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採茶的第一天,大姑帶着幾名採茶女叫嚷着要罷工。
「人家隔壁李老闆給的時薪是三十塊,你卻給我們二十八塊,真把我們當傻子了嗎?」
大姑義憤填膺,「要不是人家李老闆主動聯繫我,我都不知道這件事!」
「虧我還是你親姑姑呢!你可真好意思!」
衆人在氣氛的烘托下,紛紛將竹籃扔到地上,「要麼漲錢,要麼我們就不幹了!」
我掏出合同,「當初咱們都說好了,這個價錢變不了。」
話音落下,大姑一把搶走將紙撕成了碎片,臨了一口唾沫吐在我臉上。
「坑了我們還死不悔改!你就等着你的茶葉爛在地裏吧!」
「姐妹們,都跟我走!咱們不給黑心爛腸子的人打工,李老闆放話了,只要咱們去,絕對歡迎!」
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我淡漠一笑。
整座茶山的老闆中,就屬大姑嘴裏的李老闆最黑,把人當牲畜一樣用,現在她們笑着去,過不了多久,就Ťù⁾會哭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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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大姑又折返回來。
不過這次,她直奔我媽的方向,「秀芬!你家的活我不幹了!」
聞言,我媽一臉的驚詫,不停的追問爲什麼。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不做了呢?」
「是做的不順心了?還是太累了?」
大姑冷哼一聲,「不僅我不做了!我身後這幾個姐妹也不幹了!」
我媽順着她的話往後看了看,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你們都不做了?」
「你們要是都走了!這片茶葉怎麼辦?」
或許是我媽的着急,讓大姑多了幾分底氣。
她高昂着下巴,添油加醋的將剛纔的事給我媽重複了一遍。
「你們不仁在先,也別怪我們不義!」
「雖然說咱ẗũ̂⁾們是親戚,可出門在外,我們是奔着掙錢來的!」
「現在你們剋扣我們工錢,還想讓我們給你賣力,你想的倒挺美的!」
我媽臉青了又紅,最後喏喏開口,「那大姐,要不這樣!」
「我給你們加…..」
「大姑,你們的工錢我已經都轉過去了,你們不是要走嗎?」
「現在可以離開了。」
我根本不給我媽開口的機會,同時也斷了大姑要坐地起價的想法。
被我這麼一攪和,大姑氣的臉都扭曲了。
「行啊你!秀芬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大學生!」
「目無尊長!我看以後啊,咱們兩家也沒什麼聯繫的必要了!」
說罷,大姑轉頭就走。
這次,她離開的又快又堅定。
我媽想跟上去說好話,被我硬生生的攔住了。
「怡然!你知道你大姑帶着人離開後是什麼後果啊!」
我點了點頭,「知道。」
不但我知道,我大姑自己心裏也清楚。
就是因爲她門清,所以才肆無忌憚的讓我加錢。
現在各家茶葉豐收,各個老闆都搶着採茶葉,爭着當第一將第一批新鮮茶葉運出去。
可以說,現在處處都缺人手。
大姑帶着人一走,留在我們家的採茶女只剩下四五個了。
不用想,也知道會遠遠落後於別家。
這樣一來,我們茶葉的收益會大大減少,而且還存在茶葉過剩,爛在地裏的風險。
「現在怎麼辦?」
「人手根本不夠!」
「不就是兩塊錢嗎?咱們也能給!」
我媽此時已經急的快哭出來了,我一手輕輕的搭在她的肩膀上,小聲安慰。
「採茶之前咱們都簽了合同,一個小時二十八塊錢,也是我綜合所有的投入算出來的。」
「這個價格在咱們這片茶山上,已經屬於頂天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今天答應大姑加錢,之後她肯定還會想着辦法問我多要點工資。」
我媽嘆了口氣,「話是這麼說的,但…..」
「她們一走,最虧的是咱們啊。」
我搖了搖頭,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還在工作的採茶女。
「人的事,我來搞定。」
隨後我拿過她的手機,將大姑所有的聯繫方式都拉入了黑名單。
很快到了喫午飯的時候,因爲乾的是體力活,所以第一天我讓Ṱùₛ師傅做了麪條。
爲了營養均衡,每個人手裏還有一條大雞腿。
配菜也是一葷一素,喝的自然是我們家特供的茶葉。
爲了方便,飯是讓師傅送上來的。
每個人喫的津津有味,同時,我也拜託她們幫我找找人手。
「幫我找一個人,提成兩百塊錢。」
「大家幫幫忙,咱們現在正是缺人的時候。」
我很清楚,這些大娘們比我人脈廣。
她們一聽幫忙找人還能拿到錢,各個都來了勁。
不出半個小時,大娘們就幫我搖到了八個人。
只是搖來的人羣裏,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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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娘,您不是跟着我大姑走了嗎?」
被我當衆指出來,吳大娘羞愧的低下了頭。
再開口時,她有些慌亂,「你大姑說鬧事就能拿到錢,所以我才…..」
後面的話她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無非就是想通過鬧事拿捏我,獲得更高的報酬。
「那您現在怎麼又回來了?」
提到這件事,吳大娘立馬化身成了潑婦,「走到一半的時候,你大姑接了個電話!」
「說人家只要七個人!」
「你大姑立馬就把我推開,說剛纔聲討你的時候,我沒出力。」
「人家不要我了!」
說着她一個ťū́³沒忍住,紅了眼。
「怡然,大媽知道你學歷高,你心胸寬,你別和大媽計較行嗎?」
「我一聽說你這裏要人,立馬就過來了。」
我咬了咬嘴,心一軟便點頭同意了。
「吳大娘,你在我家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的。」
話音落下,吳大娘激動的落了淚,看的我也是一陣心酸。
像她們這個年紀,正常出去打工,沒有地方要。
想掙點錢,也只靠着每年這個時候上山採茶。
所以在工資和待遇上面,我不曾苛刻她們一分一毫。
只不過,大姑這種做法,徹底惹怒了我。
我雖然心善好說話,但我絕不是傻子。
因爲想早點收工,所以我也加入了採茶的行業。
一個下午做下來,身上裸漏出來的皮膚曬得都發癢發疼,腰更是累的直不起來。
不僅如此,現在的我,感覺自己能活吞下一整頭牛。
天半黑的時候,我就宣佈可以結束了。
師傅那邊也早早的備好了飯菜。
晚上我們喫的是大米,每個人三葷兩素。
喫完飯後,我先帶她們去了村裏的洗浴間。
舒舒服服洗完澡後,我這才讓大巴車師傅將人送到宿舍。
說是宿舍,其實是我家的偏房。
四個人一間房,裏面放的高低牀,每個房間裏面還配了一個空調。
當然,工資也是立刻結的,不拖沓。
所有的大娘們看到這一幕,都激動的流出了淚。
「以前哪裏有這個待遇啊!」
「是啊,怡然,下一年採茶你記得還喊我!」
我笑了笑,「喫得好睡得好!咱們纔有幹勁!對不對?」
「你們跟着我幹,我一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在採茶葉之前,我便想好了這些福利。
畢竟我始終相信那句話,我真心待人,才能得到真心的回報。
之後的幾天,大家幹活都非常賣力。
雖然我們人手不敵別家,但我們的效率卻是一等一的高。
只是沒想到,這天中午休息的時候,大姑主動給我打來電話。
電話那頭的她,還是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
只不過這次,她不是要慫恿別人離開。
反而是要求我開除幾個採茶女。
「怡然,是我,你大姑!」
「我在李老闆這裏做不下去了,你趕緊,下午我就回去你那裏了。」
「把位置給我騰出來。」
我氣的嗓子都冒煙了,「大姑,當初是你說要走的,現在不是你想回來就可以回來的。」
「我們這裏人手夠了。」
「夠了?」
大姑突然尖叫起來,「你是榆木腦袋嗎?」
「把幾個幹活慢的找個理由讓她們離開不就行了嗎?」
「反正是你家的茶山,你說了算!她們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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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聲音很是刺耳,我索性直接將手機和我耳朵拉開了距離。
等她說夠了,我才緩緩接過話茬。
「大姑,當初你要走,我同意了,工資也結算清楚了。」
「現在你想回來,那不可能。」
「你剛纔也說了,我家的茶山我說了算。」
「所以我是絕不同意你來的。」
說完,我毫不留情的掛斷了電話。
然後拉黑一條龍服務。
當初光想着她會騷擾我媽,忘了她也有我的聯繫方式了。
這幾天高強度的採茶工作下來,我多年的失眠都給治的服服帖帖的。
現在我基本就是倒頭就睡。
下午正常收工,喫飯洗澡,只是沒想到,我剛準備睡覺的時候,大姑來了。
她揚着高嗓門,在院子裏怒罵我不是人。
「找一堆非親非故的人給你幹活,你都不肯找自家人幫忙嗎?」
「你良心都被狗喫了?」
「我每年就靠着這幾天掙點錢!你還斷我財路!」
我媽聽後率先出去,「大姐,當初是您要離開的,怎麼現在,反倒成了我們的不是了?」
「我要離開,那是因爲你們做事不厚道!」
「人家給三十,你們纔給二十八!」
「你們專坑自己家裏人啊?」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衝了出去。
「大姑,李老闆待遇好,你還吵着鬧着回來做什麼?」
聞言,大姑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我,我就是怕你們人手不夠,纔想着回來的!」
「你們可別不識抬舉!」
我冷笑一聲,「怕不是你在那裏過的不好,所以反悔了吧。」
在招人期間,我就發現了,大部分採茶女都不考慮去李剛那裏工作。
一番詢問下來才知道原因。
李剛利用高時薪吸引採茶女過去,但正式工作後才發現壓根不是這麼一回事。
時薪三十塊,確實可以給。
但是是要你完成任務纔給,每天一個人採夠六斤茶葉,才按時薪三十給你。
要是完不成,少一斤,就少給你五塊錢。
也就是說,一天下來,哪怕你幹了十個小時,但你只採了兩斤。
那麼就按照時薪十塊錢結算。
不僅如此,李剛家的伙食和住宿也是最差的。
喫的是大盆裏面煮的清水面條,住的是幾塊木板搭起來的大通鋪。
而且最讓人憤慨的是,在他那裏喝水和洗漱,都要收錢。
採茶女忙活一天下來,屬於倒貼上班了。
就這種條件,上趕着去的,纔是二百五。
而我大姑,甘願當這個人人笑之的蠢貨。
「就當我是反悔了!」
「現在你趕緊給我騰幾個位置出來,我和我小姐妹要來。」
說着,她還一把將自己的牀鋪朝我扔了過來。
「不可能!」
大姑氣的直瞪眼,下一瞬,就將求助的眼神放在我媽身上。
可她壓根不知道,我媽這人雖然耳根子軟,但是聽話,沒有我的同意,大姑根本不可能進來。
「好!好!」
「你們不同意是吧!」
「給我走着瞧!」
大姑自以爲是的撂下句狠話就帶着人離開後。
也是從她離開後,我心裏有些不安,右眼皮也狂跳了起來。
我媽安慰我沒事,「早點睡覺,明天還有活呢。」
只是我躺下睡了沒一會兒,院子裏我大姑就開始敲鑼打鼓了起來。
不僅如此,院子中央,還擺放了一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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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的哭嚎聲,充斥在整個院子裏。
顧不得其他,我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到了院子才發現,我媽半跪在棺材前,哭成了淚人。
大姑毫不掩飾的得意,「秀芬,你別怪大姐做事過分。」
「是你們怡然先不把我當人的!」
「當年文才去世的時候,是怎麼叮囑你們的,難道忘了?」
剎那間,我才意識到,院子裏的這口棺材,是我爸的!
震驚和憤怒交織在我的腦海當中,驚的我站在原地,久久都反應不過來。
「劉文麗!我弄死你!」
心中那團怒火湧上心頭,幾乎是本能反應,我揮起拳頭朝大姑的方向撲了過去。
突然,我媽抱住了我的腰。
眼淚灑滿她的臉,她一個勁的搖頭,「別,別衝動。」
我媽的阻攔,讓大姑更加肆意妄爲。
她一手拍在棺材蓋上,「怡然,今天當着你爸的面,咱們把話說清楚。」
「我問你,採茶的事,你要不要我來幫忙?」
我咬牙切齒,渾身顫抖,此時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沒有絲毫猶豫,我打算報警處理。
可大姑不但沒有感到一絲怯意,反而有恃無恐的。
「你報啊!」
「這棺材裏躺的不僅是你爸!還是我弟弟呢!」
「我想拉我弟弟出來給我主持公道,有什麼錯?」
我緊咬着嘴脣,才勉強壓住心頭的那點怒氣。
此話一出,電話剛準備接通,我媽就替我按下了掛斷。
我很是不解,「媽,你這是做什麼?」
大姑很是囂張的晃頭,「這就對了,咱們是一家人,警察來了有什麼辦法呢?」
「清官難斷家裏事。」
「怡然,大姑最後問你一遍,要不要我去幫你採茶?」
我媽擦了一把眼淚,帶着幾分討好,「大姐,之前是怡然說話太過分了。」
「採茶的活,肯定不需要您幫忙。」
「您每天在家幫我們稱數量就行,工資按照一個小時五十塊錢的結算。」
看着我媽堅定的側臉,我突然明白了什麼。
大姑笑的臉上的褶子都聚在一起了,「行,既然你這麼說了。」
「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說完,她拍了拍棺材蓋,「這個你們自行處理,我先回去了。」
「明天還要幫你們做事。」
說罷,她扭着腰直接離開了。
我喊來鄰居,幫忙將棺材重新埋了回去。
臉上的淚痕彷佛在提醒我剛纔發生了什麼。
離開之際,我在一個隱祕的角落裝了攝像頭。
回去的路上,我問,「媽,咱們真要我大姑明天來幫忙嗎?」
我媽鐵青着臉,「怎麼可能!」
「這件事不會這麼算了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左等右等,都沒有等來大姑的身影。
多方打聽下,才知道她今天被兒子鎖家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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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將這個消息分享給我媽,卻不料她勝券在握的樣子。
「媽,難道,這件事是你做的?」
「可是,我表哥怎麼可能聽你的,把我大姑鎖起來啊?」
聞言,我媽背上了茶籃。
她轉頭問我,「你哥今年多大了?」
「三十。」
「沒媳婦沒工作,整天在家待著打遊戲。」
說完,我和我媽對視了一眼,沒忍住笑了出來。
「人家現在在準備上岸了。」
我腳步猛然一滯,「什麼?」
「媽,你沒開玩笑吧?」
俗話說的好,有其母必有其子,這句話用在我哥和我大姑身上最爲合適不過了。
我大姑愛佔便宜不講理,蠻橫粗人,我表哥,可以說是她的升級版。
奸懶讒猾加自私。
大學是大姑掏空積蓄給他強行供上去的。
畢業後他也不找工作,一直說自己在準備考研考公。
七八年過去了,仍然還在準備階段。
我還是不解,「所以媽,這和他把我大姑鎖起來有什麼關係?」
我媽諱莫一笑,「你表哥今年考上了一個基層單位。」
「今天上面來人問幾個問題。」
我點了點頭,「所以您一早知道,我大姑來不了?」
「對,你大姑那人不講理,硬剛她也不怕。」
「咱們能躲就躲。」
「茶葉還剩一點了,咱們今天就能收完,所以我想着不和她多糾纏。」
「村裏村外的,省的別人說閒話。」
說罷,我也只好閉口不言。
我媽說的話確實有理,昨天大姑可以把我爸的棺材從裏面挖出來,但凡我們不順着她的意思,她做的事,肯定還會更過分。
我和我媽是活人,有反抗的能力。
可我爸已經入土爲安了,來回折騰他幾次,我和我媽心裏也過意不去。
想着,我也順着我媽的話點了點頭。
「媽,等這批茶葉賣出去之後,我們去城裏住吧。」
「行,都聽你的。」
相比於前幾天,今天我乾的格外的賣力。
大家一條心,把剩下的茶葉全部都收乾淨了。
收完下山,剛好是下午五點。
我把所有人的工資都結清之後,還額外給每人發了兩百塊錢的獎金。
只是我沒想到,採茶女前腳剛走,大姑就出現了。
果然如我媽所說,今天上面有人來家訪了,我大姑穿的很板正。
她環顧了一圈,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你們這是已經採完了?」
我點了點頭,「對。」
「怎麼了大姑?」
她臉上浮現出一層慍怒,然後朝我伸手,「那我的工錢呢?」
「你們應該給我!」
雖然我知道她厚顏無恥,但是此話出來,還是嚇到了我。
「大姑,你沒幹活,給什麼工錢?」
我媽也在一旁幫腔,「是啊姐,本來我想着今天你來幫忙,咱們把活弄完。」
「但是我左等右等,您都沒來啊。」
大姑微微張嘴,一口啐在了我腳邊。
「你們就是故意的!」
她環視了一圈,最後將視線落在我們剛收拾好的茶葉上。
「行啊!」
「不想給工錢行!」
「那你們也別想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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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直奔茶葉筐,然後一把將筐子掰倒。
無數的茶葉散落在地上。
饒是我和我媽的反應再快,可還是沒擋住我大姑揮舞的手。
終於,我忍無可忍,將她雙手鎖在了一起。
然後高舉着她的胳膊,「你鬧夠了沒有!」
大姑瞪大雙眼,「你這個小不死的!」
「放開!」
我正欲開口,不曾想我媽抬手就給了她一耳光。
又快又響,別說是大姑蒙了,就連我都驚住了。
我媽咬着牙,「大姐,你做事也別太過分了!」
「年年茶葉的分紅,我都給您。」
「你也別太不知足了!」
我不可思議的看着我媽,「媽,什麼意思?」
「咱們年年賣的茶葉…..?」
我媽點了點頭,「嗯。」
難怪!
我爸還在世的時候,雖說我家有茶山,有盈利。
可日子卻過的緊巴巴的。
當時我還覺得是因爲我們生意不好,在大學期間,都不敢多花一分錢。
反倒是我表哥,日子過的無比的瀟灑。
現在看來,原來是我家的錢,貼補在了大姑家裏。
「大姐,之前是文才養着您,你們有血緣關係,我不計較。」
「但是現在,你也別太過分。」
「文才在世的時候說分成六成給你。」
「但是他死後,只需要給你一成分成。」
「這些,是他在病牀前說的,你可別忘了!」
我媽雙眼含淚,「你也別既要又要的。」
大姑肉眼可見的着急了起來,她語塞了一下。
隨後又梗起脖子和我媽吵。
「那是我弟自願的!又不是我強制問你們要!」
「你們也可以不給啊!」
看着她撒潑無賴的樣子,說不心累是假的。
我媽瞪了她一眼,將她弄散的茶葉重新裝了起來。
然後放在一起,蓋上蓋子後丟在了大Ṱŭ₄姑的腳下。
「這是你今年的分紅,拿着走吧。」
聞言,我順勢鬆開了抓着大姑的手。
大姑嘴裏罵罵咧咧的,可她卻遲遲不敢動手。
也沒有昨天晚上的氣勢。
其實昨天那事出來的時候,我就想動手了。
但可惜昨天人多,我要是動手的話,難免會有人傳出去。
今天不一樣了,整個院子,只有我們三個人。
大姑見好就收,彎腰拿起地上的籃子就背在身上。
臉上的巴掌印若隱若現,襯的她有些滑稽。
「行,算你狠啊!」
「怎麼我弟在世的時候,你不說這些話?」
「還不是仗着他走了,你開始發橫了?」
我媽沒說話,示意讓她快點滾。
她走後,我媽直接癱軟倒在我身上。
「你爸,那個人,糊塗啊!」
我沒接話,心裏卻默默的心疼我媽。
大姑早年離異,帶着表哥住在我奶奶家。
這些年,我爸明裏暗裏的一直幫襯着我大姑。
難怪,我大姑從來不工作,但是不缺錢。
「有些話,我不能說,說了怕傷害我和你爸的感情。」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沒告訴你。」
「本以爲你大姑會念着咱們家的好,沒想到啊,真沒想到!」
看着倉庫裏的茶葉,我深知,不能等下去了。
必須聯繫買方,將這些茶葉運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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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我和幾個相熟的買方談好了價格。
最後聯繫好了運輸車。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才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運輸車就停在了我家門口。
我和我媽,還有工人不停的往車上搬茶葉。
大約一個小時後,全部茶葉上車,看着空蕩蕩的家裏,我心裏多了一份欣慰。
我們這些茶農,每天期盼着的事,就是看到茶葉賣空出去。
當然,我也想好了。
錢到手後我先帶着我媽去外面旅遊一圈。
她和我爸結婚多年,卻從來沒有享受過生活。
想着,我對未來還充滿了期待。
只是沒想到,半路殺出了個程咬金。
我大姑來了,不僅僅是她,我奶奶也來了。
她倆直直的擋在車前,不讓司機通行。
「不能走!」
我和我媽自知不妙,「奶奶,你怎麼來了?」
我奶奶討厭我媽。
她覺得我媽不但沒給她生個孫子,還剋死了我媽。
她不喜歡我媽,自然也不喜歡我這個孫女。
在我話剛問出之後,奶奶剜了我一眼,然後直奔我媽走去。
「這些貨,都是你要賣的嗎?」
「是!」
我媽擲地有聲,卻沒想到換來奶奶的一個推搡。
「據我所知,這裏面還有你姐的貨吧。」
「當初文才還活着的時候,就承諾分成會給你姐一部分。」
「怎麼現在輪到你的時候,就沒有了?」
我捏緊拳頭,原來奶奶是奔着這件事來的。
「奶奶,分紅當然有了。」
「不過你們不是問我們要。」
當初種茶的想法是我媽提出來的。
包山的時候,我媽也出了一部分錢。
種茶的工人,也是我們家承擔的費用。
明着說,我家的茶葉,不管是掙錢還是虧錢,都和大姑沒關係。
但是我也知道,我對面站着的兩個潑皮。
正常的方法對她們倆來說,屁用沒用。
於是在奶奶和大姑好奇的眼神裏,我指了指院外。
「誰承諾的給你們分紅,你們去找誰要去。」
「不是我爸承諾的嗎?」
「那你們去問問我爸吧!」
「你!」
短短的幾句話,奶奶氣的差點沒站穩。
指着我好半天沒說出話。
她喘着粗氣,「你爸都死了,找他有什麼用?」
我無奈的攤開來雙手,「人雖然死了,棺材還在。」
「你可以效仿我大姑啊,把我爸的棺材挖出來。」
話音落下,奶奶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你說什麼?」
而此刻站在她身後的大姑ṭú⁺卻是一臉的慌張。
「我說,可以學大姑把我爸的棺材挖出來啊。」
這一切,奶奶聽的真真切切的,一巴掌甩在了大姑臉上。
「你怎麼敢?」
「你怎麼敢的啊?那可是你弟弟!」
奶奶眼淚帶着淚花,頭也不轉的去往我爸墳頭。
大姑咬着嘴,委屈的跟了過去。
我抓着我媽的胳膊,母女倆笑了笑,師傅們也正常開車。
雖然奶奶對我和媽媽不好,但是她很偏愛我爸爸。
所以在知道我大姑做出這種事後,她很是憤怒。
看着一輛車接着一輛車離開,我徹底放心下來。
只是沒想到,晚上我接到了一個茶莊老闆的電話。
電話那頭他怒氣沖天,「好你個小丫頭騙子!你還敢糊弄我!」
-8-
我心裏咯噔一下,頓感不妙。
「張老闆…..?」
「別喊我張老闆!我看你纔是做老闆的材料ṱù⁵!」
「你是真黑心啊!你膽子也是真肥啊!」
「連我的茶葉都敢黑是不是!」
聞言,我更疑惑了。
「張老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現在的我用一頭霧水來形容再合適不過了。
「是茶葉出問題了嗎?」
對面冷哼一聲,「你還有臉問是不是?」
「我問你,給我的茶葉最下面,爲什麼全是土!」
瞬間,我感覺一道驚雷從我頭頂劈了下來。
「說話!我問你話呢!」
我舔了舔嘴脣,急忙給自己解釋。
「張老闆,這,您等我一會兒。」
「我調查清楚給您回話行嗎?」
「錢我先給您退回去,咱們合作這麼多次了,我就算黑,也不敢黑到您頭上啊!」
我的話着實讓張老闆消氣了一點。
他輕咳了一聲,「我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同意要你的茶葉的。」
「既然這樣,那我給你個機會。」
「好好查查,這茶葉到我這裏怎麼就變成了土塊!」
說完,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
我不敢耽誤,直接給另外兩個送貨的司機打去電話。
他們送貨的地點有點遠,此時還在路上。
「你們先停一下,去看看後面的茶葉裏面,是不是有土?」
掛了電話的幾分鐘後,兩人都給我發來一段視頻。
「怡然,怎麼回事?」
「這茶葉下面怎麼都是土塊啊?」
「這送過去,人家老闆不得罵死我們啊!」
視頻裏,司機扒開上面一層茶葉,然後深扒幾下後,土塊直接顯露了出來。
我心口就像是被拳頭重擊了一般疼的難受。
想都不用想是誰的傑作。
但我還是在心裏留下了一份念想。
雖然大姑愛佔便宜,但她總不能爲了口角故意整死我們的茶葉吧。
想着,我打開了倉庫的監控。
說來也巧,這監控是在我爸去世後才安裝的。
當時也是我媽強逼着要我安裝的。
「你爸活着的時候,茶葉豐收他會住進來守着。」
「現在他去世了,咱們倆守不住,多個這個我放心。」
我快速的調開監控,將時間調整到凌晨一點。
因爲十二點多我睡覺前的時候,還確認過茶葉。
沒有任何的異樣。
也就是說,這些土塊,是在我睡覺之後出現的。
我盯着屏幕,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終於,在凌晨兩點半的時候,黑夜中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雖然那人有意識的帶了帽子和口罩,但我還是猜到了這人的身份。
不是我大姑還能是誰!
一瞬間,委屈和憤怒湧了上來,這次,我再也不要手軟了!
我一定要她付出代價!
想着,我直接報了警!
然後給大姑打電話,「大姑,我突然想通了。」
「說到底,我們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
「所以這分紅還是要給。」
「你看你現在方便嗎?過來一趟,咱們商量一下?」
-9-
大姑很是興奮,十幾分鐘的路程,她用了不到五分鐘就到了。
一進門就左顧右盼的看着,「怡然啊,我來的路上想了想。」
「分紅的事,還是按照原來的分成給吧。」
「畢竟你哥也到年紀了,應該結婚了!」
「你可是個女孩子,用不了多少錢。」
不等她把話說完,我抬手就給了她一拳。
剛好打在她肚子上,疼的她直接滾在了地上。
那一刻,她連罵我的力氣都沒有了。
「哎喲哎喲,疼死我了。」
我冷漠的看着她,「還想要錢?」
「我告訴你!不但沒錢,你還需要坐牢!」
聞言,她慌亂起身,扭頭就往外面跑。
說來也巧,她剛好撞在了警察的身上。
「是誰報的警?」
「我!」
說着我一把將大姑拽住,「警察同志,我大姑私自弄壞了我家的茶葉。」
「我有證據。」
緊接着,我將監控視頻提供了上去。
此時的大姑還在嘴硬,「什麼你家的?」
「這是我弟弟家的!」
「我是你大姑!我們是親戚,我和她開玩笑的!」
警察看完視頻後,直接帶着我們倆去了警局, 然後做筆錄。
過程中大姑一直喊冤, 「這是我弟弟家的茶葉,我是他姐!」
「按理說我也是有股份的!」
「我這麼做有什麼錯?」
她一直抓着這點不放, 沒辦法, 我只好提供了證件。
「山地的使用權, 還有這些合同, 都是我媽和我的簽字證明。」
有了這些,大姑的罪名直接坐實了。
警察直接將人關在了審訊室裏。
從警局出來後,我直接坐車去了張老闆家裏。
將這件事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給您造成的損失,我願意賠償。」
「今年的茶葉, 我也會儘可能的補償給您。」
張老闆ƭũ̂ₙ也是個敞亮人,「我和你爸關係不錯,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但下一年不能這樣了, 下不爲例。」
我很是感激, 從張老闆家裏出來後我又坐高鐵去了另外的兩個老闆家裏。
好在這幾個老闆都表示理解。
忙完茶莊的事之後已經是三天後了。
我聯繫的律師也已經擬定好了起訴書。
大姑不但面臨這次的茶葉損失賠償,還有之前我爸給她的百萬分紅。
一筆一筆帳, 我都算在了裏面。
不僅如此, 表哥的工作也泡湯了。
上面的人一聽大姑出了事,直接明確告知表哥要不了他。
起訴, 訴訟的過程很是流利。
我證據確鑿,大姑百口莫辯。
有意思的是, 期間我奶奶還找過來威脅我和我媽。
「都是一家人,把事情做這麼難看是要別人看笑話嗎?」
對於她的控訴,我不但置之不理,還直接把她請了出去。
之前大姑欺負我們的時候她袖手旁觀也就算了,還倒打一耙。
現在,她更是沒資格說話。
法庭上, 大姑有種法盲般的硬氣, 「我告訴你們!」
「要錢沒有, 要命一條!」
我笑得合不攏嘴, 「你有沒有錢,是法院判定的。」
審判結果下來,法院強制執行。
也是這時候, 我們所有人才知道, 大姑在城裏市中心有套小別墅。
還給我表哥買了輛豪車。
這些錢,都是我爸給的。
現在,自然而然的成了我和我媽的了。
失去工作外加什麼都沒有的表哥突然精神崩潰,發了瘋,成了傻子。
每天只知道打遊戲, 甚至連喫飯都不喫了。
大姑也被關了進去。
現在奶奶除了照顧表哥以外,還天天來我家坐在門口罵。
不過我和我媽也不是什麼喜歡當受虐者的人。
我們倆收拾了茶山的事就進城去了。
自此斷了和大姑還有奶奶的聯繫。
又是一年收茶葉, 我和我媽帶着去年的採茶女回村了。
卻不料聽到了大姑去世的消息。
是表哥意外打死的。
大姑喊他喫飯,他不聽, 就動了手, 結果沒輕沒重, 將大姑活活打死了。
奶奶知道這個消息後,直接一病不起。
我媽知道後,送了一籃子雞蛋過去。
望着面前綠油油的茶山, 這次,我對未來我茶葉的生意,充滿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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