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妻棄子的丈夫得癌了

與沈明結婚三十年,他查出了癌症。
我不捨得他五十多歲就離開人世,於是變賣了孃家的家產,給他治病。
可他病情得到控制後,卻帶回來個差不多年紀的女人。
「她是我的初戀,上學那會兒給我生過一個孩子。」
他嘆了口氣。
「走一趟鬼門關,我現在只想遵從內心,放肆一把。」
公婆不僅支持他,甚至把房子和存款都給了這個孩子。
我這才知道,公婆有錢,也一直知道這個孫子的存在。
他們裝窮,是想逼我從孃家拿錢給沈明治病。
他們的錢再留給這個親孫子。
得知真相的我魂不守舍,出門被車撞死了。
再睜眼,沈明剛查出癌症。
他把報告遞給我,問我怎麼辦。
我急了:「怎麼辦?」
他耐心解釋:「治療需要一大筆費用,我們沒錢,也沒房,怎麼辦?」
我哭了。
「那怎麼辦啊,老公,那你就不治了嗎?」
他循循善誘:「我們沒錢,我爸媽也沒錢,我們一家都沒有錢,可是這病有錢就能治好,怎麼辦?」
我跟着急:「怎麼辦?」
他:「……」

-1-
「怎麼辦啊老婆,報告出來了。」
沈明把一張檢查報告單塞到我手裏。
我怔怔地望着底下的結論:CA,惡性幾個大字,一時恍了神。
前世的回憶如同潮水一般,突然爭先恐後地擠入我的腦海。
上一世,他就是確診了癌症。
他把報告單遞給我,又急又慌地問我怎麼辦。
我查了很多的資料。
又不惜花重金,天南海北地找各個權威專家諮詢。
得出的結論相差不大。
如果配合治療,長期喫藥,可以多活十幾年,甚至二三十年。
若是放棄,可能只剩下三個月了。
沈明才五十五歲,還沒退休的年紀。
前一天我們還在暢想着,等他退休後我們去哪裏旅遊。
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他突然沒了命。
可他創業多年,一直都是隻出不進。
就連房子都在十年前被他賣了,現在的是租的。
後來他不創業了,找了個還算穩定的工作。
每個月掙的,勉強維持日常開銷,上百萬的治療費用實在是拿不出來。
我只能揹着沈明,把沈明得病的噩耗告訴公婆。
婆婆聽到消息的那一刻,當即崩潰癱坐在地上,
「怎麼辦啊,我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要死了,我們還怎麼活啊。」
公婆身體不好,每個月喫藥要花不少錢。
眼下唯一能動的,恐怕便是他們住的老宅了。
所以饒是看他們哭得肝腸寸斷,我還是糾結片刻,遲疑道:
「要不把這套房子賣了吧,雖說是老房子,可有快二百平,怎麼也能賣個百來萬。」
可公婆聽了這話,突然止住了哭聲,猶豫起來。
我以爲他們是捨不得住了這麼多年的老宅,便忍痛勸說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要是沒有錢,沈明就沒了,你們真忍心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我又拉住沈明媽的手,勸她。
「媽,你身體不好,沈明最放心不下你了,他要是活着,以後還能每個月給你拿藥,每週回來陪你喫晚飯,等他退休後,還能每年帶你們出去玩兒,這樣的日子你真的不想過嗎?」
她卻抹了抹眼淚,支支吾吾。
「李娟,不瞞你說,之前沈明說要創業,早就把我們的房子賣了!賣家看我們捨不得這房子,最後還是租給我們,讓我們繼續住着。
「沈明說那個項目肯定能賺錢的,可最後他還是虧了,我們沒能把房子贖回來,現在這房子是租的。」
我一聽,感覺整個人都要五雷轟頂了。
我問他們:
「那你們每個月有退休金的,你們現在七十多了,多少也能拿出來一些吧。」
可公婆還是欲言又止,連看都不敢看我。
「之前都貼補給沈明創業了,我一直相信我兒子能幹出一番大事業,誰知道,誰知道錢沒掙回來,他還這麼命苦啊。」
說到這兒,她又哭了起來。
我見她哭得傷心欲絕,不好再責怪他們,只能走了。
可我人還沒到家,沈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去找我爸媽了?」

-2-
我立馬反應過來,我公婆一定找他問得病的事了。
「對。」
我握着手機的手緊了緊。
想到他的病情,忍不住哽咽道:
「老公,我不想你死。你還這麼年輕,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啊。
「當初創業,你就不該把所有的家當都押進去的,現在也不至於沒有錢治病啊。」
電話裏,他嘆了口氣:
「可是如果讓我父母賣老宅給我治病,我寧願去死。」
「不行,老公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麼辦。」我抱着電話,泣不成聲。
我與沈明結婚三十年,從校園戀愛一直走到婚姻殿堂。
這麼多年,我們沒有急過眼。
婚後,我們一直沒有懷上孩子。
做過檢查,雙方都沒有問題。
可無論怎麼努力,都懷不上。 
索性我們就不再努力了。
我們做了決定,做一輩子的丁克。
饒是公婆再怎麼看我不順眼,沈明都會堅定地站在我這邊。
他對我百依百順,只要我隨口說一句喜歡什麼,第二天那個東西都會出現在我面前。
所以,我怎麼會捨得這樣的人死去。
想到這兒,我更難過了。
我顫抖着聲音說:
「沒事兒,老公,實在不行我去找我媽吧,他們應該能拿出來一些錢,我找他們拿點,再找朋友借點,怎麼也能把你治好。」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找我媽說了這事兒。
我媽也很喜歡沈明。
聽說他得了癌,兩個老人商量了一宿。
第二天塞給我一張銀行卡:
「我和你爸也七八十了,我們就這麼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房子遲早是你的,我們把房子賣了,你拿去給沈明治病吧。」
我握着卡,又望着我媽。
老了老了,卻被我弄得居無定所。
心裏說不上來的滋味。
可想到這錢我拿着是去救命的,還是含淚收了下來。
後來治療的過程很順利。
雖說化療讓沈明痛不欲生,可最終他還是咬牙挺了過來。
幾年後,醫生宣佈治癒。
原本以爲,我們從此又能過上像往常一樣平淡的日子了。
可這時,他卻領回來一個與我們差不多年紀的女人。
他滿臉愧疚地給我道歉:
「李娟,對不起,嚴婷是我的初戀,我們高中就在一起了,上學那年她給我生過一個孩子,那時候年輕不懂事兒,鬧了點誤會就分手了,如今她喪偶了,沒了依靠,我放心不下她一個人。」
他笑了笑,盡顯灑脫。
「走了一趟鬼門關,現在我想爲自己活一次,想放肆一把,你能理解我的吧。」
ṱü₂我氣得吐血,百般阻撓他們見面。
可他卻躲了起來。
公婆這時卻露面了:
「李娟,你別鬧了,當年是我們的錯,盲目拆散了一對鴛鴦,可你們沒有孩子,我們又想抱孫子,如果我不認她,那沈家豈不是絕後了?你一直挺懂事兒的,也不會在這種大事情上不講道理吧。」
我要瘋了,想盡一切辦法逼沈明出現。
可這期間,我又聽說了一件事。
公婆的房子其實根本就沒有賣。
恰好他們的孫子到了要結婚的年紀,他們便把房產給了那個孫子。
我氣急敗壞地上門要錢。
他們一家人卻賣了房子,人去樓空了。
我想報沈明失蹤。
可沈明這時卻又出現了。
他勸導我:
「娟,你適合結婚,這是這三十多年我沒動搖過的,你很善良,很本分,所以我希望在這種大事上,你也能做一個善良本分的女人。
「如果你實在接受不了,我們可以不離婚,以後我還是可以和你葬在一起,這是我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
我魂不守舍地追出去,卻被突然開來的車撞飛了出去。
我死後,我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又因爲被沈明騙走了房子和存款。
沒多久也相繼去世了。

-3-
想到這兒,我怒氣翻滾,眼睛都紅了。
沈明不明所以地望了我一眼,又往我身邊坐了坐,
「老婆怎麼辦啊,我得癌症了啊,肺癌和白血病,醫生說很兇險。」
他把報告塞我手裏。
在看到 CA 兩個字母的那一刻,我頓時渾身顫抖,驚慌大叫起來:
「媽呀,老公,你得癌症了啊,怎麼辦啊?老公,你是不是要死了啊,這可是癌症啊!!」
聲音大到,整個醫院的人都看了過來。
沈明臉一陣紅,一陣白,低聲斥道:
「別叫了,老婆,我們想想怎麼辦吧。」
「怎麼辦啊?老公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呀。」
我號啕大哭。
「你要死了,你還問我怎麼辦,我也不知道啊,現在怎麼辦啊。」
我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大聲,根本聽不見他講什麼。
哭聲完全覆蓋了他的說話聲。
到最後,我哭得歇斯底里,氣都喘不上來,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我感覺到沈明動作粗魯地推搡我,大叫我名字。
我緊閉着眼,理也不理他。
隨後,沈明開始給他爸媽打電話:
「她暈了,誰知道啊,剛說兩句就暈了,我重點還沒說呢,總之,你們的錢不能動,都得留給小莊結婚用。
「沒事,放心,爸,你們過來一下,把她擡回家,等她冷靜下來,我再和她好好說說。」
不知在椅子上躺了多久,我感覺有人粗手粗腳地把我放到了沈明背上,又把我背到了出租車上。

-4-
一路上,我聽見他們一家在商量:
「我們家現在出了這檔子事,肯定要指望她出錢的,她孃家就她一個,以後什麼東西還不是她的,你們夫妻一場,她承擔這些太正常不過了。」
「對。」公公也在一邊附和。
「憑啥我和你媽整天喫藥,他家人卻沒病沒災的。嫁給我們家,錢就是我們的。我們幫她家花一點,也算是促進經濟發展了。」
「我知道的,媽。」沈明勝券在握的聲音隨即響起。
「她都哭暈了,說明她是真的愛我,我隨隨便便哄她幾句,騙套房子來還是輕輕鬆鬆的。
「總之,你們的錢不能動,以後都是小莊的。」
「那是自然。」婆婆得意地抖腳。
「我們就這麼一個孫子,不留給他留給誰呀,難道留給這個不下蛋的?那不就便宜外人了。
「他們家本來就是要絕後的,錢用在你身上,他們就當得了個兒子唄。
「再說了,她孃家那房子是她爸媽的名字,以後肯定落不到小莊頭上,不如趁着這次機會騙她賣了,兒子你這病得的也挺是時候。」
我閉着眼睛,聽他們堂而皇之地說這些無恥的話,手指不自覺地掐入手心。
上一世,我媽真的把沈明當成了兒子。
可換來的,卻是老無所依,居無定所的下場。
這一世,冤有頭債有主。
我要讓兩個老登也知道,失獨是什麼滋味。
到家後,他們停止了討論。
沈明把我放在牀上後,我悠悠地醒了。
我茫然地環顧了一圈四周,隨即驚詫地坐起:
「老公,我怎麼在這兒?」
沈明連忙按住我:
「老婆,你剛剛受了刺激,你先歇一會兒,待會兒我去做飯,咱們邊喫邊說。」
提到受刺激,我突然想到他得了病,眼神一下子清明瞭一些。
下一秒,眼淚嘩嘩嘩地流了下來:
「老公,你是真的要死了嗎,你死了我怎麼辦?你這麼年輕,你不能死啊。
「你說你這麼好一個人,怎麼會死呢,你這纔多大呀就要死了。」
「呸呸呸,別死不死的,聽着都瘮人。」
沈明像是被戳中了肺管子,連忙捂住我的嘴。
「醫生說了,病可以治,就是治療費用和後續,可能需要幾百萬,是一筆無底洞。」
「那怎麼辦啊,老公。」
我倉皇問他。
「我想給你治病,可我沒錢啊,要不讓爸媽把老宅賣了吧。」
他嘆了口氣。
隨即,上一世的話,又一次從他嘴裏說出來:
「如果動他們的房子,還不如讓我去死了。」
聽他這麼說,我更加慌亂了:
「那怎麼辦啊?老公你寧願去死,也不想治病嗎?」
他又嘆了口氣,隨即目光幽幽地放到我身上:
「那怎麼辦?我們家沒有錢,我爸媽也沒有錢,可是治病需要錢呀。」
聽他這麼說,我哭了:
「那怎麼辦啊,老公,那你就要死了呀。」
他急了:
「我們沒有錢,我爸媽沒有錢,我們一家子都拿不出錢來,怎麼辦?」
我問他:
「那怎麼辦?」
他又問我:
「那怎麼辦?」
我又哭了:
「那怎麼辦?那你要死了,不,你不能死。」
他又耐心重複道:
「現在我爸媽沒錢,我們沒錢,因爲創業,我們的房子也賣了,而且我也沒有醫保,怎麼辦?」
我也跟着急:
「怎麼辦。」
他:「……」

-5-
沉默片刻,他艱難開口:
「那就只能把咱爸媽的房子先賣了。」
聽他這麼說,我鄭重點頭:
「我同意,咱爸的老房子雖然老了一些,可有二百平,起碼能賣個上百萬,足夠你用一陣子了。」
他愣住了,
「二百平?你媽家哪來的二百平?」
我奇怪地望了他一眼:
「你是病傻了嗎?豐盛山路的那一套呀。」
他一下明白過來:
「我說的不是我媽,是咱媽。」
我有些急:「咱媽是誰,你媽不就是咱媽嗎?你爸不會是這麼大歲數了,又給你找了個小媽吧?」
沈明都快瘋了,直接道:
「我說你媽!」
我一聽這話,當場就炸了,
「你怎麼罵人呢!我知道你生病心情不好,可你也不能罵人吧。」
「不是,不是老婆,我說你媽的房子!」
他的耐心已經忍耐到了極點,可仍舊耐着性子耐心解釋。
「我是想,把你爸媽的房子賣了,給我治病,等我以後掙了錢,再給他們買幾套。」
「哦。你說我爸媽的房子啊。」我連忙搖頭,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你爸媽的房子還沒賣呢,怎麼就賣我爸媽的房子了。」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
「可是我媽的房子早幾年就被我抵押出去了,現在他們也沒有房子,我怕你擔心,一直沒敢跟你說。」
我徹底驚呆了:
「那怎麼辦啊,老公。」
我渾身顫抖,又一次哭了起來。
「沒有房子你還怎麼活呀,你是不是不能活了,你會不會明天就沒了呀,啊不,你會不會今天半夜睡得好好的,就突然走了。」
他急了,大聲打斷我:
「你快閉嘴吧!」
「不,我不要閉嘴,我還有好多話要和你說呢,我們時間不多了。」
我抱着他,哭得肝腸寸斷。
「你是不是也覺得自己撐不了多久了啊,老公,你快說說,你想要什麼樣的葬禮,穿哪件衣服走,趁着還能說話,你把想說的都說了。」
我越哭越傷心,抱着他直接號啕大哭了起來。
「呸呸呸。」沈明緊緊皺着眉頭,趕忙打斷我道。
「老婆,你聽我說啊,只要有錢,我這個病不算什麼。」
「可是我們沒錢啊。」我抱着他,哭得都要斷氣了。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所以,現在只能賣你爸媽的房子了。」
他說到這兒,又着急忙慌地補充。
「我知道,這事兒很大,可你先別激動,我們慢慢把話說完。」
他開始一點一點和我羅列。
「你看啊,咱們身上沒什麼錢,我爸媽呢,他們每個月有點退休錢,但要留着喫藥看病,他們的老宅也被我作沒了,現在就只剩你爸媽那邊了。
「要不你去找你爸媽要一點,他們有退休工資,還有房,這麼大歲數了,應該也花不完吧,你要不回去問一問,說不定他們就願意呢啊。」
「這樣啊。」我有些爲難地低下頭。
「可是我爸媽這輩子就這麼一套房子,沒了房子,他們住哪兒?」
「這個你不用擔心。」他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等我治好了,我還可以創業,錢還能再掙回來。
「再說了,他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老了肯定是要靠你養的,等他們不能動了,自然是要搬過來的呀。」
「哦。」我意味不明地點點頭。
「哦什麼呀,老婆,你說句話呀。」他迫不及待地推了我一把。
「我在想呢,你不要逼我。」
「行行行,我不逼你。」他雙手做投降狀,又不忘叮囑。
「那你儘快給我答覆啊,醫生那邊說一週之內就要去辦住院了。」
「好,好。」

-6-
第二天一早,我就收拾回了孃家。
住了幾天後,我歡天喜地跑到沈明面前。
「我爸媽聽說了你的事,急壞了,他們已經把房子掛到網上賣了。」
我拿出手機,調出頁面給他看。
頁面上顯示的,是我爸媽的房子沒錯。
沈明仔細瀏覽完整個頁面,整個人簡直要欣喜若狂了。
他猛地抬頭,臉上全是抑制不住的激動,眼睛都亮了幾分:
「老婆你怎麼這麼好啊,你說我怎麼娶了你這麼好的人啊。」
我在心裏冷笑。
我這麼好的人,上輩子不還是被他給害死了。
看來還是得做個惡人,惡人才能長命百歲。
我露出一副爲難的表情:
「可是我今天聽中介說了,要找到買家,簽了合同,再辦理貸款,一個週期下來,就算加急,恐怕也要兩三個月的時間,可是老公,你的病等不起啊。」
「那能讓你爸媽降價賣嗎?」他急得皺眉。
我不同意地搖頭:
「我媽在那兒住了幾十年了,要是小區的人知道我爸媽降價賣房子,拉低整個小區的房價,那我爸媽就成罪人了。
「他們當了一輩子的人民教師,在小區裏一直有威望,聲譽也不錯,臨了了做個壞事,不得被人罵一輩子,不行不行,我爸媽賣房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那怎麼辦?我等不了啊。」
沈明急壞了,急的時候又猛咳了起來,看着就像是要活不長了。
我趕緊問他:
「你說你把你爸媽房子賣了,賣給誰了?現在房價怎麼跟那個時候比,你虧大了呀,不行,明天我去要回來。」
「別,別。」沈明趕忙拉住我。
「賣出去的房子,哪裏還有反悔的道理呀。」
「那我就去求人家,我豁出去這張老臉了,好歹讓他掏點差價出來。」
「不行不行。」他一臉爲難。
在我的逼問下,他支支吾吾解釋。
「買房的人其實是我們單位的領導,要是要回來,我工作可就沒了,你也不想我快退休了,沒了工作吧。」
「這樣啊。」我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7-
第二天一早,我就跪在了他們單位門口。
趁圍觀的人最多的時候,我拿着喇叭,對着大門哭天搶地哀號起來:
「張總,我求您了,您把房子還給沈明吧!
「他沒了工作不要緊,但他現在要沒命了啊!
「他說跟你關係好,平時好煙好酒都給你,你就看在你們關係好的分上,把房子還給他吧!」
人羣中,有個大肚腩走了過來,
他鐵青着一張臉,呵斥住我:
「你瞎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買了他家的房子,又怎麼可能拿他的Ṱŭ̀ₛ菸酒,青天白日的,不要在這說胡話!」
沈明也匆匆趕到,連拖帶拽把我從地上拖起來,臉色漲紅地叫我回去。
又點頭哈腰地對大肚腩一通解釋:
「不好意思張總,我老婆跟我鬧脾氣呢,你先進去,我來和她說。」
他要拖我走。
我卻猛地甩開沈明的手,三兩步地拽住張總,對着喇叭高聲叫了起來,
「老公你別怕,我知道,你們領導隻手遮天,橫行霸道!你總說把領導得罪了,你工作就沒了,那今天這個惡人,我來當!」
我把喇叭聲音調到最大,衝圍觀的人羣大聲喊道。
「今天大傢伙都在,我就說到說到。
「我老公幾年前創業失敗,把我公婆的房子賣了。可他現在查出了肺癌和白血病,我們需要錢治病,我沒其他辦法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房價漲了好多。
「我請求張總,把房子還給沈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說罷,我跪下,對着張總猛地磕起頭來。
張總臉都綠了,他扭頭問沈明:
「我什麼時候買過你的房子?」
「沒有,沒有。」沈明驚惶失措地擺手,講話都結巴了。
「她心情不好,胡說八道呢在這。」
張總又問:
「那我有收過你的煙和酒?」
「沒有,沒有。」沈明頭搖成了撥浪鼓。
「老公,你怕他幹什麼啊!」我怒其不爭,臉上帶淚,高聲叫了起來。
沈明拼命給我使眼色,叫我閉嘴。
我都當沒看見,不依不饒地用大喇叭對着張總喊,
「你買了他的房子,怎麼能不承認呢!難道你們私下有什麼暗中交易,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嗎!」
羣衆譁然一片。
張總臉色更難看了。
他意味不明地看向沈明:
「我在工作上沒虧待過你吧,你要這麼整我?」
「沒有。」沈明急得臉上的汗都流下來了。
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把喇叭狠狠拽了下來,然後臉色很不好地叫我先回去。
我哭得聲淚俱下,幾欲暈倒:
「老公,你真的要爲了一份工作,放棄活下去的希望嗎?我都豁出老臉了,你還怕什麼呢,有什麼想說的,你就說出來啊。」
「閉嘴吧你!」他氣得快要跺腳了。
圍觀羣衆開始交頭接耳,有不好的言論聲傳了出來。
沈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拉住我,慌忙對張總道:
「對不起張總,我回去和我老婆好好說說,回頭再跟你解釋。」
「不要回去說了,就在這說清楚。」
張總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他神色凝重地望向沈明,擲地有聲。
「我什麼時候買過你家的房子?」
沈明嚇得一個哆嗦。
衆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掏出手機遞給我,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老婆,你別哭了,我騙你的,都是我騙你的,房子沒賣,還在我爸媽名下呢。」

-8-
手機上,是房本的照片。
上面寫的是公婆的名字沒錯。
我淚眼婆娑地眨了眨眼,隨即更大聲地號哭了起來:
「不可能,你不會騙我的,你就是害怕丟了工作,才故意這麼說的,這照片肯定是你 P 的!」
「不是的,不是的。」他慌亂解釋。
又見領導一直盯着他,一張臉黑得跟個鍋底似的。
他沒了辦法,一咬牙:
「我開視頻,讓我爸媽現在把房本拿給你看,總行了吧。」
他開始給他爸媽打電話。
視頻接通,他爸媽不明所以地按照他的指示,找到了房本。
封面打開,上面赫然是老兩口的名字!
沈明臉色發虛,硬着頭皮給我解釋:
「老婆,我都是騙你的,我就是不想把我爸媽的房子賣了,畢竟哪有讓父母這麼大歲數賣房的。而你不一樣,你是女兒,你爸媽以後生個病什麼的,還不得靠我照顧。
「而且我媽的房子,雖說有二百平,可頂多就值個三四十萬,治病肯定是不夠的。」
他一邊說,一邊怯生生地偷瞄我,生怕我生氣。
我卻一臉感動,連連點頭,握住他的手錶示理解。
倒是張總,一大早被沈明推出來當槍使,臉都氣綠了。
他冷哼一聲,中氣十足道:
「老沈啊,你歲數也不小了,既然查出了病,就先治病吧,現在工作崗位也緊張,你就去人事那裏辦個停薪留職,把機會留給年輕人吧。」
丟下這句,他頭也不回地就進了辦公樓。
沈明急了。
他想追上去,可週圍都是人。
很快那些上班的人,就把他和張總遠遠地隔了開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張總上了樓。
回過頭,見我還杵在這,他想跟我發火,又一想到是他先騙了我,只能硬生生地把一股火憋了回去。
他皺了皺眉,問我:
「你說,我現在連工作都沒了,可是治病需要錢,怎麼辦吧。」
我毫不猶豫:
「那就把你爸媽房子賣了呀。」
「賣不出價錢啊。」他一口回絕。
「只有你爸媽的房子還能值點錢,你說,現在我們怎麼辦?」
他一副陷入沉思的樣子,我也跟着苦惱。
隨即一拍腦袋。
「要不老公,我們去炒股吧!最近股票大漲,聽說把錢投進去,分分鐘就能翻倍!」
見他疑惑抬頭,我趕緊補充。
「你看啊,我爸媽賣房需要時間,可你的病等不了,趁着這個時候,你把你爸媽的房子抵押出去,貸一筆錢出來,我爸媽賣房也同步進行,到時候說不定就翻番了呢。
「而且就算虧了也不怕,我爸媽的房子一賣,錢很快就能頂上了,到時候你還是一樣可以治病,你沒有損失的呀。」
見他動搖了,我又趁熱打鐵道。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說不定搏一搏,咱就發了,這不比創業輕鬆得多。
「而且就算虧了,我爸媽的賣房錢反正也是給我們,你到時候拿去,給你爸媽再買套房子,一來一去,你還不是賺的。」
他徹底心動了,隨即又苦惱了起來:
「可我不會操作啊。」
「我教你。」我信心滿滿地發給他一個鏈接。
他根本不疑有他。
因爲最近外面的新聞鋪天蓋地,都是股票大漲。
他一直蠢蠢欲動,奈何不會操作。
而我大學時恰好炒過股,賺過一小筆錢。
我把鏈接發給他,他迫不及待地就點進去,註冊了賬號。

-9-
當晚,他就往賬號裏轉了四十萬。
這四十萬,是他把公婆的房子抵押給地下錢莊,以最快速度貸出來的。
我見他全投了,趕忙勸他:
「老公,你千萬要謹慎啊,萬一這四十萬虧了,你可就什麼都沒了,這可是你的救命錢啊!」
「哈哈,你當我傻呢。」他滿面紅光,說起話來唾沫飛濺,
「我今天貸款的時候,都聽人說了,現在就是在撿錢,只要錢投進去都能翻本,你等着吧,很快我就能有五十萬、六十萬、七十萬了。」
他高興,我也跟着高興:
「那你要是賺了大錢,我爸媽的房子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賣了?」
「哦,那不行的。」他趕忙打消我的念頭。
「我這房本是要還給我爸媽的,扣掉本錢,賺的也不會有多少。
「再說了,我這病少說也要上百萬,房子該賣還是得賣。」
他不耐煩地衝我揮揮手。
「哎呀,我不跟你說了,我要趕緊投進去,每分鐘都是錢吶。」
他根據軟件提示,一步一步往下走。
很快,四十萬全部投了進去。
他本以爲能高枕無憂了。
可下午,他打開軟件時,卻是一片綠色。
他整個人都蒙了。
「怎麼會?不是說現在股票大漲嗎?不對,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我血壓也一下子衝了上去,抱着他的胳膊情緒激動地哭號:
「老公,你趕緊把錢拿出來吧,萬一這四十萬沒了,你就活不了了,你走了,我怎麼辦啊,你千萬不能丟下我一個人啊。」
「他媽的能不能別號了。」他眉頭緊皺,ƭṻ⁰不耐煩地打斷我,
「我說了不會死的,而且現在誰拋誰就是傻子,我把錢放在裏面,總會升值的。」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連喫飯和喝水都顧上了。
可一天,兩天,一週過去了,股票每天都是綠色的。
看得沈明的眼睛都綠了。
每天我都勸他拋了,可他死死咬着牙,堅決不拋。
「還是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醫院那邊催了他好幾次去繳費,去化療。
可他卻像是陷入了某種執念。
「一定會賺回來的,我爸媽的房子不能沒了,房子還有別的用處。」
別的什麼用處,我不作他想。
自然是爲了他那個兒子。
他又猛地轉向我,眼睛猩紅,死死盯着我:
「你媽的房子賣得怎麼樣了?要不你讓你爸媽降個二十萬,到時候我賺了錢就還給他們二老。」
「哦,對了,你說房子啊。」我一拍腦門,突然來了興致。
「今天有好幾個買家來看,其中一個買家已經相中了,他打算去辦貸款,說是資料都在老家,還得抽空回去一趟呢。」
「那要多久啊?」沈明聽了這話,臉上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意。
「不知道啊,他說他挺忙的,我估計怎麼也要個兩週吧。」
「兩週……」他躺回到椅子上,猛咳了幾聲。
「兩週回來,再辦貸款,還要過戶,我感覺我等不了那麼久了,醫院一直催我過去,我也知道我自己的身體狀況。」
「啊,老公,你不會是要死了吧?」我眼睛一下就紅了。
他無力地擺擺手:
「你趕緊幫我把錢弄到啊,我現在只能指望你了。」
他又咳嗽了幾聲,脣色發白,聲音都沙啞了。
「好的,好的。」我慌不迭地答應下來。
「老公,你等我的好消息啊。」

-10-
第二天一早,我就搬回了孃家。
對沈明的藉口是,因爲經常有人來看房,我爸媽年紀大了沒辦法招待,我只能搬回家裏。
房子是沈明唯一的指望,他自然是同意。
只不過每天都打電話來問進度。
我告訴他:
「今天有個買家看中了,然後之前那個買家又來了,第二個買家不准我們賣給第一個買家,兩個人還在我們家打了一架呢,其中一個人受傷了,現在還在醫院裏呢。」
沈明在電話裏頭咬牙切齒:
「你倒是說重點啊,他們買沒買,你們打算賣給誰,以多少價格賣出去。」
「哦。」我拍了拍腦袋,恍然。
「我忘了問了,光顧着看打架了,我幫你去問問啊。」
然後第二天,我直接關了機。
到了第三天,我又接起他電話:
「手機忘記充電了,你也知道,我一直在爲賣房子的事忙。
「對,快了,第二個買家要加價買,第一個買家也要加價,兩個人今天又打了一架,最後第二個打不過第一個,認輸了,退出了。」
「所以呢?」他又猛咳了起來,似乎要把他的肺都要咳出來了。
「所以第一個決定買了,他今天已經回去拿資料了,說是明天就去銀行。」
「好,那就好。」沈明在電話那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我跟你說啊,我可能堅持不住了,我爸媽先和親戚借了點錢,我明天先去醫院做化療,等你錢一到賬,咱就續上。」
「好,好。」我滿口答應下來。
當晚,沈明就去辦了住院。
他把我的電話留給了醫院。
醫院打電話催我來繳費,說他繳的錢不夠兩次化療的,叫我儘快補齊。
我告訴他,儘量用便宜的藥吧,我也沒有錢。
電話裏的醫生都震驚了:
「沈先生說,你有錢的。」
我笑了笑:
「他騙你們的,我哪裏有錢啊,他就是想騙你們先給他治病,到時候再想辦法耍賴。
「所以你們如果不是做慈善的話,還是就用點普通的抗生素吧。我可能實在湊不出這麼多錢了。」
對方就是個私立醫院,以營利爲目的。
聽我這麼說,自然照辦。

-11-
過了幾天,沈明的電話就又打了過來。
隔着電話,我都能聽出他有多虛弱。
他問我:「錢到賬了嗎?」
我嘆了口氣:
「哪有這麼快呀,他要先去銀行辦貸款,銀行審批後放貸,他還要去房管局……」
「停停停,你不要跟我說這麼多,你就說還有多久。」
我想了想:
「大概還需要一個月吧。」
「這麼久!」他驚詫地叫出聲。
「醫生今天要給我停化療了,怎麼辦?」
「化療不能停啊!」聽他這麼說,我又開始號。
「老公,你去求他們,不能給你停化療啊,現在你活着纔是最重要的,我不能看着你沒了命啊,老公。」
「我都說了,他媽的別號了。」他不耐煩地打斷我。
「這樣,你能不能求求賣家,先週轉個二十萬給你,等房款下來,你再還給他。」
「週轉啊……」我想了想,隨即一陣欣喜道。
「也對啊,老公,這也是個辦法啊。」
他聽我答應下來,鬆了一口氣:
「那我等你消息啊,希望明天能有好消息。」
第二天他再打電話給我,我沒接。
第三天還是沒接。
第四天他按捺不住了,一整天打了有上百個電話。
醫院一直在催他,已經停了他的藥,打算把他趕出醫院時,我終於接了。
一接通,我便哀怨道:
「老公,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只是前天有個人突然拿着一張照片給我,他說你在外面有人了,怎麼回事呀?」
「誰啊?」沈明虛弱又警覺,本來怒氣衝衝的質問,一下戛然而止。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
「誰跟你說的?那個人長什麼樣,跟你說了什麼?」
我抱着電話,嚶嚶嚶地哭:
「他說你有個兒子,是真的嗎?你在外面有家?你這麼多年一直在騙我?」
「不是不是。」他立馬就慌了。
慌亂中,連咳嗽都多了幾聲,似乎是要把肺都快咳出來了。
緩了緩,他虛弱道:
「老婆,這事應該是人家騙你的,你別相信啊。」
「不是的,老公,你先聽我說。」我吸了吸鼻子,打斷他道。
「我想了想,這些年,那個女人應該花了你不少錢吧。
「我想的是,我以我的名義,去起訴她,追回婚內共同財產,讓她把這麼多年的錢拿出來先給你治病,這錢應該夠你治一陣子了。」
說到這,我委屈了起來。
「醫院天天催我交錢,可是我也沒有錢,我覺得當務之急,是把治療續上,後續的錢等我爸媽的房子辦下來,會盡快給上的。」
「老婆……」他仍舊要辯駁。
我趕忙打斷他:
「你放心老公,我不要你的錢,我只想要你活着。」
說到這,我哽咽了起來。
「等你好起來了,我們再慢慢說這事兒,可是你人沒了,什麼都沒了。
「我想過了,這個惡人我來當,我去起訴她,讓她退回婚內共同財產,這麼多年加起來,應該是一筆不小的費用呢。」
他又咳了起來。
咳嗽中,似乎還夾着隔壁牀嫌他吵的謾罵的聲音。
我趁熱打鐵:
「老公,你應該知道,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一筆應急的錢,等把這段時間熬過去,我們就有幾百萬了,到時候我們可以用最好的藥,住單人間,我還可以每天來醫院照顧你。
「而且買家已經在銀行走手續了,這錢你是能看得見的。」
我把今天去銀行的照片,給他發了過去,
「你看啊,今天他特地請假去的銀行,他也想要儘快了結這事,現在就看銀行審批時間了。
「我們把這幾天熬過去,就會有安詳的晚年生活,和上百萬的存款,可是如果熬不過去,你就沒了。」
見他不說話,我又開始哭了起來。
「老公,醫生已經跟我說了,你的病越來越嚴重,所以我們現在是在和死神爭分奪秒,如果不能續上,你就只有等死了。」
電話那頭徹底沉默了下來。
沉默了許久,他小心翼翼地問我:
「你真的不和我計較?」
「那也是等你好了之後我才計較啊。」我吸了吸鼻子,嗔怪道。
「現在你人都要沒了,我計較什麼,難道要計較到你死?」
我哽了哽,又傷感了起來。
「所以老公,你一定要活着啊,等你好了,我一定和你好好說道說道這事。」
他又咳嗽了兩聲,緩了很久後,他說:
「就按你說的辦吧。」
他叮囑我。
「千萬要用你的名義起訴啊,我就當不知道這事。」
「好的,老公你放心。」

-12-
第二天我就找了個律師。
給了他一份僞造的委託書,以及沈明的身份證複印件:
「我老公在外面有人了,可是他現在後悔了,他想起訴那個女人,追婚內共同財產,可他現在人在醫院,不方便出面,你就全權代理吧。」
律師立馬開始着手此事。
一週後,律師告訴我進度:
「那女人叫嚴婷,拒不退還婚內財產,她說她養兒子這麼多年不容易,還罵委託人是白眼狼,花了那麼點錢還要要回去。」
律師見怪不怪,還拍了嚴婷撒潑打滾的視頻給我看。
她癱坐在地上,破口大罵沈明不是東西,狼心狗肺。
她說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給他生了個兒子,耽誤了她一輩子。
我把視頻原封不動地轉給沈明看:
「老公,我以我的名義去起訴她,結果她罵你不是東西,還說錢肯定不會還的。
「我跟她說了你得癌的事,她卻說,死就死了,她巴不得你早點去死,你死了,她就不用還錢了。」
其實嚴婷壓根不知道沈明病了,沈明沒說,我也沒提。
沈明聽到這話,頓時氣炸了。
他氣得呼哧呼哧的,胸口劇烈起伏,雙目猩紅地望着我:
「她怎麼能這樣?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我死?我給她花了這麼多錢,她到頭來盼着我去死?」
「對呀老公,反正我是捨不得你死的。」
我說着說着,眼睛又紅了。
「現在只要有一點辦法,我都會努力的,老公你別怕,我會繼續起訴她的,既然她都無所謂你死活了,那我就跟她撕破臉了。」
「好,好,還是你好啊。」沈明有點動容地握住我的手。
「這事是我對不起你,等我好了,我一定好好和你過日子。」
他病了數日,又沒人在身邊照顧,再加上幾次痛苦的化療,早已骨瘦如柴。Ťú₊
他形容枯槁地倚靠在病牀上,如同一塊枯木。
哪裏還有半點的生機。
我嫌棄地抽回手,又安慰了他幾句,然後離開了。
我又找了幾個街頭混混,每天上門騷擾嚴婷。
隔三差五地再去她兒子單位門口蹲一蹲。
再加上沈明和公婆也說了這事,公婆開始三番五次地給嚴婷打電話:
「你先把錢拿出來給他週轉一下吧,等他好了,李娟和沈明兩口子的錢都是你的。」
嚴婷快氣瘋了,她顧不得形象,撒潑打滾地尖叫:
「憑什麼,本來年輕的時候就是他騙我上牀,害得我退學,現在這麼大歲數了,還要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亂。
「我告訴你,這三十萬就是我的青春損失費,我是一分錢都不可能退的。」
我又找了幾個混混,天天蹲在她小區門口。
見到她就誇張大叫她的名字,然後到處在小區裏宣揚她「輝煌」的事蹟。
本來她對外說的是,她老公去世,她獨自撫養兒子長大。
小區的人見她可憐,家裏有穿的用的,都會留給她。
現在這一宣傳,全小區的人都知道了。
許多人看她的眼神,都帶上了鄙夷。
甚至有大媽明着指着她,罵她不要臉:
「我們給你的東西,本來就是從我們牙縫裏省下來的,你一個當小三的,喫好的用好的,躺着就把錢掙了,還用我們的東西,你怎麼有臉的。」
嚴婷在小區裏清高了一輩子,一直是個體面人。
被這麼一罵,又整天被混混騷擾,她精神徹底崩潰了。
她找到那個鬧得最兇的混混,和他說:
「你給沈明帶句話,如果他再這麼鬧下去,我們就魚死網破,他應該知道我這話的意思。」
小混混把這話帶給了我。
我轉回給他:
「你告訴她,魚死網破就魚死網破,我現在只要錢。」

-13-
嚴婷都快氣冒煙了。
她當天就跑去沈明的單位,大叫沈明的名字,叫他滾出來。
他同事有認識嚴婷的,好心告訴她,沈明最近生病了,休了病假。
「能有什麼病?」嚴婷冷笑一聲,又叉腰大罵。
「我看他就是躲我呢,暗地裏找人對付我,還不敢跟我明着來,算什麼東西,老孃真是瞎了眼,三十年前相中你了。」
她從包裏拿出一沓材料,大叫。
「領導在哪裏,我要見你們領導。」
下面的人把她帶上去後,她把包裏所有的材料,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這些都是沈明藉着職務之便喫拿卡要的證據。
「這些,是他把工廠價格抬高,然後喫回扣的證據。
「這些,是他私自換了工廠,把材料換成最差的,然後從中賺取差價。
「還有這些,是他直接從供應商那要紅包和好處的錄音。」
擺在桌上的資料齊全又詳細,公司領導當即報了案。
我把這事原封不動地告訴沈明。
他幾乎氣得快從牀上跳了起來:
「賤人!賤人!我不過是和她要點錢週轉一下,她居然敢這麼搞我。」
我連忙安慰他:
「老公,你千萬不要爲這些事情生氣,就算判了,你生着病也不會進去的。」
沈明氣得臉色漲紅,咬牙切齒:
「賤人,等我好了,看我不弄死她!」
他又問我。
「房子怎麼樣了,辦妥了嗎?」
我搖頭:
「還沒有呢,我已經催過銀行了,可是他們的審批手續太複雜了,現在放貸又慢,可能還要一段時間。」
正說着,病房的門被人敲開。
幾個制服人員從外面走了進來:
「請問是沈明先生嗎?這邊有一樁經濟糾紛的案件,需要你配合調查一下。」
他們又對我點點頭。
「請家屬先出去一下,我們有些問題需要問一下沈明先生。」

-14-
等我再進去的時候,夕陽已經落山了。
外面陰沉沉的,壓抑得叫人透不過氣來。
沈明懨懨地靠在牀上,聽見動靜,他微微側過頭看了過來。
見是我進來,他垂下眼眸,毫無血色的脣瓣動了動,
「老婆,我完了,全都完了,那些人說了,我進去的Ṱŭ̀₂可能性很大,可能需要在裏面治療並服刑。」
他又猛地咳嗽了起來,咳得五臟六腑幾乎都要被震了出來。
咳到最難受的時候,幾乎要暈死過去。
他可能是真的難受了,一邊咳,一邊手忙腳亂地給自己戴上氧氣面罩。
等緩過一點的時候,他又突然哭了起來:
「老婆我求你,你再想想別的辦法吧,好歹你讓我先把這藥用上,我是真的難受啊,我好難受的。」
我靜靜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他又咳了幾聲,然後哀求我。
「那你和你爸媽先借點兒,我覺得他們總會有一點錢吧,我要的不多,十幾二十萬的肯定會有吧。
「或者你跟你的朋友借一點,我會還的,我一定會還的,你可以給他們打欠條。」
我仍舊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他錯愕了一瞬,隨即低下頭懇求,
「那我來簽字,欠條我來寫,我一定會還的。」
我笑了笑,然後緩慢又決絕地抽出手,一把把他推了開來:
「你都要進去了,還怎麼還錢呢?你醒醒吧,你已經翻不了身了呀,沈明。
「你爸媽的房子被你炒股輸完了,你爸媽現在還不知道這事呢吧,他們還做着你很快能拿錢回去的美夢呢。
「哦對了,你還要接受調查,還不知道要被沒收多少違法所得,所以我爲什麼要陪你承受這一切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的。」
他可能也有了不好的預感,抱着我開始哭得泣不成聲。
「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一直都支持我,出了這樣的事,也只有你一直陪在我身邊。
「你連我在外面有家的事都能承擔,爲什麼不願意承擔現在這一切呢?而且我們很快就有錢了啊。
「我想過了,等你爸媽的錢一到賬,我就去求我老闆,我把錢還了,讓他不要追究我責任,然後我和你好好過日子,你信我,我一定能做到的。」
我笑了,彷彿聽見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
隨即慢悠悠地彎下腰,附到他耳邊,用只有我們倆能聽見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聲笑了起來:
「咱們哪裏還有錢呀,我爸媽的房子壓根就沒賣呀。」
他猛地瞪大眼睛:
「什麼!」
他驚慌失措的樣子,把我逗笑出了聲:
「起訴嚴婷,我是用的你的名義。還有你爸媽的房子,你把它賣了拿去炒股,可是當初我給你的炒股的鏈接,是我自己寫的呀。」
我調皮地衝他眨眼。
「你難道忘了嗎,我曾經學寫過代碼。
「你點進去,輸入卡號和密碼的那一瞬間,錢已經全部轉到了我的賬戶上。
「至於你看到的紅紅綠綠,那自然都是我寫的,我想讓它紅就紅,想讓它綠就綠咯。」
「你!」 沈明腦門上的青筋直跳,牙齒咬得咯咯響。
「賤人!賤人!」
我又笑了:
「我其實早就知道你在外面的事啊,你以爲把我瞞得死死的,殊不知,我拿你當猴耍呢。」
說到這,我無比痛快地拍手。
「哎呀,還得感謝你得癌症,不然我還真沒辦法下手呢。」
他氣得呼哧呼哧,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五官猙獰到了極點。
我狀似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你放心啊老公,你就放心地去吧,你那個老相好拿走的那部分錢,我會全部幫你要回來的,我不會苦了自己的。」
他臉色通紅,五官扭曲,微微顫顫地伸手想拽住我。
我微微側了個身,他就撲了個空,從牀上摔了下來。
氧氣面罩也掉了下來。
「啊啊。」他痛苦哀號。
想伸手夠那面罩,我狠狠一腳,把面罩踢到了角落。
然後轉身走了。

-15-
醫院傳來消息,他死了。
疑似從牀上摔下來,氧氣面罩掉了,氣管又被痰堵住,缺氧而死。
沈明死後,他的父母傷心欲絕。
我出面,給他們的兒子辦理了喪事。
喪事結束,家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嚴婷徑直闖入家中,要求分走婚內共同財產。
「你應該不認識我吧?」她囂張地揚了揚手裏她兒子的照片,
「我叫嚴婷,和你的丈夫有個兒子,現在他死了,可是你知道的,非婚生子是享有繼承權的,我們談談吧。」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照片。
上面的年輕男子,眉眼確實像極了沈明。
可是,光是像,又有什麼用呢?
我移開目光,問她: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孩子是沈明的?」
「他父母都知道啊,我經常帶他回去喫飯,這事也只有你不知道吧。」
「那也就是說,你還是沒有理由證明這孩子是沈明的,那你今天就是來訛我的。」
「你什麼意思?」嚴婷拍案而起。
「他父母是看着沈莊長大的,這還不夠嗎?」
我白眼幾乎翻到了天上:
「見過就代表這孩子是沈明的了,那他們這輩子見過多少個孩子,都是沈明的?你別太搞笑了。」
「那你現在是什麼意思?不打算給錢了?」她死死地盯着我。
我笑了笑:
「我要一份親子鑑定,這不過分吧。」
嚴婷倏地瞪大眼睛,直ẗū́₍接站起身問我:
「沈明已經死了,我拿什麼去鑑定?」
「那我可管不着。」我懶懶地指了指門。
「慢走不送。」
她眉頭緊緊皺起,雙眼圓瞪,死死盯着我:
「那我如果讓孩子和沈明他爸做鑑定呢?」
我疑惑道:
「那我怎麼知道這究竟是誰的孩子?萬一是他爸和外面的人生的呢?」
「你這是什麼話,我都說了,這孩子是他爸媽承認的!」
我嗤笑出聲:
「他爸媽承認有什麼用?他爸媽這麼大年紀了,隨隨便便一忽悠,就被你忽悠走了,咱們現在說的是非婚生子的繼承權,是涉及法律的。
「既然涉及法律,那你就要拿出證據來,你拿出親子鑑定,我自然可以按法律走。」

-16-
第二天一早,公婆就帶着嚴婷,一起闖進了我家裏。
「沈明在你那兒應該還有不少錢吧,之前他讓我們把房子賣了,說股市掙了一些錢,這錢應該都在你那兒吧,你拿出來吧。」
我拿出股市交易記錄給他們看:
「都跌完了呀,沈明沒跟你說嗎,這房子早就沒了,他還欠了一屁股債呢。」
「什麼!」公公大驚失色,不可置信地奪過手機。
可他根本就看不懂,只能看到餘額。
他又拿給嚴婷看。
嚴婷看了之後頓時就驚呆了,一雙眼睛瞪得滾圓:
「這不可能,怎麼能虧完了呢,這房子說好了是給我的呀,爸媽,你們不會是騙我的吧?」
婆婆捂着胸口,哎喲哎喲地叫了起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我不管,這孩子就是我們家的,你必須得拿錢出來。」
公公也指着我高聲叫道:
「對,這孩子就是我們家的,你作爲沈明的老婆,沒有給他生孩子,那這孩子必須得你養着。」
我拿出手機,把他們這番話全都錄了下來,然後逐條回應:
「第一,你們的房子是被沈明賣了,這錢也是他炒股虧完了,完全沒有經過我的手。
「第二,他出軌本就對不起我,我與他結婚 28 年,他有一個 29 歲的孩子,我卻沒有等來他一句道歉。
「現在他死了一了百了,但我要獨自面對這一屁股的債,你們還要我替他養孩子,還有沒有天理了?
「三。」我轉向嚴婷。
「我與他恩愛三十年,從來沒有紅過臉,他生病後,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他。
「他的病情好不容易穩定了,結果你去他的辦公室鬧事,把他的工作攪沒了,他還被立案調查,最後直接被你給氣死了,這筆賬怎麼算?我付出的感情和精力又怎麼算?」
「什麼?我兒子是被你氣死的?!」公公聽到這話,當場就炸了。
他一把揪住嚴婷的衣領質問。
「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麼?我兒子病情已經穩定了,爲什麼會被你氣死?」
「不是的,不是的。」嚴婷慌亂擺手,連忙解釋。
「是他要追回婚內財產,你們知道的,我一個人養沈莊不容易,他給我的錢,我全都花在沈莊身上了。
「這些年我花的時間,花的精力都沒有和他算過,ẗű̂⁺他卻要跟我計較這些錢。我不知道他生病了呀,我以爲他就是不想花錢,白得一個大兒子,他憑什麼呀!」
我裝作震驚的樣子:
「什麼?他還跟你要過錢嗎?」
頓時,我淚如雨下。
「那你也不能怪他,他實在是難受得撐不住了,最後的那段時間,他每天都盼着錢。
「我爸媽的房子已經在賣了,買家已經在走最後的流程了,等賣房錢到手,他的病就有治了。
「銀行流程需要一個月,就是這一個月的治療費用週轉不過來,他只是想暫時跟你借用一下啊,他是迫不得已了,他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你爲什麼要這麼逼他?」
我哭得歇斯底里,一屁股坐在地上。
公公氣紅了眼,啪啪兩個大嘴巴扇到了嚴婷臉上:
「賤人,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你還我兒子的命來。」
他連扇了嚴婷十幾個巴掌。
嚴婷被他打得倒在地上拼命哀號。
我直接關上門,進屋子了。

-17-
第二天我就找了律師,着手追回婚內共同財產。
「既然你昨天說,之前的錢你沒拿出來給沈明,那我現在追回不過分吧。」
公公卻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雖說她氣死我們的兒子不假,可她畢竟給我們家生了一個孫子,錢也實實在在用在了孫子身上。
「而且沈明這些年確實也沒給她多少錢,左右不過三四十萬,養大一個孩子肯定是不夠的,現在沈莊要結婚,如果要他把錢退回來,你讓他怎麼辦?」
婆婆連連點頭:
「當初沈明活着的時候,我倒是贊成追回,因爲你孃家的賣房錢很快就能頂上,可現在沈明人都死了,你總不能不給我們孫子一條活路吧。」
嚴婷也不甘示弱:
「對啊,他本來說好,等他退休之後就陪我回農村過二人世界的,可現在他人都死了,你們再把錢拿回去,那我這麼多年算什麼?」
我笑了笑:
「算你倒黴呀。」
說罷,我聯繫了律師,催促他抓緊追回婚內財產。
這一次,我用的是我自己的名義。
同一時間,我把昨天公婆和嚴婷上門的視頻,發佈到了網上。
我哭訴道:
「我與他結婚 28 年,他有一個 29 歲的兒子,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這件事情,現在他人死了,他的小三帶着兒子回來,要求繼承財產,我怎麼能忍?我要求追回婚內共同財產不過分吧。」
【不過分,太不過分了!】
當天,我的視頻就上了熱門。
一條接一條的評論刷上去,看都看不過來:
【什麼人啊,原配衣不解帶照顧他,他居然在外面還有一個兒子,當時他生病的時候,那女的怎麼不出現,怎麼一死就知道要錢了。】
【人都被小三氣死了,這公婆居然爲了孫子,還逼她拿錢?】
【幸虧沒有治好,誰知道治好了後面會是什麼樣啊,治好了豈不是在幫小三做嫁衣嗎?】
【都當小三了,誰知道這兒子是誰的啊,反正現在死無對證了唄。】
因爲我在視頻裏,不小心提到了沈莊的工作單位簡稱。
很快,他的工作單位被人扒了出來。
他本就是個閒雜人員,公司領導爲了維護企業形象,把他開除了。
他女朋友也因爲這事跑了。
追問原因,對方回覆:
「什麼樣的父親,生什麼樣的兒子,誰知道我女兒以後會不會成爲王寶釧啊。」
沈莊媽媽天天被人網暴,走到哪兒都被人嘲笑。
因爲輿論太大,法院很快開庭宣判。
嚴婷沒有辦法,在網友每天的喊話下,只能乖乖還了錢。
可她大半輩子都是靠沈明養着的,她以爲沈明退休之後就能帶她過好日子了。
所以這麼多年也沒存錢,也沒有買社保。
還了錢之後,她就一無所有了。

-18-
嚴婷又一次找到了我家裏來。
她雙目通紅,眼中盡是不甘:
「你其實知道的吧,沈莊就是沈明的親生兒子。」
我點點頭:「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
她一瞬間就笑了,隨即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錄音筆:
「沒想到吧,我錄音了,你給我等着吧,我現在就去找律師去。」
我也跟着笑了,然後拿起桌上的紙遞給她:
「最後那幾個月,沈明沒錢治病,他爸媽把所有的積蓄都墊給他了,țũ̂₁還借了不少錢,房子也被他拿去炒股輸了。」
我抱起手臂,笑得漫不經心。
「說到繼承權,如果你真的特別想繼承的話,那現在恐怕也只有一屁股的債務,和一個骨灰盒了。」
我把沈明買的骨灰盒丟到她腳邊。
「這是沈明生前斥巨資買的,上千塊,後來葬得太快,也沒用上,你要是想要的話,就拿去賣了吧,說不定能賣個幾百塊呢。」
我長吁一口氣。
「可憐啊,公婆以前攢點錢就給大孫子送來,自己也不留一點。
「沈明呢,騙我說除了喫飯,剩不下什麼錢,然後掙的錢全給了你。
「結果臨了了,他都快死了,你連一分錢都不肯拿不出來,我都替他可悲。」
「你!你!」她渾身顫抖,氣得說不出話來。
又揚手狠狠一下,把骨灰盒揮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哦豁,你現在什麼也沒有了,最後一點財產給你作完了。」
我撇了撇嘴,叫了保安,把人轟了出去。
聽說第二天,她就帶着沈莊收拾東西去了外地,打算再也不回來了。
公婆聽說嚴婷把他們唯一的大孫子帶走了,他們又來找我算賬,
「當初要不是你發那個帖子,嚴婷也不會走,我大孫子也不會丟了工作。
「你自己下不出蛋,還不讓我們給大孫子花錢,你還我孫子。」
我無辜地眨眼:
「你兒子是被她氣死的,要找也是找她吧,要不是她,沈明現在還好好地活着呢。」
「我不管!」公公撒潑打滾, 一屁股坐在地上。
「反正現在嚴婷走了, 我的大孫子也沒了,你必須給我們養老。」
我抬了抬眼皮:「如果我不養呢?」
婆婆面容扭曲尖叫:
「那我也把你發到網上去, 哪個兒媳婦不贍養公婆, 我要讓網友的口水淹死你!」
「哦。」她這話徹底把我聽笑了。
「恐怕你們還不知道吧,因爲你們維護小三,現在在網上已經是惡婆婆的代名詞了,你要是不想被罵得更慘,你就儘管發, 你們兒子屍骨未寒,說不定他們連你兒子一塊兒罵, 你們要是承受得住的話,我是無所謂。」
他們不說話了。
第二天我就退了租, 收拾東西回了孃家。
不知在誰的幫助下, 公婆兩人真的把我發到了網上。
可網上罵聲一片,全都一邊倒地幫我說話。
公婆兩人受不住, 只能默默把帖子刪了。
聽說他們去外地找過沈莊。
可他們的大孫子只認錢,不認人,把他們兩個轟了出去。
他們身無分文地回來,只能租了個最便宜的車庫住着, 每個月的養老金,除去喫藥和房租,就不剩什麼了。
因爲喫得不好, 屋子還整天漏風。
再加上沒了兒子, 孫子也跑了。
沒過幾年, 他們就相繼去世了。
又過了好幾年, 我無意中聽人說起過嚴婷的事。
她因爲打翻了沈明的骨灰盒, 經常做噩夢。
又因爲走到哪兒, 都感覺有人嘲笑她。
最後得了抑鬱症。
至於沈莊,他本就沒什麼出息,之前也是靠 30 萬的高額彩禮, 才談到一個同村出來的姑娘。
那麼多年,他一直好喫懶做, 又醜又胖, 渾身沒有半點本事。
現在沒了錢, 連個婚房也買不起,根本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
他一直單身到 40 多歲都沒結婚, 也沒再找到工作。
與上輩子衣食無憂, 伸手要錢,飯來張口的日子, 形成了鮮明對比。
沈莊把一切的不得志全都怪到嚴婷頭上。
每日躲在屋子裏打遊戲, 抽菸抽得家裏烏煙瘴氣。
遊戲打輸了,他又會對嚴婷拳打腳踢。
沒幾年,嚴婷也鬱鬱寡歡地走了。
她一走,沈莊徹底成了沒人過問的廢物。
每日喝啤酒喫泡麪, 家裏一地垃圾, 臭氣熏天。
最後被人發現時,死在了樓下的長椅上。
疑似熬夜玩遊戲,出門透氣時, 心梗發作死了。
這下,他們一家算是整整齊齊地在另一個世界相聚了。
猶如上一世我們家那樣。
我想,也許這就是惡有惡報吧。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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