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長跑分手後

戀愛長跑十年。
陸呈昉斷崖式分手,閃婚學妹。
我年近三十,屢屢相親被拒。
五年後,同學聚會。
他們是光鮮亮麗的中產夫妻,開着奔馳,穿着始祖鳥,拎着 LV。
而我,騎着自行車出場,被孤立在角落。
直到。
有好事者故意問道:「許遲,你老公怎麼不來?」
我笑了笑說:「他去納斯達克敲鐘了。」

-1-
我和陸呈昉相識在大一那年。
剛到陌生的大城市,我在校門口遇上一對要借路費的老夫妻。
我拒絕後被一路追着罵。
「小小年紀一點善心都沒有!」
「小畜生這麼沒良心,以後哪個男人敢要你!」
我臉漲得通紅,氣得發抖。
陸呈昉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浩浩蕩蕩一大夥年輕男孩路過,正是熱血的年紀,把我護在了身後。
陸呈昉是裏面最帥最張揚的那個。
他手裏是威爾勝的籃球,腳上限量版的球鞋。
他對我露出一排白牙:「小學妹,你沒事吧?」
當然,他很快發現,我和他同校同級,並不是什麼學妹,但不影響他追我。
我們就這麼在一起了。
他是本地小康家庭。
我是外地縣城來的。
第二年,陸呈昉帶我回家見父母。
我拎着水果,緊張地跟在陸呈昉身後。
但出乎意料,陸呈昉的媽媽對我十分友善。
我鬆了一口氣。
陸呈昉朝我擠眉弄眼,說:「看吧,我就說我媽會喜歡你。」
我忍不住高興。
彼時的我不知道,陸呈昉媽媽並不是喜歡我。
只是因爲陸呈昉是個男孩。
談個戀愛而已,陸呈昉又不會喫虧。
就這樣,我們從大一談到了大四。
大四畢業那一年。
爸媽想讓我回家。
但我回老家並不能找到什麼好工作。
我和陸呈昉說了這件事情。
陸呈昉慌張地拉住了我的手:「不行,你不能回去!」
「可是,這裏生活成本太大了,我不確定能不能堅持下去。」
陸呈昉抱緊了我。
「沒事的,我讓我爸給你找個輕鬆的工作,錢的事情有我呢,你只要做我的陸太太就好了。」
那一刻,我的彷徨和不安被陸呈昉盡數拂散。
我並不是真的需要陸呈昉爸爸幫我找工作。
我只是想要有一個可能存在的託底和退路。
我所學的專業比陸呈昉的好找工作。
最後。
陸呈昉去了他爸爸朋友開的公司做人力資源。
我經過重重面試,進了頭部互聯網大廠做產品經理。
我留在了這座城市。
但是,人生每一次看似圓滿都不是終局。
中學考了第一名不是。
考上好大學不是。
和他在一起不是。
步入婚姻殿堂也不是。
生兒育女更不是。

-2-
關於結婚。
畢業第二年。
爸媽就催我快讓陸呈昉表態。
我羞於啓齒,覺得開口țùₖ了就顯得自己很恨嫁,於是開玩笑一樣提了一嘴。
陸呈昉打遊戲的手頓了頓,好像沒有聽見。
陸呈昉媽媽依舊很和善,但從來沒提過結婚的事情。
畢業第四年。Ŧúⁱ
大學舍友來問我怎麼還不結婚。
我故作輕鬆地說:「還年輕呢,不急着步入愛情的墳墓。」
眨眼。
畢業第六年。
也是我們戀愛的第十年。
情人節。
我訂了一家很有氛圍的餐廳。
喫到一半,我笑着問陸呈昉:「我們,是不是該考慮結婚了呀?」
浪漫的燭光下。
陸呈昉原本繾綣溫柔的神色瞬間冷淡下來。
他說:「好,我回去和我媽說一下。」
我舒了一口氣,爲了逃避若有若無的尷尬,連忙轉移了話題。
可後來,再也沒有下文。
我問了幾次,他都神色厭煩。
最後。
一次因小事引發的爭吵中,他終於說了實話——
「許遲,我媽不同意我娶你!」
我愣在原地。
內心卻沒想象中那麼驚訝。
爭執聲戛然而止。
陸呈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但他沒想挽回,一言不發,甚至摸出ṱû₃了手機。
我的怒意不像火,更像是一陣一陣蔓延過來的湖水。
壓抑又冰冷。
「所以,你從來都沒準備和我結婚,是嗎?」
陸呈昉煩躁地揉了揉眉。
他似破罐子破摔了,說:
「我們就這麼談着,不好嗎?爲什麼非要結婚?」
「一張結婚證有什麼用呢?」
「而且你現在在事業上升期,這不是影響工作嗎……」
每一個都在狡辯。
每一句都在找理由。
我打斷了他:「陸呈昉,你真讓我噁心。」
明明是無比熟悉的人,此刻卻無比陌生。
我沒忍住掉了眼淚。
陸呈昉從來就不是任打任罵的人,他也早就過了會對我的淚水產生憐惜的時候。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然後嘲諷地看着我說:
「許遲,別好像你多委屈,多愛我一樣。」
「你不就是想找個本地人嫁了嗎?我媽單位多的是你這種想法的外地女的。」
「我已經是你能找到的天花板了,你催這麼緊不就是怕放跑我嗎?」
他還沒說完,我轉身走了。
當晚,我住到了朋友家。
第二天,我看着鏡子裏紅腫着眼睛的人,匆匆洗了把臉。
成年人,再難受,也得上班啊。
我和陸呈昉不是沒爭吵過。
每次吵吵鬧鬧,總能和好。
朋友說,這次陸呈昉太過分了,不能輕易原諒他。
我剛回了個「好」,陸呈昉的消息就跳了出來:
「門當戶對很重要。」
「許遲,我們分手吧。」
我的手機差點砸在地上。

-3-
斷崖式分手後。
我忍不住視間了陸呈昉所有的社交平臺。
我試圖尋找他還愛着我的證據。
可一無所獲。
我反反覆覆地看。
直到,他發了一個短視頻,@了我。
他和一個女生手牽手走在陽光下。
我點開聽到了陸呈昉媽媽的聲音:「般配般配!再靠近點!」
這段感情光明正大,獲得了我不曾得到過的祝福。
配圖的文字是:【別再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偷窺別人的幸福了。】
我沒有再掉一滴眼淚。
我的手指顫抖得不像話,刪除陸呈昉的時候,好幾次沒有點到按鈕。
得知我分手後,我媽想讓我回去的心思又死灰復燃。
「你都分手了,還留在那裏有什麼意義?」
大姨插嘴道:「快抓緊回來吧,唉,我本來已經給你聯繫了好幾個優質小夥子,但人家都覺得你年紀不合適……」
我一如既往地拒絕了。
只是我拒絕的理由裏,不再有陸呈昉而已。
我在互聯網大廠待了六年。
我的資歷和能力,在這裏都已經到頂了。
但之前有對象且未婚未育的狀態,始終是阻礙我升職的重要因素。
分手後我一心投入工作。
很長一段時間,幾乎睡在公司。
年底的時候,我是團隊 kpi 完成最好的。
可最後。
誇讚和大餅給了我。
晉升名額給了另一位有妻有子的同事。
羣裏。
那位晉升的同事發,他請大家喝咖啡。
底下一排「謝謝老闆」的表情包。
還有幾句「苟富貴」的玩笑話。
我看了眼落地窗外。
高樓林立,車流不息。
坐在這裏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每一個都與我相似,又不相似。
也許。
我該換一條路了。
當天,我遞交了離職申請。
很多年後,我回憶起這個瞬間,也依舊清晰。
人生中許多重要的抉擇,往往都在一個很平靜的日子。

-4-
五年後。
同學聚會。
大概只來了班裏一半的人。
多年不見的同學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我的自行車。
「這不是許遲嗎!」
我和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我話還沒說完,一輛奔馳開近,一個打扮光鮮的美女從副駕走了下來。
她穿着小香風套裝,看着比我們年輕點。
我想了很久,終於反應過來。
那是陸呈昉的老婆,周詩詩。
比我們小了四五歲。
她長着一張沒怎麼上過班的臉,精緻到了腳趾甲,拎着個香奈兒。
「呈昉非要我一起來,煩死了,都不認識。」
聽她這麼說,立刻有人打圓場:「多來幾次就熟了!」
衆人簇擁着她走進去。
那位和我打招呼的男同學,再也沒給過我一個眼神。
落座後,他們把主位留給了周詩詩和去泊車的陸呈昉。
我被擠到角落裏,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但過了一會兒,話題不知道怎麼地,就落到了我身上。
周詩詩看向我:「你就是許姐?」
許姐?
我愣了愣。
很少有人這麼稱呼我。
一般都叫我許總。
「呈昉和我提過你。」
「我代他向你說聲『抱歉』。」
說着「抱歉」,但她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和我道歉。
她說:「當年你們都太年輕,他也真是,不知道你這種女生最耽誤不起,除了年輕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地方。」
這話有些難聽。
可並沒有人阻止她。
大家都在看好戲。
有人眼神憐憫,有人幸災樂禍。
周詩詩看向我空空蕩蕩的手指,笑了起來。
「你該不會現在都還沒嫁出去吧?」
「呈昉公司裏新來個同事,和你一樣三十好幾了沒結婚,雖然矮了點還禿頭,但人不錯,等下我讓他給你們牽個線。」
她說這話的時候,陸呈昉走了進來。
可能是上班也不怎麼忙的緣故,三十三歲的人了,還有着少年氣。
他穿了始祖鳥的衝鋒衣,拿着個黑色 LV,像我偶然見過的網紅一樣精緻。
陸呈昉一進來就看到了我。
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就回過神,收回了目光。
他坐到周詩詩旁邊,有些寵溺地掐了掐她的臉頰,說了聲:「胡鬧。」
「我同事已經有女朋友了。」
周詩詩遺憾地「哦」了聲。
看着陸呈昉摟着周詩詩的模樣,我有些恍惚。
早就塵封的記憶,閃回了部分。
我與他戀愛頭幾年,他纔會這麼喜歡摟着我,恨不得黏在我身上。
聽着他們聊天。
據說,他們這些年過得很好。
他們一起出去旅遊,一起養了柯基。
大學的時候,我的舍友聽說了我與陸呈昉的相識經歷。
她說,陸呈昉見義勇爲,將來也一定是個負責的好老公。
我不由期待起未來。
卻沒有考慮到,他其實並不願意做我的老公。
他們吹捧着陸呈昉年少有爲,年紀輕輕就做了大公司的人力資源部經理,簡直是人生贏家。
有位女同學插話說:
「說起人生贏家,你們看上週財經雜誌的封面了嗎?」
「未遲科技合夥人,年僅二十七,就要財富自由了!」
「聽說,他要代表未遲科技,去納斯達克敲鐘了!」
她說着翻出了手機裏的照片。
西裝革履,面容立體,像個混血男模。
帥得引來一陣驚呼。
若說,陸呈昉是那種會讓你嫉妒的,投了好胎的男同學。
那這位人生贏家,因爲差距實在太大,已經很難讓人產生嫉妒之情了。
這時。
我手機震了一下。
是蔣存野發來的消息:
【報告 Boss,抵達紐約。】
他還發了張機場風景照,只是他的人像佔了照片的一大半。
並不是很溫暖的天氣,他已經脫了西裝,領帶也扯開了些,襯衫釦子解開了兩顆。
比財經雜誌上那張西裝革履的嚴肅照片好看多了。
突然。
有人說:「詩詩這麼熱心做介紹,還沒問問許遲有沒有男朋友?」
我下意識回了句:「我結婚了。」
現場突然安靜了下來。
陸呈昉停下了給周詩詩剝蝦的動作。
「許遲,你別開玩笑了,我們都沒聽過你結婚的消息!」
「那你老公今天怎麼不來?」
我笑了笑:
「他去納斯達克敲鐘了。」

-5-
五年前。
我離職的時候,帶走了部門裏的兩個得力下屬。
創業難在第一步。
找準方向、下定決心的那一步。
遇到蔣存野,是在我創業的第二年。
彼時的蔣存野剛留學回來,不想繼承家業。
他在到處面試,屢屢碰壁。
他履歷太好,要求薪資太高,實操水平卻不如國內學校畢業生。
他說話中英文夾雜,看起來還怪裝的。
他掛在了第一面,沒有見到我這個老闆。
可當我晚上加完班,走出公司的時候,看到了他。
十二點。
夜已深。
路燈閃爍。
他就在那裏。
做着俯臥撐。
我:「……」
看到我,他連忙爬了起來,大步朝我走過來。
「許總,我叫蔣存野,今天來您公司面試的!」
「我覺得你們公司的發展方向很適合我,不要我是你們的損失。」
他找不到工作是有原因的。
但話說得沒錯,長得好看的人總能受到優待。
至少,我沒有選擇報警。
我租的房子就在公司隔壁,走十分鐘就到。
一路上,蔣存野跟着我,喋喋不休地說着他優秀的學習經歷,展現着他的能力。
我已經連續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此刻,我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像只蒼蠅一樣「嗡嗡嗡」。
穿過老城區的小巷子。
很遠我就聞到一股難聞的酒味。
兩個醉漢圍住了一個明顯也是加班結束回家的年輕女孩。
女孩求救的眼神朝我們看來。
兩個醉漢察覺到了我們。
他們看到我,表情沒什麼變化,依舊一副流氓模樣。
倒是看到蔣存野後,其中一個醉漢發出了「屮」的一聲驚歎。
我掏出手機正想要報警,身後突然飛出了一道黑影。
快得像參加狗狗大賽的冠軍犬。
兩個醉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蔣存野一招撂倒。
年輕女孩閃着星星眼,崇拜又感激地看着蔣存野。
也就在那個瞬間。
我決定了錄用蔣存野。
不是他見義勇爲的行爲打動了我。
我早就不是那個剛來大城市的大一新生了。
而是,考慮到我每天回家都要走這條路。
而且,他長得好,以後可以帶出去拉投資。
這年頭,不少人都願意爲了一副好皮囊買單。
當一個人能發揮兩個作用,還有什麼理由不錄取他呢?
於是。
我說:「蔣先生,歡迎你加入我的團隊。」
蔣存野漂亮的眼睛裏一瞬間射出驚喜的光芒。
他似乎覺得,是他的堅持感染了我。
我沒有猜錯。
很久以後,他給自己寫自傳的時候,就是這麼寫的:
【有志者事竟成,水滴石穿,拿捏老婆!】
此刻。
我接下去爲難地說:
「但蔣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們公司現在在初創期,可能開不到你的期望薪資……」
蔣存耀連連搖頭:「沒問題——呃,八千有嗎?」
我面露難色:「可能有點難,我得去商量一下。」
蔣存野有些失望。
但第二天,他得知能拿一萬後,興高采烈地來報道了。
他完全忘了,他一開始面試的時候,要求的薪資遠高於這個數。
就這樣,他成了我的員工。
我們一起並肩作戰。
剛開始,他每次來公司都打扮得端正又時髦。
用摩絲打理好的頭髮,修得乾乾淨淨的下巴,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三件套,身上還有好聞的男士香水味。
似乎是 Creed 的 Aventus。
簡直像是來走秀的。
也像剛走出校門,還會去帶妝上班的你。
好在沒過多久,他就和別的員工一樣不修邊幅了。
有一次,我們連續加了一個月的班,最後一晚通宵奮戰,大家都睡在了公司。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我撞見蔣存野正在捏着自己的小肚子,哭嚎着「我的腹肌去哪裏了」。
看到我的一瞬間,他吸了吸小腹。
勉強還是看到了六塊。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在健身房,十點下班都要再去健身房待一個小時。
至於,他的富二代身份暴露的契機,是在一次我的應酬上。

-6-
我收回「創業難在開頭」那句話。
沒取得成功前,每一步都很難。
酒桌上的女人是稀缺品。
但不是高貴的女王。
而是少見的食材。
我被灌了三輪酒,還在賠笑。
頭暈目眩的時候,有一隻肥碩的手摸上了我的大腿。
我朝手的主人笑着說:
「話說回來,陳總你和我男朋友還是校友呢!」
「他老早就和我提過您,您是他們學校最出色的校友,不僅是他,還有很多學弟學妹都特別崇拜您!」
陳總的手頓了頓,聽着我的吹捧,舒爽地眯了眯眼睛。
酒桌上的其他人也接了話:
「怎麼之前沒聽許總說起過男朋友啊!」
「許總男朋友捨得讓許總這麼辛苦嗎?」
「這麼有緣,看來許總你和陳總也很有緣啊!」
一句句都是老謀深算的試探和話裏有話。
陳總開懷大笑:「特別有緣!」
說着,他的手也離我的大腿內側越來越近。
我「嚯」一下站起來,舉起酒杯道:「這麼有緣,我敬陳總一杯!」
「我幹了,陳總隨意!」
我忍着胃裏的翻湧,一飲而盡。
可是,陳總顯然不是這麼輕易被打發的。
他將酒杯重重拍在了桌上。
場面一下難看了起來。
有人輕飄飄地打了兩句圓場:
「陳總是個憐香惜玉的,這是見不得你喝這麼多。」
「許總到底是個女人,不瞭解我們陳總做生意的風格……」
我沒有說話。
陳總一張橫肉溢出的臉已經滿臉通紅,酒氣熏天。
他說:「看來,許總是不想要這個項目了。」
「你以爲我看不出來你有沒有男朋友?就算你有,他能比我厲害?」
「他要真有本事,用得着你來拉項目拉投資?怕不是就是個喫軟飯的,也就在牀上有點用!」
他顯然已經醉了。
還有人幫腔:「許遲啊,陳總能看得上你,算是你的福氣,你要把握機會!」
本來還想維持些體面的我心底嘆了口氣。
看來今天,白來了。
我索性笑道:「陳總,看來我們今天不用繼續談下去了。」
陳總愣了愣,更加暴跳如雷。
接下來已經不單單是開黃腔了,他的污言穢語一句接着一句。
「臭表子,你以爲自己是什麼東西,我今天願意來已經夠給你面子了!」
「你這種喊我上我都不上!」
某一個瞬間,我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
我被那對瞄準年輕女孩臉皮薄的騙錢老夫妻辱罵的時候。
那時的我孤立無援,靠着陸呈昉拯救。
但現在——
我把酒杯往地上一砸,冷笑道:
「陳總,家裏沒鏡子,總該有尿吧?」
「我男朋友八塊腹肌,八國混血,精通八國語言。」
「我雖然不是回民,但喫慣了好的,也喫不下陳總這種。」
也就在這時。
我看到蔣存野站在包廂門口。
半個小時前,我給他發了消息,讓他趕來鎮場子。
但不知道他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他表情有些僵硬。
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應該是從健身房匆匆趕來的,穿着 T 恤和運動褲。
頭髮還有點溼,帶着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肌肉還有些運動後的泛紅緊繃,撐住了 T 恤的線條。
那張建模臉讓所有人的呼吸聲都有了片刻的停滯。
我看向他,他不知爲何臉一紅,說了到場以後的第一句話:
「對,我是八國混血。」

-7-
不知道怎麼開始的。
陳總的臉就不小心到了蔣存野的拳頭上。
陳總嚷嚷着要報警:「我要讓你賠的傾家蕩產!」
「你們未遲科技這個小破公司,我明天就讓它倒閉!」
我心裏一凜。
有幾分後悔剛剛的衝動。
可要是再來一次,我也會這麼做。
蔣存野看着我沉重的表情,有些愧疚道:
「許總,我是不是不該打他?」
「我媽經常說我動手前不過腦子……」
內心再不安,我也沒有表現出來。
我朝他笑了笑,說:「不,我要謝謝你。」
蔣存野一愣。
「你不用自責,我找你過來就已經預感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了,畢竟——」
「一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不就放倒了兩個流氓嗎?」
「你做得很好。」
蔣存野的臉似乎有些紅,眼睛亮閃閃的。
奇怪,今晚來應酬的是我,又不是他。
難道他也喝了?
也可能他是太緊張了。
於是,我又寬慰他說:「我會給你請律師的,要賠的錢我出。」
可幾分鐘後,陳總突然又自己撤銷了報警。
他看向蔣存野的眼神帶上了懼意。
「沒想到許總的男朋友是蔣公子啊!」
「怎麼不早說啊?都是一家人,剛剛還和我這麼客氣!」
陳總點頭哈腰把我和蔣存野送上了車。
翻臉翻得絲滑又流暢。
車窗外的五光十色是這個城市的光影。
十點了,高架上還有點堵。
我和蔣存野坐在車後排。
他的大腿不經意挨着我。
我瞟了他一眼。
他默默合攏了雙腿。
安靜了很久以後。
我開口道:「你沒什麼要和我說的嗎?」
蔣存野「啊?」了一聲,驚慌地看向我。
「你看出來了?」
我點點頭。
「這麼明顯嗎?」
「這還不夠明顯?」
是陳總的變臉不夠絲滑,還是「蔣公子」三個字發音不夠標準?
蔣存野手指修長的手放在運動褲上,聽到我的話後,驟然用力。
他的指節泛着粉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比剛剛更粉了。
我說:「你放心,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下屬的情況,你如果不想說也沒事,我不會勉強你——」
他打斷了我的話:「不是的,我只是覺得,還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說。」
「現在這個場景,不夠正式,什麼準備都沒有,我不是說我沒準備,東西在家裏,還有一些……」
這需要做什麼準備嗎?
難不成等我的公司倒閉了,他再龍王歸來霸氣登場?
我保持微笑道:「沒事的,不用準備什麼,你就直說吧。」
蔣存野聞言抿了抿脣,似乎在給自己暗自鼓勁。
下一秒,我倆同時開口——
「我知道你其實是富二代。」
「許遲,我喜歡你!」

-8-
最後打破尷尬的,是司機沒憋住的笑聲。
第二天。
在公司,蔣存野看到我的一瞬間掉頭就走。
走了兩步,似乎又覺得自己沒什麼好逃避的,又轉回了身。
他故作淡定地和我打了聲招呼。
我看到了他眼下的青黑。
他換了新香水。
聞起來苦苦的。
很特別。
我轉頭叫住了正要離開的蔣存野:「等等。」
他猛地一下站定,眼神中浮現希冀。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的香水是哪一款?」
他沉默了幾秒後,報Ţüₕ了個香水名。
等我再想說什麼的時候,他已經消失不見了。
後來幾天,蔣存野一直躲着我。
直到。
他的工作不在狀態,出了很大的紕漏。
我第一次動了辭退他的念頭。
我打電話給他的時候,背景音很嘈雜。
「你在哪裏?」
他說:「你管我在哪裏!我在酒吧!」
客戶點名了要他去處理,我不得不讓他快點趕回來。
聽到我的話,蔣存野的音量一下拔高了,他說:
「你都拒絕我了,還不允許我失戀買醉嗎!」
「……」
我頓了頓,說:「我在辦公室,開的免提。」
蔣存野那頭沉默了幾秒,說了句「我就來」,然後掛了電話。
我的得力下屬感慨道:
「蔣貴人愚蠢,卻實在美麗。」
另一位名著十級學者接話道:
「宮裏很需要這樣的男人,服侍許總不需要聰明。」
我身邊聰明人很多。
特別是在未遲科技發展勢頭越來越好之後。
越來越多的人慕名加入進來。
即便是不夠聰明的,也足夠精緻利己。
職場的勾心鬥角一下多了起來,平衡各方利益上,浪費了我很多時間。
於是Ťüₘ,我不僅打消了辭退蔣存野的念țũ̂⁶頭,甚至還想——
要是在一起似乎也不錯?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就如野火燎原,心動不止,一發不可收拾。
我在某一個下班的晚上,喊住了蔣存野。
我們的戀愛,開始於我那句開門見山的問話——
「你還喜歡我嗎?」
這麼一談,就談了兩年。
蔣存野求婚的時候,我有些恍惚。
十年長跑,都不曾走到這一步。
我久違地想起了陸呈昉。
如果,好多年前,陸呈昉向我求婚了,我現在應該在家帶孩子吧?
我沒有馬上接受。
「我需要一點時間考慮,我的事業還不穩定,不知道能不能未來給我們好的生活……」
在他媽給我的公司投了兩個億後。
我們領證結婚了。
成功最重要的是機遇。
有人靠時代。
有人靠家底。
有人靠老丈人。
我靠婆婆。
我不覺得丟臉。
我是佔了便宜。
但未來,我們是雙贏。
未遲科技上市後,是夫妻共同財產。
所以這次納斯達克敲鐘,我讓蔣存野代表我們去,算是給我婆婆的小禮物。
這位要強了一輩子只在教育兒子上跌倒過的女人,做夢都沒想到她的兒子有一天能去納斯達克敲鐘。
至於我。
我的合夥人,也就是我以前的得力下屬們,一致覺得我加班快加傻了,需要參加一些休閒活動。
比如,同學聚會。
她們不知道從哪裏給我搞來了一輛自行車。
說什麼全鈦合金螺絲的,反正她們也不懂,隨便買的,花了五十萬。
好像比陸呈昉的奔馳 C 級貴了點。

-9-
人們一般對富二代感官良好。
但對靠自己成爲富一代的人,總是會充滿苛刻的評判。
「她是靠什麼成功的?」
「不可能,她才三十幾歲,家裏條件也一般。」
「這種事情存在嗎?反正我不信。」
「是在寫小說吧,小說都不可能這麼誇張,平平無奇一個女的。」
是啊。
我是平平無奇。
可似乎,命運就是在你發憤圖強的那一刻,決定小小地眷顧你一下。
人生總會遇到幾次機會,轉瞬即逝,甚至你根本沒有發現它是你的機會。
但你一旦抓住了,就將騰飛。
我沒準備和我的大學同學們坦白我的近況。
我只是騎騎自行車,來喫一頓飯,見一見老同學,放鬆一下。
衆人的笑聲充斥在包廂裏。
「許遲,你什麼時候這麼喜歡開玩笑了!」
周詩詩一邊笑得樂不可支,一邊說:「大姐,你該不會是在做夢吧?現在是白天!」
陸呈昉看着我,眼神中閃過嫌棄。
他覺得,和我談過,是他的污點。
就在這時。
有服務員敲門走進來:「是哪位客人停在外面的自行車,被一輛車撞歪了車杆。」
「那位先生趕時間,轉了兩百,讓我們給您。」
服務員特地拿了兩張兩百的現金過來。
有人立刻說了:「是許遲的吧,只有她騎自行車來!」
說完,又有人笑了起來。
撞歪了車杆?
我想了想說:「兩百可能不太夠。」
笑聲安靜了一瞬,重新又爆發出了更大的聲音。
周詩詩笑得抹眼淚:「大姐,你就收了這兩百吧,一輛破自行車!」
上大學時住我隔壁侵蝕的女同學替我說話:「現在不是流行騎行嗎?我聽說有些車挺貴的,許遲那輛看着就不便宜……」
但她的話很快就被淹沒在了笑聲裏。
我懶得理會他們,和服務員說:「你有那位先生的聯繫方式嗎,我到時候把維修賬單發給他,具體要多少,我現在也不確定。」
聽說還是進口的,不知道要不要送去國外修。
剛收的禮物就這麼被撞了,我的心情實在不怎麼美妙。
服務員眼裏閃過鄙夷,彷彿是覺得我想要訛錢。
但出於職業素養,他還是給我去聯繫了人。
電話一接通,對面就很不耐煩,也覺得我在胡攪蠻纏。
包廂裏的人也在勸我說:「許遲,兩百已經不少了!」
我嘆了口氣,把剛剛要來的付款截圖給服務員看了一眼,讓他幫忙發過去。
服務員看了兩眼,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這位小姐,你不是專業碰瓷的吧……」
有位男同學湊過來看我的手機界面,看清後尖叫了聲:「五萬八?」
「等等,五十八萬!」
包廂裏的笑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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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可以和我的祕書聯繫。」
我把祕書的聯繫方式給了服務員,然後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衆人表情各異。
有人開口確認:「許遲,你怎麼買了五十八萬的自行車啊?」
還有人竊竊私語:「不會是 P 的吧?」
我說:「朋友們送的。」
問話的人鬆了一口氣:「我就說!怎麼可能是你買的!」
他說完自覺不妥,敷衍地找補道:「我不是說你買不起,我是說,這東西不合算!」
「是好幾個人合起來給你買的吧?」
「原來是這樣啊,我們還以爲許遲你發達了呢,哈哈!」
唯有剛剛幫我說過話的女同學笑聲嘀咕了一句:「五十八個人買,也要一人一萬……」
但無人在意。
菜很快就上齊了,包廂裏有人到處認兄弟,吵吵鬧鬧,吞雲吐霧,烏煙瘴氣。
我出去透口氣。
我站在街邊看月亮的時候,身邊突然多了個人。
是陸呈昉。
他出來抽菸。
時隔多年,他叫了我的名字:「許遲。」
「我們好像,已經很多年沒有聯繫過了。」
我點點頭:「是啊。」ṱū₀
畢竟你那個時候把我全網刪除了。
陸呈昉繼續說:「其實,我在音樂軟件裏面給你留過言。」
「在我們那首常常一起聽的歌下面。」
我已經不記得是哪首歌了。
他似乎也喝了不少,居然想開始和我追憶往昔了。
我禮貌地笑了笑說:「我後來沒什麼時間聽歌。」
陸呈昉垂下眼眸看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有些無奈,彷彿我在死鴨子嘴硬。
「你呀,還是和以前一樣,死要面子,非要在嘴上贏過我。」
「你當年也是,要是嘴上願意求一求饒,說不定我們也不會分手了。」
我:「……」
他繼續說:
「我還記得,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覺得你和我從小到大見過的女孩子都不一樣。」
「她們又嬌氣,又任性,追求牌子貨,花錢如流水。」
可到最後,他還是選擇娶了那樣的女孩。
我有點不理解他。
轉瞬,我就明白了。
因爲他也是那樣的人,只是換了個性別。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性格,無關對錯。
只是浸淫在這個環境中成長起來,過早地接觸了很多東西,很難抵禦物質的誘惑。
但這只是性格中很小的一部分。
這些年,我的團隊夥伴裏有五湖四海的人。
每個地方的人都有不同的性格,帶着地域的底色,但最終詮釋的是他們本身。
不過,眼下陸呈昉顯然不是想和我討論這個。
他壓低了嗓音,帶了幾分沙啞和性感,開口說:
「許遲,這些年,你有想過我嗎?」
「要是我們沒有分手, 現在會是什麼樣的呢?」
是噩夢。
我沒有接話茬,笑着道:「你老婆很漂亮。」
陸呈昉苦笑了一聲:「許遲,你還是在怪我啊。」
我覺得他可能已經醉到聽不懂人話了。
「你只看到她漂亮, 沒看到她完全不會做飯,我們這些年家裏就沒開過火。」
「我要麼在公司喫, 要麼出去喫,我回家都喫不到一口熱飯,說出去都被人笑話。」
「還有她收藏的那些網遊周邊,買了貓養着覺得不可愛了, 不想養了就送人,這些年來來回回都買了五六隻了……」
我懶得再聽,轉身離開。
他連忙跟上,在我後面說:
「你不要逞強了!」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到現在還沒結婚。」
我無語了片刻。
他並不是對我還有感情,只是忍不住來從我身上尋找優越感。
你瞧, 這個女的和我分手後,被傷得再也不找別的男人了。
因爲她找不到一個比得上我的男人。
真的很可笑。
我前腳回到包廂,後腳陸呈昉也緊跟着回來了。
他的手指輕輕擦過了我的腰,彷彿不經意一樣。
但據我多年躲酒桌上鹹豬手的經驗判斷,他肯定是故意的。
我還沒做什麼, 剛纔提過蔣存野的女同學興致勃勃掏出了手機,將直播投屏到了包廂電視上。
「快來看我的偶像, 這不比娛樂圈那些小鮮肉好看多了!」
屏幕裏。
蔣存野西裝穿得端端正正, 襯衫釦子扣到了最上面那顆。
他的顏值經過了鏡頭的考驗。
專業問題問過後, 有位記者用中文開玩笑問他:
「聽說,蔣先生已經結婚了?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一下……」
她話音未落, 蔣存野就搶答了:「方便。」
他眼睛一亮,彷彿千盼萬盼終於盼到這個問題。
他迫不及待道:「老婆, 你在看直播嗎?」
「我猜你應該不在看, 畢竟你現在應該在參加同學聚會。」
「不過沒事的, 等我回來再把這個片段放給你看!」
說着,他朝鏡頭比了自以爲帥氣的心, 深情款款道:
「我愛你,許遲!」
11 結局
我離開時沒有騎自行車。
自行車被送去維修了。
司機開着邁巴赫來接我。
車窗外,老同學們的表情十分精彩。
特別是陸呈昉,臉色又青又黑又紅, 調色盤一樣。
後來, 那些人裏面有不少人嘗試過聯繫我。
但都被卡在了我的祕書那一步。
她回得輕車熟路:
「哦哦哦, 您雖然沒有預約, 但您是我們許總的同學啊。」
「可以的可以的, 我給您專門排進老同學預約通道, 在您前面的還有幾百位,還請您耐心等待哦。」
有一回,我路過祕書室。
她這次回的話不太一樣。
她誇張地表達了驚訝, 說:
「什麼,您是我們許總的前男友?」
「那您在見我們許總前,可能要先見一下我們蔣總哦。」
很好。
善於變通,隨機應變。
我給她多發了一筆獎金。
後來。
再一次見到陸呈昉, 是陸呈昉所在公司的老闆正好和我參加一個商務酒會。
他正來和我攀談,陸呈昉跟在後面。ṱũ̂₉
要不是他一直盯着我,我甚至都沒注意到他。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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