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爺每天不到 5 點就晨練開嗓,吵得整個小區睡不着。
誰敢罵他,他就捂着心臟躺下要人賠錢,警察也拿他沒辦法。
直到小區房租暴跌一半,我興高采烈租了進來。
第一天,重度失眠十年的我 5 點剛睡着,就被晨練大爺吵醒。
鄰居勸我忍忍別惹他,我眼圈烏黑冷冷一笑:
「5 點晨練算什麼,1 點敲門怕不怕?
「我能陪他玩一年!」 
-1-
大廠工作十幾年,我患上了嚴重的失眠症。
好在攢了不少家底,我辭職回老家,撿漏租了一個價格狂降一半的小區。
不過我失眠依舊,反反覆覆折騰到早晨五點,終於來了睡意。
然而迷迷糊糊中,樓下「嘿嘿哈哈」的聲音把我從淺夢中驚醒。
一股無名怒火自心中奔騰而出。
擾我睡眠,就是辱我髮妻!
誰能知道失眠人自然入睡一次有多難!
我打開窗戶,只見樓下小廣場上,一個大爺正在慢跑,嘴裏發出嘿嘿哈哈的口號,回聲在整個小區迴盪。
我看看錶,才早晨五點!
怒火中燒的我打開窗戶大吼:
「麻痹的早起投胎嗎!閉上嘴閻王不收你是咋的!」
底下鍛鍊的大爺停住,抬頭用手點着什麼,好像在數樓層。
數完後,他一路小跑就進了我樓棟。
不一會兒我的門就被砸得哐哐響。
「六樓的,我看見就是你,開門!」
我第一次見擾民還敢找到家裏來的,穿着睡衣就開門了。
一股韭菜惡臭自大爺嘴裏撲面而來:
「剛剛是你罵我?」
我揉着眼睛:「你誰啊?」
「我樓下晨練的!你別不承認,我數樓層了,就是你!」
大爺中氣十足,可見身體硬朗得很。
我捂着鼻子,阻擋着他嘴裏的惡臭。
「我是罵人來着,你咋知道我罵的你呢?」
大爺明顯一愣,喘了兩口氣:「你不罵我罵誰?」
我樂了:「見過撿錢的撿包的,第一次見撿罵的,您老人家撿破爛有癮嗎?」
大爺氣得臉都憋黑了,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指着我鼻子:
「樓底下就我一個人晨練,你說你罵的誰?」
我:「我高度近視,這六樓咋就能看見是您晨練呢?」
大爺脫口而出:「我喊口號你聽不見嗎?」
我一拍大腿「嗐」了一聲,嚇大爺一跳。
「我就說誰特麼天不亮就在樓底下叫喚,敢情你也知道吵着老子睡覺了?」
大爺一聽,揚起巴掌就要打我,我把臉往前一湊:
「來,您朝這兒打,別打歪了!」
大爺渾濁的小眼睛一眯,感覺哪裏不對,剛要落下的手生生止住了。
他抬頭一看,門口攝像頭正對着他那張老臉。
大爺放下手,啐了一口:「別忽悠我,我可不上當。」
我可惜地說:「您老腦子轉挺快啊,還想訛您個一兩千呢。」
大爺兩眼一瞪:
「你還訛我?我訛人的時候你還撒尿和泥玩呢!」
說着他捂着心口就往地上躺。
「我心臟犯了,你別想跑……」
我一指攝像頭:「大爺,這攝像頭帶錄音的。」
大爺一聽,一骨碌爬起來,惡狠狠地盯着我:「行,你小ẗûₙ子有意思,大爺我記住你了!」Ṫṻ₁
說完噔噔噔就下樓去了,邊下樓邊ţũ̂₁嘟囔着要我等着之類的。 
-2-
大爺走後,我也睡不着了。
辭職回家後,暫時也沒找工作,大廠上班攢下來的存款喫利息也夠我生活得不錯,所以也不急。
我外賣點了早餐,正喫着,門又響了。
原來是對門阿姨。
「小夥子,早上你惹老李頭了?」
「老李頭?哦,你說那個一大早自己遛自己那個大爺啊,他擾民,我罵了兩句。」
阿姨有些着急地點點我:
「你啊,可別惹這個老鬼,咱這邊喫虧的可不少了。」
然後阿姨說了老李頭的光榮事蹟。
老李頭也是在這兒租房的。
一開始在房子裏來回跺腳唱歌,周圍鄰居和房東抗議。
房東退他錢讓他走,他賴上了,撒潑打滾就是不走,說他有心臟病,出門就犯病,誰拖他出門他就找誰要醫藥費。
鬧得樓上樓下左鄰右舍都搬走了。
他一看周圍沒人聽他鬧騰了,於是開始晨練擾民。
小區裏講理的、不講理的都上了,愣是沒贏過他。
後來晨練擾民滿足不了他,他開始調戲院子裏的女性。
大到大媽,小到小學生,不挑年齡。
其中有一個租在地下室的高三女生,被老頭扒窗戶偷看洗澡。
洗到一半,女生抬頭看見窗戶縫裏一個猥瑣的臉看着她。
女生情緒崩潰抑鬱,高考也沒參加。
家裏原本也不想讓她上學,就把她抓回老家嫁人去了。
女生一輩子毀了,老頭反而什麼懲罰都沒有,還天天在外面炫耀他看了多少多少次,女生身上各個部位如何如何白嫩。
小區裏避他如大糞狗屎。
老頭見沒人理他,又開始在電梯裏找落單的小女孩。
摸臉掀裙子,被幾個家長揍了好幾頓,拘留幾次也不管用,反而變本加厲。
因爲這一個禍害,導致整個小區人心惶惶,甚至連房價都下跌了很多。
鄰居阿姨勸我:「忍忍吧小夥子,我看你這麼年輕,還有大好前途,換個小區租房吧。」
失眠帶來的暴躁瞬間佔據了我每個細胞。
反正換哪兒都睡不着,在這還有事可幹!
「阿姨您彆着急,他 5 點晨練算什麼,1 點敲門怕不怕?
「我能陪他玩一年!」 
-3-
白天多少補了一覺,晚上又開始輾轉反側,腦殼子裏千軍萬馬在吵架。
早晨五點,下面準時傳來了嘿嘿哈哈的聲音。
我頓時來了精神,穿上運動服,下樓跟在了大爺身後。
大爺邊走邊擴胸:「嘿!」
我跟在大爺身後一米遠:「哈!」
大爺嚇得渾身一哆嗦,回頭見是我,冷哼一聲,繼續擴胸:「嘿!」
我接着跟上:「哈!」
「嘿!」「哈!」「嘿!」「哈!」
「是誰~送你來到我身邊~」
大爺實在忍不住了:「你跟着我幹啥?」
我沒理他,繼續唱:「是那~活了千年滴老龜鱉~」
大爺愣了幾秒鐘,反應過來我好像在罵他,揚起手來就要打我。
我大喜,急忙把臉湊上去。
大爺憋得直咳嗽。
他指着我罵:「老子晨練礙你什麼事兒了?」
我也指着他:「老子晨練礙你什麼事了?」
「你練你的,跟着我幹嘛?」
「你練你的,擋我前面幹嘛?」
大爺氣得臉色漲紅,扭過頭去繼續晨練,跑得更快了。
可他哪有我跑得快,我們維持着直線距離不到一米,他喊啥我跟啥。
今天早上小區格外熱鬧,原本是大爺的獨唱,結果變成了二重唱。
阿姨說,大爺每天早上會圍着小區快步鍛鍊五圈,歷時一個多小時,直到把整個小區所有人吵醒,他才安穩地去買早餐。
今天他就轉了一圈,就氣沖沖地奔早餐攤去了。
我跟在他後面:「大爺,咋今天就轉一圈呢?是不是年齡大不行了,虛了?」
正在喝豆漿的大爺,一口噴在桌子上。
伸出一根食指指着我,半天沒罵出來。
扔掉喫了一半的油條,氣沖沖地就回家了。
「你特麼給我等着!」
我只是笑笑沒說話,一直跟到他樓下,看他去了幾樓才離開。
回家樓道里又碰到了阿姨,她拉着我關心地說:「今天和老李頭對上了是吧?我說早晨咋十幾分鍾就沒動靜了?你可得注意點兒啊,他家裏都不是好惹的東西!」
我給阿姨一個安心的眼神:「別擔心,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第二天,大爺竟然 4 點半就下樓了。
這是要給我上強度?
他不知道我這個點精神正好嗎?
直到大爺看到我又跟上他,回頭冷笑:「小夥子,老年人比不得你們年輕人,睡覺少啊。」
那眼神分明在說:你確定要跟我硬剛?
「沒關係大爺,早睡早起身體好!」
大爺哼哼兩句就開始嘿嘿哈哈,我跟在他後面。
「大爺,今天怎麼喊得有氣無力的?
「是不是尿頻尿急尿不盡,斷斷續續沒睡夠?」
大爺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但依舊「嘿嘿哈哈」,還故意提高了音量。
我繼續跟在他後面絮叨:
「大爺,您剛纔這聲喊得有點短,根據中醫判斷,您的腎可能出問題了,得多喫烤腰子。」
「哎,這聲喊得不錯,但好像肺裏有雜音,是不是扁桃體進水了?」
「繼續喊啊,你不喊我怎麼給你診斷?」
大爺這次一圈也沒轉下來,就去早餐攤了,結果早餐老闆還沒來,大爺就在寒風裏等。
我站在他旁邊:「大爺,喫這個不好,那邊燒烤攤還沒關門,我給您烤倆腰子帶着?」
大爺捂着心臟就躺下了。
「你!你別跑,我心臟……」
我馬上打了 120,然後騎在大爺身上,就給他搶救。
我掄起拳頭哐哐砸在大爺胸膛,邊砸邊大喊:「大爺,你可千萬別有事,我還沒玩夠呢!」
大爺反抗不了,被我砸得直咳嗽,快翻白眼了,直到救護車來了才得救。
剛上救護車,大爺就報警了。
急救室裏,大爺對警察說:「這小子害我犯的心臟病,我要他賠錢!」
警察一看是這位大爺,苦笑不已。
結果一調監控,我離大爺一米多,一點接觸也沒有,甚至大爺跌倒了我還積極搶救。
見警察說我是見義勇爲,大爺在病牀上撒潑:「你們都是一夥的,明天我就去警察局鬧!」
年齡大一些的民警嚴肅地說:「大爺,您要是這麼鬧,可得關進去待幾天了。不過這幾天伙食不太行,可只有素菜饅頭。」
一聽拘留所伙食下降了,大爺頓時就不鬧了,只是恨恨看着我。 
-4-
見大爺不開心,我就開心地回去補覺了。
還好我搶救及時,不到一天大爺就痊癒了。
因爲第三天早上,大爺四點就出門了。
我興奮地跟下去。
大爺打着哈切,看見我黑着臉問:「你不睡覺嗎!」
我一臉驚奇:「您咋知道?」
大爺氣得直咳嗽。
他今天不晨練了,在小廣場上拿棍子咣咣砸健身器材。
聲音刺耳,在整個小區迴盪。
「小子,這小區還沒人敢跟我對着搞!」
中氣十足地,一點事也沒有。
我從背後拿出一根鐵鞭,五六米長。
「大爺,您留神,鞭子抽着您可不負責!」
說完,我掄起來就啪啪地打鞭哨。
鞭子和空氣摩擦出尖銳的聲音,好幾次擦着大爺的臉頰過去,嚇得他連連後退。
「你打着我可得賠錢!」
見我不理他只顧掄,大爺好幾次要往我這衝,都被呼嘯的鞭子嚇退了。
他沒辦法,罵罵咧咧換了個地方敲。我也跟着他換,就離他幾米遠,剛好打不着還挺嚇人的距離。
堅持了沒幾分鐘,大爺服了,惡狠狠看我一眼走了。
我嘿嘿一笑,回去補覺。
想不到第二天早上,大爺剛在下面開練,我開門一股惡臭撲面而來。
門口兩袋垃圾散落一地。
好的,就等你這一步!
興奮地提起垃圾下樓,大爺冷笑不語,似乎在說:
你能玩得過我?
我提着垃圾就蓋在大爺頭上了。
惡臭的汁水混合着爛蘋果雞骨頭順着大爺腦袋往下淌。
大爺愣了半秒,慘叫着:「王八犢子你瘋了嗎!又不是我扔你門口的!」
我嘿嘿一笑:「我啥時候說是你扔的了?」
「那你爲啥扔我頭上!」
「那你爲啥不讓人睡覺!」
大爺噎住了。
「我要報警,抓起你來!」
不一會兒,倆民警憋笑看着一身垃圾的大爺。
守着民警叔叔,我真誠地向大爺道歉。
「實在對不住了大爺,本來想婊子配好酒,垃圾配老頭,也沒想着您不樂意啊!那我祝你長命百歲吧,千萬可多活兩年啊!」
然後民警象徵性教育了雙方一頓就走了。
氣得大爺嗷嗷叫了半天也沒人理他,悻悻地回家了。
當天我就被拉到一個羣,羣裏都是小區深受其害的業主,竟然有好幾百人。
我剛進羣,裏面就瘋狂起來。
【小夥子,你給大家出了好大一口氣!】
【就是啊,有對象了沒?大娘給你介紹啊!】
【這老不死的騷擾我閨女好幾次了,揍他也沒用,還是你這個辦法好!】
【我都錄下來了,每天我都剪輯一份髮網上,讓大家看看現世的英雄!】
一個美女頭像的微信加我好友:【小哥哥,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有空嗎?出來喝咖啡呀!】
讓我這個失眠患者喝咖啡,這不要命嗎?
直接拉黑。
羣裏又有一個人說:【小夥子小心點兒,這老東西還有個兒子在外面做買賣țù₎,比他爹還混賬。】
看到羣裏大家的發言,我心潮澎湃。
【放心各位,我沒對象沒工作沒房子,誰來我也不怕!】
既然大爺都打到門上來了,我也要主動出擊了。
-5-
凌晨一點,我敲響了大爺的門。
裏邊沒動靜,我加大了砸門力度。
反正上下左右的都搬走了,也不怕擾民。
砸了十幾分鍾,裏面終於按捺不住了。
「滾蛋,小王八犢子!」
「大爺,時間不早了,該起來晨練了!」
「才他媽一點,你是不是有什麼大病!」
「哎對了,大爺你看得真準,你是不是原來街邊賣藥的?」
「你再敲,信不信我兒子來了拿刀砍死你!」
「咋這麼暴力呢,大爺?再說這時間也不早了,你現在不起牀努力,將來怎麼能有出息?」
等大爺要發瘋開門的時候,我一溜煙跑了。
然後凌晨 2 點又回去敲一通,給大爺上上課。
然後是 3 點……
結果今天大爺沒晨練。唉,一點也不努力。
羣裏又炸鍋了。
【臥槽,臥槽,臥槽,老不死的沒晨練!】
【不會是死了吧,誰也別報警啊,讓大爺臭那兒。】
【臥槽,我都醒了,結果這老不死的沒練!】
我就這樣堅持了一週,憑一己之力讓小區恢復正常。
別說,有那麼一瞬間我都覺得自己是英雄。
這天傍晚我出去買飯,被大爺堵在門口。
他後面站着一個花臂光頭的大胖子。
大爺像是被彈了蛋蛋的狗,跳起來指着我:「就是這個小崽子,兒子給我削他!」
我整了一下胸前的運動記錄儀,微笑着面對風雨。
花臂男見我有攝像頭,生生把掄起來的巴掌放下來。
「就特麼你惹我爹?」
「啥,我是你爹?我才三十多,沒你這麼大兒子!」
花臂男冷笑一聲。
「別耍嘴皮子,老子不喫這套。」
「你三十多,總該有孩子了吧,上幼兒園還是小學?信不信我……」
「我沒孩子。」
「沒孩子?那有對象吧,信不信我……」
「也沒對象。」
開玩笑,大廠熬得頭髮都掉一半了,上哪找對象去。
花臂男人愣在原地,回頭看看大爺。
大爺猶豫着點頭:「這小子是自己住這兒的,也沒見有對象孩子。」
我豎起大拇指:「大爺眼神真好!」
花臂男點了根菸:「行,算你光棍,你總有工作吧?信不信我……」
我扭頭看向大爺:「大爺,你見我上過班嗎?」Ṱûₑ
大爺吭哧吭哧半天,終於說:「也沒見這小子上過ťůₚ班!」
花臂男憋了半天沒憋出個屁:
「三十多還沒對象沒孩子,租房還沒工作,你特麼混得比我還差!」
然後他點着我:「我爸就愛晨練,你再敢跟着他,我削死你!」
我摸了摸胸口的記錄儀,點點頭:「好的,都錄下來了!」
發給羣裏那位有賬號的傳網上,都快成一個連續劇了。
兩人沒討到什麼便宜,罵罵咧咧走了。
果然第二天,花臂男就跟着他爹出來晨練了。
就是垂頭喪氣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我帶上記錄儀就出門了,爭取錄個第一視角的視頻,點贊量老高了。
大爺:「嘿!」
我:「哈!」
大爺:「嘿!」
我:「哈!」
花臂男本來就沒睡醒,實在忍不了了,一腳踢我身上。
我本來就有防備,順勢躺下了。
周圍幾座居民樓,瞬間燈光大亮。
一羣人趴在樓上大喊:
「打人了,快報警!」
「出人命了!」
「我們都是目擊證人!」
不一會兒警察就來了,上百位業主把我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警察嚴肅地問我:「怎麼樣?用不用叫救護車?」
我捂着頭:「頭暈……想吐……」
民警:「馬上叫救護車,可能是腦震盪!」
花臂男衝上來又要揍我:「我就沒踢着你頭!」
被倆民警一個擒拿摁在地上。
一羣人紛紛做證,證明花臂男把我打得快死了。
大爺捂着心臟躺在地上,一個理他的人都沒有。
一套折騰下來,花臂男賠了我五千塊錢。
我把五千塊錢都換成開心果,放在門衛那裏,在羣裏說讓大家自己去取。
幾乎整個小區都樂開了花。
據說當天晚上大爺就氣得差點心梗,被救護車拉去了醫院,住了半個月。
他那好大兒,伺候了一週就受不了了,花錢找了個最便宜的護工,自己溜了。
大爺住院當天晚上,小區業主自發購買了煙花爆竹,好好慶祝了一番。
就這樣好好消停了半個月。
這時候我的離職補貼下來了。
-6-
補貼五十多萬,確實良心。
我當時就聯繫了存款銀行,問有什麼好產品。
鑑於我在那邊的總資產已經達到最高級別 VIP,這個小網點的行長表示要親自接我去那邊辦理。
我拗不過熱情,只能同意。
第二天一早,銀行的車就等在樓下。
行長和客戶經理穿着得體的工裝微笑等我。
我爲了顯得正式一點,也穿上原來面試用的西服,和行長的工裝有點撞衫。
餘光裏看到大爺在不遠處,死死盯着我這個方向。
我沒理他,跟車走了。
車窗外,大爺騎上電三輪跟着車飆起來。
司機還說,快看,後面這老頭騎三輪還能漂移呢!
銀行辦業務很快,沒有半小時我就辦完了,行長又把我送出門,微笑與我道別。
一聲悽慘的號叫從銀行門外傳來。
「國企領導欺辱百姓!
「毆打辱罵高齡老人!
「半夜敲門擾民,拒不道歉!
「調戲未成年少女,逍遙法外,天理難容!」
大爺不知什麼時候連橫幅都寫好了,拉在自己電動三輪車上,自己跪倒在銀行門口哭號着。
見我出來,上來就拉着我的袖子對圍觀衆人說:
「大家評評理,就是Ṭṻ⁶這個人在大銀行工作,毆打辱罵我,不讓我睡覺還調戲侵犯我小孫女,至今逍遙法外!
「把我氣到心梗住院,這是我的住院證明!」
大爺把他的病歷高高舉到頭頂:
「這種人工作的銀行,你們誰還敢把錢存在這裏!
「老百姓就沒有地方說理了嗎?」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銀行行長急了,上去就拉大爺:
「大爺,您認錯了吧?這位是我們的客戶,不在我這兒工作啊!」
大爺一把推在他胸口:「你們就是官官相護,隨口一句不是你單位的人就不用負責了嗎?我看你都開車去接他,肯定是你們領導!穿得都一樣!」
圍觀衆人交頭接耳,甚至有人舉起手機拍視頻。
「看這老頭真可憐,如果是真的,這社會也太黑暗了!」
「是啊,銀行領導就能無法無天了嗎?本來就是個服務單位,本該爲老百姓服務的!」
「我看這個銀行要懸了,這個事鬧到網上,他們都得關門大吉!」
行長多年從業,相當有經驗,扭頭低聲對旁邊員工說去報警,然後準備把大爺拉到辦公室裏。
大爺掙脫他的手:「別想大事化小,息事寧人,我不喫那套。有事現在當着大夥的面說清楚,給我老人家一個說法!」
大爺滿臉憤怒,眼神看着我卻透露出絲絲得意。
熱鬧看夠了,我走上前,大爺以爲我要勸他,剛瞪圓了眼睛要噴我,沒想到我扭頭對圍觀衆人說:
「大家可以錄像,但千萬不要發到網上,傳播謠言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一會兒警察來了,大家可給我做證。」
大爺見我如此有恃無恐,指着我鼻子罵:「你當大家都是瞎子嗎?死到臨頭還嘴硬,我給你兩條路,要麼在這辭職賠錢,要麼我就一直往上告,告到你被辭退,然後還得賠我錢!」
「當然還有最後一條路,你搬出小區,再也不來找我麻煩,之前的事就一筆勾銷!」
從大爺的眼神裏我能看出來,他十分想讓我選最後這個。
這就讓我很奇怪,可沒等我想明白,民警已經到了現場。
一看還是老熟人。
「大爺,今天這是鬧哪出?」
大爺啐了口吐沫:「我看今天你們還怎麼袒護他?這小子讓我逮到了,他就在這裏上班,這邊領導都開車接他!」
「今天不給我個說法,晚上我就住在這兒了!」
民警面面相覷,又看我一眼,我聳聳肩。
民警拿出手機,跟我要了身份證,查詢了一分鐘左右。
「大爺,我查了這位同志現在並沒有工作單位,屬於無業。」
「我呸,我都看見了,他從銀行車上下來進去了,你們還想袒護他,就沒有我這個老百姓說理的地方了嗎?我要上訪,我要上媒體,我要把你們這些惡行全爆出來!」
正拉扯着,外面一個大媽撥開人羣:「都讓讓!我要進去辦業務!」
大爺往門口一攔:「今天不把這個銀行領導辭退,誰也別想從這進去!」
大媽二話沒說,啪啪啪幾巴掌呼他臉上:「哪兒特麼漏風把你刮出來了,滾一邊去!」
大爺臉上被扇得通紅,掙紮起來還想說啥,一看大媽凶神惡煞直接蔫了。
典型欺軟怕硬。
「我在這辦業務都快十年了,就沒見過這個人在這上班!」
大媽說完這句話,周圍好幾個人也紛紛回應:
「是啊,這個銀行從上到下我都認識,沒見過有這個人啊?你看衣服根本不一樣好吧?」
「趕緊讓開,老子還要辦業務呢!」
大爺愣在原地:「不可能啊,我明明看見了!」
他一把抓住銀行行長的胳膊:「那不行,你肯定認識他,就算不是你單位的,你也得給我個說法,否則我就讓你這開不下去!」
行長無語苦笑:「大爺您這就有點……」
兩位民警一人抓住大爺一個胳膊:「大爺,您這次事可不小,擾亂公共秩序、傳播謠言、尋釁滋事,跟我們回去吧!」
我也跟着去做了筆錄,表示因爲大爺造謠,對我的名譽造成了巨大損失,當時就要大爺賠錢。
大爺撒潑耍賴,說他沒錢,我笑笑說:「那您就在裏邊待一段時間吧,我們小區可就安靜多了。」
「估計房價也能漲回去了,業主們還不得再放鞭炮慶祝慶祝!」
大爺一聽不幹了,當時就給他兒子打電話,估計在電話裏又被罵了一通,但最後還是要來了兩萬多塊錢賠給我。
-7-
出了警局,大爺又打電話給他兒子。
我耳力還不錯,跟在後面邊走邊聽。
「兒子,你說這辦法到底行不行,你爹這把骨頭都快折騰沒了,這小區房價也沒降多少啊?
「剛搬來這小子是塊硬骨頭,不把他弄走,你想在這抄底買房也沒戲!」
電話那邊他兒子的聲音也很清晰:
「別在這說有的沒的,貸款我都聯繫好了。只要這個小區房價降到原來的一半,咱們抄底入手十套,然後你接着搬出去,一年以後房價就能恢復!
「到時候大幾百萬進賬就有了!
「等換個小區咱再弄一次,咱倆下半輩子還愁嗎!」
大爺一聽,語氣瞬間堅定起來:「行,我豁出這把老骨頭,我就不信整不了小區裏這幫犟種!」
剛回小區,大爺就拿着大喇叭,在整個小區轉着吆喝。
「天陽小區的都聽好了,七號樓二單元 301 那小子折騰我,你們都看熱鬧,好!他闖的禍你們都來背鍋!
「從今天開始,每天晚上我隨機找一家,隔一小時敲一次門,把你們吵醒爲止!
「都別怪我,要怪就怪七號樓那小子!大爺我白天反正不上班能補覺,晚上就陪你們好好玩玩!」
我跟在後面都聽樂了,大爺這孫子兵法學得不錯,離間計都會了。
這一次羣裏又炸鍋了。
【這可咋辦,直接開始折騰咱們了!】
【一晚上不睡覺,第二天還不得崩潰了!】
【關鍵這隨機抽獎太折騰人了,誰也不知道晚上他去哪家啊!】
【小張,要不你跟大爺道個歉算了,他頂多就是早晨五點折騰,咱還能睡幾個小時呢!】
不知道誰說了這麼一句,羣裏頓時沉默下來,估計好多人都開始有這種想法。
要我道歉?門都沒有!
我在羣裏發: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這輩子都沒道過歉!
【你們誰要是想過河拆橋,隨時來,我奉陪!】
鄰居阿姨急忙在羣裏回:【小張你別誤會,大家也是被這老頭折騰毀了,咱們應該是統一戰線,一起對敵!】
羣裏紛紛附和起來。
估計他們這時候才突然發覺,我是比這老頭還難纏的人物。
之前他們開心的這段日子,只是因爲我和他們站在同一陣營而已。
看到大家基本統一了思想,我才發言:
【你們也別擔心,今天他敲誰的門,在羣裏說一聲,老子陪他去!】
這句話一出,羣裏無數點贊蜂擁而至。
大爺言出必行,當天晚上就開始行動了。
凌晨十二點,正是我最精神的時候,九號樓業主的在羣裏發:
【救命啊,有人敲我的門,好像就是那老頭,穿着一身壽衣,可嚇死我了!】
我一看頭像,好巧不巧,正是要我道歉那傢伙。
我興奮起來,但也沒立即行動,老老實實看着羣裏。
9 號樓的那位不斷在羣裏求救。
【大神,我錯了,你有啥辦法快救我吧!】
我回:【你開門,跟他對罵不就行了,報警也行啊!】
九號樓:【報警對付他也沒用啊,我還怕他訛我……】
我回:【我也怕!】
九號樓:【大哥,我錯了大哥,我這張嘴活該挨嘴巴子,你聽着。】
說完錄了一段自己扇自己嘴巴子的視頻,確實打得挺狠。
【大哥,這老頭又敲門了,我孩子嚇哭好幾回了,救命!】
看他道歉也算誠懇,我還是去了九號樓。
因爲我睡不着,閒得慌,也喜歡和大爺硬剛。
「喲,大爺,你擱這玩 cosplay 呢?」
樓道里,大爺一身壽衣,正蹲小馬紮上,拿着個保溫杯吸溜茶水。
「你管得着嗎?」
「管不着。」我淡淡地說。
然後擰開了手裏的鯡魚罐頭。
「嘔!」大爺聞着味道直接乾嘔起來。
「你!你喫的啥……嘔……」
我端着罐頭湊近大爺:「大爺,老香了,嘗一口!」
大爺把頭埋在外套裏跟我耗,結果堅持了沒十幾分鍾,差點把自己憋暈過去。最後實在堅持不了,抄起馬紮,拿着保溫杯,踉踉蹌蹌就走了。
我跟了他一路,大爺乾嘔了一路。
大爺回家,我就坐在他門口,隔一小時一敲門。
「大爺,反正也睡不着,出來喫點魚!
「相信我,這個就是聞着臭喫着香,口感特別棒!」
「嘔……」聽屋裏動靜,他真吐了。
第二天,大爺又換了一家敲門。
可惜羣裏全是我的眼線,我又拿着鯡魚罐頭跟大爺玩了一次貓抓老鼠。
第三天,大爺實在受不了了,在家睡覺不出來了。
那哪行,我依舊在他門口敲了一晚上請他喫魚,只可惜大爺不領情,就是不出來。
「行,你晚上不睡是吧?你大爺我也不睡了!」
大爺在屋裏怒吼。
然後,他半夜就要出門去晨練。
這次他戴了 N95 口罩,加上在戶外空氣流通,愣是沒被我的罐頭迷住。
只是口罩太厚,還沒吆喝幾分鐘,就缺氧暈過去了。
我就蹲在旁邊看着,直到十幾分鍾後他才醒過來。
「你不就是白天補覺嗎,別得意,你大爺我也白天睡,晚上咱倆就耗!看我這把老骨頭硬,還是你這身賤骨頭硬!」
結果大爺萬萬沒想到,我是白天也睡不着啊。
大爺白天想補覺的時候,我隔半小時敲一次門,喊大爺起來尿尿。
最終,他實在玩不過我。
「小子,我服你了,暫時休戰吧。」
其實我也挺無聊的,尤其是大爺沒有跟我硬剛的意思之後,我那股勁兒也提不起來一點。
所以,是該往死裏整了。
-8-
我在羣裏把大爺和他兒子準備抄底買房的計劃,簡要說了一下。
結果好像投了一顆炸彈。
【我就說這老不死的怎麼這麼執着折騰咱們,敢情惦記咱們房子呢!】
【瑪德,損人利己不怕被閻王拉去喝茶嗎!】
【這算不算詐騙,能不能報警!】
我看氣氛差不多了:
【大家不要着急,聽我一個建議。
【如果成功,可以從根本上解決這老東西。
【前提是,羣裏不能有人走漏風聲。】
大家紛紛表示一定統一戰線,畢竟沒有人不受其害。
於是我把計劃在羣裏發了出來。
很快,大家開始行動。
接下來一週,只要大爺打擾我睡眠,我就繼續跟他硬剛。
然後二手房網上逐漸上架了這個小區幾套低價房源。
諮詢量暴增。
在大爺也在的小區大羣裏,另一撥人紛紛怒罵低價出售房子的人。
【你們瘋了嗎,老子傾家蕩產買的房,你們賣這麼低,等於我這五年白乾了!】
【識相的趕緊下架,小心我們給你潑油漆!】
【你管得着嗎?我在這狗屁小區裏連覺都睡不好,失眠藥都喫一箱了,再不走等死嗎?】
【就是,一顆老鼠屎壞一鍋粥,有本事你去抓老鼠啊!沒這本事就別在這逼逼!】
……
兩撥人在羣裏罵得熱鬧。
接下來我在大羣發了一條消息,相信大爺肯定看見了:
「鑑於本人長年失眠身體無以爲繼,無法繼續在本小區主持正義,下個月房租到期就要搬走了,大家好自爲之!」
羣裏一片哀號。
【不要啊,英雄,繼續爲我們伸張正義啊,剛睡了不到一個月好覺啊!】
【帥哥, 我們給你湊房租好不好Ţū²,你別走啊!】
……
我毅然決然退出了大羣。
相信大爺已經樂開花了。
接着二手房網上又掛上了十幾套低價房。
原來掛着的那幾套也繼續降價。
已經接近原來房價的一半了。
諮詢電話如雨後春筍而來, 但一聽小區有個猥瑣老頭釘子戶,大部分人都退縮了。
來諮詢的當然有大爺的兒子, 他表示不怕釘子戶。估計怕被認出來, 還和中介報了假名字。
但那個中介就是我樓上阿姨的兒子。
一聽大魚上鉤,大家先後和他敲定了價格。
但有一條,價格可以優惠, 但必須全款, 還得看到買方的資產截圖纔敢籤協議,理由就是害怕釘子戶鬧事, 速戰速決。
好大兒一聽也合理,畢竟他爹確實在小區裏鬧騰得喪盡天良,於是拍着胸脯說錢沒問題, 三天後就能湊齊。
阿姨的中介兒子說, 他薅完了所有能薅的銀行貸款和網貸, 在朋友那借了一個遍,就說自己找了個好的投資項目。
等他把自己銀行卡存款餘額發給中介後,所有掛出房產的業主開始統一漲價。
大爺的好大兒急了,找中介,中介說也沒辦法, 房主要漲他也沒辦法。
好大兒也不敢還貸款, 還得看着利息不斷漲。
這樣一點點漲價, 生生拖了一個月。
他現在就是想還款, 也沒法補上這一個月鉅額利息這個窟窿了。
想不勞而獲的人總是最容易上當。
眼看這些房東還沒有賣房的意思, 好大兒拿上他爹的棺材本,聽了小區羣裏幾個僞裝成投資大佬的話,一股腦把錢投進股市,試圖挽回成本。
不出所料,全部套牢。
所有借款方都來追債,好大兒和他爹打傷了債主, 直接被刑拘。
又因爲鉅額騙貸, 借錢詐騙, 被判了十幾年。
大爺聽了判決,當場暈厥,這次沒救好, 癱在牀上,嘴歪眼斜,再也不能晨練了。
房東叫了警察, 把孤寡大爺抬進養老院,靠政府一點微薄的補貼, 勉強活着。
只不過聽說天天睡在自己的屎尿裏, 天天捱打,動不了,也喊不出聲。
窩囊地活完了生命最後一個月。
整個小區表現出空前的團結, 直接剷除了這個毒瘤。
房東一高興,免了我一年房租。
我說我不差錢,反而在這個小區裏,到處都是對我滿滿的善意, 我竟然能正常入睡了。
我還得感謝大爺,以毒攻毒,治好了我的重度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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