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懷疑我是他生物媽

弟弟懷疑我是他生物媽。
沒錢的時候，他總會打電話給我，語氣兇狠。
我以爲他是被我媽慣壞了，直到我刷到一個帖子。
「生物媽不給生活費怎麼辦？」
配圖是他與我的聊天記錄。
我瞬間毛骨悚然。
沒想到十六歲的年齡差，真會讓他以爲，我是他的媽媽。

-1-
「我沒錢了，給我打點過來。」
收到弟弟發來的消息時，我正好處理完手頭上的工作。
本來上班就煩，現在看見消息更是煩得不行。
正要給他轉賬，卻眉頭一皺，翻上面的消息。
一翻才發現，這纔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他已經是第三次找我要錢了。
前兩次分別打了五百，收到轉賬後連一句謝謝都沒有。
我頓時怒火中燒，給他發過去一條消息：「你這個月找我要了三次錢了，你找媽要去吧。」
發完消息，我立即將他設置爲免打擾。
自從上了大學後，弟弟隔三岔五就找我要錢。
有時候說報名計算機考試，有時候說報普通話，有時候又告訴我想報英語課程。
我也是從大學過來的，自然知道他的話裏摻了很多水分，但還是偶爾會給他轉些錢。
畢竟大學生涯，光靠我媽給的錢，連喫飯都不夠，更別提享樂。
可沒想到他要錢的次數這麼頻繁，而且每次開口都像我欠他一樣，讓我有些不適。
我正打算和閨蜜吐槽，卻不小心收到一條推送。
「生物媽不給生活費怎麼辦？」
這麼多年，明知是標題黨，我還是忍不住點進去。
這條博文第一頁，就是標題的文字配圖。
我翻向第二頁，卻頓時愣住。
第一條聊天記錄，是上次我給弟弟打錢的內容。
左：「轉賬：500。」
左：「省着點花。」
而後面兩條，則是剛纔的聊天記錄。
右：「我沒錢了，給我打點過來。」
左：「你這個月找我要了三次錢了，你找爸媽要去吧。」
這不是我和弟弟的聊天記錄嗎？
我手指向下滑，看他的文字內容。
「無語了，你們媽也這樣嗎？軟磨硬泡半天，就給我 500，一個月哪夠花的。十幾年前自己挨一炮享受了，現在拍拍屁股就不管我了，這就是生物媽嗎？呵呵。」
我頓時火上心頭。
我什麼時候成了他的媽了？他沒媽嗎？
而且用詞極爲粗鄙，充滿惡臭，完全不像是平日裏爸媽口中乖巧的弟弟。
底下的評論衆說紛紜。
【現在大學生一個月 500 夠幹什麼？連飯都喫不起啊！】
【你申請一下助學貸款，學校裏找幾份兼職，不找她要錢了，以後她生病了也別來找你要錢。】
【不是吧，博主，你上一條帖子的內容我也看過了，你所謂的生物媽只是你的姐姐。你有證據證明，她就是你親媽嗎？】
其他幾條消息，弟弟沒有回覆，卻唯獨回覆了這一條。
「我已經有充足的證據證明，她就是我親媽。自己被黃毛內 X 爽了，黃毛跑路，她怕名聲不好，交給她爸媽養，還要讓我喊她姐姐，沒錢就別生孩子啊！」
我看着這個帖子，氣急反笑。
十九年前，我親自送我媽進的產房，眼看着她生下來的弟弟。
要不是我意志堅定，我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記憶錯亂，生下來一個孩子。

-2-
深吸一口氣，我點進我弟的主頁。
除了剛纔的帖子外，還有一條帖子。
標題也是簡單粗暴。
「我懷疑我是我姐生的，怎麼樣讓她承認？」
光是看標題，我就已經火冒三丈。
我直接看文字內容。
「我姐，我就喊她生物媽吧。我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她幾次，也就過年會回來。
「每次提起她，我姥姥（這裏指撫養我長大的媽媽，實際上應該是我姥姥）都說，她和野男人跑了。
「我姥姥說，她就沒見過我生物媽這麼不要臉的女人，從小就喜歡勾三搭四，上高中的時候總和校外的混混走一塊，還見到兩個人搞情趣呢。
「生完孩子後，我生物媽自覺沒臉見人了，鬧着要退學，最後連高考都沒考。
「所以我懷疑，我生物媽和黃毛幹了一炮，被內 X 之後，發現自己懷了孩子，趕緊把我生下來，想找黃毛要個名分。
「結果這個時候黃毛跑了，她肯定想着自己以後得嫁人，把我丟給我姥姥，自己跑大城市瀟灑去了。
「大家能不能幫我分析一下，我怎麼樣才能讓她承認她是我媽？」
這條帖子底下全是嘲笑他的。
【這就是保胎技術太好，保下來的東西嗎？】
【那句話的含金量不斷上升，感覺很多人智力不正常。】
【我只用 1 秒就猜中了發帖人的性別，你也來試試吧。】
【你這樣起號，你浮木怎麼辦？】
【沒有的東西要他幹嗎！】
【哈哈哈哈，學姐畢業了，準備去哪玩？】
弟弟在每一條評論後，都極力替他申辯。
基本上都是複製粘貼。
就一句話：他有證據證明，他是我兒子。

-3-
想了想，我退出我常用的賬號。
再用流量卡手機號，又註冊了一個賬號，起名 momo，並且換上相應的頭像。
註冊好賬號後，我直接衝進他帖子的評論區。
我：「你不是有證據嗎？直接拿着證據去法院告你媽生而不養，讓你姥姥配合，讓你媽把這幾年的撫養費都交出來。」
難得見到有人支持他，我弟當即回覆：「我姥姥六十多歲了，走路都不利索，怎麼去法院？」
我繼續回覆：「那這樣，你先和你媽做個親子鑑定，拿着親子鑑定直接去告Ṫŭₘ得了。」
我弟：「臥槽哥們，你太聰明瞭。不過，我生物媽要是堅持她和我是姐弟怎麼辦？我們全家肯定都和我有血緣關係，這個能檢驗出來嗎？」
能不能檢驗出來我不知道，畢竟我沒有去測過，也沒有了解過相關知識。
但我本來就要蒙他，所以當即回覆。
「你找三個本來就有血緣關係的，檢測有什麼用？不如你去找找你生物爹。」
看熱鬧不嫌事大，看奇葩帖子的網友看見我這個大奇葩，有的表示不理解，有的看熱鬧不嫌事大，跟着我一起演了起來。
【親子鑑定特別貴，而且你跟你姐，從邏輯上來說，本來就有血緣關係，不如從根頭解決，找你生物爹去。】
【等你找到了你親爹，拿到親子鑑定書之後，又能找他要一筆錢，一舉兩得，你也不用再擔心，你生物媽只給你 500 了。】
【我們村有一個人，當年他媽跟黃毛生下的他，黃毛跑了，前兩年黃毛回來，倒成了我們鎮上的首富，可威風了。】
眼看着我這層樓說話的人越來越多，弟弟的回覆特別迫切。
他很快就開了一個新帖子。
「怎麼樣才能找到我親爹？」

-4-
我將這個帖子轉發給朋友。
對面很快發來一個問號。
「這什麼東西？」
我沒有解釋，而是直接說道：「你的賬號最近流量不好，不如來點有爭議性的話題。不負責任的媽，不存在的爸，背鍋的姥姥。」
她連着發過來好幾個疑惑的表情包：「不管你是誰，先從郭笑涵身上下來。」
我無奈地給她打過去電話，簡單地闡述了帖子裏的內容。
「我找你不是爲了別的，只是想讓你幫我把這件事情鬧大。你收穫了流量，我找到了人，兩全其美。」
沉默片刻後，就聽朋友說道：「放心吧，這個『尋親記』，我接了。」

-5-
幾日後，朋友帶着錄像器材找上了我弟。
攝像頭裏，我弟一臉警惕：「你們這是在錄節目嗎？」
朋友自我介紹：「是的，小弟弟。我們在網上刷到了你的帖子，根據你在網上留下的信息，來找你的。我們想了解你更多的情況，才能找到你真正的父親。」
說完朋友指了指掛在胸前的攝像頭ţŭ₂：「這個，懂吧？」
我弟幾乎是秒懂：「我知道！記錄美好生活嘛。你的意思是，節目播出之後我能當網紅？」
朋友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們兩個之間的對話，還有畫面，全部直播在我的面前。
朋友：「你做個自我介紹，然後再說出你的訴求。如果有你父親更多的資料可以提供，找人就能快一點。」
我弟立刻端正坐姿：「大家好，我叫郭梓豪。前幾日在網上發佈了一條尋親的帖子。我想找到我素未謀面的父親。小的時候，他就離開了，我知道他一定有屬於男人的痛處。
「現在我長大成年了，我深深希望我能見他一面，和他喝一杯酒，聊聊他這些年的過往。」
「我父親的照片？對不起，我生物……我媽沒有給我看過，她都不管我……」
電腦前，我看着他假模假樣的哭意，噁心翻湧而上。
哭得太假了，和我媽的樣子，一模一樣。

-6-
出走的爸，隱形的媽，上了大學生活費只有 500 的他。
視頻瞬間爆了，兩天時間，點贊衝上百萬，點開評論區，全是在罵他的生物媽。
【有這麼當媽的嗎？小夥子天崩開局啊，得虧有姥姥姥爺。】
【生了孩子之後就把孩子扔給自己爸媽，還謊稱自己是孩子的姐姐？這不就是想把自己包裝一下，以後再嫁給老實人嗎？】
【我們小仙女就是這樣的，浪個幾年，給黃毛生個孩子，最後回老家相親找接盤俠，一問肚子上的疤痕，誒，割闌尾割的。】
【我猜他媽網名一定是「不喫香菜（xx 版）」！】
【啊，對對對，當爹的又美美隱身了？明明不負責任的是那個一開始就消失的爹好吧？】
看着這些言論，我不禁發出笑聲。
聽見我的笑意，朋友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你看見網上那些人對你的評價了？你這還笑得出聲了？」
我哈哈大笑：「那當然了。你看這條：『趕緊斷親，你不養她，她就老實了。』」
看了幾條評論，基本上大差不差，大部分都是在造黃謠，一個人編一個人信，複製粘貼來粘貼去，整件事情，傳得就像真的一樣。
「下一期視頻，該錄什麼？」
我將一張照片發送給朋友：「黃毛。」

-7-
那是一張用手機拍的紙質照片。
相片的邊緣被人摩擦得幾乎泛白，原本飽滿的色彩也因歲月流逝而逐漸泛黃。
面對鏡頭，郭梓豪眼裏滿是震驚：「這就是那個黃毛？這就是我爸？」
照片上的男人和平常人一樣，並沒有突出的地方，就連頭髮都不是黃色。
我朋友在鏡頭外說道：「上個視頻播出後有不少人來私信我，我在中間發現了，有人給我發了這張照片。私信人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主頁也是個私密賬號，甚至是個新開的號。不過看 IP 地址，是在你老家。」
這些都是我們商量好的話術，我不會出現在這個尋親環節中，所以捏造了一個並不存在的知情人。
郭梓豪立即興奮起來：「肯定是知情人！我們的地方小，當年發生的事情肯定有人記得！我就知道。蘇蘇姐，有了這張照片可以找到人嗎！」
蘇蘇：「我們順着這張照片，問了很多人，但給出的結果都是有印象，但不țų⁽知道這個人去哪了。希望這個視頻播出後，有更多人幫我們提供線索。或許你還能找到更多的細節？」
他眼裏霎時間閃過不耐煩：「我怎麼知道，我只聽我姥姥提過，可能有這個人，我沒想到真有這個人。不過我可以提供一些我媽的細節。」
看着傳過來的實時畫面，我心裏越發不爽。
他正在侃侃而談：「她沒讀完高中就輟學了，跑去外地打工，好幾年不回家。我小的時候，還聽見她打電話來要錢，誰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又懷孩子了。」
「每年過年都不願意回來，我問過村裏人，都說我媽不識好歹，給她介紹相親對象，全都被她拉黑了。肯定是怕離家近，黑歷史被人翻出來。」
「說是打工，也不怎麼往家裏寄錢，我姥姥沒錢的時候我可心疼了，我恨不得是我在外面打工，我肯定不會少給錢的。」
蘇蘇連連點頭：「那你有向你姥姥求證過，你是誰生的嗎？」
郭梓豪冷笑：「這還用求證嗎，你都跟我拍了兩期視頻了，肯定也相信我說的話。說到底，所謂的我姐就是我媽。我現在一定要找到我生父，做完 DNA 檢測後，狀告我媽！」

-8-
【這長得也不好看啊，瞎了眼吧？】
【這你就不懂了，以前的那些好學生，就喜歡這一款痞帥痞帥的，我當年就是這樣，勾搭了不少妹子上牀呢，那幾個娘們一個比一個騷，成績最好的那一個，屁股扭得可歡了。】
【亂開黃腔是吧，舉報了。】
【這人好眼熟啊，總感覺我可能認識……】
【就我一個人覺得，不應該再找男方了嗎？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找到了有什麼用，說不定人家已經有家庭了，非要去打亂別人平靜的生活嗎？】
【我靠，這不是我們家樓下的那個誰嗎！】
「找到人了。」蘇蘇的助理給我打來電話，語氣透露着興奮，「笑涵姐。沒想到那麼多人給消息，對比過身份後我們確定了。」
翻看着助理發來的資料。
一看到照片，我立刻就認出來，沒錯，就是他。
我當即拍案：「讓他和郭梓豪見面。」
助理有些爲難：「這人特別難溝通，怎麼說都不願意上節目。」
我不以爲然：「說到底就是錢沒給夠。再多給他點錢就行。這個錢我來出。」
助理頓時明白，給我發了個 ok，果然沒多久就得到消息，對方同意了。
在看見「黃毛」的一剎那，郭梓豪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轉着，在男人的身上打量來打量去。
男人剃着寸頭，身上有着多年沉積下來的煙味酒味。
他身上穿着帶 logo 的牌子，腋下夾着一款小包。
郭梓豪的視線，落在男人脖子上的金項鍊上。
他眼睛一亮，激動地問道：「你就是我親爸爸嗎？」
男人沒有說話。
郭梓豪：「爸，當年我媽懷我的時候，你知不知道這些？是不是我媽沒告訴你？還是我媽在外頭偷人，被你發現了，你才跑的？」
一連串的問題問向男人，男人有些懵，他當即說道：「你媽誰呀？」
「我媽，郭盼盼！」郭梓豪念着我修改之前的名字。
男人皺起眉頭想了半天，搖搖頭：「不記得，老子情人那麼多，我哪記得誰是誰。」
他越是這樣表現，越是讓郭梓豪興奮。
「那我們去做親子鑑定，只要親子鑑定做出來，你就能知道，我是你的孩子了！」
男人嘶了一聲，摸了摸他的寸頭：「行吧，說不定老子真在外頭有孩子呢。」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鑑定中心，檢驗報告需要三天。
這一期視頻結束，我帶着衣服回家。

-9-
「你算是知道回來了？」
剛一進門，就被我媽的眼神掃視。
她看着我，像是看一個仇人。
我毫不客氣地將行李箱扔到一邊，隨後給她看郭梓豪的視頻。
「你看看，弟弟他在外面胡言亂語些什麼？我什麼時候生過孩子了？你幹嘛非要說我要養他，現在誤會了，還鬧出這麼大的笑話來，你以後在鄉里鄉親面前怎麼抬得起頭？」
我直接將手機扔過去，我媽茫然地接過手機，看了幾期視頻後，直接破口大罵。
「真是沒良心，和你爹一樣！你們姓郭的骨子裏全是白眼狼！我生他養他，一把屎一把尿喂大，還敢說這樣的話！」
罵了兩句後，我媽又看向我：「你身爲姐姐的，給他轉點錢怎麼了？自己喫香的喝辣的，就不管你弟了？他可是我們老郭家的獨苗，你不養誰養？」
「如果他不是老郭家的呢？」我盯着我媽看，「那我憑什麼要養一個陌生人？」
我媽當即發瘋：「怎麼可能！他就是我和你爸的孩子！我知道你就是不想給你弟弟花錢，才這麼說，我告訴你，等我老了你一定要養他，你所有的錢都要給你弟弟的！你就算嫁人了，你也要把你老公的錢拿來給你弟弟花！」
說話間她還朝我扔東西：「生你養你這麼大，沒想到還養出一隻白眼狼來！我的命真的好苦啊！」
她還企圖倒在地上翻來滾去，不過地上全是東西，根本沒有讓她躺倒在地的空間。
沒救了。
我心中嘆了口氣。
我每次回家，她都念叨着要把我所有的錢都給我弟。
她趁着我睡覺，偷偷拿我手機查我各大支付軟件裏的餘額，一張一張銀行卡查過去。
第一年回來的時候，我卡里的錢全都被轉走，最後只能向朋友借錢，才能回去上班。
後面我就留了個心眼，每年回家過年之前，先把大額資金轉到一張卡上，把卡留在城市裏，並且解綁支付軟件。
一來二去，我卡里只有寥寥一兩萬。
這些是我原本打算回來過年，給我媽的錢。
只是這麼多年，每年回來給的錢都差不多，她已經開始有意見了。
可有意見怎麼樣？她逼着我拿銀行卡去銀行，可發現卡里真的只有這些。
她對我的錢，有着無限的佔有慾。
在她眼裏，這些錢就應該是弟弟的。
至於郭梓豪，每年都笑着看我媽將錢拿走，隨後嘲諷我是窮鬼。
去年過年，已經成年的他更是口出狂言：「真給我丟人，賺這麼點錢有什麼用？還不如去會所上班呢。算了，你這樣的老女人，站街一晚上都賺不到錢。」
即便是我被罵成這樣，我媽也是在一旁笑着看。
「你弟弟年紀小，說出來的話童言無忌，你就別往心裏去。再說了，這幾年你帶回來的錢確實少了，你換份工作，實在不行嫁個人。」
「我讓你小叔給你介紹個，隔壁村不還有一個剛死了老婆的嗎？他在工地上賺了不少錢呢。」
我媽對弟弟充滿了溺愛，對我卻像是仇人。
如果，弟弟真不是她的孩子呢？
於是我也這麼問了。
我媽又是破口大罵：「他就是我兒子！在我肚子裏的時候，醫生還說這孩子生不下來呢，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得虧我沒有聽醫生的話，把孩子打了，不然你弟弟怎麼可能長這麼健康！他就是我親生的！」
正巧這個時候，親子鑑定出來了。
兩份生物樣本檢測結果：相似度 99%。

-10-
親子鑑定的結果是以直播形式揭曉。
網上鬧翻了天，評論區全是「666」。
看着這份親子鑑定，郭梓豪當即大鬧，跪在地上抱住男人的大腿：「爸，這些年受苦了！兒子也想在你身邊盡孝，都是我媽不讓啊！」
男人也有些意外，嘿了一聲：「還真有個兒子啊。兒子你快起來，爸給你買好喫的、好喝的，彌補你這十八年來受的苦。」
兩個人之間的父子情深，讓直播間的不少人落淚。
而此時我看向我媽：「你看，你兒子成別人家的了。」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我媽眼神變得慌亂，顯然她自己也沒想到。
她猛地站起來，伸手就想給我一巴掌。
只可惜她上了歲數，動作遲緩，被我直接攔下：「你想幹什麼？關我什麼事，孩子是你生的，孩子爹不是我爸，有問題的是你吧。」
我冷着眼看她，她嘴裏唸叨着不可能，還惡狠狠地看我：「這些都是假的，這些都是詐騙！他就是你爸的兒子！他就是我們老郭家的兒子！」
「都告訴你了，他不是。你要是不信，不如也去做一份親子鑑定。」
我壞笑着看向我媽：「媽，不會，當初是你耐不住寂寞，揹着我爸出去找人了吧？」
「怎麼會呢？怎麼會呢……是你搞的鬼吧！」我媽的眼神突然堅定了起來，「肯定是你。你身邊全是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喜歡跟男人勾三搭四。」
「什麼不三不四的朋友？」我收起臉上的笑容，冷眼看她。
我媽不屑一顧：「不就是你玩特別好的那個，姓宋的，喜歡跟男人在巷子裏滾來滾去。真是噁心，你跟她玩一塊，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11-
郭梓豪給我發消息，我直接把在家的定位發給他。
等他怒氣衝衝，帶着他親爹和攝影師一起上門時，就發現我媽衝過去。
「不要拍了！你們這是炒作！你們這是 p 圖！」
在樓下的時候，蘇蘇就已經開啓了直播。
而此時所有內容都被直播了出去。
蘇蘇盡職盡責地走上前詢問我媽：「奶奶，您是否知道這位方先生，是郭梓豪的親生父親？」
「你們就是一夥的，你們一起 P 圖騙我！」說着我媽轉頭去看姓方的男人，「你不要污衊……」
她話剛說完，瞪圓了眼睛，隨後冷笑起來：「我就知道，你們喜歡演戲是吧，還拿這個人來跟我演！郭盼盼，你到底在搞什麼！」
被點到名字的我在鏡頭前面一臉茫然，攝像機換到我的臉上，我看向我媽，又看向姓方的男人：「我不認識這個人。」
「你不要裝了……」
弟弟的話還沒出口，我媽就大聲說道：「這不就是當年，你那個不要臉的閨蜜的男朋友嗎！合起夥來欺負你弟弟，還找幾個不入流的網紅，真以爲我不上網！」
我媽話音剛落，我弟就更興奮了：「什麼！你意思是郭盼盼撬了她閨蜜的男朋友，然後生下了我！」
郭梓豪當即跳了起來：「真不要臉啊！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一個下賤的媽媽！這是我生物媽，以後我是不會贍養你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是我兒子！你怎麼說些我是聽不懂的呢！」
眼看着屋子裏越來越亂，姓方的男人皺着眉，突然朝外走。
我沒給他逃走的機會，反手關上了房門。
他想出去，說話急促：「這裏沒我什麼事了吧，我先回去了……孩子的事情我會負責的。」
「別走啊，方傑，現在想起來了？是不是覺得不對？是不是終於想起來孩子的確是你的，但孩子媽不是我？」
我微笑着看他，特意湊近了：「是不是記起來，那個女生，應該姓宋？」

-12-
眼看着這麼大的反轉，直播間都充滿了問號。
方傑想要跑，我媽和郭梓豪還一臉茫然。
「媽，你剛纔不是說，你親眼看見方傑，和別人在巷子裏滾來滾去嗎？當年爲什麼不說呢？」我看了一眼我媽。
攝像頭自然也跟了過去。
她極力搖頭：「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提高了聲音：「你知道，你剛纔還反覆強調，明明過了十多年，你到現在還沒有忘記過，你就是不願意承認，你覺得當初把事情說出來丟人！
「要我幫你提醒嗎？十八年前，四月，下雨天，你忘了嗎？」
她的眼神越發慌亂，想直接逃走。
我沒有給她任何逃走的機會：「你爲什麼當初不報警？爲什麼到現在還嘴？爲什麼宋芽兒求着你替她作證，你卻說什麼都沒見到？」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了！」郭梓豪大叫起來，他終於發ťû⁹現了氣氛不對勁。
而我沒有搭理他，直直地看向我媽：「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爲什麼郭梓豪的 DNA，和方傑匹配？因爲很簡單，真正的弟弟早就死了，剛出生就沒了氣。你面前的，是強姦犯的兒子。」
話音剛落，我媽暈倒在我面前。
方傑想跑，卻被闖入的警察逮捕。
直播中斷，郭梓豪茫然地站在那裏，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我看向郭梓豪：「你不是嚷嚷着要見你親媽嗎？我現在帶你過去。」

-13-
「我來了。直播，你看見了吧？」
我帶着花，放到病牀前。
病牀上的女人奄奄一息，看見我的到來，掙扎着坐起身。
她在看見郭梓豪時，眼裏閃過了厭惡。
宋芽兒：「我看見了，謝謝你，在死前幫我了結了一樁心願。」
「到底是什麼意思？這是我親媽？你是誰？爲什麼我被Ṱú²我媽養着？我爲什麼姓郭？剛纔那個男人到底是誰？」郭梓豪現在的大腦亂七八糟。
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甚至不敢認。
「這就是你親媽。」我淡淡地說道。
「我來說吧。」宋芽兒閉上眼。
「十幾年前，放學路上，我被一個醉漢拖進巷子裏……在被羞辱的那段時間，我看見一個女人匆忙從我面前走過，我知道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媽媽。」
「事情結束後，我覺得我身上很髒，我不斷地衝洗着自己，根本不知道，還可以報警。鄰居家的姐姐在知道後，帶我去報警，卻發現所有樣本都已經沒有了，唯一能替我作證的，就是我好姐妹的媽媽。」
「可當我上門時卻發現，她根本不願意替我做證，甚至還說我是自甘墮落，和混混玩刺激的。還說能和好姐妹玩在一塊的，能是什麼好女人？」
「因爲沒有證據，方傑只能逍遙法外。後來我發現我懷孕了，可那個時候我卻不敢告訴別人。我沒有父母，一個人長大。我辦了退學，在醫院裏偷偷把孩子生下來。而那時候我才發現，我好姐妹的媽媽也同一天生產。」
「於是我偷偷換了兩個孩子。」
說到這裏，宋芽兒看向我：「這麼多年我覺得挺對不起你的。」
我的眼眶早已Ṭů₄溼潤：「是我媽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你，如果那天發現你的人是我，如果你早點告訴我……」
她笑着搖搖頭，郭梓豪這時在一旁大叫：「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宋芽兒：「你發的帖子我都看到了。你不是想要一個當黃毛的爹，和一個不要你的媽嗎？現在你如願了。」
「你有一個快要死了的生物媽，還有一個馬上就要進監獄的親爸，開心了嗎？」

-14-
親子鑑定做完，弟弟已經不是我們家的人。
十多年前的強姦案重啓，有了我媽的證詞，方傑這下難逃法網。
當年的事情，已經被我整理成文字發佈在網上。
在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原本在喫瓜的網友們都震驚了。
【總結一下，養母當年看見了親媽被侵犯，沒有報警，後來養母和親媽都生孩子，養母的孩子剛生下來，就營養不良死了，親媽偷偷地換了兩個孩子。孩子長大之後覺得姐姐是親媽，到處宣揚，結果發現媽不是媽，姐不是姐，爸是強姦犯。】
【我勒個去，這也太精彩了吧，寫小說都寫不出來這麼離譜的劇本！】
【唉，原本的孩子居然沒有保下來，不然我真以爲是什麼真假少爺文呢。】
【姐姐也太難了，先是被弟弟懷疑，又是被造黃謠。當年的好姐妹突然退學，弟弟生下來後又因爲重男輕女被媽媽逼退學，唉……】
【我是姐姐的朋友，其實也還好，姐姐出來之後，半工半讀，成人高考考上大學了，這幾年也算熬出頭了。只是攤上這樣的親媽，唉……】
連着幾天我的生活風平浪靜。
直到郭梓豪又給我發來消息。
「姐，爲什麼媽不給我打錢了？我這個月生活費呢？要不你轉我一點吧。」
明明話都已經說開，他卻裝成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見我不回話，郭梓豪匆忙打來電話。
他終於不像是往常對我趾高氣揚的語氣，反而是有些小心謹慎：「姐，我的生活費……」
我語氣平靜：「你已經成年了，生活費自己想辦法。勤工儉學，助學貸款，總有一樣適合你。」
話剛說完，他開始哽咽：「姐，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但我好歹也是你弟弟啊，我們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你還能不要我嗎？」
「那你先把這些年，我給你轉的錢退給我吧。」
話剛說完，他頓時變了語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那些是你自願給我的，再說我是你的弟弟，你給我錢也是應該的。」
「你要是不給我錢，我就找媽去。你別忘了她現在歲數大了，要是出一點意外……」
他語氣帶着威脅，我冷笑：「你是在威脅我？敲詐勒索，那我可要報警了。你爸還在監獄裏呢，你想和他一起進去？」
郭梓豪也不掛電話，繼續低聲下氣地說道：「那我怎麼辦？我是大學生，我是男孩子，我總不能去打奶茶，洗碗吧？姐，咱媽把我養這麼大，真的不容易，我可是大學生啊！」
「郭梓豪，出了社會沒人慣着你。你親媽現在還躺在病牀上，需要你照顧。至於你的養母，就不必你操心了。」
說完我便掛了電話。

-15-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和我媽捧着花走在墓園裏。
她的頭髮本就斑白，如今就連走路都需要人扶着。
上次的事情過後，她一蹶不振，如今難得身體好了，卻掙扎着說想要去看弟弟。
「弟弟剛生下來，喘得像貓兒一樣，剛放進保溫箱就沒了氣息。宋芽兒調換了兩個孩子，帶走弟弟後，還找了地方替他超度。」
「一開始只敢把骨灰帶在身邊，等有錢之後，她給弟弟買了一處墓地。」
我將花放在一塊墓地前，墓地以前長滿了雜草。
媽媽哭得泣不成聲：「兒子！是媽不好，媽養了別人的孩子這麼多年……如果你是我的孩子，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都是壞人害你，把你帶走，才讓你過上苦日子的。你是我們郭家唯一的男丁啊, 被人害死了呀！」
我看着她, 不再說話。
離開墓園的時候, 她擦了擦眼淚：「這地方不行, 都沒有人管理。你爸那個墓地不錯, 你再買一塊, 把你弟弟放進去，這樣子以後你弟在地下纔能有福報。」
我深吸一口氣，按下剎車：「我還需要給弟弟買墓地？直接把你那塊讓給他不就行了。到時候你死了, 把你骨灰往海里撒, 愛去哪去哪。」
她愣住, 隨即開始發瘋：「你是我生的, 你做什麼都得聽我的！」
「我不會聽你的。」我看向前方, 語氣堅定，「以後我每個月還是給你五千，你用在哪裏我都不管，但是除了這五千外，我不會給你一分錢。」
話還沒說完，我媽就打斷我的話：「你賺那麼多錢，就給我這麼點？網上把你身份扒出來了，我知道你現在很有錢！你要是Ṫũ̂⁾不給我錢，我就去鬧！」
我輕笑一聲：「如果你不滿，大可以去法院告我, 到時候每個月的錢，都得走完法院流程，我纔會給你。而且我只會給你兩千, 多了沒有。你自己選吧。」
「至於你說去鬧, 我支持你，只要我工作沒了，你一個月的五千都沒了。這個時候你可以繼續去法院，我會按照最低標準，每個月給你錢, 你可以去打聽打聽，這個錢有多少。」
她不再說話, 坐在車上沉默着。

-16-
「家人們, 我是尋親尋到親媽的當事人, 現在我養母不給我錢, 親生母親已經去世了，我只好直播帶貨，家人們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點個小心心上個關注……」
再次見到郭梓豪, 是在他的直播間裏。
直播間內人數並不多，右下角的購物車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
直播中的他，一直不厭其煩地重複着之前節目的故事。
被我拉黑刪除後, 他多次想找到我, 但最終都失敗了。
他腦子還算靈活，總算知道靠着熱度喫兩口飯。
關掉手機，我在嶄新的墓碑前放了一束花。
微風吹過包着花束的紙張, 發出輕微的聲響。
看着墓碑上，尚且年輕的臉龐，我低下頭替我媽說了三個字。
「對不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