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打電話來說媽媽病危將死,我忙帶老婆回山探望。
哪知到家後我喝了一杯水就暈了,再醒來,老婆已經不見了。
媽媽勸我別找了。
「兒啊,老婆沒了還能再娶,可弟弟就只有一個。」
原來,媽媽根本就是裝病。
弟弟欠了賭債還不起,他們竟把我老婆當成了抵押!
我憤怒地要報警,卻被弟弟偷襲一刀砍斷了腿。
「誰讓你有錢不幫我還,那我就只能拿你老婆抵債!」
他逼着我交出存款後,將我丟到山裏餵了狼。
魂飛魄散前,我看到了老婆被凌辱至死的殘破身軀。
再睜眼,我回到剛踏進山村老家那一天。
「哥,你終於回來了,媽不行了!」
「不行了就埋了吧。」
我冷臉撂下一句話,帶着老婆轉身就走。
-1-
「哥——」
耳邊忽然變得喧囂。
恍惚間,我緩緩睜開眼睛,雙目漸漸聚焦,終於看清眼前這個人是誰。
「哥。」弟弟衝我輕輕一笑,遞過來一瓣柚子。
「喫柚子,自己家種的,嚐嚐。」
我下意識接過來,機械地放進嘴裏。
好澀!
一瓣柚子下肚,我忍不住皺起眉頭——這柚子實在太難喫了,酸澀得像路邊未經馴養的野果。
下一秒,我愕然地盯着手中那瓣喫剩的柚子。
我有味覺了?
怎麼回事,我不是已經枉死,變成了孤魂野鬼了嗎?
怎麼現在還能重新接觸到實體了?
「哥,你怎麼了,看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弟弟湊過來,裝模作樣關心我。
我直勾勾看着他,緩緩搖頭:「沒什麼事。」
確實沒什麼事。
我現在,只是單純地很想殺死他而已。
我當然知道他現在爲什麼對我這麼熱切!
看着弟弟湊過來的腦袋,我恨不得一拳揮過去將他的顱骨打碎。
他就是一頭畜生!一頭該死的畜生!
當初他打電話回來,說媽媽重病,快不行了,最後的願望是希望見一見兒媳婦,讓我帶着老婆回村裏看她。
於是,我帶着老婆回到那個封閉的小山村。
我是媽媽撿的。
和她、弟弟都沒有什麼血緣關係。
弟弟出生之前,我過得還算不錯。
但自打媽媽懷孕剩下弟弟,看我的眼神就變了。
我不再是她的寶貝兒子,我成了這個家的外人。
打罵苛待成了我的家常便飯。
之所以還願意養我,似乎也只是因爲,家裏能有個幹活的牲口。
不過還好,我自己爭氣,用盡一切辦法學習。
他們讓我輟學,我就下跪請求。
我撿垃圾,我去工地搬磚,錢我自己湊。
只要讓我上學,我就給家裏掙錢,掙多多的錢。
被打了十幾頓,身上沒塊好肉,發現我依舊沒鬆口後,媽媽只能無奈同意。
但初中畢業後,我還是被她強行扭送到了工廠打工。
我沒有放棄。
一邊擰螺絲,一邊想辦法自學,在十八歲那年,自己報名參加了高考。
我有幸被一所偏遠城市的大專錄取。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哭得不能自抑。
這ŧù₊一次,爸爸去世,媽媽沒能阻止我。
加上,擁有學歷的我,可以爲家裏掙更多的錢。
這筆賬,她算得清。
上大專後,我半工半讀專升本,一路考上 211 研究生,拼盡全力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工作幾年後,斷聯多年的媽媽突然又找上門來要錢。
我把全部積蓄給了她。
三十萬,買斷了她養我十多年的恩情。
我本以爲,再也不會回到這個我曾拼命逃離的地方。
但得知媽媽久病垂危,唯一的願望是希望我帶老婆回去看望一下她,我還是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她終究養過我。
過往的苛責虐待的記憶,也終將隨着時間流逝逐漸淡化。
她終歸讓我活下來了。
於是我帶着老婆回來了。
打算見這個我說不出愛恨的女人最後一面。
在昏暗的堂屋裏,媽媽蜷縮在牀上,看上去神情很黯淡。
一旁的姑媽跟我說,按照習俗,老人離世前需要人守着。
我老婆得一直在伺候在媽媽身邊,說是這樣可以沖喜。
我本想拒絕,因爲我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有多惡毒,即使她現在重病躺在牀上,看上去人畜無害。
但話還沒說出口,老婆緊緊地握住我的手,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我——
她就是如此善良。
哪怕對曾經傷害過她的人也能報以最大的善意。
我終究是心軟了。
牀上的人,我終究喊過一聲媽媽。
可我沒想到,我點頭同意的那一瞬間,就是噩夢的開始!
-2-
天色剛黑的時候,我喝了一碗水,結果立刻昏迷不醒。
等我醒來之後,老婆已經消失不見。
媽媽已經從牀上起來,像沒事人一樣。
我發了瘋一般質問媽媽、弟弟我老婆人在哪,並開始四處尋找。
但他們卻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我。
還試圖阻攔不讓我找。
但最終,我在老宅地窖裏找到了渾身赤裸的妻子。
她渾身上下佈滿傷痕,佈滿被侵犯的痕跡,四肢都被麻繩捆住,嘴裏塞着一個漆黑的襪子,滿臉淚痕,兩眼呆滯地望着我。
我瞬間失去理智,急切想帶老婆逃離這個地方。
但是媽媽和弟弟堵在地窖口,不讓我們離開。
我衝過去和他們扭打成一團。
在毆打中,聽到我媽說:
「兒啊,你就犧牲一下吧,你就這一個弟弟,你是大學生,想要老婆另外再找就是了。
「你弟弟欠了村裏人的賭債,還不上,只能用你老婆來做抵押,反正她現Ŧûⁱ在已經成了一個破鞋了,所以也沒什麼關係,對吧?」
我終於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們的陰謀。
媽媽假裝命不久矣,目的就是爲了把我老婆騙回來抵債。
我瞬間紅了眼,要和他們拼命。
這時債主帶着五六個男人過來。
我見勢不對想要報警,沒想到弟弟拿着一把砍刀突然偷襲我,一把將我的左腿砍斷,報警電話還沒撥通的手機也掉在地上。
隨後,弟弟漠然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傷口的我,還笑着跟那羣人說這下你們可以放心將這個女的帶走了。
我失血過多,沒了抵抗能力。
他們用老婆威脅,逼我說出銀行卡密碼,轉走了我所有存款。
然後,我被丟進了後山,被野狼活活咬死。
成鬼魂之後,我看着自己的屍體暴屍荒野,血肉被野狼吞食,身上長滿了噁心的蛆蟲。
我看着媽媽對外宣稱我和妻子失足跌落懸崖,繼承了我的全部遺產,和弟弟花錢大手大腳。
我看着老婆被關在債主的豬圈裏,每天都有好幾個賭徒輪流侵犯她。
老婆長期遭受非人的虐待,精神逐漸失常,夜夜流下血淚,可我只是一抹殘魂,想幫助老婆也無能爲力。
我恨。
我恨惡毒的媽媽,我恨虛僞的弟弟,還恨那些侵犯老婆的賭徒、村民!
我恨這片骯髒的土地!
我恨不得將他們所有人都粉身碎骨,碎屍萬段!將他們的每一寸骨頭都化爲齏粉!
終於,瘋掉的老婆在一個深夜,把衣服擰成一條繩,活活勒死了自己。
「不——」
成爲鬼魂的我,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劇痛,我顫抖着伸出雙手想要幫她解開脖子上的繩子。
可我卻徑直穿過老婆的軀體,虛幻的靈魂根本碰不到一切實體。
就在我感覺靈魂劇痛到要撕裂的那一刻,眼前猛然一黑。
隨後光明乍現,我重新睜開眼睛。
這才發現,我居然重生了。
-3-
重生到剛剛回到村子的那一刻。
我看着手裏的那一瓣柚子,看着弟弟和姑媽虛僞的笑臉,心裏感覺到的只有無盡的噁心和仇恨。
這一世,我一定要把我和妻子受到的所有虐待和折磨,全部都還回去!
不過當務之急,是趕緊帶老婆離開這裏。
「哥,跟我回家看望媽媽吧,她病得快死了,臨終之前就想看一眼你和嫂子。」在村口,弟弟迫切地說。
「死就死吧,關我什麼事?」
我面無表情地嘲諷,拉着老婆的手轉身就要離開。
全然不顧一臉錯愕的弟弟。
老婆有些茫然地看着我,不知道爲什麼我的態度會發生如此巨大的轉變。
但這麼多年,我們夫妻早有默契,她還是乖乖跟在我的身後。
走在出村的山路上,我緊緊地攥着老婆的手,彷彿下一秒她就要飛走一般。
我時不時側過頭對着老婆傻笑,老婆也睜着圓圓的眼睛對我笑。
她還活着,一切都還來得及,真好!
弟弟從後面追了上來,攔在我們面前,有些氣急敗壞。
「哥,媽要死了你都不回去看一眼嗎?
「你對得起她把你養這麼大?
「當年如果不是媽把你從垃圾桶裏撿回來,你能有今天?」
我拉着老婆的手,一邊從旁繞過,一邊答話:
「我有什麼對不起她的?
「這麼多年,我前前後後給了她多少錢,有七八十萬了吧?!
「還不夠報答她的養育之恩嗎?」
弟弟追在我身後,喋喋不休:「就算你給了她很多錢又怎麼樣,難道這些錢比你的命還珍貴嗎!不是媽媽把你撿回來,你當年早就死了!」
下山的路有些崎嶇,再加上我走得急,被拉着的老婆踉蹌了一下。
但我根本不敢減速,也根本不理會弟弟,只是一個勁兒地往前走着。
我現在只想趕緊帶着老婆逃離這個罪惡的地方。
腦海裏關於上一世的記憶,稍加回憶都不寒而慄。
見我一直沉默不語,只顧着往前走,弟弟有些急了。
在一個狹小的路口,他往前衝了幾步,徑直跳到我們面前把路堵住,指着我的鼻子譏諷罵道:
「你就是一個白眼狼,畜生不如的東西!
「媽媽都要死了,你都捨不得回去看她一眼!
「也不怕鄉里鄉親的戳你脊樑骨!小心天打雷劈,老天爺劈死你個不孝子!」
這是一條僅容一個人通過的路口。
他把路堵住之後,我們根本過不去。
「讓開!」我喊道。
「不讓!老天爺劈死你個禽獸不如的白眼狼!」弟弟雙手叉腰神氣地站在那裏,「你就不配當一個人!豬狗不如,當畜生算了!」
「讓開!」
「不讓!你這個該死的白眼狼!」
他好像不是站在什麼山路的路口,而是站在某一個道德的制高點。
這一刻,他好像代表着世界上最正義的一切。
看到他這一副貌似正氣凜然的樣子,我怒極反笑:
「我白眼狼?我不孝子?
「從小到大,我只能喫你們喫剩下的飯,不管什麼東西,永遠是你最先享受,我在家裏活得連一條狗都不如!
「小時候,我逮了一隻八哥,我開心得不得了,你一句『我喜歡』,媽媽就立馬把它搶走,送到你手上!
「家裏的草垛子被燒了,你一句『是哥哥乾的』,媽媽就立刻不分青紅皁白地把我打一頓。
「我說我想讀書,媽媽一分錢不給,你說你想要新衣服,媽媽借錢都要給你買!
「在這個家,髒活累活都是我幹,而你卻一直像一個地主老財的少爺一樣享受!
「你居然好意思說我不孝?!臉呢?」
弟弟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只是一隻手指着我:「你……你……」
「我什麼我?」我往前邁了一步,抵近他跟前,面色鐵青,「我上學家裏沒有掏一分錢!」
「畢業後,我心想我終於可以逃離了這個讓我窒息的地方。
「但是你和媽媽呢,想盡各種辦法想從我手裏掏錢。
「媽說錢不夠,修新房子 10 萬,我給了!
「然後媽媽又說你要買一個魚塘,需要 5 萬過日子,我也給了!
「她說生病,醫藥費需要 7 萬,我還是給了!
「最後我不願意給,你們又說買斷親情,30 萬,我還是給了!
「前前後後我給過家裏七八十萬,你呢?你給過媽一分錢嗎?
「我爲家裏付出了這麼多東西,而你又付出了什麼?」
「啊?!告訴我!你爲家裏付出過什麼!」
我又往前邁了一步,鼻息甚至可以直接噴到他的臉上,想起這些年受的委屈,和上一世他作過的惡,我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想要直接把他從這裏推下山崖。
就在這時,老婆在後面拉了拉我的衣袖,緊緊地抱着我。
她的溫暖舉動讓我內心的怒火稍微得到緩解。
我回過頭看她,只見她早已淚流滿面,衝我輕輕搖頭。
我知道,她實在心疼我過去受的委屈,同時勸我不要做出極端的事,爲這種爛人賠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我深深地呼吸一口氣,沒有忘記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趕緊帶老婆離開這裏。
我轉過身看向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聲音像冰一樣冷漠:
「滾!」
我能夠看到他眼神中的驚懼。
他打了一個冷顫,只能緩緩讓開了道路。
-4-
弟弟讓開路口之後,我迅速帶着老婆往山下停放汽車的地方走去。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西沉,遠遠地只能看到一片赤紅色的天空。
山路崎嶇,我和老婆走了差不多 40 多分鐘才走到路上。
剛走到汽車旁邊,卻發現哪裏早已圍了好幾個人。
我走過去一看,卻是姑媽帶着好幾個人正虎視眈眈地盯着我。
而我的汽車玻璃已經被砸碎了,方向盤也不見蹤影。
我心登時涼了半截。
姑媽走過來,臉上陰冷的表情化爲熱切:
「哎呀,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孩兒沒管好,估計是想偷車上的東西,把你車玻璃都砸碎了,連方向盤都割走了,你瞧瞧這!哎呀呀,造孽啊!
「反正你現在車也被砸壞了,來都來了,要不就先留下來看你媽一眼,過幾天再走?
「大夥兒說,是不是?」
說着,她看向周圍幾個莊稼漢子。
他們紛紛應和,點頭說是,勸我留下來看看我媽。
姑媽一直不停地道德綁架我,說什麼儘管我媽之前有對不住我的地方,但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我媽她也一把年紀了,沒有什麼放不下的怨恨。
還說畢竟我媽老了,我被她養大,現在她快要病死,讓我回去在她臨終前多陪她幾天。
我看向周圍的一大羣人,這些皮膚黝黑貌似老實的莊稼漢,其實都是喫人不吐骨頭的野獸。
上一世,他們每一個都參與了賭博,也都參與過侵犯我老婆的行列。
其中勸慰我說話最好聽的那個,就是姑媽的大兒子,他也是我弟弟最大的債主,我老婆,就是死在他家的豬圈裏面!
我怎麼能不恨!他們全都該死!
我當然知道,車肯定不是什麼小孩砸碎玻璃的,是他們這羣人不忍心看到到嘴的鴨子飛走使的手段!
「我們家的事跟你們有什麼關係?」我冷冰冰地回應道,「我今天必須走。」
衆人臉色一變,表情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我下意識地將老婆往近拉了拉。
「老公,」這時,身側的老婆怯生生開口道,「要不我們就留下來陪一陪媽媽吧?」
我看向老婆,眼裏充滿決然。
她估計是看見形勢有些不對,不希望我跟他們發生衝突才這樣說的。
但,她並不明白留下來之後,會發生多麼恐怖的事情。
「不行!」我厲聲說道,然後拉着老婆往前,「走!」
雖然這是深山老林,開車都要一個小時才能走到最近的鎮上,但就算是徒步,我也必須帶着老婆離開這裏!
「啊!別碰我!」
身後的老婆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我回頭一看,姑媽這個該死的老女人正扒拉着老婆的手。
我瞬間急了,重重地推了一下:
「放開我老婆!」
姑媽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在地上哭喊着:
「哎喲喂,我這是造了什麼孽了這是,我勸別人行孝,居然落得這副下場!
「老天爺你真是不長眼啊!」
老婆甚至還想過去把她扶起來,但被我拉住了。
這時候弟弟也趕到了,他和那幾個莊稼漢呈扇形將我和老婆圍住。
他們都惡狠狠地盯着我,尤其是我那個弟弟,表情更是戲謔和得意:
「哥,既然你不願意留下來就算了,但嫂子剛剛可是答應留下來照顧咱媽了,要走你就自己走吧。」
另外幾個漢子紛紛附和:
「是啊,剛剛這個女娃子都答應留下來了。」
「要我說,乾脆你自己走算了,天都快黑了,走這山路可不一定出點什麼事,別連累人家女娃娃。」
「就是說,死在路上都沒人知道。」
聽着他們明裏暗裏的恐嚇與威脅,我不自禁地心跳加速,熱血上湧。
把老婆護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幾步。
我覺察到他們幾乎要裸露出來的惡意。
突然,我餘光看到了弟弟背在身後的手露出了一段麻繩。
我心裏一跳,猛然意識到,在發現不能用語言將我勸留的時候,他們已經打算使用暴力手段了。
雙拳難敵四手。
我不能衝動。
現在只能順從他們的話,跟他們虛與委蛇,回去看一看我那個「躺在病牀上的母親」。
「好!」我突然大聲喊道,「走吧,既然如此,我就回去看一看我媽。」
衆人登時面面相覷。
弟弟眼神狐疑地看着我。
姑媽更是直接從地上爬起來,眉飛色舞道:
「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不管你媽媽以前對你怎麼樣,打你也好,罵你也好,給你喫剩飯也好,但她畢竟還是將你養大了,現在她快要死了,你肯定是捨不得的!
「好孩子,你是好孩子!
「要是每一個人都像你這麼孝順就好了!」
聽着姑媽的話,我心裏冷笑連連,同時痛恨自己的軟弱,沒有早點做出決斷,才讓我媽和弟弟趴在我身上吸血這麼多年。
他們根本就從始至終沒有把我當過一家人。
我恨啊!
怎麼就沒有早點看清楚!
天色已經黑了,我揹着雙肩包,打着手電和老婆走在最前面,姑媽、弟弟,還有那幾個大漢跟在身後。
老婆一直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臂和我走在一起。
我的心臟繃得緊緊的。
只擔心下一秒身後的人就要露出獠牙。
-5-
我們一起走到村口,然後七拐八拐地,我終於回到自己曾經生活十多年的地方。
但房子早已從ṭŭ̀⁹曾經的磚瓦房,變成一棟三層的小洋樓——這也是我出錢給他們修的。
站在敞開的大門口,我靜靜看了片刻。
「行了,謝謝各位一直把我送到家門口,天已經黑了,你們先回家吧。」
我轉過身,從兜裏掏出一包中華,挨個給那些男人發了一支菸,賠笑道:「謝謝鄉親們對我媽和我弟弟的照顧。」
抽吧,抽死你們,看我不遲早把你們送去坐牢!
我藉着昏暗的光線隱藏着眼神中的惡意和仇恨。
男人們拿着煙表情舉棋不定,不知道是走是留,最後還是我那個姑媽揮了揮手說「ƭŭ̀ₜ你們走吧」,他們才離開。
轉眼間,門口只剩老婆和我、我弟弟,還有姑媽 4 個人。
「走吧,哥,我帶你去看一看媽,她想你得很。」
弟弟帶着我們進了屋。
徑直走到我媽的臥室,發現她裹在厚厚的被子裏,臉色黑得像煤炭,感覺命不久矣的樣子。
當然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她假裝的。
這時候姑媽一如前世的話術,開了口:
「按照村子裏的習俗,老人過世前需要兒媳婦在她牀前守夜。」
「可以,但是今晚我老婆已經很累了。」我選擇儘量拖延,然後用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明天吧。」
然後我轉過頭對着姑媽微笑:「最近辛苦了,姑媽你也先回去吧,我們一家人在這裏聊聊天!」
說完後,我往姑媽兜裏塞了幾百塊。
遲早把你這個該死的畜生送進監獄。
遞錢的時候,我在心裏暗想。
她是所有人當中最陰毒的角色,大奸似忠。
上一世我就是着了她的道,被她表面的親切熱情所欺騙,喝下她遞給我那一碗含有迷藥的白開水。
儘管我心裏充滿仇恨,但依舊面帶微笑。
我現在必須表現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降低他們的警惕心。
弟弟微不可察地衝姑媽點了點頭。
姑媽拿着錢,樂呵呵地離開了。
我走到媽媽的病牀前蹲下,輕輕晃了晃她的身子,說道:
「媽,我回來了。」
我媽幾乎立刻睜開眼睛,雖然臉色比較黑,但眼睛有神,一點也不像久病將死的人。
我真是太蠢了,上一世居然沒有看出這麼明顯的破綻。
「兒啊,你回來啦!進山走累了吧?」
我搖頭:「不累。」
突然有些哽咽。
倒不是心疼。
我就是覺得不值。
「那就好,那就好。」
她的眼神突然變得狡黠而且貪婪,微微起身,直勾勾地看着我:「這次回來你帶了多少錢?五萬有沒有?」
我就知道這個該死的老女人所有對我的關心都是有目的的,立刻搖了搖頭:「沒有。」
「三萬有沒有?」
「沒有。」
「一萬有沒有?」
「沒有。」
她仍舊有些不死心:「五千呢?五千總有吧?」
「一分錢都沒帶țû₉。」
我的聲音和我的情緒一樣冰冷。
眼前這個老女人,從來都不是我的母親,只是一頭吸血的畜生。
老女人聽了我的話後,瞬間激動起來,唾沫橫飛罵道:
「你這個該死的小畜生!老孃都要死了,你都不知道帶點錢回來看我!
「老孃撿到你的時候你才四五歲,不是我你早就餓死了!
「我日你媽的,你他媽回來看老孃居然不帶錢!」
聽到這個老女人的謾罵,我內心沒有絲毫的波動。
因爲在過去的日子裏,罵得比這個難聽的話比比皆是。
甚至都還不止,往往都還要伴隨着一頓又一頓的毒打。
「如果不是弟弟打電話說你快死了,我是不會回來的。」
我起身後退兩步,遠離她的牀鋪和口水,面無表情說道:「在幾年前,你求我把我結婚要用的三十萬給你的時候,我就再也不欠你任何東西了。」
「活膩歪的小畜生,老孃——」
「媽,你現在生這麼重的病,醫生不是說讓你躺着好好休息嗎?」弟弟咬着牙發出一聲低吼,打斷了老女人的話,「不要亂動!躺着,好好休息!」
老女人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現在應該裝出一副重病命不久矣的樣子,忙緩緩躺下身子,發出幾聲假模假樣的咳嗽。
弟弟面色鐵青地看了老女人一眼,然後對我和老婆說道:
「哥,嫂子,你們的房間早已收拾好了,我現在帶你們去吧。」
看得出來,他現在只想把我們趕緊趕出這間臥室,以免被我看出老女人裝病的破綻。
「媽這是迴光返照,不然重病的人哪有這麼多的力氣罵我?」
我拍了拍弟弟肩頭,給他找了一個完美的解釋剛剛母親行爲的合理藉口:「看來媽真的要死了。」
見我沒有懷疑,弟弟明顯鬆了一口氣。
帶我和老婆去臥室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
-6-
進入臥室,剛關上門,老婆就要張開嘴巴說話。
我直接把老婆的嘴捂住,同時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
她乖乖地點了點頭,然後我才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側耳傾聽着外面的動靜。
等確認弟弟已經走遠之後,我才放鬆下來。
回頭看到老婆張大圓圓的眼睛瞪着我,我朝她撲過去,緊緊抱着,淚流不止。
我們就這樣抱了好久好久。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老公?」
老婆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害怕:「我感覺今天所有人都怪怪的。」
我抹了抹眼淚,輕聲道:
「老婆,我跟你說,你一定要相信我,雖然這件事情特別離奇。
「但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好嗎?」
「好。」老婆輕輕點頭,「我會相信你的。」
「我是重生回來的。」
黑暗中,老婆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隨後我就一五一十,把上一世發生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告訴了她。
包括我被丟到後山喂狼,變成鬼魂,然後眼睜睜看着她被賭徒輪流侵犯,最後瘋掉自殺的事情。
我情緒有些激動,說:
「老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說的都——」
「我相信你!老公!」
她緊緊地把我抱住:「今天所有細節都表明了,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陰謀。
「而且你母親看向我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在看一個活人,反而像是在打量一件貨物。」
「老公,你會保護我的,對嗎?」老婆說道,「還好有你,還好你重生了,還好……」
「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好你的。」
我重重地點頭。
然後,我跟老婆商量了很久。
因爲上一次變成鬼魂的經歷,我十分清楚他們賭博的時間、地點,以及村子的環境。
「老婆,你把門鎖好,乖乖待在這裏。」
我嚴肅地囑咐道:「我去偷拍他們賭博、販賣人口的證據,然後報警,讓警察今晚就來把他們全部抓去監獄。」
「好!」
於是我躡手躡腳地打開臥室的門,等聽到裏面反鎖的聲音之後,我才放心下來,然後摸着黑離開。
我拿着手機獨自穿行在漆黑的村子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暗中,我終於看到姑媽家的房子的輪廓。
還沒等我靠近,就聽到一陣嘈雜的吆喝下注的聲音。
大門敞開着,絲毫不怕被別人看到。
堂屋裏擺了四五張桌子,圍着十六七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來這裏賭錢的不只是附近的村民,甚至還有其他地方的人。
我弟弟也在裏面。
我從側面在黑暗中前行着,慢慢地靠近,蹲到豬圈旁,舉起手機在黑暗中錄像。
畫面清晰可見,桌子上擺滿了現金,起碼有幾十萬。
然後我轉身看向豬圈,裏面有一個渾身赤裸、已經神志失常的女人。
她被一根鐵鏈拴在角落。
這應該是在我老婆之前的另一個受害者。
我把他們聚衆賭博和囚禁這個女人的視頻拍完之後,迅速撥打了報警電話。
「你們一定要快!一定要快!不然他們今天就可能會殺害我和我老婆!」
「我明白了,先生,請您先保護好自己的安全,我們會盡快抵達您現在的位置。」
我緊張得滿頭大汗,手指發白,打完報警電話之後,我心裏終於舒了一口氣。
但剛要走。
忽然腳下傳來咔嚓一聲。
壞了!
枯枝!
賭博的堂屋傳來清晰的人聲。
「外面什麼聲音?」
「行了,你們別瞎他媽喊了,我出去看一眼,」屋裏傳來我弟弟的聲音,「今天我先不玩了,等明天,我把我嫂子弄過來,還完債再玩,非得翻本不可!」
「操,你小子又要先爽了!」
聽到屋裏傳來的聲音,我不自覺地心跳加速,心臟跳得彷彿胸腔快要容不下一樣。
雖然我現在在漆黑的角落裏,但弟弟出來之後,一定能發現我。
怎麼辦,怎麼辦!
情急之中,我靈光乍現,直接跳到豬圈裏面,躺下,像一塊木板一樣緊緊地貼着豬圈的水泥牆。
「看了,啥都沒有啊!」弟弟在距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喊道。
只要他探進頭來,就可以看得到我。
這時,對面角落的那個已經瘋掉的女人微微蜷縮了一下身子,鐵鏈碰在一起發出叮噹聲。
我一顆心登時揪緊了。
不要,千萬不要說話!
所幸……
女人很快沒了動靜。
「老子先走了,」弟弟朝屋裏喊,「外面沒啥,是這個賤女人搞出來的動靜。」
過了起碼五六分鐘,我仍舊一動不敢動。
終於確認外面沒人的時候,我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打量正賭得熱鬧的堂屋。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八點半了。
我側頭看了一眼。
女人好像睡着了。
我忙翻出豬圈,原路返回,沿着陰影從院子裏離開。
走遠後,我立刻掏出手機給老婆發微信,問她是否安全。
在得到老婆肯定的答覆之後,我摸黑往山下走。
弟弟明天動手,我還有時間。
我必須儘快下去給警察帶路。
不然就算有定位,他們也很難能找到這個偏僻的村落。
-7-
這一路我都不敢打開手電筒。
只能藉着微弱的月光,在崎嶇的山路里前行。
我又走得很急,時不時踉蹌一下,幾乎可以說是連滾帶爬地下山,好在沒有摔到特別危險的地方。
終於走到馬路上之後,我拉開車門進車內歇息,雖然玻璃已經被他們砸壞了,但也足夠提供一個庇護所讓我平復一下自己的情緒。
現在我滿頭大汗,衣服已經近乎溼透。
我掏出手機,發現老婆在半個小時之前給我發了好幾條微信,讓我注意安全。
我一一回復。
遠處亮光襲來,我抬起頭,剛好看到不遠處的一個彎道上有五六輛汽車駛過來。
「終於來了!」
我看了一眼駛來的幾輛警車,又看了一眼手機,發現老婆並沒有回我的消息。
我有些急了。
安慰自己她可能是已ṱũ₎經睡着了,但焦躁、不安卻怎麼都壓不下去。
來不及多想,我忙帶着警察往村子裏走。
爲了隱藏行蹤,我們都沒有打手電筒。
直到我帶着警察們走到村口,老婆都沒有回我的微信。
我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來不及帶警察去姑媽家賭博的房子,給他們指一個方向,我就一個人朝着自家奔去。
我一路跑,一路祈禱。
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千萬不要!
老天爺求你了,千萬不要出事!
等我走到家門口,沒有絲毫停歇,徑直衝向二樓老婆所在的臥室。
剛走到二樓,我按下二樓客廳的吊燈,發現老婆臥室門上掛着一串鑰匙。
我頓時臉色一變,感覺天都要塌了。
「老婆,你在嗎!
「你在不在!」
我一邊大喊,一邊狂奔跑到門口,着急地用鑰匙打開門,發現裏面空無一人。
老婆不見了!
肯定是被那一對該死的畜生母子帶走了!
我瞬間想到一個地方,上輩子找到我老婆的那個地窖!
衝進廚房裏抄了一把菜刀,我不顧一切地朝老宅地窖位置衝過去。
等我趕到的時候,發現入口的水缸果然已經被移開了,裏面甚至隱隱傳來聲音。
「媽,嫂子不愧是城裏人,長得真好看!」
「兒啊,要不你以後別賭了,把她留下來給你當媳婦。」
「去你媽的,你個老不死的!」弟弟呵斥道,「我還想要翻本兒呢,媳婦找不找有什麼關係?老子就要賭!」
「好好好,媽聽你的,媽聽你的。」
我怒火中燒,直接跳進地窖裏。
「誰!」
我一聲大喝:「我是你祖宗!」
說完,我衝過去,一刀砍到我那個禽獸弟弟的腿上țúₘ。
他立刻發出悲慘的哀鳴。
那個老女人想過來幫自己的親生兒子,卻被我一腳踹到牆根兒,立刻昏迷。
我趕忙看向老婆,立刻鬆了口氣。
所幸一路沒敢耽誤。
老婆只是被綁了起來,衣衫還算工整。
還好來得及時。
「哥,饒命,饒命,饒命,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弟弟拖着被砍斷的腿,不斷朝角落縮着。
我並沒有理他,只解開老婆身上的繩子,把老婆背在背上,帶出地窖。
然後,我直接將底下的梯子抽了上來,將原來封住地角的石板蓋回去,把水缸也挪了上去。
我揹着老婆回到家,把她輕輕地放在牀上,蓋好被子。
看着老婆小貓一樣安靜乖巧,我不自覺露出一抹微笑。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警察找過來了。
「您好,我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您可以叫我張警官。」
張警官在臥室站得筆直,朝我敬禮。
我過去和他握手:「感謝張警官這麼快能趕來,否則我和妻子怕是都活不成了。」
「不用謝,爲人民服務嘛,應該的!」
張警官哈哈一笑,隨後一臉正色道:「如果不是您報警,那些被綁架的女人說不定永遠都不會有機會看見明天的太陽。
「剛剛我們已經把大部分參與賭博的人都逮捕了,但難免還有幾個漏網之魚,不過不用擔心,稍後公安機關會向整個省市發佈通緝令。
「另外,我想問一下您的弟弟和母親呢?
「他們兩個也參與了整個賭博和拐賣人口的犯罪過程。」
張警官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我問。
我沉默片刻後,說道:
「我剛剛擔心老婆先回來了,他們一聽我說帶了五十多個警察來村子,倆人嚇得直接跑進後山。這深山老林的,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他們。」
「是嗎?」張警官吊了吊眉毛,「如果您有他們消息的話,隨時跟我聯繫,現在太晚了,我們得先把這些犯罪分子押回去,也得請二位到我們分局做一下筆錄。」
「張警官,我能問一下, 他們會怎麼判嗎?」
「涉案金額過大,加上囚禁、輪姦多名女性, 大多數人應該會被判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另外, 吳桂芳一家三口——也就是你姑媽家, 因爲還涉及綁架和買賣人口罪, 最少也是無期, 嚴重的話可能會判死刑。」
「好!」
我咬了咬牙,心裏有了大仇得報的暢快。
這些畜生罪有應得!
-8-
做完筆錄,我們又回了那個「家」。
這次,不用擔心危險了。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我才醒來。
村子裏比以往寂寥許多, 因爲很多ƭũ̂ₜ人已經被警察抓走了。
看了看旁邊睡得安詳的老婆, 我輕輕一笑,心裏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輕鬆。
不過……
還有兩個最應該罪該萬死的畜生還沒解決呢。
我可沒忘。
我小心翼翼翻身下牀,帶着一把鐵錘來到地窖口。
然後,我移開水缸, 打開石板,探頭往下看。
「兒啊,你來救我來了,你終於來救我了!」
那個老女人撲過來, 仰頭朝上看。
或許是經過一夜的幽閉, 她精神有些萎靡, 但還有力氣謾罵我:
「不就是把你老婆綁了嗎,還沒怎麼着呢, 你就把你媽我關在這裏!
「快點放我出去, 不然小心我讓人弄死你!
「爲了一個女人居然這麼對你媽, 你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我瞥了她一眼, 無動於衷,然後看了一眼一旁的弟弟。
他現在因爲失血過多, 臉色蒼白, 但神志還算清醒。
我把菜刀踢了下去, 冷冷道:
「只能活一個。」
我那個該死的畜生弟弟, 一聽到這話, 立刻兩眼放光, 跛着腳撿起菜刀就撲向了自己的親媽。
沒有任何猶豫。
老女人拼命大喊。
但她已經老了,根本不是自己兒子的對手。
「不要,不要!
「兒啊, 我是你娘,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是你娘啊……
「唔……」
老女人倒在地上, 脖子咕咕冒血, 雙眼望天, 眼睛裏充滿難以置信的神色。
畜生弟弟渾身都是血跡,像一個野獸一樣,抬起頭看着我不停喘息着。
「放我走……」
我冷笑一聲:「不好意思, 剛剛騙了你。」
「不, 不要, 哥,我錯了,我錯了, 我錯了……」
我眼神冰冷。
然後,再次關上了地窖。
不久的將來,我會回來的。
回來把他們扔進後山。
一如前世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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