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狼別做我女兒

我在網上曬女兒照片，不想和人撞了臉。
對方要求和女兒做親子鑑定。
我果斷拒絕。
女兒卻在家裏大吵大鬧，聲稱我不是她親媽，她要去找親生母親。
我解釋無果，只能強硬斷了她們之間的聯繫。
後來女兒事業有成，卻在我生病時拔了我的氧氣罩。
她滿臉怨恨地看着我。
「別以爲我不知道，當年肯定是你偷了我媽的卵子。
「要不是你從中作梗，阻撓我和她相認，我早就過上千金大小姐的生活了！哪裏用得着寒窗苦讀十幾年，還要辛苦做社畜！」
再睜眼，我又回到了照片衝上熱搜那一天。

-1-
耳畔傳來的簌簌聲，讓我從黑暗中甦醒。
因窒息而死亡的痛苦還歷歷在目，新鮮的空氣讓我感覺好似又活了一回。
正當我緊緊攥着拳頭，準備大口呼吸時，身邊的一幕卻讓我瞳孔放大。
女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正鬼鬼祟祟地蹲在牀頭。
此刻她手裏拿着我的手機，熟練地打開視頻軟件，翻到了我發佈的最新視頻。
瘦瘦小小的一團，正是她 8 歲時的模樣。
只是手上的動作，嫺熟得不像個孩子。
或許太過於專注，她並沒有察覺到我已經醒來，而是找到點贊最高的那一條評論，進入對方主頁，輸入一條私信。
【阿姨，我就是照片裏的貝貝，您想和我相認，我媽媽肯定不答應，但我想要我真正的媽媽，如果您看到這條消息，請在三天後的週六早上九點來我家附近公園見面，我家的地址是……】
她開始輸入的時候，原本是想直接喊「媽媽」。
但在遲疑了幾秒鐘後，還是輸入了「阿姨」。
甚至在打完地址後，還不忘了補充——
【阿姨答應的話不需要回復。不答應的話，回覆一朵小花花就可以了，這是我們的約定哦（拉鉤鉤）～】
發完這條私信，她點了刪除記錄，接着看了我一眼。
確認我還在睡覺，便把手機放回原來的位置，小心翼翼地爬上牀，躺在了我的身邊。
女兒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而我，脊背發涼。
看來，她也重生了。

-2-
上輩子，趁着暑假帶女兒旅游回來的我，熬了大半宿做視頻，將女兒的點點滴滴發佈在短視頻上。
一覺睡醒，評論區炸鍋了。
只因有網友拋出自己同樣八歲的女兒的照片作對比，聲稱一模一樣。
夜貓子網友也在她的評論底下跟風，更有甚者調侃是不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
或許是這樣說的人太多，網友再次透露，說自己多年前冷凍過幾顆卵子。
她懷疑我盜用她的卵子，才生下女兒。
事情很快發酵，該網友瘋狂私信我，要求我帶女兒做親子鑑定。
甚至還把我的賬號掛在網上，導致我被網暴。
不得已，我只能選擇報警求助。
並且告訴她，如果覺得有人盜用了卵子，大可以找冷凍的醫院覈實，而不是找我。
誰知我阻止了網友的無理取鬧，卻沒能阻止女兒。
她看到了我手機裏的內容，哭着鬧着要找親媽。
說我跟她一點都不像，她的媽媽就應該是漂亮優雅又高貴的模樣，怎麼可能是我這樣的普通老婦女。
不僅如此，她偷了我幾百塊現金，要買車票找媽媽。
我及時發現被阻攔，甚至撕碎了她不知道從哪兒得來的，用筆記下的地址。
從那之後，女兒對我格外冷漠。
她發奮學習，再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就在我以爲她忘了這茬。
卻沒想到她事業有成，在我因貧血嚴重需要吸氧氣時，私自扒了我的氧氣罩。
那時候我才知道她一直都在恨我，阻撓了她成爲千金大小姐的路。
如今我倆都重生了，我發誓再也不會干涉她的選擇，尊重她的命運。

-3-
次日一覺睡醒，女兒便做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模樣。
可她的心情卻看起來比之前還要好。
我也裝作沒有察覺，不露出任何破綻。
事情也如上輩子那樣，一夜之間我的視頻衝上熱搜。
那條評論被網友們熱議，我的後臺也收到了不少私信。
有人詢問我是不是人販子，有人罵我不要臉，偷別人的孩子。
面對網友的質疑，我並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或許正是因爲女兒私底下的操作，對方並沒有在我的評論區吵吵鬧鬧，更沒有私信我。
反而是女兒，自打那天之後，她開始頻繁拿我手機。
我沒有再管，任由她在上面摸索。
毫無意外，她每次拿到我手機，都是迫不及待地去看後臺私信。
沒有回應就是默認答應țũ₍。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根本沒有看見。
直到第三天，後臺也沒有收到消息。
這三天時間裏，她甚至旁敲側擊地詢問過我，有沒有收到奇怪的消息。
那張小臉依舊稚嫩，可眼底卻藏着與年齡不符的探究，甚至還有對我的鄙夷。
這種厭惡，從她重生回來的第二天開始表現得極其強烈。
不許我給她夾菜，晚上再也不願意貼着我睡。
我也樂得自在，一個人睡，也就再也不用半夜醒來，看她有沒有蓋好被褥，再給她掖幾遍被子。
這些改變她自以爲不留痕跡，實際上全都被我收於眼底。
時間如約來到了第三天。

-4-
這天她央求我帶她下樓玩。
趁我不注意，偷偷離開我的視線。
若是換作從前，我一定會以爲是女兒發生了什麼事。
比如遇到人販子之類的。
可這天，我沒有絲毫慌張，甚至在發現她不見了的十分鐘後，才慢慢來到她說的公園。
隔着老遠我才發現，女兒今天特意把自己打扮得像個洋娃娃。
她靜靜地站在那裏，乖巧極了，臉上還保持着優雅的微笑。
可時ƭůₗ間一分鐘兩分鐘，甚至一個小時過去了，她依舊沒能等到她的「媽媽」。
直到快要喫午飯的時候，她開始焦急了。
尤其是詢問過路人，得知現在已經十二點多，更是不停地來回踱步。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我才慢慢走到她身邊。
還沒靠近，便見女兒原本焦急的小臉瞬間滿是歡喜。
隨後邁開步子，朝着不遠處奔，一邊奔跑一邊喊：「阿姨，這裏，阿姨，我就是貝貝！」
我的視線，也順着女兒奔跑的方向看去……
Ṱṻⁿ
眼看她距離那個路人越來越近，我的內心卻沒有半點波瀾。
女兒很快奔到那個路人面前賣乖，甜甜地喊了聲「阿姨」。
誰知匆匆趕路的路人被她嚇了一跳，當即問：「你是誰？」
女兒一愣，雖然小臉上寫滿了疑惑，但還是開口：「我是貝貝呀，就是和您女兒長得很像的那個貝貝。」
路人聞言，臉色難看到了極致。
她將墨鏡摘下來，環顧一眼四周，推搡了她一把冷聲道：
「誰家孩子這麼沒教養，我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哪來你這麼大的女兒？
「再說了，我有那麼老嗎？」
很明顯，女兒認錯了人。

-5-
見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我這才邁着步子靠近。
佯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開口問她：「貝貝，怎麼了？你認識她嗎？」
豈料話音剛落，她立馬仰起頭憤怒地看着我，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時，狠狠一掌將我推開。
「要你管！都怪你，肯定是因爲你在這裏！」
我踉蹌兩步，冷着臉看她。
突然間覺得想笑。
也是，她恨極了我。
無論是上輩子我斬斷了她跟「親生母親」相認的機會，還是她拔掉了我的氧氣罩。
甚至重活一輩子，對我這個媽媽，有的只是厭惡。
儘管那時候我已經強調過，她就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
或許是意識到我的臉色不對。
她眼珠子一轉，哇的一聲哭出來。
一邊哭一邊道：「爲什麼，爲什麼我在外面這麼久，你纔來找我？
「難道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嗎？萬一我被人販子拐走了怎麼辦？
「我從小就沒有爸爸，難道媽媽也不要我了嗎？」
仔細想想，上輩子也是這樣。
自打我認真告訴她，她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她就千方百計刁難我。
每一次惡意破壞，無端發脾氣。
明明是她無理取鬧，可她偏偏能夠精準拿捏我的情緒。
比如說現在，明明是她做了錯事，反過來指責我。
用母愛捆綁我，再開啓賣慘模式。
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爲了轉移話題，把我的憤怒，轉化爲對她的愧疚。
那時候我也傻，根本沒想到一個年僅 8 歲的小姑娘，居然會有這麼多心思。
在憤怒被她燃到極致時，又因爲她一句，我從小就沒有爸爸而敗下陣來。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抱着她給她安慰，說無數次我愛你。
現在，再也不會了。
任憑她哭得肝腸寸斷，我依舊沒有感覺。
反倒覺得厭惡至極。

-6-
似乎是見我無動於衷，她一邊揉着眼睛哭，一邊從指縫偷偷看我。
到最後，淚眼矇矓地撲過來抱住我，哽咽道：「媽媽，你不愛我了嗎？」
是啊，我不愛她了。
既然大家都是重生來的，那這場戲，還得演下去。
我儘量表現得不動聲色，擠出一絲笑容，彎腰揉揉她的臉：
「媽媽怎麼會不愛自己的女兒呢？
「傻丫頭，媽媽找了你一上午呢，還好找到了，現在我們回家吧。」
我牽着她的手，彷彿剛纔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這，也恰好如她所願。
接下來的日子，彷彿又迴歸了平靜。
因爲說她女兒和我女兒撞臉的網友，並沒有像上輩子那樣再發後續，這件事短時間內反而降了熱度。
到了第五天，瀏覽量以及點贊數已經屈指可數了。
在此期間，女兒依舊會頻繁偷拿我手機。
有時候還會自言自語：
「怎麼回事？爲什麼沒有出現也沒有回消息呢？
「該不會因爲我主動聯繫，拿我當騙子了吧？」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
見我發現她拿我手機，她會假裝不經意地繼續套我的話。
「媽媽，這個阿姨說我和她女兒撞臉了，你看她還發了照片，真的一模一樣哎。
「媽媽，你和這個阿姨一點都不像，我該不會是她的女兒吧？」
上輩子我被那位網友騷擾，再加上被網暴，精神一度瀕臨崩潰，時常患得患失。
也因此在她這麼問的時候，總會極其焦慮地跟她解釋，她就是我的親生女兒。
但現在，我不會了。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溫柔道：「說不定是的哦，你希望自己是那位阿姨的女兒嗎？」
女兒的眼神閃躲：「我只希望和自己的親媽媽在一起。
「當然，如果你不是我的媽媽，我也會愛你。」
是啊，這具 8 歲的身體，住着二十八歲的靈魂。
怎麼可能不表現得滴水不漏？

-7-
就在我發愁這輩子沒有如女兒的心願時，事情有了新的進展。
這天夜裏，女兒又鬼鬼祟祟拿走了我的手機。
她照舊熟練地打開私信，與之前不同的是，空空如也的私信對話多了一串號碼和一句話——
【打電話給我。】
夜很靜，連帶她突然開始急促的呼吸也格外清晰。
她將手機屏幕熄滅，回頭看了我一眼，而後躡手躡腳拿着手機走到客廳，掩上門撥打電話。
我並沒有聽到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只有女兒壓低的聲音在房間裏迴盪。
「阿姨，我是貝貝。」
「對，你肯定是我媽媽，我和她一點都不像，她又老又醜，哪裏像你這麼漂亮。」
「沒有爸爸，她說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騙傻子呢，肯定是她偷了。」
「嗯好，你放心，我肯定配合你。」
我不知道她們私底下籌謀了什麼，但能猜測到大概。
女兒掛斷電話，再次偷摸溜進了房間，將手機放回原地。
或許是太高興了，她連躺下都忍不住抖着肩膀偷笑。
甚至唏噓一句：「太好了，這次我終於可以逃離這個家，去做千金大小姐了。」
我閉了閉眼睛，竟有一種解脫感。
既然如此，那就祝你得償所願，做你的千金大小姐吧。
其實女兒之所以篤定對方有錢，全是網友扒出來的。
8 歲的年紀，什麼都懂了。
網友們先是扒了對方的 IP 地址，再對比我。
我所在的地方只是十八線小城市，而對方身在有錢人聚集的魔都。
點進對方的頭像去看視頻日常，也全是富人的奢靡生活日常。
波士頓龍蝦、法國大餐、名貴的紅酒、高奢首飾以及各種名牌包包。
再加上頻繁的國外旅遊，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證明，我們的生活水平天差地別。
也因此對方爆料自己曾經冷凍過卵子，懷疑被我盜用，才引來網友熱議。

-8-
如上輩子那樣，只因那位媽媽透露自己冷凍過卵子，疑似被我盜用，我的這條視頻再次被熱議。
後臺也被網友瘋狂私信轟炸，各種難聽的詞彙隨之而來。
我及時關掉私信功能，點開那些辱罵我的網友，這才發現另外一個真相。
並不是網友瘋狂，而是這些賬號有問題。
全都設了私密，且沒有任何動態，一看就是僱來的水軍。
因爲無法私信到我，那位媽媽直接找到記者上門騷擾。
面對鏡頭，我不再是曾經灰頭土臉的模樣，而是早有準備，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毫無畏懼地放話。
「如果你覺得是我盜用了你的卵子，你還可以報警。
「倘若無腦騷擾，不好意思，報警的人就是我了。
「另外，你覺得她是你女兒，歡迎隨時來做鑑定。」
記者見從我這裏無從下手，轉而採訪女兒。
女兒看着鏡頭，哭得比誰都傷心。
「如果她不是我的媽媽，我只想找到我的親生母親，哪怕只是相認，只是看一眼我都滿足了。」
記者再次將鏡頭對準我，我笑笑道：「我還是那句話，歡迎來做鑑定。」
正是因爲我的坦蕩和無所畏懼，讓那些想要有機可乘的人無機可乘。
可憐我上輩子護女心切，擔心對年幼的她造成傷害。
因此不願意讓女兒在記者面前露面，被有心之人稱之爲做賊心虛。
他們說我盜用了別人優質卵子做試管嬰兒，更有甚者造我黃謠，把我往風口浪尖上推。
我所承受的一切，直到報警後才結束，可也對我的身心造成極大傷害。
事後我更是爲了女兒能健康成長，不惜花光我所有積蓄，逃往另外一座城市，重新買了套房。
房貸以及教育女兒的花銷，壓得我喘不過氣，未老先衰。
這一次，我要爲自己而活。

-9-
如我所料，那位媽媽三天後找到了我。
號稱秋老虎的季節，她依舊穿着皮草大衣。
一見面，便一副趾高氣揚模樣，嚷嚷着做親子鑑定。
女兒表現得殷勤又乖巧，眼裏全是諂媚。
而我不慌不忙，靜靜地看着她。
塵封的ƭű̂₎記憶逐漸甦醒，我的拳頭也跟着攥緊又鬆開。
如果說濾鏡和美顏的照片只是讓我懷疑對方身份，那麼見了面以後，去掉美顏濾鏡，我已經基本可以肯定，她就是我認識的人——何雲婷。
那是我最愛陸西河的那一年，查出來懷孕後，我幾乎欣喜若狂。
憧憬着告訴他我懷孕的事，他將會多麼高興。
來到他家後，打開房門，卻看到他和一個女人衣衫不整地躺在牀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沒有哭也沒有鬧，而是默默關上門離開。
當天夜裏發了短信宣佈分手，之後離開這座城市，換了號碼，刪除了有關於他的所有聯繫方式。
那時候我不是沒有想過打掉肚子裏的孩子，一念之仁，讓我最終命喪黃泉。
是我不該沒有認清楚狀況，是我活該。
早該明白，一個腳踩兩隻船背叛者的基因，能生出什麼優良品種？
也是後來我才從一個朋友口中得知，陸西河結婚了，和他的祕書。
那個祕書正是我那天看到的，一個叫何雲婷的女人。
如果上輩子女兒和對方女兒撞臉一事是個謎團。
那麼這輩子，統統得到解釋。
女兒不像我，必然像爸爸。
她指責我盜用卵子，噼裏啪啦一頓輸出後見我沒有反應，問：「我說要去做親子鑑定，你沒聽見嗎？」
看來，這些年我的變化太大，她並沒有認出來我。
看着何雲婷身後，幾乎和我女兒一模一樣的小女孩。
我不慌不忙開口：「親子鑑定？我看不必了，既然你們雙方都覺得彼此纔是自己的至親，直接帶走就好了。」

-10-
何雲婷一愣，反問了句：「你說什麼？直接帶走？」
「就算是你盜用了我的卵子才試管成功的女兒，那也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真這麼狠心？」
我再次點頭：「不然呢？
「兩人這麼像，肯定是親姐妹。你若是不想帶走，就不要浪費時間，貝貝，我們回家。」
我佯裝伸手去拉女兒，女兒卻一個閃身躲開。
她藏在了何雲婷身後，彷彿我纔是什麼豺狼虎豹。
很明顯，女兒的舉動再次贏得何雲婷的好感，她道：
「你說得輕巧，萬一我前腳帶孩子離開，你後腳報警說我是人販子怎麼辦？
「這個鑑定必須做，如果真的是我女兒，不用你說我也會帶走。」
我依舊堅持不肯做親子鑑定。
但在最後放話：「親子鑑定不做，要不要給她倆做親緣鑑定，我管不着。」
女兒似乎不想再裝下去了，抓着何雲婷的手道：「阿姨，這樣也可以的。
「如果親緣鑑定結果顯示，我和悅悅是姐妹，那就證明我的確是您的孩子。」
何雲婷剛纔滔滔不絕的時候，女兒不知道跟她女兒聊了什麼，已經被拿下了。
此刻女兒這麼說完以後，何雲婷身邊的小姑娘也篤定道：「媽媽～媽媽，你就答應做親緣鑑定嘛，她肯定是姐姐。
「你知道的，悅悅從小就希望自己有個姐姐。」
何雲婷哼哼了一聲，答應做親緣鑑定。
結果如我所料，這兩個孩子果然有親緣關係。
女兒在看到鑑定結果如她所願以後，立馬衝進了何雲婷懷裏，眼中含淚，殷切地喊道：
「媽媽，我知道你一定是我媽媽……
「我以前就在網上看到過，有媽媽生下雙胞胎，醫院卻說只活下來一個然後抱走的。
「媽媽，我肯定也是這樣的。」

-11-
不得不承認，女兒私底下做的功課的確很足。
何雲婷雖然半信半疑。
但看樣子，也接受了這樣的說法。
她底氣十足道：「我就說嘛，之前說什麼報警，也不敢做親子鑑定，都是做賊心虛……」
「我也不計較之前花了我多少錢培養，這樣好了，我跟她斷絕母女關係，你帶她走。
「至於戶口方面，我想你自然能想得到辦法，我這邊可以替你開證明，幫她轉到那裏。」
何雲婷愣住：「你真的捨得？」
我笑笑：「捨得。」
手續辦理得很快，短時間內女兒戶口連帶學籍之類的，全都轉到了魔都。
我知道，得償所願的她跟我一樣，離別時雖然表現得不捨，但巴不得彼此消失在彼此的視線內。
女兒被帶走的第二天，我立馬註銷了手機號碼以及所有賬號，並且重新辦理。
甚至搬離了這座我生活了近乎九年的城市。
去了曾幾何時做夢都想去定居的麗江。
憑藉模糊的記憶，持續購買一串彩票號碼。
終於，在半個月後中了兩千萬大獎，用這筆獎金全款買房，剩下的存下來生活。
我開始注重形象，練瑜伽、塑體型，單身的我沒有負債，不需要養孩子。
本就是孤兒的我更無所謂去維護什麼血緣關係，過得逍遙快活。
甚至和閨蜜視頻的時候她都在說，感覺我像是變了個人。
年輕十歲，分外有活力，與之前暮氣沉沉的中年婦女判若兩人。
臨近掛斷電話，閨蜜補充了一句。
「孟昕，你就應該過這樣的生活，人活一輩子，何必呢？
「一個渣男能生出什麼好孩子？白眼狼而已。
「好在，命運待你不薄，我真爲你感到高興。」

-12-
之後的日子，是我所不曾料想的逍遙自在。
有錢又快活。
想旅遊旅遊，想逛街逛街。
沒有孩子的束縛，沒有父母催婚，沒有亂七八糟的社交關係。
無聊時我也談過幾個男朋友。
只是相處沒多久覺得膩了Ţū́₊煩了就分了。
最近又談了個小男朋友，22 歲男大，很乖也聽話。
我圖他年輕有力氣，他圖我有錢情緒穩定。
情到濃時我們也會聊到以後，我明確地告訴他，不會結婚也不會生孩子。
小男朋友紅着眼喊我姐Ţûₛ姐，告訴我他不介意。
還說人只有一輩子，要及時行樂。
正是這句話讓我莫名感動，也因此這三年時間裏，他是跟我跟得比較久的一個。
直到這天，我躺在小男友懷裏的時候，就見他刷到了一個視頻。
視頻裏是一個十一歲左右的女孩尋母，手裏舉着一張畫得不是很好的畫，聲稱這是她的媽媽。
但我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女兒七歲那年送我的禮物。
而這個小女孩，則是後來跟何雲婷離開的女兒。
送這幅畫時，她還吻着我的臉頰，祝我母親節快樂，說她永遠愛我。
誰知僅僅一年時間，我便成了她生命中最厭惡的一個。
正當小男友打算劃過這條視頻時，我抓住了他的手：「等等。」
小男友雖然不理解，但還是乖乖鬆手。
我點開女兒的頭像進入主頁，翻看裏面最新的視頻。
原來，這三年時間裏，她並沒有如願成爲千金大小姐，而是處處被排擠被打罵。
女兒在最新視頻裏是這樣說的：「我以爲她找到我，是真的想找回自己的女兒，誰知道，她只是想拿我當流量密碼，炒作成網紅。
「可惜現在是快餐時代，很快會有更有趣的事情取代舊事，我被遺忘，她的目的也就落空了。
「她打我罵我，說我是私生子，我在家裏像個僕人，稍有不順心就被她隨意打罵。
「媽媽，我錯了，求你帶我走吧，我後悔了，這個世界只有您最愛我……」
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的賬號限流，十幾條視頻，點贊量最多的也不過十個。

-13-
我又翻看了其他視頻，裏面記錄那對母女的惡行更多。
而我也終於發現了另外一個真相。
原來何雲婷把女兒帶回去沒多久，便發現她和丈夫陸西河有血緣關係。
一切證明都告訴她，貝貝並不是偷盜她卵子的產物，而是陸西河的女兒。
再加上炒作的目的沒有達到，她對待姜貝貝的態度越來越惡劣。
喫不飽穿不暖，罵她是野種是常事，最惡劣的一次是將她關進衛生間，餓了整整三天三夜。
何雲婷帶着自己的女兒出去旅游回來，才發現被鎖在衛生間的她。
她在這三天時間裏靠喝水龍頭裏的自來水果腹，險些命喪黃泉。
除此之外，那個一開始喊她姐姐的女孩陸悅悅，也處處刁難她，栽贓陷害，說她偷東西，打她罵她，聯合同學孤立她。
她過得很痛苦，活不下去，又死不了。
終於得償所願Ţũ₆，又好像事與願違。
我認真地翻完十幾條視頻，看完裏面所有內容，內心沒有絲毫波瀾。
早在下定決心尊重她選擇的那一刻，我和她就沒了母女之情。
或許是見我臉色有些不對勁，小男友在我手背上吻了一下，輕聲問：「姐姐，你是不是覺得這個小姑娘很可憐？
「我也覺得她很可憐，要不我們幫她買波流量，助她早點找到媽媽。」
我打斷小男友的話：「不用，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隨後直接拉黑該用戶，才把手機丟給小男友。

-14-
雖然用小男友的手機拉黑了女兒。
可出於好奇，我還是用自己的手機，偷偷註冊小號觀察她的動向。
女兒並沒有放棄發視頻尋找我，但我從未有過任何回應。
從視頻中我得知，女兒十五歲初中剛畢業就輟學了。
只可惜未成年人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家裏當保姆，負責那對母女的飲食起居。
所謂的上流社會生活，其實都是母女倆打造的人設。
真實情況也不過是個普通家庭。
房子是租來的，大餐圖片是網絡搜的，就連名牌包包那些也是 P 圖。
她輟學在家沒多久，不堪忍受折磨，最後逃離了那個家。
找不着工作，時常餓肚子，最後又跟一些黃毛混。
跟人打過架，甚至還鬧到拘留所。
發這些日常視頻的時候，她已經不再舉着那張畫了，更沒有說道歉的話，而是將她對我的恨盡數吐露出來。
她在視頻末尾豎中指，咬牙切齒道：
「姜孟昕，我恨你，都怪你我才變成這樣。
「你當年給人做三生下我，看到我要認別人當媽故意不說話，就是想害死我對不對？
「姜孟昕，我現在成了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你滿意了嗎？」
如果是面對面，我絕對會回覆她一句。
這樣的生活，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嗎？
成年後，她依舊不忘每隔一段時間發條視頻。
裏面是她染了誇張顏色的頭髮，跟一羣黃毛廝混在一起的日常。
活脫脫精神小妹一個。
看到最新視頻我才得知，她前不久去打了胎。
她說自己大出血差點死了。
還在視頻裏惡毒地詛咒我，說我肯定也死了，要不然怎麼不來找她。
如今我又換了新男友，這麼多年，我挺專一，一如既往地喜歡小奶狗。
小奶狗湊上來，看着視頻裏的內容問：「姐姐爲什麼總看這個？」
我退出界面問他：「你覺得，我會不會就是她的媽媽？」
小奶狗嗤笑出聲：「怎麼可能？你這麼年輕生不出來。
「而且這個女孩……看起來反而更老一些。」
看來，任誰被生活磋磨，也光鮮亮麗不到哪兒去。

-15-
我沒想到的是，女兒這麼多年沒有找到我，找到我的人反而是陸西河。
他不再是當年帥氣迷人的模樣，甚至看起來有些窮困潦倒。
因爲不注重管理，再加上歲月侵蝕，活脫脫油膩發福半百老頭模樣。
看到我的時候，他驚呼出聲：「孟昕，真的是你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不，比以前更漂亮了。」
接着他告訴我，他找了我很多年，問了很多我們的共同朋友，但他們都說不知道。
甚至提起當年分手的事，說他只是一次醉酒，做了錯事，心裏愛的只有我一個。
在被何雲婷逼宮結婚沒多久後，他的公司就破產了。
何雲婷跟他提出離婚，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孤身一人。
我有些想笑。
問他：「跟我說這些，是想告訴我你有多深情嗎？
「不，你只是又窮又挫，沒有女人看上你罷了。
「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發福的模樣，多看一眼我都想吐。」
我招招手喚了小奶狗，帥氣年輕，身高 185 的年輕男人。
或許是看到我身邊的人，他瞬間自卑，張了張嘴說不出半點反駁的話。
最後才訕訕開口：「其實找你，還有另外一件事想告訴你。
「你知道嗎？我們的女兒貝貝，她進監獄了。」
原來女兒不堪生活的落差，再加上那對母女後續遇到她，不但咄咄逼人，還出言侮辱她。
女兒本就對生活充滿了絕望，她們卻三番五次挑釁，於是一念之差的她，將這對母女殺了。
說完這些，他接着道：
「貝貝進監獄好久了，如今就要執行死刑。其實她在此前也找了你很久，只是一直都沒有找到。
「孟昕，你要不要去見她最後一面？
「好歹，她是我們的第一個女兒。」
我有點噁心：「所以找到我是來興師問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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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西河慌忙開口：「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笑：「如果你還有點良心，就應該早早地回到你寶貝女兒身邊，盡一個父親的責任。
「不要試圖道德綁架我，指責我，罪魁禍首是你。」
他看着我，眼底有濃濃的愧疚，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最終只是呢喃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貝貝……」
我擺擺手：「算了，提這些也沒用了。」
我的確想見女兒最後一面。
畢竟只有親眼看見，我才能陸西河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於是我道：「我答應你，去見她最後一面。」

-16-
女兒的確進了監獄。
看到我的第一眼，她便紅了眼，哽咽着問：「媽，你是不是……也回來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在這裏這麼久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否則你也不會那麼冷漠，那麼輕而易舉就讓何雲婷帶走我。」
我沒有正面回應她的話，而是問：「這輩子我如你所願，並沒有干涉，你還有什麼不甘心的？
「你已經不小了, 就算第一次不懂事, 第二次，也不明白嗎？
「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但，也只是過去式了。」
女兒瞬間嚎啕大哭，哭着哭着開始自扇耳光，跟我道歉。
「對不起媽媽, 是我錯了，對不起。
「如果還有下輩子，我一定還要當你的女兒保證好好對待你……」
我依舊面無表情，冷冷地回她：「大可不必。
「你不是意識到錯了，而是意識到選擇何雲婷，並沒有過上理想的生活, 你只是從中權衡利害關係, 不得不選擇我。
「你我母女關係, 早就結束了。」
隨後站起身子，任憑她怎麼呼喚，我都沒有回頭。

-17-
女兒執行死刑這天, 我做了個夢。
夢裏的她依舊是七八歲的模樣，笑着跟我打招呼。
發現我不理她，甚至有躲開她的意思。
她撲進我懷裏，緊緊地抱着我，熱淚盈眶地喊我媽媽, 說她還會回來, 繼續做我的女兒。
我被這個噩夢驚醒, 回想起這個月生理期推遲了好幾天。
心有餘悸的我去了趟醫院, 果然查出來懷孕一個月有餘。
想到夢裏可怕的一幕, 我果斷去做了手術, 拿掉這個孩子。
甚至爲了避免噩夢成真，我將拿掉的那團肉送去寺廟, 交給主持鎮壓。
主持焚香誦經，告訴我已經去除怨氣, 忘卻凡塵，且她永遠都不會再有輪迴時，我才徹底放心。
有了這次經驗, 我從寺廟回來後便跟新男友提出分手，一個人逍遙快活。
杜絕所有生孩子的可能性，便可一世無憂。
再次和閨蜜相約出發旅行時, 我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
「請問是姜孟昕女士嗎？」
我微微蹙眉問：「你是？」
對方答：「我是社區人員，這邊發現一具高度腐爛的男屍，身份證顯示姓名爲陸西河, 請問您是他朋友嗎？如果是的話，能不能辛苦您來確認……」
「不是朋友，是債主。」
我打斷對方的話：「他欠了我很多錢, 既然死了還不了, 那我只能自認倒黴。」
「屍體嘛, 你們愛怎麼處理怎麼處理。撒進河裏，扔進大海，或者隨便找地方刨個坑埋了也可以。」
掛斷電話, 我直接拔了手機卡。
眼看還有點時間，看來，登機前我又要換張電話卡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