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頭男友被凝視後

穿裙子喫夜宵時被人惡意凝視。
我找男友幫忙，可他卻說我想太多。
結果轉身他就在某音評論區大放厥詞：
「我是男的，我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好好好，搞雙標是吧，那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凝視！

-1-
和男友一起喫夜宵。
結果在上菜前，隔壁桌的幾個男人頻頻看向我。
我以爲是自己想多了，然而沒想到和男友換位置後，他們依舊盯着我不放。
我有些不高興，也有些害怕。
戳戳男友的胳膊，示意他看隔壁。
結果沒想到趙袁頭也不抬就說我想太多，怎麼可能。
可那幾道目光一直流連在我背上，每當我將髮絲勾至耳後時，余光中都能看到對方悄悄打量我的眼神。
那種眼神不是欣賞也不是尊重，就像流連於獵物一樣。
露骨得可怕，也噁心得可怕。
所以我再次戳戳趙袁，示意他替我出頭。
然而他的第一反應卻反問我：
「哪來的人看你？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你一不是白富美，二不是超級大明星，誰會有心思看你啊，你就是太敏感了！」
「不是，他們真的……」
我難以形容那種被凝視的感覺，幾次組織語言都沒說清楚，只能漲紅着臉推趙袁，叫他幫我瞪回去警告他們幾聲。
可趙袁全程都是那一套話術，反覆說自己沒瞧出毛病，叫我不要多想。
他還舉例後兩桌的那個身穿夜跑服獨自來喫夜宵的女生，說她穿成那樣都沒人看，叫我別瞎想。
我回頭看去，被幾隻德國黑背簇擁着的小姐姐正安安靜靜地喫着燒烤，確實沒有任何男人對她瞟去一眼。
雖然我覺得可能大部分是因爲坐在她身邊的那幾條威風凜凜的大狗，不過趙袁這個解釋到底讓我心安了些許。
可很快，隔壁桌的那幾個男人的一個舉動，打破了我所有的自欺欺人。
因爲他們開始惡意地往我這邊挪凳子，故意擠壓我坐的空間，甚至好幾次在我向後靠椅背時，我都能感覺到他們故意往後靠，溼熱的後背想要貼着我。
在我警惕並且很快換去下一個位置前，他們桌的一個男的還假意喝醉往我身上倒。
那混雜汗臭以及濃烈酒味的身體，不用靠近，都令我毛骨悚然。
所以我猛地推了一把，在男人倒下來之前惡狠狠地將他推倒在地上。
「喂，你幹什麼！」
嘩啦滾了一地的啤酒散發出小麥發酵的氣息，我站在滿地狼藉裏又氣又怕：
「哪兒來的牙籤在這兒噁心人！喝點貓尿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誰了是嗎！你們再靠近我我就報警了！」
「不是吧小妮，你這裏……有問題？」
被我色厲內荏的舉動激得哈哈大笑，這幾個男的也不害怕，還有一個指着腦袋搞怪地問我是不是有病。
「誰靠近你了，你自作多情什麼，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
「就是就是，我再缺女的也不會理你好吧，還靠～近～你～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奚落和嘲笑的聲音此起彼伏，這羣男的別的不會，倒打一耙的本領倒是不用學天生就會。
被這動靜吸引過來的目光頓時看向我，特別是一些男的，上下打量了一陣後還笑着戳同伴示意一起看熱鬧。
這種難堪和委屈是前所未有的，我極力解釋是隔壁桌一直在盯我，還故意椅背貼椅背靠近我，可是沒人相信。
趙袁甚至站起身代替我道歉，說我神經敏感不是故意的。
我氣得掐了他好幾下，也沒能成功阻止他道歉的速度。
只有那個牽着大狗的小姐姐幫我說了幾句公道話。
可是這有什麼用呢？
連我的男朋友都主動道歉了，我無理取鬧的事實徹底被坐實。

-2-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地哭，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一刻不停地落。
趙袁跟在我身後不斷說好話叫我回頭看他一眼，說自己錯了。
「不過有一點我沒說錯啊寧椽，你剛纔把別人推到地上的舉動真的有問題。
「真的沒人故意看你好嗎，我是個男的還分辨不出真看假看？你就是太敏感了！」
趙袁再次把我剛纔那番自我保護的行爲蓋章定性爲我神經敏感。
他這種行爲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們坐地鐵去遊樂園的時候有人捏我屁股，趙袁也不相信說我太敏感覺得我撒謊。
他信誓旦旦，說我長相普通壓根沒有被騷擾的資本，哪兒來的什麼猥瑣男會襲擊我。
「你就是想太多了，白日做夢！」
說這話的趙袁慢慢和眼前不耐煩的他重疊，我忽然不想哭了。
抹掉眼淚，我用前所未有的冷靜口吻對試圖和我講道理的趙袁說：
「是啊，就當我白日做夢吧。
「趙袁，之前提議的去你家過節，也是我的夢話，就當我從沒說過吧。」

-3-
甩開慌慌張張試圖辯解的趙袁，我一個人回到了租住的房子。
這個夜晚我爲自己感到不值，也爲自己曾相信趙袁的鬼話感到好笑。
一巴掌拍在腦門上，我試圖倒乾淨腦子裏的水。
認認真真地回想了一遍和趙袁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我發現趙袁真的很會 PUA，而且渾身散發着噁心人的爹味。
如果不是荷爾蒙矇蔽了我的大腦，我怎麼可能會被這種男人輕易哄騙？
「還我普信我多想，他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他自己心裏清楚！」
一邊刪朋友圈一邊吐槽趙袁曾經的爹味發言。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把所有有關趙袁的照片說說全都刪得一乾二淨了。
察覺到不對勁的幾個好友紛紛發來私信問我怎麼了。
我剛要回答，忽然看見大數據給我推送了一條某音：
【＃被人凝視後男友還 PUA，我該怎麼辦＃】。
本來我向來不看這種營銷號視頻的，可剛剛經歷了被人凝視奚落，我忽然對這條視頻極度共情起來。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點開推送，順着鏈接跳轉過去。
就見一個和我有着相似經歷的女生在和男友約會途中被人凝視騷擾，結果男友非但不維護還反向批評她自作多情。
聽着裏面那個男的趾高氣揚地說着和趙袁一模一樣的話，我當真氣到發瘋，恨不得衝進去替女生撕了他！
和我有着相同想法的人不計其數，還有熱心姐姐看不過去說高價請同城代打，非要把這個癟犢子捶一頓不然惡氣難消。
我也義憤填膺地在下面附議。
可就在我剛剛發完評論的下一秒，一個眼熟的 ID 頭像躍入我眼：
【♧：不用說，偷看的那男的絕對不懷好意。】
【♧：那眼神我熟悉得很，是個男的都懂。】
【♧：你問我爲什麼這麼清楚？當然是因爲我也是男的啊，我還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個關聯着我微信的賬號頗爲自得地分享自己的經驗，那頭頭是道的分析角度和拿自己做例子的勇敢舉動，爲他迎來不少誇讚。
沒過一會兒，這幾條評論就過千贊。
我諷刺一笑，看看這個賬號又看看擱一段時間起屍般向我發幾條消息的趙袁。
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底氣一邊在網絡上傳授女生自我防護經驗，一邊理所當然地質問我到底要作到什麼時候。
「你什麼都知道。」
我嘴角的弧度越來越深，「你知道我被騷擾，知道那種眼神代表什麼，知道那幾個男的就是故意。
「但你就是假裝不知道。
「趙袁，我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垃圾，咱們走着瞧！」
難言的憤怒淤積在胸口，我忽然覺得就這麼分手當真是便宜了趙袁。
他不是總說我自作多情嗎，他不是總說我小題大做沒事找事嗎，好啊！那就讓他也嚐嚐被人凝視的滋味，嚐嚐有苦難言想要反抗卻被人指責「作」的感覺！
趙袁，你給我等着！

-4-
想要出這口惡氣，還得要找閨密幫忙。
沒多久，我們找到了一個願意出手幫忙的 gay。
談好價格，約好時間，等一切都搞定了，我這才把心慌不已的趙袁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他估計也知道那晚自己的表現不佳已經惹我生氣，雖然他嘴上硬挺着說自己沒有錯，但身體很誠懇地先服軟，跑前跑後向我獻殷勤。
我沒有拒絕，也沒有說接受。
只是告訴趙袁我心情不好想去上海迪士尼散散心。
我都這樣說了，他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只是在看見與我相交好的閨密帶來一個男人時，他挑挑眉：
「夏雨什麼時候找男朋友了？她不是說自己是不婚主義嗎？」
「你管人家是不是不婚，和你有關係嗎！」
我瞪了趙袁一眼，迅速把話題含糊過去，在和夏雨手拉手走在去往高鐵站的路上，我和她對視一眼，將眼裏的幸災樂禍慢慢掩飾。
「準備好了？」
「那當然，我都交代清楚了。」
花高價請來的人已經粉墨登場，那這齣好戲自然是不用急。
就在我和夏雨手挽手嘰嘰喳喳聊八卦說明星的時候，坐在另一排的趙袁忽然感覺渾身不自在起來。
他原本是想和這個叫許睿思的男生聊聊天的，畢竟他也不是啞巴，該有的交際是個成年人都會。
結果還沒等他開口，就看到許睿思用一種頗爲興味的目光打量自己。
一開始趙袁是沒想太多的，還以爲是自己剛上完廁所沒打理好褲子，結果左瞧右瞧沒發現不對勁，卻察覺到對方的目光越來越火熱。
這種火熱不像是看同性，反而說像是在看漂亮妞更合適。
那種上下打量，目光徘徊在衣領和褲腰的視線真的讓趙袁分外不自在。
可他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畢竟這個人是自己女友的好閨密帶來的不是嗎？怎麼可能對自己有興趣，他又不是 gay！
等等……Gay？！
像是想到了什麼，趙袁頓時睜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放在椅背上的手收了回去。
就在這時，許睿思忽然笑了起來，他輕輕靠近趙袁耳邊，說了一句話：
「你下巴上的胡茬，好性感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5-
隔了一條走廊的動靜其實早就惹得大家關注了。
趙袁這一叫，頓時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乘務員更是腳步匆匆地立即趕到，詢問趙袁出了什麼狀況。
這鬧得，就算臉皮比城牆還厚的人也會覺得不好意思，趙袁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半天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只堅持讓乘務員給許睿思換個位置。
這話說得，在場的人都無語了。
許睿思更是眨眨眼睛一臉無辜：「換座？我坐得好好的爲什麼要換座？」
「就是啊趙袁，人許睿思好端端的幹嘛要換座，你擱這兒鬧什麼！」
我幫腔着，「出門在外你能不能安靜一點，不要隨隨便便就丟我的臉Ťù₆，我也是要面子的！」
「寧椽！」
這種事不好大聲宣揚，趙袁只能咬着牙ṱù₂和我竊竊私語，「你閨密帶來的什麼狗屎人！
「剛纔他用那種眼神看我！還誇我胡茬好帥！說我性感！
「他瘋了吧，或者說他是個 gay 看上我了！這都什麼鳥屎，你快點叫你閨密帶他走！」
這番話說得一點都不委婉，也一點都不客氣。想來剛纔許睿思膩膩歪歪的模樣嚇傻了趙袁，讓他都沒心思僞裝了。
我當真看得心裏好笑，但面上我卻裝出一副詫異的模樣：「你說什麼呢！怎麼能這麼說許睿思！
「這話讓夏雨聽了肯定會傷心的，人家小情侶可是恩愛得要命好吧！
「你真是想多了，沒事白天做夢。許睿思看你？你可真會想！」
說一句笑一句，我語氣輕飄飄的，完全沒把趙袁的話當回事。
這副態度讓他傻了眼：「不是，這怎麼就是我白日做夢！他就是看我啊！你沒發現嗎，他那個眼神就那個眼神，很不對勁！」
他着急忙慌地想要解釋，但就和之前的我一樣無法形容那種打量獵物的視線，趙袁結結巴巴說了好一大堆，卻一句都沒說到重點。
我從一開始的敷衍到後面不耐煩起來，面對趙袁，我學着他曾經的模樣一字一句重複：
「誰會看你啊！你又不是什麼高富帥，也不是什麼超級巨星，人家許睿思是失了瘋纔會盯着你。
「你能不能不要鬧了，大庭廣衆之下鬧這出好看嗎？我臉都被你丟盡了！」
「你！」
被我的話打擊得體無完膚，趙袁臉上的紅轉成蒼白整個人失魂落魄起來，他還想說些什麼的，但看到我不耐煩的臉色，徹底啞聲了。
坐回座位，他一言不發地靠着椅背整個人散發着沮喪和悲傷。
像是被我背刺了一樣，分外難過。
「早幹嘛去了，現在才體會到當初自己的話究竟有多傷人？！」
親眼見證了這一幕的閨密夏雨纔不覺得他可憐，在那晚聽完我泣不成聲的轉述後，她完全恨上了趙袁。
許睿思就是她牽線搭橋介紹來的，所以在看到趙袁失魂落魄的沮喪樣之後，夏雨只覺得自己爽爆了，纔不管趙袁受什麼打擊。
我也一樣。
眼瞧着趙袁被我三言兩語刺激成啞巴，我感覺自己心裏的氣消了不少。
可這還不夠，完全不夠。
趙袁在我身上暗示性的 PUA，和自作主張做的那些事，我還沒有報復回去，我纔不會可憐他。
他活該！
想到這兒，我對上許睿思的目光輕輕一笑，示意他工作繼續，也就不再理會隔壁的動靜了。
這一路趙袁除了 EMO 以外，所有心神都放在提防許睿思身上。
別說手肩觸碰了，他恨不得把自己朝外的那一半身子砍掉，只爲不和許睿思再接觸到一點。
但這怎麼可能？
在下車之際拿行李，許睿思趁機再度貼上前，這次他的手狀似不經意碰了碰趙袁胸口。
趙Ṭū₇袁徹底瘋了。
「你再碰我我就報警了！！我說真的！！！我要報警了！！！」

-6-
「趙哥，抱歉啊，剛纔有人擠我，我不是故意打你的，你沒事吧？」
對於剛纔自己觸碰趙袁胸口，許睿思的解釋很有意思，一個「擠」一句「沒事吧」完完全全展露出自己爽朗又有禮貌ŧűₗ的一面。
哪怕他剛纔的動作刻意了一點，但在外人看來他真像是不小心的。
所以哪怕趙袁憋出了眼淚，對着衆人大聲嚷嚷許睿思摸他，也沒人相信。
更別說我這個女友還在旁邊拆臺：
「趙袁，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敏感！
「一個大老爺們兒，別人碰一下你就受不了，乾脆你躲家裏別出來算了！
「我真是受不了你，到底你是女的還是我是女的，剛纔拿行李夏雨摔在我身上我都沒說什麼，你個男的別人拍一下胸口怎麼了？
「你至於嗎！」
「是啊小夥子！」
旁邊一個看熱鬧的大爺也不由得附和，
「男子漢大丈夫，扭扭捏捏的像什麼樣！
「人家又不是故意碰你的，你在這兒斤斤計較真是丟我們男人的臉。再說了，就算人家有意的，你個爺們兒讓人摸一下又能怎麼樣，又不會少一塊肉！」
「是啊是啊，是不是爺們兒！」
「你這樣真是太丟男的臉了！」
衆人議論紛紛，特別是那些圍觀的男的，個個都在噓趙袁說他像個娘們兒，把他氣了個半死。
本來他有理的，結果被這麼一攪和，有理也變無理，趙袁幾次想開口都沒成功，只能憋着青紅的臉繼續跟在我們身後，當個散發怨氣的幽靈。
「趙哥，你沒事吧。
「要不要我幫你提一點？」
「滾！離我遠點知道嗎！滾！」
身後的對話還在繼續，我和夏雨手拉手走在前面，笑得快要看不到眼睛了。
爽啊，真爽啊！
把趙袁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一一復刻到他身上，真的好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越想越開心，越開心越激動。
一放下行李，我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大家往迪士尼跑。
剛好今天有表演秀，在看完熱鬧的羣體舞后我和迪士尼公主們合了影，又跑去找玲娜貝兒握手擁抱。
這一天下來，雖然身體很疲倦但不得不說迪士尼那種童話氛圍感真的很治癒心靈。
起碼我心裏一直積攢的鬱氣散了不少，看趙袁那張人模狗樣的臉我也能心平氣和了，甚至覺得就這樣算了，沒必要再打擊報復下去。
可就在我剛剛升起這個念頭時，趙袁的一個下意識舉動徹底打消了我所有的柔軟。

-7-
就在剛剛，許睿思和夏雨去洗手間整理自己，我看着日漸升起的太陽想着買點飲料解解暑。
可沒想到在排隊時我遇到了一個不講理的人強行插隊在我前面。
趙袁毫不掩飾自己的懦弱無能，在我氣憤地和對方爭論時，不幫我說話就算了還代我道歉，強行拽我離開。
我幾乎氣哭了，質問他到底在幹什麼。
可他卻說：「我也是爲你好你懂不懂。
「人家身高體壯的，一拳頭能打死三個你，你那麼衝動地跑去罵他幹什麼！
「也不怕他打你！」
「那就這麼算了嗎？！」
我氣極反笑，「下一個就輪到我了，他一下子插到我面前搶單，我就這麼算了看着他搶？！
「我不是你，我沒那麼窩囊，也不是縮頭烏龜！別以爲我是個女的就好欺負！」
說罷，我擼起袖子再度衝回隊伍，抓住那個男的就是一頓狂噴，趙袁跟在我身後畏畏縮縮的，既不幫腔也不吭聲完全像個啞巴。
去完洗手間的夏雨兩人一走回來就看到這幕，想都沒想直接上來替我撐腰，幾人圍攻直到懟得對方道歉認錯。
但我的氣還沒消。
或者說越積越多，回去的路上我就沒和趙袁說一個字，任憑他怎麼說好話賠禮道歉都沒用。
真的太失望了。
哪怕我心裏早就不對趙袁有期望了，可他剛纔的表現真的很不像個東西。
夏雨微信戳了我一下問我怎麼了。
我想都沒想直接敲字把剛纔發生的事完完整整告訴了她。
她當即氣笑，轉身就和許睿思發了條消息，讓他務必好好伺候趙袁，之後纔來勸我。
「別理那個懦夫！」
夏雨一開口就暴露了脾氣，「什麼鳥人啊，遇事畏畏縮縮像個王八就算了，不去懟冒犯的人反而指責自己女朋友反抗不對，他這算什麼？
「窩裏橫嗎？還是說他只敢對弱小發脾氣！
「真是見了鬼的狗東西，那麼沒種把下面切了算了，留着幹嘛！」
越罵越氣，夏雨嘴裏的話漸漸地就需要打馬賽克，消音了。
我破涕爲笑，摟着親親好閨密又揉又蹭，只覺得她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怎麼罵得每一句都合我心意入我耳。
我倆翻滾在牀上說說笑笑，完全不見剛纔氣焰高漲的氛圍。

-8-
只是這邊氣氛好了，隔壁那邊就不見得了。
接到夏雨指令後，許睿思漫不經心地掃了眼鬱悶地跑去泡澡的趙袁。
接着自己也收拾了換洗衣服，跟在他身後。
酒店的設施不錯，除了每個房間必備的淋浴以外，外面還有大型桑拿房，以及泡澡按摩的地方。
真可謂是一分錢一分貨，和外面的小旅館完全不一樣。
想着這些有的沒的，許睿思跟在趙袁身後的腳步一步也沒慢，對方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之前趙袁還會提防一二注意不和許睿思單獨待在一個場所的，但不知道是不是下午和寧椽爭吵過情緒不高，也就沒管許睿思在幹什麼。
等他洗完光着膀子泡在水裏，思索等會兒要怎麼和寧椽解釋自己不是懦弱而是有計劃撤退時，一雙手慢慢地爬上了趙袁的肩。
「神經質吧，你在幹什麼！！」
惡寒地甩開許睿思的手，趙袁像是被水蜇了一樣四腳着地地從澡池裏爬出來，憤怒地朝着許睿思大吼，「你是不是有病啊，泡個澡你黏我身上幹什麼，還故意把手放我肩上！
「信不信我打死你！」
「趙哥你冤枉我了，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
雙手攤開狀似無辜，許睿思把白蓮花演得明明白白，「兩個男的攬肩很正常吧，趙哥你幹嘛小題大做叫得那麼厲害。
「咱們都是男的，你不至於吧。」
「就是就是，你叫什麼叫，都嚇到我了！」
隔壁喝着茶和老友下棋的一個大爺聞聲不滿地抱怨，「我正想着下哪一步呢，你這一叫我腦子都嚇白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幹嘛啊這是，就沒見過你這麼大驚小怪的。
「男人之間裸着都沒事，你挨一下就不得了了，乾脆就別來泡澡，真是晦氣！像個二逼！」
說完這句，大爺朝趙袁翻了個白眼，一副明顯看不上他的鄙夷模樣，這可把趙袁氣了個半死。
想都沒想，趙袁當即把身上披的浴巾甩在地上要找大爺理論，可比他更快一步的是澡池裏的許睿思。
他面含歉意，語氣柔和，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動聽，那麼溫柔：
「不好意思啊爺爺，趙哥他不是有意的。
「他這人就是神經敏感了點，見不得外人，也不喜歡和別人接觸。
「之前我們從車上下來拿行李，我不小心撞了下他的胸口，趙哥就嚷嚷着要報警把我抓走。
「他這人啊……」
話說半茬先嘆氣，許睿思一副不忍多說的模樣當真讓趙袁恨到瘋。
可外人聽了卻只覺得他是在給趙袁留面子，當即附和地點頭，批評趙袁神經兮兮。
老大爺更是把鄙夷不加掩飾地擺在臉上，甩趙袁一個大白眼不說，還和老友嘀嘀咕咕說回去就教導孫子，誰敢這麼扭扭捏捏直接打斷腿，沒得商量。
差點沒把趙袁當場氣死。
「你憑什麼替我道歉！」
趙袁聲音啼血，「我要你管了嗎我，你以爲你是誰啊在這兒替我道歉！
「你沒看到他們在詆譭我嗎，不幫着解釋就算了你還代我向人賠罪，你幾個意思啊許睿思！
「你到底和誰一夥的？！」
「啊？我和誰一夥？」
聽了這話，許睿思更無辜了，「我這也是爲你好啊。
「你看看你瘦不拉幾的，這幾個大爺拳頭都比你脖子粗，這萬一誰發飆了給你一拳，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這都是爲了你啊趙哥，你怎麼還不知感恩呢？」
說着說着開始嘆氣，許睿思一副你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樣，眼睛裏卻全是幸災樂禍。
趙袁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特別是許睿思剛纔這幾句話他當真覺得耳熟，好像沒多久之前他就聽過一樣。
順着思路這麼一回想，趙袁當即就想起來這些話的出處了。
他也不是傻瓜，這一通二二通三的，他哪還不知道其中的用意？
當即就氣沖沖地往回走，要找寧椽和夏雨問個明白。
只不過也不用他衝回房間就是了，在長長的走廊裏，他和寧椽二人剛巧撞個正着。
「寧椽你給我站住！」

-9-
在趙袁那一聲暴斥之前，我和夏雨就收到了許睿思的來電提醒。
所以當趙袁氣勢洶洶地跑過來要撕我衣領時，我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臉上，直接把他打蒙。
「你打我？你憑什麼打我！」
這一巴掌扇得趙袁腦瓜子嗡嗡的，氣焰頓時消散了一大半，整個人失魂落魄起來。
我又是一巴掌抽了過去，打了個完美對稱纔回答：
「憑什麼不能打你？
「你還好意思找我算賬，也不怕笑掉別人大牙？
「不會吧不會吧，你還被罵上癮了，一點都不遮掩自己抖 M 屬性了？嘖嘖嘖！」
我嘖嘖咋舌上下打量趙袁一遍，眼神裏是毫無掩飾的鄙視，趙袁氣瘋，絲毫不顧及形象再度衝過來要撕扯我。
可他忘了，或者說這個只知道窩裏橫的男人沒想過，在場的四個人裏有三個是一夥的。
趙袁手還沒伸過來，後趕到的許睿思一個加速衝刺，率先拽住了他的手直接來個ẗū⁹過肩摔，狠狠地把他砸在了地上。
伴隨着一聲沉悶的響動，趙袁癱倒在地眼眶紅得幾乎滴血：「你們幾個聯合起來耍我！！
「你們早就商量好了，一起耍我！！
「寧——椽！我哪裏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怎麼敢這麼對我！！你還是不是人！！」
「喲！敗家犬開始狂吠了？」
面對他噴火的眼睛夏雨拐拐許睿思的胳膊笑得那叫一個囂張，「沒本事對着外人嚷嚷，兇自己女友起來嗓子比公雞還嘹亮，怎麼ṱũₚ，你社恐啊？還是說你見光死？」
這聲奚落明擺着踩趙袁痛腳，夏雨嘲諷起來時壓根就沒想過放過趙袁，能有多損就多損，大熊貓的山筍都被她一口氣奪完了。
果不其然，一聽到她的貶低，衝動的趙袁又想上前撕她。可惜他的舉動都被許睿思輕而易舉地瓦解了。
別說撕人了，就連靠近我們三步之內，趙袁都做不到。
我衝夏雨默默豎起了大拇指，誇讚她請的人質量真高，服務態度也好。
夏雨得意地瞥了我一眼，眼神裏全是嘚瑟和驕傲。
「你們！你們！」
接連受打擊，趙袁神經緊繃的那根弦霎時間斷了，他像個沒頭蒼蠅一樣蹲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字字句句都在罵我們沒良心，說我欺負人。
「誰先欺負誰，你自己心裏清楚。」
我半蹲下身拍拍趙袁的臉，「你給的難堪可比我多多了。
「我不過只是把你曾經做過的事返還給你，甚至還不到 1/10 你就受不了了，那之前呢？
「你這樣對我的時候，我就該受的？
「你當我白癡啊！真以爲你的 PUA 成功了？！」
越說越恨，輕拍趙袁的動作霎時間變得迅猛起來，我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打出清亮的脆響。
「少他爹的甩責任！
「你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你，我纔不要喫虧！」

-10-
和趙袁一拍兩散的結果我預想了很多。
但我萬萬沒想到，趙袁這個癟犢子居然把事情經過掩蓋一番，發到了網上。
他很有自知之明，不敢選擇某音，怕大數據推送給我，怕我擼袖子打臉。
所以他選了個我不太熟悉的網站，在那上面提問求解。
取的標題也很有意思，完全撇乾淨了自己的責任，着重描寫我的惡劣。
在問題日誌裏，我被形容成一個報復欲強喜歡斤斤計較的惡毒女人，只是因爲吵架時男友沒有幫忙說話，我就故意找 gay 算計他，讓他當場出醜Ťū́₉。
趙袁淚灑線上：【我從未想過她會那樣對我，四年的感情啊，居然抵不過一句幫襯，我爲她好不希望她捱打才拉開她的，可在她心裏我卻是一個懦夫形象，她怎麼能這麼對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買流量加曝光了，趙袁這個提問纔剛發出去不到 24 小時，就收穫了上百條回答。
經常上網的夏雨更是在首頁連刷到兩次推送，好奇之下她點了進去，然後不到一分鐘火速衝到微信對趙袁開噴。
他倆從微信吵到朋友圈，又從朋友圈吵到網上，風風火火地鬧了一大圈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等我下載登錄時，這個提問已經有了快八百的回答，裏面大部分ţŭ̀⁺答主都在同情趙袁，說我脾氣暴躁做事衝動，一點都不考慮吵架的後果，大讚趙袁有頭腦想得深遠。
這可把夏雨氣個半死，在回答下連噴上百條罵他們瞎眼。
我總覺得這熱度就是被她吵起來的，但不得不說有個始終站在你身邊堅定維護你的朋友，真的很令人感動。
我當即眼淚鼻涕一大把地給夏雨打視頻，感謝她維護我。
結果就在對眼的瞬間，我被她連翻兩個大白眼：「別廢話，上號！
「老孃就不信了！這種惡臭蝦頭男能捧到天上去！
「老孃要讓他在臭水溝被人踐踏遺臭萬年！」
噼裏啪啦的敲鍵盤聲連綿不絕，我被催促着快速截屏把之前趙袁發給我的那些 PUA 話術全都拷貝下來，準備組織組織語言，揭穿趙袁的小人面貌。
可就在我敲敲寫寫之際，攝像頭另一方的夏雨忽然疑惑出聲：
「等一下寧椽，好像不用你親自出馬了……」
「啊，怎麼了？」
被她遲疑的口吻吸引了注意力，我知道她正緊盯着那條提問，立馬點擊鏈接進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就見原本不到八百回答的提問，在短短三四個小時的時間裏暴漲到兩千多。
而這增長的回答裏，全是聞訊趕來支持的女孩子。
【給題主搬個奧斯卡小金人吧，這演技這白蓮花的人設，說你不要碧蓮，我都嫌髒。】
【不是吧不是吧，這年頭懦弱無能都能被誇有勇有謀？你不敢幫女朋友撐腰就直說，能總結成一句懦夫的行爲，居然勞煩你長篇大論寫了千把字，你是不是有表演人格？】
【看似有理有據，從燒烤攤拉女朋友走，到被女朋友戲弄請了 gay 復刻自己之前的舉動。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所謂的不忿正是你女朋友報復的原因。你都能因爲男人凝視以及觸碰到自己底線生氣，那你女朋友爲什麼不可以？你現在遭遇的不就是曾經她遭遇過的嗎？你哪兒來的臉氣！】
【題主：男人凝視自己女友，我無所謂。男人凝視我自己，啊啊啊啊啊快走開！哈哈哈哈哈哈哈……】
【已看完，鑑定結果爲放過你的女友，去找屬於你的 gay。畢竟你這麼粗神經，值得一個把你當獵物的 gay 狠狠疼愛。】
……
衆姐妹替我打抱不平，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蘸了辣椒油，又狠又刺人。
和網上一邊倒支持趙袁的一衆男網友戰成一團，撕得昏天黑地。
我感動得眼淚汪汪，抱着紙巾哭得死去活來，被這羣素不相識的女孩子暖得心口火熱熱的。
夏雨也分外感動：「好了好了，有時間在這兒哭不如去做 PPT！
「咱們要一舉扇腫趙袁的臉，徹底坐實他是個下頭男！將他釘死在恥辱架上一百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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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做 PPT 罵人渣，向來就是在自己未曾癒合的傷疤上撒鹽。
這種自剖內心，把曾經視爲恩愛的點點滴滴分解得一乾二淨，用客觀正直的目光仔細檢查，是種耗費心力，且痛苦的事。
我也不例外。
在倒乾淨腦子裏的水之後，我翻找出的每一個證據都是在我傷痕累累的心上再度劃刀。
從地鐵被捏，到日常 PUA 我長得普通沒有特點；從叫我忍讓, 到他全是爲了我好怎麼就不明白；這種話趙袁說得太多太多, 我從一開始的隱隱牴觸到後面麻木習慣，已經快被他改造得差不多了。
只差一點點就一點點, 我便徹底淪爲他的掌中之物任由他擺佈。
如果不是那次燒烤凝視事件，我可能已經被趙袁洗腦, 覺得自己這樣普普通通的女生能有一個男的喜歡真是天大的好事。
都不用和父母商量, 就上趕着熱切地去趙袁家過節做客, 眼巴巴地期盼什麼時候能成爲他的新娘。
「幸好……幸好啊……」
回想起曾經的一幕幕, 我哭得紅腫的眼眶再次湧現出淚水。
只覺得真是上天保佑，讓我在即將淪陷之際被狠狠扇了一耳光清醒。
所以我敲鍵盤的手很是用力，邊哭邊寫邊寫邊堅定內心。
等我將整理好的 PPT 傳到網上時，那一刻說實在的我感覺和曾經的自己做了一個完美的分割。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爲趙袁哭泣，也不會因爲這些不愉快經歷放棄維護自己的權利。
是, 我是普通, 但這不是我被貶低被看不起的原因, 誰都是芸芸衆生的一員，我可能不優秀我可能不夠出衆，但你絕不能說我不配。
不是隻有美女帥哥纔會有被騷擾的困惑，普通人遭遇吹口哨凝視的可能性往往比他/她們更大。
所以當我將真相上傳到提問後, 這個高達四千多回答的提問霎時間安靜了。
無數網友對聊天記錄裏趙袁說的話瞠目結舌，什麼被看先反省自己穿衣問題, 什麼被捏之前先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麼樣, 各種各樣洗腦式的 PUA 就像病毒一樣反覆被提起, 讓旁觀者只看一眼就生出一層冷汗。
當然，也有人不服。
那些衝在最前沿叫囂着穿衣不就是讓人看的，你出門打扮不就是爲了博得男人視線的惡臭男還有很多。
還有人說女性對男性惡意真大, 舉例自己出門在外被女生盯的次數更多卻完全就不覺得恐怖。
我一字一句回覆：
【我從不覺得化妝是爲了取悅旁人，當我照着鏡子仔細上妝時腦子裏的第一想法是我真好看, 而不是這個妝男人真喜歡。】
【欣賞和凝視是有區別的，就像惡意的打量和善意的視線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誰都不是傻子，當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單獨在外，到底誰更危險用數據就能分明。】
【你之所以說不害怕女生的目光是因爲女性往往都是弱勢羣體，她們的目光沒有攻擊性更沒有殺傷力。而男性不同, 他們是真的會幻想, 也真的會把幻想變成行動。】
【你將一隻貓和一頭老虎的視線相提並論，我只能說你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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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隨着破防男趙袁的刪帖引發了更大的轟動。
有好事者將我的回覆逐一整理發到了網上，激起了更大的浪花。
有人爲我喝彩有人諷刺我博流量，但更多的是來自天真少女們懵懵懂懂的反擊。
她們說我要女凝回去，讓男人卷腹肌比身高拼長相, 誰不好好打理自己誰就是垃圾男。
我輕笑着：
「這種引導人積極向上的目光怎麼會是女凝？你的字字句句不是譏諷而是督促，督促他們成爲更好的自己，把握向上的權利。
「當你這樣想的時候, 其實你內心已經將他和強大劃爲等號, 這不是女凝，而是男凝默化的作用。
「不要弱化男凝的恐怖，就像不要和男性一起起鬨說獨居女性就是神經敏感一樣重要。
「當你爲自己勇敢時，全世界都會爲你鼓掌喝彩, 因爲你保護了自己，因爲你愛惜自己。
「好姑娘，你值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