天的凌晨三四點去鎮上批發市場買五十斤的新鮮牛肉,切片。
再把黃黃油油的雞油攪拌在一起。
我只說按祖上的規矩祭祀用,他就幫了。
我嫂子看到的, 以爲的, 都是我誘導讓她看到和想到的。
當我跟她說孕婦殺人不會判死刑時,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這個計劃成了。
只是,我最後的憧憬沒能實現。
而那個人, 在我認下所有罪行後的不久,自首了。
藍天白雲,看不到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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