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劫

戰神下凡尋藥時看上了我阿姐。
爲了體驗尋常的凡人夫妻生活,他把阿姐擄進幻境裏,一困就是十年,阿姐被迫替他生兒育女。
後來戰神返回天庭,不顧阿姐的意願,強行將她帶上天。
阿姐產子後本就體弱,又被戰神殿的人輪番羞辱折磨,很快嚥了氣。
可戰神卻說:「一個凡間俗女,我能讓她上天,已是她十世修來的福分,至於死,那是她福薄,受不住這份恩澤,還能怪我?」
我恨得牙癢癢。
「等着吧,你最好別有福薄的這天。」

-1-
八歲那年生辰,我賣完草藥,攥着剛得的幾兩銀子,興沖沖地往家裏趕。
我想要一身新衣裳已經很久了。
阿姐答應我,只等這次的草藥賣了,就立馬帶我去扯布料。
阿姐是村裏手最巧的女娘。
一路上我都在想,等我穿上阿姐做的衣裳,一定能閃瞎二丫他們的眼,看他們還敢不敢嘲笑我是沒爹沒孃的假小子!
我這樣想着,興奮地推開了小院的門。
「阿姐,我回來了——」
要按往常,阿姐一定拿着帕子,出來給我擦汗了。
可是現在,空氣裏靜悄悄的,有種讓人不安的寧靜。
我小跑着衝進草屋。
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
倒是阿姐常穿的衣裳胡亂地堆在地上。
牀頭綁着幾根草繩,牀上有一抹刺眼的紅。
我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大聲地喊着阿姐。
鄰居大娘被我的叫聲引過來,伸頭看了眼屋內狀況,臉白得跟紙一樣:
「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2-
很快,全村都知道阿姐遇了歹人。
村長派人陪我找了三天三夜,最終在山溝溝裏找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屍。
人人都說那就是阿姐。
村長把我叫到跟前,長嘆了一口氣:「小曲,人死不能復生,節哀吧。」
可我不願相信。
那具女屍連臉都沒有,渾身上下那樣焦黑醜陋,憑什麼說是我阿姐?
阿姐分明是天底下最最好看的人。
我在村口枯坐了幾日,流盡最後一滴淚後,背上包裹出了門。
我不相信阿姐死了。
我一定要找到她。

-3-
接下來的幾年裏,我把所有能翻的地方都翻了個遍。
我遇到過壞人,也遇到過野獸,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塊好肉。
可幸運的是,即便無數次奄奄一息,我總能撿回一條命。
只是人消瘦得厲害,如同一具遍佈傷痕的骷髏,包裹着一層鬆鬆的外皮。
後來我乞討時遇見一個小和尚,他看我太可憐,給我分了半個饅頭。
「要不你去找找那些修士,我聽說修仙之人神通廣大,什麼都能辦到,替你找個人應該挺輕鬆的。」
「可我要去哪兒才能找到他們呢?」
小和尚想了想:「修仙之人心懷蒼生,哪裏哀鴻遍野,邪魔盛行,哪裏應該就有他們。」
我連連道謝。
此後,哪兒有危險我去哪兒。
我鑽過瘟疫橫行的村子,去過魔氣肆虐的大澤。
終於,在我十四歲這年的生辰,於一個屍橫遍野的村子裏,我遇見了一羣白衣飄飄的修士。

-4-
我幾乎連滾帶爬地跪在他們腳下。
「求仙人幫我找找阿姐。」
「這是哪來的小孩?」爲首之人雙眉一擰,叱道。
「又是一個想趁亂拜師的唄。」旁邊的修士抱着臂,「誰教你的這招啊?長元師尊已經很多年不收徒弟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不是……」我想解釋,卻被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
「你們在做什麼?」
一個面相威嚴的修士朝我們走來。
「魔物還未清剿乾淨,誰準你們在這兒偷懶的?」
「不是啊,師尊,我們沒偷懶,是這小孩死纏着我們。」
長元師尊聞聲望來,不怒自威。
他根本不給我說話的機會,直接道:「小孩,趕緊走,這裏太危險,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他話音剛落,一道黑氣忽然向這兒湧來。
我下意識地撲出去擋。
黑氣砸在我身上,疼得我五臟六腑都快炸開,脣邊也溢出腥甜。
長元師尊的臉色忽然變了。
他走近我,一縷靈氣探入我的識海。
「你怎麼可能受得住魔氣?你身上怎會有真神的氣息?」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再睜眼時,我已經出現在了靈山上。

-5-
我被丟在外門弟子聚集的山腰。
這些弟子一聽我要找人,紛紛避之不及。
「師妹,修仙之人最忌因果纏身,我們可不敢幫你,再說了,你都上了靈山,還管什麼哥啊姐啊的幹嗎?」
可我根本就不想修仙。
我只想找到阿姐。
……
夜晚,我坐在月光傾灑的院子裏,忽然聽見頭頂屋檐上有人聊天。
「這次仙門大比你去不去?」
「別扯了,我都沒築基,有命去沒命回好吧?」
「唉,我也是,可我聽說仙門大比奪魁,可以問往生鏡一個問題,之前有人問過後,就直接悟道飛昇了。」
他話音剛落,我猛地站起身:「往生鏡什麼都能問嗎?」
檐上兩人嚇了一跳。
看見是我,才鬆了一口氣:「是啊。」
「那我要去仙門大比!」
他們聞言,像是聽見了什麼驚天笑話一樣。
「別吹牛了小曲哈哈哈!」
可我已經下定決心。
我一定要得到往生鏡。

-6-
此時距仙門大比只有兩年。
我不再求人幫我尋找阿姐。
人人都怕因果纏身,那我就親自找到她。
長元師尊自從將我帶到靈山後就閉關了。
師兄師姐們冷不丁又多了一個師妹,根本就不待見我。
我只能自己泡進藏書閣,日夜苦讀,尋找儘快築基結丹的辦法。
可修仙難,難如登天。
兩年時間,什麼都不算。
我甚至都沒成功築基。
但爲了往生鏡,還是咬牙站上了擂臺。
下面的師兄師姐神色大變。
「小曲,快下來,別給靈山丟臉!」
我充耳不聞。
如今我已十六。
阿姐消失那年,正好十六。
我不能再等了。

-7-
站我對面的修士顧忌着人多,沒有直接嘲諷ţūₗ我,但脣角分明控制不住上揚。
「下去吧,我的劍可不長眼。」
我雙腿怕得顫抖,但還是不肯移動一步。
那人終於忍不住,提劍朝我衝來。
我早就知道,憑我的修爲,只有捱揍的份。
那人用功法把我牢牢按在地上,笑眯眯地問我:「認輸嗎?」
「不!」我大吼。
這是仙門大比的規則,只有一方認輸,或直接死去,比試纔算結束。
可我死死抓着邊沿,不管身上的威壓如何沉重,骨頭疼得都快炸開,依舊咬牙不鬆口。
「你這個狗皮膏藥!」對面怒罵,「那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他使盡功法朝我砸來。
可每到緊要關頭,我的身上就會浮現出一層淡淡的光暈。
許久後,這人氣急敗壞地下場,對其他同門道:
「真是奇了怪了,她身上像有什麼東西護着,根本打不死。」
我疼得都快昏過去了,可聽見這句話,這麼多年的奇怪場景像是突然連成了線一樣。
是啊,我雖屢次犯險,筋骨全都折斷,可總是吊着一口氣。
就好像……
我真的打不死一樣。
想到這兒,我乾脆更加用力抓着邊沿。
既然死不了,我就耗死所有人。

-8-
這天,一個又一個修士站到我對面。
他們中有剛築基的普通弟子,也有已經元嬰後期的大能。
我就像一塊破舊的布娃娃,被反覆折磨,卻始終留有一口氣在。
人人都道奇怪。
就這樣,當比試結束時,只剩我一人蜷縮在地上,七竅流血。
從來沒有人這樣拿過魁首。
長元師尊終於出關了。
他垂眸走到我面前,問我:「你所求爲何?」
「往生鏡,我要往生鏡……」
我一說話,血汩汩從嘴邊流淌。
很快,有弟子將往生鏡抬了上來。
「問吧。」長元師尊悲憫地看着我。
「我要問我阿姐,我阿姐究竟在哪……」
所有人都愣住了。
似乎沒想到我受了一天的折磨,就爲了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而在我面前,往生鏡已經像湖泊一樣泛起波紋。
沒多會兒,浮出了一個熟悉的小院。

-9-
一個魁梧的男子憑空出現在院子裏。
阿姐正在繡花。
我認出來,那是我想要縫在衣服上的圖案。
阿姐見了這人,嚇了一跳,忙問他是誰。
「我是天上神仙,來送你一段露水情緣。」
周圍已經有人認出了他。
「這,這好像是戰神祈昊……」
我雙眼通紅,死死瞪着往生鏡。
畫面裏的阿姐想趕祈昊走,卻忽然被定住身,眼裏又驚又懼。
「你,你想幹什麼?」
「我說了,我來贈你一段情緣。」
祈昊說他不久前下Ṫŭₗ凡尋藥,無意間看見了阿姐,雖衣着簡樸,卻如清水出芙蓉,那份純淨的美,令人驚豔。
於是他動了凡心,想跟阿姐體驗一段凡人界的尋常夫妻生活。
阿姐自然不肯。
可在戰神祈昊面前,她只有任由其擺佈的份。
一番雲雨後,祈昊終於解了阿姐的禁錮。
阿姐滿臉眼淚,想要咬舌自盡,卻惹得祈昊不滿,被他狠狠甩在地上。
「你一個凡間俗女,我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你在委屈些什麼?」

-10-
擂臺邊靜得像棺材一樣。
沒有人敢吭聲。
往生鏡的畫面陡然一轉。
祈昊探入阿姐的意識,得知我是她最牽掛的人後,以我做威脅,強迫阿姐跟他進入幻境。
阿姐終於認命,只是求他:「小曲年紀太小,若上神肯對她庇護一二,我……我願意侍奉左右。」
祈昊點點頭。
驟然間,一縷亮光進入了攥着銀子,正在笑嘻嘻奔跑的我身上。
我幾乎快要喘不上氣。
而往生鏡還在變換。
祈昊爲了掩人耳目,在山溝裏變出一具焦屍。
我死死捂着心口,只覺得這一刻比這一天加起來都要疼。
他設的幻境竟然就在那具焦屍邊上。
我在那裏來來回回找了好幾天。
阿姐當時竟就在我旁邊!

-11-
往生鏡的畫面又陡然一轉。
這年,阿姐二十又六。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祈昊怕被人發現他擅離職守,終於決定回去了。
他抱着一雙兒女,腳邊是祥雲,似是開恩那樣:
「走吧,小遊,天上怕是找不到能照顧好他們的人,你便隨我一同上去吧。」
阿姐跪在地上,邊流淚邊懇求:
「我已十年未見小曲了,求上神放我們團聚吧。」
可祈昊登時發怒了。
他把阿姐重重扇倒在地,大吼着:「我的決定什麼時候輪到你置喙了?讓你上天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臉!」
阿姐捂臉垂淚。
往生鏡又變成了平靜的湖泊。
我死死扒在旁邊,幾乎要流出血淚。
「然後呢,然後呢?我阿姐究竟在哪!」
長元師尊的神色有些複雜:「小曲,往生鏡看不到上天庭。」

-12-
那天,各大仙門通過氣後,得出共識,誰也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
我死死抓着長元師尊的衣襬:「師尊,我知道您神通廣大,求您幫我打聽阿姐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長元師尊悲憫地看着我:「小曲,你既已決定修行,就不要過問太多,當心因果纏身。」
因果纏身,又是因果纏身!
我不在意什麼因果,我只想要阿姐。
長元師尊卻不再理我,繼續回去閉關了。
那晚,我想盡辦法向師兄師姐們打聽,有誰能幫我問到阿姐的下落。
但他們比之前躲得更快了。
只有跟我同一間寢屋的女修憐憫地看着我:「你問到又能怎樣?」
「當然是救她,然後讓祈昊付出代價!他強搶民女,強迫我阿姐生子,又不顧她的意願強擄她上天,他必須付出代價!」
「呵,別癡人說夢了,你知道上天庭是什麼地方嗎?你知道祈昊戰神是何許人嗎?」

-13-
同寢女修告訴我,這天上又分上天庭和下天庭。
凡人飛昇成仙,只能進到下天庭。
而上天庭裏,生來就是真神。
至於祈昊戰神,那是上古戰神雲荒之子,如今的天下第一戰神。
「先不說雲荒上神在神魔大戰中隕落,祈昊是他唯一的兒子,所有人都得賣幾分薄面,就單說他的實力,這六界又有幾人是他的對手?
「他對你阿姐雖是強取豪奪,但畢竟以親眷名義把你阿姐帶上天了,不是嗎?
「我們終其一生都去不了的上天庭,你阿姐生了兩個孩子,輕輕鬆鬆就上去了,難道不是很划算嗎?」
我的指甲死死嵌進掌心,喉嚨裏又是一片腥甜。
不是這樣的。
阿姐纔不想去什麼上天庭,更不想給一個陌生男人生孩子。
我的阿姐,她是天底下最善良,最好看的人。
她本該有幸福順遂的一生的。
憑什麼祈昊見色起意,也能被美化成我阿姐的福分?

-14-
靈山上衆人都開始躲着我。
似乎生怕我提起阿姐的事情。
我知道他們不願幫我,索性不再跟他們傾訴。
只是把更多時間泡在藏書閣,鑽研那些上古殘卷和精妙劍法。
我知道,我必須變強。
我的話越來越少,表情也越來越冷淡。
長元師尊又一次出關時,看見我低眉站在一衆師兄師姐後,似乎長舒了一口氣。
「小曲,你終於有幾分修士的樣子了。
「放下執念,少沾因果,對你總是有好處的。」
我淡淡點頭,沒有辯駁。
人人都以爲我認命了。
但他們不知道,我從沒忘記阿姐。
每每午夜夢迴,我都能看見阿姐捂臉垂淚的樣子。

-15-
這天,我又在後山練功時,一隻仙鶴忽然紮在不遠處的地上,叫聲悽慘。
我本不想管它,但又忽然想到,正好可以試試最近新學的療愈大法。
於是,我慢慢走近它,幫它療起了傷。
許久後,仙鶴終於緩過來。
它抖抖翅膀,神色語氣都變得倨傲起來。
「你倒是有眼力見,我可是上天庭的靈寵,若你今日視而不見,來日……」它呵呵兩聲,「一定有你好受的。」
我的心怦怦直跳。
它說什麼我都聽不清了,我的腦子裏只剩下「上天庭」幾個字。
我努力壓制住迫切的語氣,故作崇拜道:「上天庭,那真是個好地方。」
仙鶴越發倨傲。
眼看它撲撲翅膀想走,我趕緊問:「祈昊戰神也在上天庭嗎?」
「這不廢話嗎?」
我壓住狂跳的心臟,裝出害羞的神色:「我,我仰慕祈昊戰神已久,若,若是能得他青睞……」
「哈!」仙鶴嘲諷,「你做什麼夢呢?祈昊戰神能看上你?」
「真的沒一點機會嗎?」我泫然欲泣。
「你也不照照自己的樣子,還不如祈昊戰神前不久領回的凡女,那個長得倒是絕色,只可惜戰神殿沒人看得起她,磋磨了幾日,就被逼死了。」
我的心臟驟然停住了。
我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
「什麼……死了?」
「對啊,你要上去也是死路一條。」
仙鶴未說完,我已經捏住了它纖細的脖頸。
「既如此!你們都去!死!吧!」
我用力一折,仙鶴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16-
我在後山從白日枯坐到深夜。
我的阿姐死了。
我無法相信,阿姐死了。
過往的記憶像走馬燈一樣飛速閃過。
阿爹阿孃死得早,從小就是她在照顧我。
她幫我扎辮子,幫我洗臉,幫我還擊那些欺負我的小孩……
她總會把所有好喫的都留給我。
那時隔壁大娘總是笑話我:「怎麼小曲喫得圓滾滾的,你阿姐卻瘦得跟柳條一樣?」
我的心疼得幾乎快要裂開。
憑什麼,憑什麼我阿姐受了這麼多罪,罪魁禍首卻安安穩穩地在上天庭享福?
仙鶴的血流到了我身上。
我忽然反應過來——
等等,我在藏書閣翻到的一本古籍上似乎寫過,若得他人內丹煉化,短期內身上都會有那人氣息。
我雖沒資格進入上天庭,可仙鶴來自那兒。
若我煉化了它的內丹,是否也能上去呢?

-17-
我心底復仇的火焰熊熊燃燒。
但我也很清楚,憑我現在的本事,就算到了上天庭,也是死路一條。
一切必須從長計議。
我把仙鶴的內丹收了起來,一把火燒乾淨它的屍身。
從這天起,我越發勤勉地修煉。
在所有人看來,我已經到了一種不要命的境地。
我幾乎不再回寢屋,日夜都在後山練功,藏書閣裏浩如煙海的殘卷古籍也統統被我翻了一遍。
次年春天。
我順利結丹,開始學着御劍飛行。
或許是漸入佳境了,我居然成了靈山第一個僅用半月時間就學會御劍的弟子。
師兄師姐們都不敢再小瞧我。
同寢的女修對我說話也客氣了許多。
有一天,她還當着我的面感嘆了一句:
「嗐,長元師尊當初怕你鑽牛角尖,還特地囑咐我要盯緊你,如今看來你好得很嘛,根本不在意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了。」
我心頭一頓,沒有說話。
女修還在邊上滔滔不絕。
誇我已經學會了修士最該具備的品質,不沾因果,太上忘情。
然而次日,我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被幾個黑衣執法拖走了。

-18-
大殿裏,長元師尊和其他仙門長老端坐高臺,面色冷峻。
「跪下!」他冷聲道。
「是你偷了破神錐?」
我搖頭否認:「弟子不知師尊何意。」
長元師尊袖子一揮,我就被重重的威壓砸得匍匐在地。
「破神錐昨晚被盜,往生鏡也被毀了,除了你,誰會動這些東西?」
當初古神創世,六界初開。
他給每一界都留下了神祕法寶,用來相互制衡。
破神錐就是人界至寶,承載着無與倫比的力量。
無論是普通修士還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只要被它刺中,就毫無生還的可能。
所以,他們理所當然地認爲,是我偷了破神錐,準備對付祈昊。
但我趴在地上,鼻腔嘴巴都流出血來,依舊面色誠懇,毫不改口:
「恕弟子愚昧,破神錐的用處不是用來殺神嗎,弟子要它有何用?」
長元師尊和其他仙門長老的面色有些維持不住。
仙門大比那日,他們早已達成共識,絕不重提此事。
現在我一口一個不懂,他們反倒摸不清我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了。
長元師尊咬咬牙,又重重地甩甩袖子。
安靜的大殿甚至能聽見我骨頭碎裂的聲音。
「究竟是不是你偷的?」
「弟子爲何要偷?」
我一張嘴,破碎的內臟混着血往下流。
終有長老面色不忍:
「算了算了,應該不是她,她哪有這個本事?
「再說了,就算是她拿的又有什麼用?上天庭那種地方,連你我都沒資格去,更不要說她了。」
長元師尊抿脣不語。
許久後,才揮揮手,替我解了禁錮。

-19-
當晚,我在後山練功。
長元師尊又來找我,這回倒端的是語重心長的模樣。
「小曲,我都是爲了你好,那寶物若是你偷的,還是儘早還回去。」
我沒有說話。
他又道:「我知道你心裏有恨,但你想想,若不是祈昊戰神施了神力在你身上,你早就死了,哪還有機會求仙問道?
「不管他對別人怎樣,對你總是有恩的。
「再說了,如果沒有他,魔族又會蠢蠢欲動,到時候又是一場生靈塗炭,你也不想看到這番場面吧?」
我仍舊不語,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可長元師尊剛走,我所有乖順的神色就瞬間脫落。
多可笑啊。
祈昊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反過來還要感謝他,這究竟是什麼爛道理?
不過這些,我無須跟任何人多言。
從仙門大比那天我就明白了,長元師尊也好,其他仙門長老也好,他們都一心想着飛昇。
對他們來說,我阿姐的屈辱輕如鴻毛,如何讓上天庭滿意才重如泰山。
畢竟那些真神一句話,就可能斷送他們的仙途。
所有人都口口聲聲說爲我好。
可是沒有誰會真心幫我。

-20-
次日,我騙師兄師姐說要下祕境,實則偷偷離開了靈山。
通天涯邊,我認真煉化完仙鶴的內丹,御劍直奔南天門。
起初,我心裏還有些忐忑。
可到了下天庭時,守門的兩個仙兵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我身上上天庭的氣息,畢恭畢敬朝我行了個禮。
我懸着Ṱū₊的心這才落回肚子裏。
往戰神殿去的路上,我死死攥着破神錐,手指骨節都隱隱泛着疼意。
可門口灑掃的仙童卻告訴我,祈昊根本不在。
「你是什麼人,爲何來找戰神?」仙童問。
我張了張嘴,剛想編個謊話,他又猛地拍了下腦袋。
「哦,你不會是戰神在下天庭新找的『侍女』吧?」
我愣了一瞬,從善如流地點頭。
仙童丟開掃帚,把我領進一個空房間。
「那你就先住這兒吧,其他的等戰神回來再說。」
他說完,就自顧自離開了。
人都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我剛纔繃緊了一路,現在突然鬆懈下來,竟一時有些茫然。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笑鬧聲。
門口的光線陡然變暗。
幾個衣鬢飄香的女仙走了進來。
「呦,又來新人了。」
我攥緊破神錐,戒備地站了起來。

-21-
她們上上下下打量着我。
「好久沒見過長相如此普通的女仙了,戰神真是山珍海味喫多了,想換點清粥小菜了。」
「是啊,前不久剛領回一個凡胎,現在又搞來一個凡胎。」
「哎——你們不覺得她們倆長得還有點像嗎?」
其中一個女仙說着,手指忽地鉗住我下巴。
空氣驟然沉寂下來。
半晌,纔有人酸溜溜開口:「戰神莫不是動真情了?還玩上替身這一套了?」
「真不懂那凡女有什麼好的,咱們當初就該多折磨折磨她泄憤……」
我的心猛地漏了兩拍:「你們對她做什麼了?」
「你很好奇嗎?」
這人似乎存心嚇我,一邊繞着我,一邊陰惻惻道:
Ṭū́⁴「我們封了她的五感,讓她一點點變瞎變聾變啞。
「然後控制她的夢境,讓她只要閉上眼,就全是可怕的東西。
「哦對,我們還讓她某些不可言說的地方長出鱗片羽毛……」
她說着說着,掩脣笑了起來。
「凡女就是不禁玩,略施小計,就被嚇破了膽子,流出那種腥臭東西。」
我只覺得渾身血氣都在朝頭上湧,喉嚨跟刀攪一樣,痠疼得幾乎痙攣。
「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哈哈,誰讓她搶了戰神的恩寵。」
她話音未落,我已經抓着破神錐躍起,衝她靈臺狠狠砸下。

-22-
我一邊砸,一邊大吼着:「你們憑什麼這麼折磨她,憑什麼!」
一片紅白之物流淌在我手邊。
原來神仙的死狀,也這麼難看。
旁邊幾人嚇傻了,第一反應就是逃。
但我往前一撲,又抓住一隻手,用盡全力砸下錐子。
剩下的兩個女仙慌張地朝我施法,但越急越容易出錯。
尤其是看我跟感覺不到疼一樣,哪怕身上血肉模糊了,仍舊猩紅着眼,飛撲向前,她們就更沒有章法了。
所有人都躺在我腳邊後,那些譏諷的聲音終於不見了。
我喘着粗氣抬頭,正好撞見不遠處仙童驚恐的眼。
趁他逃走前,我飛身過去,一把掐住他的喉嚨。
「女女女仙饒饒我一命。」仙童苦苦哀求,「我從從未欺辱過那凡女,我還讓她找過三官殿鳴冤呢。」
「鳴冤……這裏也有鳴冤的地方?」
仙童連連點頭。
「她去了嗎?三官殿那邊怎麼說?」
仙童的眼神躲閃起來:「這,這我怎會知道啊。」
我垂眸沉思一會兒,隨手丟開他。
既如此,我就親自去問問。

-23-
我按照仙童指的方向,一路御劍前行。
沒多時,到了一處氣派的大殿前。
仙童說,對於那些違反了天條或犯下重罪的神仙,三官殿可以進行審判和懲處。
類似於凡人界的衙門。
因此,三官殿前也立了一面大鼓。
我高高飛起,揚起破神錐,重重砸了上去。
咚咚咚。
鼓聲震天。
沒多久,三官殿外就聚集了一堆不明所以的神仙。
大概從他們有印象起,這是鳴冤鼓第一次響起。
上天庭裏,大多是身份尊貴的真神,也有少部分情況特殊,短暫出現的下天庭神仙。
起初衆神根本猜不透我的身份,也不敢輕舉妄動。
很快,三官殿大門敞開,一個寶相莊嚴的神官從裏面走出來。
「何人擊鼓?」
幾乎就在剎那間,我猛然抓過邊上一個尚且稚氣的小神仙,錐子直接橫在他靈臺邊。
「此乃破神錐,我若是感覺到危險,絕對能在第一時間刺死他。」

-24-
我猜得很對。
這個孩童衣着尤爲不凡,根本不是等閒之輩。
從我來到上天庭起,就沒打算活着回去。
但這些所謂的真神不一樣。
他們沒一個想死的,也不敢拿這孩子的生死冒險。
「你是怎麼上來的?」神官擰眉看我。
「你無須知道。」
「好,好,你所求爲何?」
又是這句話。
我直接大吼:「我要告祈昊!」
我滔滔不絕地喊着祈昊的罪行。
一條又一條。
可面前的神官面色卻如古井無波。
我說得口乾舌燥了,他才輕飄飄拋出一句:
「三官殿向來依照天條辦事,你想讓我懲處戰神,可天條里根本沒你說的那些項。」

-25-
我怒火中燒。
「所以他就可以白白侮Ŧũ̂ₗ辱我阿姐,強迫她生子,又把她強擄到天上,看着別人把她磋磨至死嗎?」
「女娃娃,你一口一個強迫,你怎知你阿姐不是自願呢?」
「是啊。」旁邊也有聲音附和起來,「她一個凡女,跟戰神雲泥之別,戰神若有意,她豈有不願之理?」
「明明是一番美談,怎麼到你嘴裏,就成戰神迫害她了?」
此刻我只恨自己沒有曠世神力,不能將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統統撕碎。
「美談,好一個美談啊!於你們是美談,於我阿姐,是受盡屈辱的十年!是被磋磨至死的一生!」
我的聲音幾乎泣血。
神官悲憫垂眸:「所以你想怎樣?」
「殺人償命,血債血償。」我一字一頓道。
「讓戰神給一個凡女賠命?女娃娃,這太荒謬了,況且,你說到現在都是你一面之詞,我該如何相信?」
「好,讓祈昊滾出來,讓他出來見我,跟我對峙!」

-26-
沒多久,戰神殿的仙童就被喊了過來。
神官跟他耳語了幾句,面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我嘲諷冷笑:「不是又翫忽職守,下去禍害凡間女子了吧?」
神官沒有回答,只是告訴我,戰神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我的手仍舊死死抓着破神錐,不敢鬆懈一毫。
沒多時,祈昊沒來,長元師尊倒是來了。
平日裏在我們面前冷淡自持的尊者卑微地跪在地上行禮。
「見過諸位上神。」
神官揮揮手,爲我們屏出一個結界。
傳進來的最後一句話,是對長元師尊的吩咐。
「務必保護好太子殿下。」
外界的聲音剛剛消失,長元師尊就朝我怒吼:
「孽徒,果真是你偷了破神錐,你給我捅出了天大的簍子啊!」
「不要靠近我。」我淡淡道,「我怕我手不穩,一不留神刺下去,我灰飛煙滅事小,這小東西魂飛魄散事大。」
長元師尊的臉有些僵。
他總是習慣打一巴掌再給一甜棗。
見我不肯撒手,又苦口婆心地勸我:「小曲,你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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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謂我何苦,從沒有誰在意阿姐苦不苦。
就好像凡人都是螻蟻。
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好可惜的。
可是憑什麼呢?
「師尊,你說人與神究竟有何不同?」
這上天庭的神仙,一樣會爭風喫醋,一樣會用下作手段。
一樣蠻不講理,一樣官官相護,一樣草菅人命。
這樣醜態畢露的人,哦不,神,怎麼就比我們凡人高貴了呢?
長元師尊聽得目瞪口呆。
「你,你道心不純,我當初就不該帶你上靈山。」
「不,師尊,我的道心就是替阿姐討個公道,我比你們的道心都要純。」
我直視着長元師尊的眼睛,「你敢說,你爲何要修道,爲何想成仙嗎?」
「我修蒼生道,當然是爲拯救黎民蒼生。」長元師尊脫口而出。
但我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
「可你包庇祈昊,從不在意阿姐死活,你怕沾因果,怕無法飛昇,你不是想修道,你只是想成仙。」
「胡說,這些年我下山還少嗎,仙門百家誰有我斬殺的妖魔多,要不是我,還有多少人要橫死!」
「這隻能證明你的功利。」
「一派胡言!」
長元師尊越說越激動,反倒襯得我格外平靜。
我們一動一靜。
一人白衣翩翩,一人遍體鱗傷。
「你在害怕,師尊。」我輕聲道,「你害怕今日之事無法收場,被他們連坐責罰,徹底斷了仙路。
「你不問蒼生,只求真神。」
長元師尊忽然驚恐地瞪大眼睛。
「不!」
下一刻,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他的道心,居然就這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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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界退去。
我有些不耐煩地催促神官:「祈昊到底來沒來?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說着,破神錐又往下一分。
小太子周圍靈氣四泄。
神官一直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片刻慌張。
「快來了,快來了。」
我呵笑一聲:「我真是不明白了,爲何真正犯錯的人,總是能美美隱身?」
「我最後倒數三聲。
「三——
「二——」
「孽障,還不放開太子殿下!」
一聲呵吼傳來,一個我做夢都不會忘記的身影終於出現在眼前。
「你讓我好等啊,祈昊戰神。」
祈昊臉上滿是怒色,唯獨不見後悔和心虛。
他大聲Ṫūₘ質問我:「你就爲了一個凡女,把上天庭攪成這樣?」
我點頭:「是又如何?」
「一個凡間俗女,我能讓她上天,已是她十世修來的福分!至於死,那是她福薄,受不住這份恩澤,還能怪我?」祈昊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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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
凡人就活該命賤,生死皆如草芥嗎?
「趕緊鬆手,看在小遊爲我生了兩個孩子的份上,我還能饒你不死。」祈昊居高臨下道。
我哈哈大笑起來。
越笑越誇張,越笑越淒涼。
這天道,真是一點也不公。
什麼時候受害者也要施害者來原諒了?
祈昊見我軟硬不喫,越發沒了耐心。
「凡愚!不要忘了,若不是我分了一縷神力在你身上,你早就死了,你不知感恩就算了,竟還敢鬧事!」
我再也聽不下去,用破神錐抵着小太子向前。
小太子已然被傷到,面色慘白如紙,隨時都會魂飛魄散。
祈昊開始翻手結印:「我忍你很久了,神兵聽令,隨我佈陣,找準時機殺凡愚——」
同一時刻,我猛地將小太子丟了出去。
祈昊沒料到,幾乎下意識地朝我出手。
殺氣縱橫,猶如狂風暴雨般向我席捲而來。
我的身體瞬間湮滅,彷彿塵埃散開。
凡人之軀,就是這樣脆弱。
祈昊嗤笑着收回手。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然而下一瞬,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破碎的魂魄以極快的速度復原了。
古老的咒文在我靈魂裏飛旋。
颶風裹挾着雷霆萬鈞,將尚未反應過來的祈昊和神兵全都拖拽在地。
我雙手合十,嘶聲怒吼:
「天地爲爐,神火焚穹,滅神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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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昊起初還不以爲意,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了。
因爲,在這個陣法裏,他失去了所有神力。
ŧű̂₄只能眼睜睜看着我一步步走向他。
「這是什麼?」他問我。
「滅神陣,你沒聽清嗎?」
我在藏書閣待的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可並不是在消磨時光。
我把一切能學的東西都學了,我瞭解每一本書,參悟了所有上古殘卷。
人人都覺得凡人誅仙,是天方夜譚。
那是因爲他們不敢置之死地而後生。
如今我豁出一條ṭű̂⁻性命,在魂魄上種下陣眼,忍受了上千個日夜的反噬和萬箭鑽心般的劇痛,就是爲了以身入陣,替我阿姐報仇。
「在我身死的那一刻,你們這些對我出手的神仙都會被拽進這個陣裏,再不得解脫。」
我話音落下,陣法裏的神兵,還有剛纔偷襲我的神官全都面露驚慌。
什麼叫再不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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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昊想掙扎着站起來,但因爲失了神力,被我輕而易舉地踹翻在地。
「別做無用功了,如今我是陣主,你們只能任我擺佈。」
「你是不是瘋了?」他大吼大叫着。
而我已經舉起破神錐,狠狠刺向他下腹。
「這第一下,是還你見色起意,欺辱我阿姐。」
他想躲,又被我一錐子刺進胃裏。
「這第二下,是還你在幻境中磋磨我阿姐,讓她爲你洗衣做飯,生兒育女。」
祈昊吐出幾口血,呼吸都困難起來。
他的臉上終於露出懼怕。
一如我阿姐當年。
我又一錐子刺斷他的手筋。
「這第三下,是還你強擄我阿姐上天,害她被折磨致死!」
鮮血染紅了祈昊全身。
我一臉肅殺地站在他面前。
「若天條沒法懲處你,我就親自來。」
後面的神官聞言,鬍子抖得越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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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昊如今與肉體凡胎無異,很快就被我捅得奄奄一息。
他癱在地上,虛弱道:「你不能殺了我,我是六界第一戰神,沒了我,魔界一定會蠢蠢欲動。」
事到如今還想用這種理由綁架我?
我哈哈大笑。
「沒了你這種尸位素餐的敗類,下天庭多的是英豪才俊。」
就因爲他這種人,生來就霸佔着好位置,別人纔沒一點出頭的機會,現在居然也有臉跟我說這些。
祈昊見我不買賬,又打起了親情牌。
「小曲,你是叫小曲吧?你就算怨恨我,也要考慮那兩個孩子,小遊死了,你若是再殺了我,那兩個孩子就徹底失去雙親了。」
我眼裏冷漠更甚。
直接一錐子刺進他心臟。
他不提那兩個孩子,我都要忘了……
曾經我也擔心他們得不到好的照料。
覺得他們是阿姐在天地間存在過的證明。
可偷破神錐的那一日,我在往生鏡裏清楚地看見,長大後的他們,會嫌棄自己的出身,埋怨阿姐只是一個低賤的凡女,害他們蒙羞。
他們的心,跟祈昊一樣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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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火焰在我周圍燃燒。
祈昊終於再也說不出話,像個馬蜂窩一樣倒在我腳邊。
其他被扯進陣來的神仙紛紛向我討饒。
而我只是踩着祈昊的頭顱,勾脣淺笑:
「本來,這是我和祈昊的恩怨,可誰讓你們對我出手的呢?現在這上古陣法把你們也判定成了殺死我肉身的人——抱歉,我愛莫能助。」
大火燒得越來越盛。
這些神仙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慘叫聲越來越淒厲。
就連一直故作鎮定的神官都沒辦法再裝下去了。
「女娃娃,趕緊收了陣法,不要一錯再錯下去了。」
「哦?」
我攥着破神錐,一步步走向他。
他的目光越來越慌亂,越來越驚恐。
「上神,我剛纔說了,我愛、莫、能、助。
「只是你臨死前,我還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的答案決定了你會體面地死,還是丟人現眼地死。
「現在,重新回答我那個問題,我阿姐這事兒,是強迫,還是自願?」
神官終於崩潰。
「是強迫,是強迫……」
我滿意地收回手。
隨後,又看向陣外衆神。
「我希望諸位永遠記住,凡人亦非螻蟻,血債就要血償。」
我話音落下的瞬間,咒文迸射出沖天火焰,遮天蔽日。
一片紅光裏,我彷彿看見阿姐含淚朝我走來。
「小曲, 你受累了……」
「阿姐!」
我一頭撲進她懷裏。
「我終於見到你了。」
我終於替你報仇了。
隨着我身形消散, 滅神陣也逐漸消失。
只剩下一片荒蕪的焦黑, 提醒着衆神, 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
番外
兩百年後。
天庭蓮花池邊, 有人在唱歌。
「百歲光陰如夢蝶, 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來,明朝花謝……」
我倏地睜開眼。
「啊——」
面前仙童驚呼。
但很快,他又捂上嘴, 眼裏難掩驚喜。
「還真成了!」
我在記憶裏細細搜尋——
噫, 這不是戰神殿那小仙童嗎?
想到這兒,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滅神陣那日,我不是早已魂飛魄散了嗎, 怎麼還能看見他?
仙童看出了我的疑惑,趕緊解釋說, 那日我確實魂飛魄散了, 但衆神散去後, 他立馬抱來了戰神殿的聚魂法寶。
只可惜這陣法實在太厲害, 他在那兒蹲了七天, 也只集到一絲極淡的殘魂。
按理說, 什麼用都沒有。
但他聽說天池水能生死人肉白骨, 就把裝有我殘魂的法寶泡進了天池,然後自請來種蓮花了。
「我根本沒抱什麼期待,誰知道你竟真的重新長好了!」
仙童似乎很高興,「你等着, 我用蓮藕給你雕個身體,你就能回凡間啦。」
「等一下,」我打斷他,「你爲什麼要幫我?」
仙童一愣。
他抿了抿脣,似有惆悵。
「因爲我也要謝謝你……替我報仇。」
原來,他並不是什麼仙童。
他也曾是天之驕子, 隨姐姐一同飛昇成仙。
可祈昊看他姐姐貌美, 就強行擄走做了「侍女」。
「我阿姐寧死不從,就被他折磨死了,可我太懦弱……」
仙童用力抹了抹眼眶。
「不說傷心事了,反正一切多虧了你,我不能讓你枉死。」
「可我若是重回下界, 你如何跟上天庭交代?」
「上天庭?」仙童訝然,「哦,忘了跟你說, 早就沒有上天庭了。」
兩百年前戰神祈昊隕落,魔界很快大舉入侵。
上天庭沒有可用之才,但下天庭多的是飛昇的將領。
於是在那場仙魔大戰後,上天庭的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最後, 再也沒了特權。
「你看我說什麼來着,是不是要感謝你?」仙童道。
我垂下眼眸,心情有些複雜。
這也算另一種陰差陽錯了。
「嗐,不說這些過去的事了!」
仙童揮揮手。
「快快, 別愣着了,趕緊告訴我,你要塑個怎樣的肉身吧!」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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