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住了對乾柴烈火的夫妻。
每天半夜都嚎得我睡不着。
勸過,罵過,報過警,都沒用。
於是,我就開始追他老婆。
情人節那天,我還特意在玫瑰花裏寫了張紙條:
我們的事情,你老公沒發現吧?
然後,她老公炸了。
-1-
最近剛剛搬完家,鄰居是對中年夫妻。
雖然還沒見過面,但是我知道他們感情一定很好。
怎麼知道的?
聽出來的。
每到半夜,他們就要做一些符合生物春季繁殖規律的事情。
我住的是回遷房,隔音很差。
事後男人抽菸,點打火機的聲音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實在不想若干年後,我能對着他家二寶說:
小王八蛋,我可是聽着你長大的。
更要命的事那個女的,嗓子很沙,叫起來像鴨。
而且穿透力極強。
每天晚上,我都能聽見她魔性的 3d 環繞鴨叫聲:
「嘎嘎嘎嘎嘎嘎哈哈哈哈嘎嘎嘎嘎哈哈哈哈。」
我就像被一羣唐老鴨包圍了。
有次我做了噩夢。
夢迴高三月考現場。
離高考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抓起試卷一看,我靠,一道不會。
冷汗涔地就下來了。
班主任殺氣騰騰地瞪着我,順手抄起黑板擦朝我砸過來。
但是板擦砸到我頭上時,變成了鴨脖。
班主任張口就是:「嘎嘎嘎嘎嘎。」
全班同學扭頭看我,也是「嘎嘎嘎嘎嘎」地叫了起來。
教室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鴨池,所有人都衝我「嘎嘎嘎嘎」。
我被嚇醒了。
後背汗出如漿,心臟撲撲直跳。
隔壁țüₘ還在「嘎嘎嘎嘎哈哈哈哈嘎嘎嘎嘎。」
我盯着天花板,認真考慮要不要寫一篇《鴨園驚夢》。
上一次我聽到這麼抽象的聲音,還是我同桌晚自習看《鬥破蒼穹》。
他模仿裏面反派說話,衝我「桀桀桀桀」地笑。
不行,再這麼嘎下去,我就要噶了。
於是,我敲響了他家的門。
-2-
開門的是他家男人。
穿着一個大褲衩,叼着根菸。
胸肌下垂,眼神狐疑。
上下掃視了我一遍,問我要幹啥。
我先表達了對他們夫妻感情的羨慕,以及對其體力的欽佩。
然後委婉地提出,實在不想一路聽着他家二寶從無到有,所以能否小聲一點。
那男的眼睛一瞪,說你管天管地還管我們夫妻生活?
自此,雙方就親屬倫理和身體健康問題充分交換了意見。
他對我大腦健康程度表達了關切的問候。
我則對他思想道德水平提出了改善的建議。
繼而,他對我的直系女性親屬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倫理幻想。
我對他的生源地產生了疑問,並給出了隔壁老王,某個不知名的野男人以及村頭的狗,等多種可能性極大的結果,並希望他積極配合,趕快驗證。
沒想到他狗咬呂洞賓,擼起袖子就要來幹我。
我大喜過望,今晚真是遇貴人了。
看來小米 su7 已經在朝我招手,我趕緊把臉伸了過去,來來來,快打我,我求求你打死我。
就在這時,他老婆從臥室衝出,一把把他推了過去,鴨腔鴨調地道:「老公,我們不和這種神經病一般見識,嘎!」
最後,他們「砰」地關上大門,結束了這次友好訪談。
-3-
沒過一會,「嘎」聲再起。
這次的,比以往更高亢嘹亮。
如果說之前是唐老鴨,那麼現在就是渦輪增鴨。
我知道他們在故意報復,於是錄音,報警。
警察沒一會就到了,我們一起聽取鴨聲一片之後,警官摸了摸鼻子,壓下嘴角,說確實已經構成擾民。
於是,我帶着警察第二次找上門。
那男的一開門,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他媽有完沒完。
我沒說話,警官出示了證件,說:
「你好,你們已經擾民,麻煩聲音小一點,別人還要睡覺。」
Ţũ̂ₔ那男的這纔看到警察,眼睛都瞪大了:「你他媽爲這事報警了?」
我實在聽不下去:「你嘴巴他媽的乾淨點,能不能他媽的有點素質。」
「沒聽到人家警官的話嗎,你擾民了,知道嗎?」
他理不直氣也壯:「我在我自己家愛幹嘛就幹嘛,我們夫妻生活跟你有關係嗎?」
其實原話不是「夫妻生活」,而是很直接的那兩個字,爲了過審,我只能美化一下。
我說:「我不反對你們夫妻恩愛,但是能不能小點聲,別嘎嘎嘎嘎嘎的,你老婆屬鴨的嗎?」
「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我捏着嗓子有樣學樣:「嘎嘎嘎嘎,老公好棒,嘎嘎嘎嘎。」
那男的面紅耳赤,衝上來就要幹我。
被警察駕開了。
警察把他拉到一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勸了大半天。
他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堅稱這是個人隱私,別人管不着。
我算是懂了,警察也只能調解,對於這種沒素質的人,我也不指望他能幡然悔悟,洗心革面了。
於是,我主動在回執單上籤了字,送走了警察。
果不其然,很快故態復萌。
我冷冷一笑。
當我跟你講道理的時候,你最好也跟我講道理。
不然,我會比你還流氓。
-4-
我翻出來一個紙箱子。
把低音炮放進去。
然後三面塞上海綿。
沒有堵上海綿的那一面,貼緊牆面。
聲音開到最大。
開始播放金剛經。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鉢囉耶……】
當莊嚴的佛音緩緩流淌出來之後,我登時神清氣爽。
整個身心都得到了淨化。
佛門清靜之地,我倒要看看你當着如來觀音,十八羅漢的面,好不好意思繼續。
果然,那頭也被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感召。
馬上停下了動作。
「老公,菩薩好像顯靈了,嘎。」
「顯個屁,是隔壁在搞鬼!」他咚咚砸牆:「把音樂給我關了,大晚上的你放什麼佛經,神經病啊!」
我:「阿彌陀佛,既然施主聽不懂大乘佛法,那貧僧也略懂一些拳腳。」
那邊氣炸了,又開始砸我家門。
我直接抄起一把刀就遞了過去:「今天你要麼砍死我,要麼回家給老子憋着,別整這些沒用的!」
他一口氣沒緩過來,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估計是他平時用這招嚇唬別人,屢試不爽,就是今天碰到了我這個愣頭青。
刀也沒敢接,臉上紅潮慢慢褪去。
說話甚至有點語無倫次:「你你,你晚上這麼吵,別人怎麼睡。」
我被這句話雷得有點轉不過來彎:「你搶我臺詞?」
他冷笑着說:「你剛搬過來,就敢跟我作對,你是不是找死啊?」
我再一次把脖子伸過去:「來,給我個痛快!」
他指着我,手指顫抖:「行行行,你給老子等着。」
這種場面話一般都是輸家說的,我理都沒理。
直接關上大門。
世界清淨了,終於睡了個安穩覺。
-5-
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我點了個外賣,然後坐在電腦前,準備更一章。
半個小時後,手機響了。
Ṭṻⁱ我有點疑惑,爲了不被打斷思路,我的快遞和外賣都會備註放門口就行,所以一般不會有人打電話。
「哥,那個你出來拿一下吧,或者給你放樓下?」
我奇怪:「爲什麼不能放門口?」
「要不,你來看一下?」
我打開門,撲面而來一陣惡臭。
腳下就是幾大袋垃圾,黃綠的汁水流了滿地。
實在沒有下腳的地方。
用屁股想都知道是誰幹的。
於是,我徑直走到隔壁門口,解開褲腰帶。
對着他家施展了一通的水魔法。
黃濁的尿注澆灌在門上,發出激昂的聲響。
我大腦深處的 DNA 好像動了一下。
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畫面:在兩萬年前的草原上,我們的智人祖先拖着巨大的獸肉回到洞穴,濃烈的血腥引來了無數猛禽,四周強獸環伺,密林深處亮起了一雙雙猩紅的雙眼。
智人族羣中幾個青壯站了出來,對着外面撒了一泡雄壯的尿,強勢地宣佈了地盤的歸屬。
充滿了雄性荷爾蒙的尿味,驅散了空氣中的血腥味,幾番猶豫後,野獸們拖着飢腸轆轆的身體離開了洞穴。
半夢半醒間,我好像看到了先祖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這是來自基因的肯定。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釋放。
我看到了一旁目光呆滯的小哥,便盛情邀請他也來上一泡,解放身心。
順便在文明的現代社會,體驗一種原始的背德的禁忌的快感。
可惜小哥到底是個體面人,脫不下這厚重的道德枷鎖。
我微微一笑,下樓去五金店買了抹牆的剷刀。
在回家的時候,又被一個老大爺叫住了。
「小夥子,昨晚你和 302 吵架了吧?」
我點點頭。
大爺嘆氣:「哎呦,你剛搬來不瞭解情況,這家人難纏得很,能別惹就別惹。」
我笑了:「幹嘛這麼怕他們?他又不是皇上。」
「他們一家都是流氓,惹不起的!」大爺說,「我住他家樓下,天天吵得我睡不着覺,我報過警,找過物業,都沒用!然後他還往我家陽臺丟菸頭!」
旁邊的街坊聞言也紛紛圍攏過來:「我家住一樓,本來小院子裏種了一棵桃樹,辛辛苦苦伺候好幾年,眼看就要結桃子了,結果被他家小孩翻牆過來,全摘了。
這樹是不值幾個錢,但是卻是我的心血啊!我去找他家大人,他們反口說自己孩子喫了我家桃子拉了肚子,要我賠醫藥費!」
「他們家還往樓下亂扔垃圾,我有次上班,被砸了一頭的髒水!」
「小區的籃球場也被他們家拿去曬被子了,根本不講道理!」
「我家車位也被他佔了!」
……
果然是欺負老實人欺負慣了。
我越聽越興奮。
是人渣就行,我一點心裏負擔都沒啦!
當場建了一個羣,讓大家把受害者都拉進來。
我來給他們報仇。
然後哼着歌上樓,把垃圾翻出來。
大多是一些泔水,餿味燻得我眼睛疼。
我回去拿了一個攪拌機,打成糊糊,然後全抹他家門上。
連鎖眼都被我堵實了。
墨綠滴翠的一張大門,燻得我直掉眼淚。
成羣結隊的蒼蠅嗡嗡地來了,呼朋引伴,兩隻前手搓的要冒火星子了,我估計它們在問,這裏就是傳說中的快樂星球嗎?
我看了眼時間,估計還有半小時那家人就要回來了。
拍了張照,發到羣裏。
這麼一會功夫,羣裏已經從原先的十幾個人擴展到了三十個人。
照片一出,羣裏頓時炸開了鍋。
「這是什麼裝修風格?泔水風?」
「隔着屏幕都聞到味了,小哥你真的絕。」
我說:「鄰居們,來我家,馬上有好戲看。」
話音剛落。
我就聽見了鴨子上樓的聲音。
「臥槽,媽媽快來看!」他家小孩叫道,「我們家被人發糞塗牆了!」
鴨子聞言,蹬蹬上樓,大嘎一聲,呼喚老公,共賞奇觀。
老公震驚,怒髮衝冠,罵了半天,砸我家門,要我解釋。
我也震驚,關我屁事,雙手一攤,索要證據,捍衛清白。
男人盛怒,無可奈何,竟然報警,血口噴人,毀我名節。
警察公道,疑罪從無,羣情興奮,奔走呼號,此役大捷。
-6-
那天,我不記得他家幾點睡的。
反正一直到半夜,我都還能聽見他們在清理大門的動靜。
以及一陣一陣的嘔吐聲。
「老公,好臭嘎!嘔!」
「閉嘴,早點弄完早點回去睡覺!嘔!」
「我好像掏糞,媽!我要玩王者榮耀!嘔!」
「啪!」
「玩玩玩,就知道玩!晚上不睡覺,玩什麼遊戲!」
「睡不着,你們太吵了,嘔!」
「住口,嘔!」
他們睡不着鴨,但是我睡着了鴨。
就是做了一個夢,夢裏老有三隻鴨在我耳邊唱:「一鴨一鴨嘔。」
第二天下午,我來到小區球場。
由於是老小區,很多規劃跟不上時代,本來玩的地方就少,還小。
現在還被霸佔了——籃球架下面立着一個晾衣杆,曬着兩牀厚厚的大棉被。
一看到我,幾個高中生弟弟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哥,你昨天干的事情我和爸媽說了,他們笑得都噴飯了。」
「哥,你真是天神下凡。」
「這就是他們家被子,非要曬在這裏,說這裏陽光好。」
我說行,我知道了。
然後掏出一管試劑,貼心提醒他們把鼻子捏緊了。
「這,這是啥?」
「自制香水,前調是貓尿,中調是狗尿,後調是老壇酸菜,聞得夠仔細的話,還能聞到一股若隱若現的腳氣。」
「哎?」
先說這老壇酸菜,是我一大早去農貿市場特意買的。
我跟老闆開門見山,說你這老壇酸菜是用腳踩得不?
老闆咬牙切齒,胡說八道,我們乾淨又衛生,自己都在喫!
我說那你嘗一口。
老闆說你是不是在找事?
我轉身就要走,不是腳踩得我不要,沒味。
老闆見我是行家,把我拉到一旁,鬼鬼祟祟地道:
兄弟好這口啊,你放心,買我家準沒錯,我表弟踢球的,差點進了國家隊,他親自踩的,你去別人家都買不到這個味!
老闆揭開蓋子的瞬間,我差點看見太奶。
果然是大牌子,品控做的就是好。
一瓶淋完,幾個弟弟已經躲到十米開外。
扯着嗓子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哥。」
我也扯着嗓子回應:「以後他們家,還敢來這裏曬被子的話,給我打電話!」
沒過多久,鴨姐就砰砰砰地砸門。
「你個畜生,兩牀新被子全毀了,晚上我們蓋什麼?嘎!」
我說:「原來你們晚上還要蓋被子,我還以爲你們互相蓋呢。」
她叫嚷道:「洗衣機也不能要了,你賠!嘎!」
貓狗的尿液化學結構特殊,一般洗衣液洗不掉,得用生物酶才能去除。
她直接扔洗衣機,簡直相當於把屎抹勻。
我雙手一攤:「你有證據嗎,憑什麼說是我乾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嘎!」
「不知道,你找你老公鴨!」
說曹操曹操到。
羣裏有人艾特我說,鴨寨夫子進小區了。
我馬不停蹄地趕去停車場。
老公鴨沒買車位,看到哪個車位空着就停哪裏。
打電話讓挪車也不理,上門理論被罵走。
很多業主不堪其擾。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我來了。
我來幸福小區就辦三件事,殺鴨,殺鴨還是殺鴨!
熱心羣友艾特出被佔車位的業主。
那哥們連發幾條六十秒語音訴苦。
我讓他把車位先租給我。
然後找了幾個電焊師父,直接圍着老公鴨的車子焊了一圈欄杆。
成本三四百,我愣是付了五千塊,然後要了個發票。
老公鴨一回家就聽到老婆哭訴,復仇心切,找我找到停車場來了。
這邊剛剛完工,他就氣勢洶洶地殺到:「你個小王八蛋是不是找死啊……你把我車怎麼了?!」
我把合同扔在他臉上:「看清楚了,這是我的車位!」
老公鴨直接撕掉了合同:「我不管是不是你的車位,現在,馬上把這玩意給我拆了!」
我笑了:「求我幹嘛,有能耐自己動手啊。」
他馬上打電話找師傅。
師傅一到,我就說,這是我的車位,誰動我找誰要賠償。
沒有人是傻子,一聽就知道這裏面存在糾紛,紛紛表示這單不接,但想喫瓜。
老公鴨沒辦法,只能報警。
警察也說這車位是我的,我想怎麼造就怎麼造,只要別造房子就行。
老公鴨慫了,給我道歉說,明天還要上班,麻煩放他一馬。
我點了點頭,掏出發票,欄杆花了五千,停車費一小時三千。
他差點跳起來,八千,你怎麼不去搶?
我看了眼警察,說搶劫犯法,我又沒用刀逼着你停我這裏!
老公鴨說,信不信我起訴你。
我說,信啊,那就來唄。找律師,寫材料,調解,庭審,判決……這一套流程我陪你慢慢走,你車就扣在這裏,我反正不着急,拖個一年半載也沒事。
老公鴨那個氣得喲,牙齒咬的咯吱作響。
我說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回去拿外賣了,點了只烤鴨。
他喘着粗氣說,行,這八千我給你,你現在把這玩意拆了!
我說,什麼八千,是一萬好不好。八千是剛纔的價。
「有你這麼坐地起價的?」
「一萬二。」
「艹!」
「一萬五。」
「別別別,我艹我自己呢,一萬二一萬二……給你轉過去了。」
師傅忙完後,我又想起來一茬:「你佔大家停車位這麼久,是不是要把之前的費用結一下?分期付款也行。」
他車子拿到手,立馬恢復本性:「我結個屁!」
然後當天凌晨,我找到他車,用鐵絲畫了一副蒙娜麗莎。
從前蓋到後備箱,筆力遒勁,栩栩如生。
圍觀羣衆眼拙嘴甜,說我這個奧特曼畫的真有神韻,這兩個大眼睛,跟電燈泡似的。
我黯然神傷,不由想起當年在街頭給人畫像餬口,被客戶追着罵了八條街的往事。
……
老公鴨大清早地又砸我家門。
可是他說破天也沒用。
證據呢?
攝像頭恰好被氣球擋住,很合理吧?
人來人往的大街,沒有人願意目擊,很合理吧?
再說了,怎麼這麼多車都沒事,就你車有事。
要多找找自身的原因。
一通分析下來,老公鴨無能暴怒,狂錘桌子。
鴨姐披頭散髮,眼神兇惡。
我對他們鴨兩口比了個心:「早上好鴨!」
既然你不體面,我就幫你體面。
做人要講信用。
說了你要分期付款。
你就得分漆付款!
-7-
他們家開始反擊了。
我的快遞被偷了。
倒不是什麼貴重東西。
一百多根貓條,我跟我家貓咪借尿的利息。
我說,又不是鴨飼料,你們偷我貓條幹嘛?
鴨姐搖頭晃腦,有樣學樣:證據呢,有證據嘎?
行,你們要跟我這麼玩是吧。
我回家後就買了一個貓眼監控,然後找賣蟑螂的商家。
挑了老半天都不滿意。
他們賣的蟑螂實在太小了。
之前我在廣州上大學,在櫃子夾縫中看到一根頭髮絲。
我給捏出來了。
結果是一隻蟑螂。
半個手掌大。
擺着兩個長鬚,圓瞪着兩個黑乎乎的眼睛,望着我這個北ťŭ⁷方大漢。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第一個念頭,這是蟑螂?
第二個念頭,再見了媽媽,今晚我要遠航。
第三個念頭,我死了花唄沒還完,會不會影響我徵信?
最後,蟑螂斷須求生。
我得了髮絲恐懼症,一個學期沒敢去理髮店。
老師上課點名,用長毛野人代稱我。
一直找到晚上,我終於找到了一個佛山的店鋪。
我問老闆,你這南方蟑螂正不正宗。
老闆說,放心啦靚仔,螂王來的,要是不滿意,你吊死我啊!
口音正確,立刻下單。
下單前,我又讓老闆把單價提升到每隻一百元,我付一萬塊,然後包裝儘可能普通。
老闆說,爹 D 啊,都聽你的。
快遞兩天就到了。
老闆給發的順豐,保鮮。
我前兩天故意在陽臺打電話說,這個快遞對我很重要,請務必保證送貨上門。
然後在當天讓快遞小哥放門口。
果不其然,快遞小哥前腳剛走。
隔壁就鴨鴨祟祟地來偷,臉笑得跟朵菊花似的。
我看了眼時間。
上午十一點五十一分偷走快遞。
三十秒中的寂靜過後。
爆發了一聲巨大的嘹亮的高亢的:
「嘎!!!!!!!!」
如果在電影裏,爲了表現聲波的威力,一定會安排水杯破裂
但這是在現實中,樓下的保安大叔大吼「空襲!」「臥倒!」
然後一頭栽進綠化帶,打死不肯出來。
羣裏炸了,紛紛艾特我,問出了什麼事。
我說可能剛當上螂鴨閣閣主,給激動的吧。
我窮盡腦力,也想想不出來一百隻大黑蟑螂,爭先恐後飛出來的場景。
但是從隔壁的哭喊聲,砸鍋聲,撞門聲中,不難猜出來。
應該是挺壯觀的。
老公鴨緊急回家,扛着一沓殺蟲劑,裏裏外外噴了個遍。
然後在外面呆了三天才敢回家。
好了,現在該我登場了。
我把視頻拷貝好,報警,等待的間隙,給自己滴上眼藥水。
「警察同志,你可得給我做主啊!」
「我的小強們,我相依爲命,同甘共苦的小強們!沒想到今天白髮人送黑髮人!」
「警官,你看看我的小強,個個膘肥體壯,烏漆嘛黑,都是風華正茂的少年螂啊!」
「一百隻啊,整整一百隻,滿門被斬!這是什麼罄竹難書的罪行?就是滅霸,他還知道留一半吧!」
「……」
「看訂單你和你的兒螂們也就認識三天。」警察說,「要不你直接說訴求吧,眼藥水擦擦,流到嘴巴了。」
我說:「好的,我要他們賠錢,快遞加精神損失,一共一萬零一塊,寓意萬裏挑一。還要給我的兒螂們道歉!」
「一萬塊!」老公鴨直接跳了起來,「你想得美,拿我當肥羊宰了是吧!」
我把訂單截圖和視頻一併拍在他們面前:「睜大你的鴨眼看清楚,小爺我花了多少錢。你不給,行,我就告你盜竊,這麼多錢夠判你幾年了!」
「不是,你花一萬買蟑螂?你神經病啊!」
我原話奉還:「你管天管地還管我怎麼花錢?一句話,你就說這錢,你給不給吧。」
警察對老公鴨說:「再怎麼說,都是你偷了人家的快遞,這還真不是一個小數額……而且他的要求也不算過分。」
老公鴨一張臉憋得通紅,掙扎良久之後,我的支付寶到賬一萬元。
「現在去找個牀單,給孩子們蓋上,送它們最後一程。」
「你他媽……」
我轉頭:「警察同志,我要報案!滅門慘案!」
「好好好,我怕了你,行了吧。」
八十多具屍體整整齊齊地躺在潔白的牀單上,一想到三天前它們還在廣東的下水道里,快樂地喫着泔水,現在卻客死他鄉,我就不由得淚盈於睫。
「一鞠躬!」
「這是幹嘛?」老公鴨疑惑。
我抓着他的頭往下按:「沒參加過葬禮啊?」
「你要我給蟑螂磕頭?」
「你不磕就去監獄磕。」
「磕磕磕!」
「二鞠躬!」
「……」
三十三個響頭過後,樓道里響起了嗩吶聲。
鄰居們穿着整齊,紛紛現身,給兒螂們辦一個風光的葬禮。
「還沒來得及見侄兒們,沒想到就陰陽相隔。」之前被佔車位的老哥握着我的雙手,淚灑當場,「我們幸福小區全體居民都不會忘記它們的!」
幾個高中生弟弟扛着花圈,放到了牀單邊。
樂隊收到指示,高唱哀樂:
「 Ṭű̂⁷是螂給的誘惑,我唱起了情歌。
在渴望的天空,有美麗的月色。
是螂給的快樂,我風乾了寂寞。
在幸福的天空,你是我的所有……」
「你給蟑螂辦靈堂?」老公鴨的表情近乎驚恐。
我說:「這裏有你什麼事?磕頭!」
於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老公鴨硬着頭皮,對着兒螂們的屍體跪了下去:「我對不起你們鴨——」
-8-
這件事情過後,鴨子一家在小區就低調很多了。
沒有再主動鬧事,但是亂扔垃圾,隨地吐痰的小動作還是不斷。
我深知他們的收斂,只是因爲我在這裏。
但是我的房租只有一年。
等我走了之後呢?
這些老弱婦孺和老實人怎麼辦?
除惡不徹底,就是徹底不除惡。
我一定要斬草除根。
堡壘都是從內部被攻破的。
要想把這一家連根拔起,就要化整爲零,各個擊破。
爲此,我策劃了一出殺鴨盤。
老公鴨的弱點很明顯:慾望大,好色,路過個蚊子都要抓起來看看公母。
鴨姐則酷愛毒雞湯,什麼你負責掙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什麼男人的錢在哪裏,愛就在哪裏。
這種短視頻,她一刷就是一個下午,根本停不下來。
至於小鴨子,那就更簡單了。
我徑直出門,敲開隔壁。
小鴨子滿臉警惕地看着我:「你幹什麼?」
我說:「玩不玩王者榮耀?」
他說:「我爸爸說你是壞蛋,我纔不會跟你玩!」
我說:「我 v10,還有猴子地獄火皮膚。」
他說:「那我能去你家玩嗎?」
然後,我給他玩了一局,就把手機要了回來。
「啊,我還沒玩夠!再給我玩一會!」
我說:「我也想玩,我們雙排吧。」
「那你還有手機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你去把你爸手機偷過來吧。」
他說:「好,一會我爸睡午覺,我就去偷。」
我摸了摸他的頭:「你真孝順鴨。」
我就這樣拿到了他爸的手機,翻到了他爸的抖音號。
幾十條作品都是懟臉自拍,秀一秀並不存在的肌肉,拍一拍隆起的肚腩。
BGM 是傷感的年代感的煙嗓,再配上老黃瓜刷綠漆的美顏。
老孔雀開屏求偶的發情感,撲面而來。
至於我爲什麼不要微信號。
因爲微信號比較私密,在這個敏感時期,容易引起老公鴨的懷疑。
而抖音號就不一樣了,老公鴨只會以爲我爲他健壯雄性氣息所傾倒的無知少女。
那麼,本少女要怎麼開場,才自然不做作呢?
換了女頭後,我坐在書房苦思冥想。
說你好,太商務。
說妹妹一個人在家,好害怕,太噁心。
說哥哥,你真帥,我良心過不去。
就在這時,老公鴨主動給我發了一條私信。
「美女,你好(玫瑰),是不是一個人在家很無聊,需不需要帥哥哥安慰你的寂寞呀?(捂嘴笑,壞笑)。」
我一愣,然後反應ẗū²過來,他估計是看到了我的訪客記錄。
聞着味就過來了。
真是把我噁心壞了。
我打字:「討厭,你真壞。」
鴨姐那邊也開始了行動。
有個羣友老婆是開美容院的。
之前也被鴨子一家噁心過,現在聽說我要復仇,舉着雙手雙腳贊成。
在鴨姐逛街的時候,他們給鴨姐塞了一個傳單。
免費送化妝品,做皮膚檢測。
沒套路不辦卡,主打Ţũ̂₌一個真誠。
然後在鴨姐剛進來的時候,姐們來了一句:「未成年不能做美容。」
領進來的店員說:「老闆,這個姐姐成年了。」
老闆娘一臉不信:「不可能,身份證我看看。」
鴨姐眉開眼笑地掏出身份證。
老闆娘不可置信,捂住嘴巴:「都三十六啦,我還以爲你十六,姐姐你怎麼保養的,看上去和我女兒同班同學差不多大。」
店員也說:「是啊,這個姐姐皮膚也太好了,我做醫美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自然滋潤的皮膚!」
「哇,摸上去比嬰兒還嫩!」
「老天怎麼對你這麼偏心?不公平!」
在這一聲聲誇讚中,鴨姐漸漸迷失了自我。
「嘎嘎嘎嘎嘎」地笑了起來。
-9-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小女孩都喜歡大叔。」
「亂說,害羞了。」
「丫頭,你完蛋了,大叔知道你是在剋制對我的喜歡,其實已經無法自拔了,對嗎?壞笑。」
「你纔是鴨頭,人家纔不喜歡你呢,哼。」
「丫頭,你活潑可愛的樣子,讓大叔想起了大叔的初戀,想當年……」
省略吹牛事件若干。
我剪完了腳指甲,略過他洋洋灑灑的小作文,來了句:
「哇,叔叔這麼會掙錢,姐姐一定很幸福吧。」
他說:「哼,不知道珍惜的女人。這幾天天往美容院跑,化妝品一買就是幾大包。還非說是別人送的,不要錢!」
這幾天,老闆娘給鴨姐做了個什麼皮膚護理項目,交代要想有效果,就不能同房。
而老公鴨被我撩得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泄。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只好火上澆油。
我:「叔叔在外面掙錢這麼辛苦,姐姐也不知道心疼叔叔……」
適逢鴨姐回來,我很快聽到嘩啦一聲。
瓶瓶罐罐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你發什麼神經,嘎!」
「都是智商稅,你個敗家玩意!」
「什麼智商稅,都是大品牌,你懂不懂護膚啊?嘎!」
「那你懂不懂我啊,我在外面掙錢那麼辛苦……」
「這些都不要錢啊,是人家送給我的!嘎!」
「無緣無故,別人會送你東西?男的送的還是女的送的?」
「女的女的!哦,就你掙錢辛苦,我帶小孩就不辛苦了?你兒子天天不學習,就知道玩王者榮耀,嘎!」
「那還不是你就知道往美容院跑,以後不許去了!」
「女人就是要愛美!你憑什麼不讓我去,嘎!」
「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不過了,嘎!」
鴨姐摔門而出。
跑去找老闆娘哭訴。
老闆娘開着視頻,全程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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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就會把你當成女兒寵,他這是變心了。」
「是吧,你也這麼覺得吧?嘎!」鴨姐淚眼漣漣。
「如果他愛你,爲什麼不肯給你花錢呢?不要聽男人說什麼,要看男人做什麼。」老闆娘循循善誘。
鴨姐若有所思。
「現在他就這麼對你,等你老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呢?」老闆娘握住鴨姐的手,「所以我們女人,一定要自身強大,你看看你這麼漂亮,他不知道珍惜,有的是人要珍惜。」
鴨姐說:「對嘎,對嘎。我年輕時候,可多人追了!」
老闆娘說:「你現在也很多人喜歡啊,我前幾天把你照片發朋友圈了,老多小夥子要你微信了,我說你都結婚了,就沒給,他們都哭了!」
老闆娘打開手機,翻出那條精心打造的朋友圈,又從前臺底下掏出一捧花:「其中有個小夥子,名下八家公司,一年幾千萬,什麼女的沒見過?但就是被你迷得神魂顛倒,知道你結婚了還念念不忘,非要讓我把這束花轉交給你,想和你交個朋友。」
鴨姐摩挲着花束,猶猶豫豫。
老闆娘說:「姐妹,爲了一個臭男人放棄一整片森林你 duck 不必,就算不想和人家交往,也把花收了,起碼讓你老公有點危機感,以後也能對你好點。」
鴨姐抱過花束,霞飛雙頰:「那個男的帥不帥呀,多高呀?嘎嘎嘎。」
「帥!和吳彥祖差不多。」老闆娘,「看個子,估計有 175 了。」
「是一米八。」我小聲提醒。
「踮踮腳能有一米七七吧。」老闆娘剛正不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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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隻鴨進入了漫長的冷戰時期。
一個天天去美容院,和老闆娘吐槽老公。
一個天天發情,三天約了我二十多次。
一會想去我家坐坐,一會想去公園散步,一會又讓我陪他喝酒。
前腳說丫頭,你把大叔傷透了,大叔要退出你的世界了。
後腳就失憶,問我晚上要不要和他去小樹林談談人生理想。
我一人分飾三角,一會要扮演一個審美低下的富二代,天天送花點外賣,一會要忍着公鴨的性騷擾,和他打太極。
然後小鴨子放學還要偷偷找我玩王者榮耀。
一週之後,鴨姐已經覺得公鴨配不上自己,非阿聯酋王儲不嫁。
而老公鴨也覺得自己魅力非凡,勾勾手指就能把女大學生迷得五迷三道。
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這天正好是 520。
我讓老公鴨給我訂一束花送過來,然後我會給他驚喜。
花店的老闆,又把老公鴨買花的照片發給了美容店老闆娘。
老闆娘拿着照片,對鴨姐說,你看,這是準備和你道歉了,討好你呢,我說的吧,男人就是要有危機感。
鴨姐得意非凡,發出了殺鴨般的笑聲。
順勢邀請姐妹們上門喫飯,一起見證她的幸福。
老闆娘當然欣然應允。
晚上,老公鴨下班回家,在衛生間一個勁地倒騰。
鴨姐帶着姐妹們在客廳聊天,佯裝聊八卦說了半天,也不見公鴨出來,着急了。
於是老闆娘對衛生間喊:姐夫,快把花拿出來吧,我們都看到了。
老公鴨的動作一滯,吹風機的聲音停了。
「什、什麼花?我什麼時候買花了?」
老闆娘說:「還挺浪漫,想給姐姐一個驚喜吧,好羨慕你哦,姐姐。」
鴨姐:「還算像樣。」
我看不見鴨姐的表情,但是光從語氣也能聽出鴨姐紅光滿面。
老公鴨不明就裏:「你們自己在家玩吧,我今晚要加班。」
衆人沉默。
眼見着老公鴨就要出門,鴨姐大喝一聲:「嘎!你什麼意思啊, 買了花不送給我,想送給誰啊?」
這時, 門鈴響了。
跑腿小哥拿着捧花, 遞了過來。
老公鴨神情呆滯, 鴨姐咬着牙說:「你現在纔想送, 晚了!我已經生氣了!」
跑腿小哥說:「先生,你的花是不是填錯地址了,宜家酒店 607 沒有草莓軟糖小姐,只有一個男人。」
沉默,在沉默中爆發。
「嘎ṭū⁰!!!!!!!!」
「你這花是送給誰的?你是不是揹着我在外面養小三!」
鴨姐衝過去就抓老公鴨的頭:「你看你搞得油頭粉面,還加班,加到牀上去了吧!」
老公鴨:「送錯了!他認錯人了!你說,我什麼時候送花了, 你快走!」
「送錯了嗎?」小哥疑惑,當場打了電話,老公鴨的手機響了。
「沒錯鴨。」小哥說,「就是這裏鴨。」
「我看你還怎麼狡辯, 嘎!!!」
與此同時,第二個跑腿小哥捧着花束到達戰場。
「請問鴨小姐是在這裏嗎?」
「……」
「徐先生馬上要出國了, 他託我向你告別, 順便問一句。」跑腿小哥看着花貓臉的老公鴨, 硬着頭皮說:「你們的事情,你老公不知道吧?」
說完,撂下花束就跑。
「我只是個傳話的,記得給五星好評啊!」
「這你怎麼解釋?」老公鴨腰板頓時硬了。
「我沒出軌,我都不認識這個人!嘎!」
「不認識他能知道你住哪裏?」
「……」
「哦, 我就說怎麼又是美容, 又是買花的, 原來在外面有了個小白臉!」
「我沒有, 是你在外面養小三!嘎!」
「我放你媽的屁!」
「啪!」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嘎!」
閨蜜團:「不要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哦呦, 這大耳刮子, 好響哦!」
「咦, 瓜子怎麼沒了, 你那還有嗎?」
門鈴響了。
小鴨子捧着個手機, 興沖沖地跑過來:「我爸媽在打架,我把他們手機偷過來了,快,來玩王者榮耀!衝鴨,衝鴨!」
結局
這一架把鴨棚打散了。
沒過多久, 兩人就離婚賣房。
期間, 鴨姐託老闆娘聯繫富二代接盤。
老闆娘雙手一攤,人家出國了。
公鴨和我說,爲了我, 和家裏的黃臉婆離婚了。
現在要奔向真正的愛情。
你的鴨,來了。
我說你敢來我就把你毛拔了,你還是滾遠一點鴨。
幸福小區恢復了以往的寧靜。
夜夜鴨雀無聲(注:這裏運用了雙關的修辭手法)。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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