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後,他悔瘋了

結婚第五年,顧文東帶着整個文工團爲宋玉蘭慶祝生日。
他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爲宋玉蘭戴上了梅花牌手錶。
那是顧文東託人從深圳給他帶回來的。
我記得我只是多看了幾眼,他就板着臉收了起來。
宋玉蘭穿着黃裙子,玻璃絲襪,白涼鞋。
像公主般驕傲。
顧文東總是省下我們的糧票,換成宋玉蘭心愛的布票。
他將她養得很好。
誰還能想到初次見到宋玉蘭時。
她還是個身着補丁棉襖的鄉下姑娘。
我看着身上洗得發白的襯衫和褲子。
再一低頭,腳上的布鞋,大拇指都要出頭了。
突然覺得一切無聊至極。
我淚流滿面地鼓起了掌。
「祝宋同志生日快樂,希望顧團長和宋同志百年好合。」

-1-
我拿着手中調往深市的申請表和火車票,以及離婚申請表,露出了今天來最真心的笑容。
「鄭麗華,玉蘭的生日宴並沒有邀請你,你私自跑來給她難堪,真是小肚雞腸。」顧文東冷着臉,抬起下巴訓斥着我。
我看着顧文東的臉,他依舊帥氣白淨。
在我父親去世後,他就給組織申請,同我結了婚。
婚後,他對我沒有了以前的熱情。
我天真地以爲再冷的心,也能被焐熱。
可我錯了。
錯得一塌糊塗。
特別是宋玉蘭的出現,讓我覺得這些年,我不過是一個笑話。
見我沉默,顧文東的臉色愈發冷:「你總是鬧,我真的很累。」
從小我就對他百依百順,對外再潑辣,看到他的一剎那,也會安靜下來。
他說的鬧,不過是他無數次送給宋玉蘭布票後,我同他溝通了幾次,覺得有點喫不飽。
不過,以後也不會溝通了。
「我不會再鬧了。」我對顧文東淡淡一笑。
顧文東見我沒有倔強,怔了下,隨即突然說:「什麼味?」
我也抽動了下鼻子,纔想起來廚房燉着冰糖雪梨。
前兩天,顧文東有點感冒。
他不愛喫藥。
我託盡關係在供銷社搞到點冰糖,又用我繡的手帕跟老鄉換了兩個梨子,打算給顧文東燉冰糖雪梨緩解一下。
「冰糖雪梨。」我說着,小跑進廚房關掉了火。
顧文東跟在我身後,突然讚許地說:「麗華,你真貼心。」
若是從前的我聽到這句話,定然要欣喜地奔向顧文東懷裏。
不管不顧他的嫌棄表情,也要蹭一蹭他。
可如今,我只覺得累得慌,「趁熱喫吧。」
我燉了兩盅。
顧文東嘴角勾起微笑,「剛好我和玉蘭一人一盅。她近些天唱歌嗓子不舒服,喫點對嗓子好。」
我一怔,隨後說:「有一盅是我給自己燉的。」
我這個月有點痛經。
顧文東臉色陡然一沉,冷冷地說:「你從小被嬌養長大,哪裏會貪這一口吃的,我看你就是看不慣玉蘭。」
我的心底泛起陣陣苦澀。
他還知道我嬌養長大。
如今我做家務親力親爲,爲他變着花樣做飯,爲他操心身體安康……
可我落了個什麼?
「東哥!」宋玉蘭甜美清亮的聲音響起。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進出我家,變得自在隨意起來了。
顧文東冷眼瞥了下我,便沒有再理我。
只是端起兩盅冰糖雪梨,轉身出了廚房。
「哇,冰糖雪梨,東哥好貼心!」
「玉蘭,你嗓子不舒服,喫這個會好點!」
「東哥,你也有點感冒,我們一起喫,好不好?」
「好,玉蘭,你總是會爲別人考慮。」
……
我原以爲我對他們倆已然無感。
可我掉落的眼淚還是暴露了——
我捂着心臟,剋制着自己,儘量讓自己不要發出哭泣的聲音。
他們在客廳邊喫邊說笑。
沒有一個人關心我,爲何在廚房站立了那麼久。
等我鼓足勇氣出去。
客廳已經空無一人了,獨留兩個喫完待洗的小盅在嘲笑我。

-2-
半夜,我已經洗漱完畢,躺在牀上休息。
顧文東坐在牀邊,戳了戳我。
我轉身,他遞給我一支口紅。
我冷淡地讓他放在桌上。
他一怔。
如果是往日的我,早就跳起來抱住他了。
顧文東嘆了口氣,手開始不規矩地在我身上游走。
這是他慣常求和的信號。
我突然渾身不適,反應激烈地打掉他的手,戒備十足地靠牆坐着。
顧文東眼神閃過一絲薄怒,「你做什麼!」
我沉思了下,現在沒必要惹惱他。
顧文東以爲我還在慪氣,他出去窸窸窣窣地洗漱了。
回來,便冷漠地背對着我就睡。
他以爲我會如往常般撲上去,撒嬌逗他笑。
可我如今只覺得厭煩。
顧文東背脊僵硬地等了半晌,見我沒有哄他,突然轉過頭來。
藉着昏黃的燈光,他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解釋:「小宋是個苦命的孤女,她和我同鄉,從小沒過過好日子。你不一樣,你從小錦衣玉食,現在又是團長夫人。我們理應要多關心一下過得不好的同志。」
我內心冷笑。
她的一切又不是我造成的,憑什麼我要讓渡那麼多利益給她?
更何況,團裏家境差的人多了去了。
你顧文東偏偏關心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你的心裏沒有鬼嗎?
我嘆了口氣,實在不想再和他起任何爭執,就淡淡地說了句:「好,我知道了。」
顧文東見我懂事,便滿意地睡了。
第二天,宋玉蘭穿着時興的紅色波點裙,來喊顧文東一起上班。
這個波點裙,我記得是顧文東拿走我大半個月的糧票換的。
我當時哭了一宿。
一是,顧文東部隊有補貼,我那個月喫了大半個月的黃面饅頭。
二是,我也想穿這麼好看的裙子。
現在想想,真軟弱,也真沒必要。
響應國家號召,去了深市,不僅有肉喫,還有靚衫穿!
何苦綁在這種人身邊,作踐自己!
宋玉蘭塗着嬌嫩的口紅,甜甜一笑:「嫂子好,謝謝顧團長送的口紅。」
我沒有理她。
她又接着柔聲說:「顧團長人真好,我只是提了一嘴想要口紅,他就託人在香市買了五支,說是不知ţű₂道我喜歡什麼顏色。除了有一支深紅色,我不喜歡,其他都收下了。」
我突然想起,他昨晚送我的就是深紅色。
宋玉蘭見我沉默,又釋放着惡意:「我年輕塗這種深紅色不好看,嫂子,你年長我幾歲,適合塗這個。」
不在意顧文東後,忽而覺得宋玉蘭激怒我的手段非常拙劣。
我打量着她,見她手腕上帶着生日禮物梅花表,脖子上還多了個項鍊。
宋玉蘭甜笑道:「顧團長的叔叔從香市託人帶來的。」
顧文東出來後,見我盯着宋玉蘭的脖子,他又返回,拿出了一個耳環。
「麗華,這是給你的。」
我盯着他手上的耳環,冷笑着不接。
他惱了。
我淡定問他:「顧團長,我什麼時候有耳洞了?」
顧文東一怔。
宋玉蘭立馬說:「顧團長,我有!」
顧文東看了眼宋玉蘭,對我斥了句:「男人婆。」
說罷,他將手中的耳環和麥乳精都遞給了宋玉蘭。
我一愣,明明我說我想喫麥乳精很久了……
算了。
麥乳精多的是,男人也多的是,爭搶太掉價了。
不如我自己把喜好捏在手上。
宋玉蘭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嫂子不會生氣吧。」
我淡淡一笑,「不會。」
顧文東有點驚訝,但是宋玉蘭下一秒又催他去上班,讓他無暇再關注我的情緒。
我趁機拿出了離婚協議:「文東,我要被調到流水線上去,廠裏需要職工伴侶籤一份免責協議。」

-3-
顧文東被宋玉蘭催促急了。
他接過協議,大筆一揮,立馬走了。
結束了。
我抱着離婚協議,掉落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滴眼淚。
我並沒有遮擋。
其實只要他仔細看,一定會發現端倪。
可惜,他的心早就飛走了。
我去廠裏領了最後一月的工資、糧票、肉票、油票等,美滋滋放在了小兜裏,準備回去存在我的小匣子裏。
匣子裏面本還有爸媽留給我的財產。
可惜,很多都被顧文東哄騙走,拿去給宋玉蘭置辦行頭了。
同廠的沈衛國跑到我身邊,突然來了句:「鄭麗華,你去深市,多拿點錢和票,照顧好自己,不要把錢都留給你老公,他不是個良人。」
他說完,就快步走了。
我愣了下,衝着他的背影點了點頭。
是呀,我倒要看看,沒有我的支持,顧團長,你該如何養好這隻菟絲花。
等晚上下班的時候,我走到了百貨大樓。
這麼多年都沒置辦過行頭,今天突然想買一件牛仔褲,聽說深市流行牛仔褲和小涼鞋。
等我進去後,卻發現顧文東正帶着宋玉蘭在看衣服。
他們看見我,也不躲。
反而顧文東熱情地給我招手:「麗華,差點布票,你剛發了工資,過來墊一墊!」
我走了過去,瞥了一眼宋玉蘭,她有點心虛地偏過頭。
顧文東見我不應聲,又說:「玉蘭穿這個裙子肯定好看,你幫她墊一墊。」
我沒吱聲,拿起一件牛仔褲,對售貨員說:「同志,我要這件!」
顧文東一怔,「玉蘭不喜歡穿牛仔褲。」
我轉過頭,看着他,一字一頓道:「我喜歡穿。」
顧文東嗤笑了聲,「你不是有兩件換洗衣服嗎?都已婚婦女了,還要跟人家小姑娘比。」
我笑了笑,拔高聲調:「顧團長還知道我是已婚婦女啊,那我已婚是和誰結的婚呢?」
顧文東臉色一陣發白。
我又大聲說:「我丈夫又在哪裏呢?在幫未婚小姑娘置辦行頭嗎?」
周圍的人陸陸續續看來,售貨員也停下了手中的活。
顧文東尷尬不已,他好面子,只能低聲拉着我:「回去說。」
我雙眸含淚,笑着說:「顧文東,你給人家姑娘置辦了一堆行頭,卻覺得你老婆只能擁有兩件換洗衣服。同你在一起,真夠爛!」
我拿起牛仔褲準備去付款。
顧文東如同晴天霹靂般愣住了。
他本想拉住我,卻又被宋玉蘭扯住了,「對不起,顧團長,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不過顧團長,今天有個同鄉說嫂子和一個男人拉拉扯扯的……」
顧文東臉色一變,他大步朝我走來,拉住我的胳膊說:「你突然開始打扮,是不是揹着我偷人了?」
我試圖甩開他的手,未果,便大聲說:「顧文東,你又聽哪個王八犢子給我潑的髒水?」
宋玉蘭躲在顧文東身後,活生生像個小媳婦兒。
我冷笑一聲,「你以爲人人都和你跟宋玉蘭一樣偷情嗎?我道德品質沒你這麼低!」
「啪!」
我捂住臉,不可置信地看着舉起胳膊的顧文東。

-4-
顧文東嚇得手顫抖了起來。
旁邊有人說:
「怎麼能打女同志?!」
「別管了,好像是個當官的……」
我冷笑道:「你敢打我?你敢和我去父母墳邊對峙嗎?他們養大了你,養大了白眼狼!」
這是我第一次挾恩譴責顧文東。
卻沒想到顧文東冷冷地說:
「我勸你回家講,是給你留面子。」
「要不是你爸爸臨死前用恩情逼我娶你,我纔不會娶你這個悍婦!」
周圍人倒吸一口氣。
我忍不住撲上去,哭着打他:「你不喜歡我,可以不要結婚,我不稀罕,你憑什麼耽誤我這麼多年……」
我的心好痛。
明天,我就要隻身南下,開啓新的生活了。
原以爲我不會在意關於顧文東的一切。
可當他親口說出殘忍的真相。
我還是忍不住情緒崩潰了。
顧文東眼神閃過一絲愧疚,正要安撫我。
宋玉蘭卻小聲嘀咕了句:「嫂子好潑辣,顧團長你受苦了。」
他瞬間像是失了智般,將我推開。
我失重倒在地上,錢和票散了一地……
我也狼狽不堪……
周圍有熱心的人將我扶起,我眼淚朦朧地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
回家後,家裏的油和米被搬空了。
顧文東走進來,似乎忘記了下午的事情,他對我說:「下午沒有給玉蘭買衣服,我就把家裏的油和米給她了,你再添置點新的。」
我恨意十足地看着他,「顧文東,你是不是腦子有病?我憑什麼要給你的小情人付出?」
顧文東憤怒道:「你好好說話!」
我挑釁道:「你是不是又想打我!」
顧文東一怔。
我卻直接還回去了下午那巴掌!
顧文東捂着臉,手指顫抖地指着我:「潑婦!」
他直接轉身就走。
我清楚他今晚不會回來了。
從前每次鬧矛盾,他都會一夜不歸。
至於去了哪裏?
我冷笑了下,當然是那朵菟絲花家裏。
他告訴我,他都是睡在地上,不容許我污衊他們的感情。
從前,我都會留個體面。
現在,我不想便宜這對狗男女了。
我給紡織廠廠長陳躍進的門口留了一張紙條——今夜,玉蘭花將綻放。
我看着陳躍進鬼鬼祟祟走了後,我又扔了一個紙團進陳躍進家裏,聽到陳躍進老婆說了句:「誰扔的!」
我就撤了。
我知道她會看上面的字——你老公去宋玉蘭家裏了,要想人贓並獲,稍等片刻。
宋玉蘭是紡織廠廠長的情人。
這個是紡織廠副廠長李守民告訴我的,他一直想把陳躍進拉下馬。
他覺得顧文東也出軌了宋玉蘭,我作爲他的妻子,更有理由舉報宋玉蘭,從而查出陳躍進的污點。
而陳躍進的老婆絕不會饒了陳躍進,畢竟陳躍進是靠老婆坐上這個位置的!
可惜那時候,我太愛顧文東了,捨不得撕破臉。
等做完一切,我留下離婚協議,拉着行李箱去趕最後一班火車……
而宋玉蘭家裏可就熱鬧了!

-5-
顧文東怒氣衝衝地往宋玉蘭家裏走。
他心裏想,鄭麗華從小被父母慣得無法無天,作爲一個女人,一點也不嬌軟懂事,像個男人婆!
而宋玉蘭剛好相反,第一次見到她,穿着破舊棉襖,都難掩溫柔神色。
讓顧文東想起了年輕時候的媽媽。
那時候,媽媽也是這般困難,卻深愛着他,還在臨死前,給自己找了一個好人家,也就是鄭麗華家裏。
他回憶起往事,神色有點黯淡。
因ƭū́₎爲這段記憶裏,也有年幼的鄭麗華遞給他肉喫,有年少的鄭麗華全心全意愛慕着他,還有結婚當日,嬌羞美麗的鄭麗華……
顧文東忍不住笑了下。
轉而卻陡然想起,今天下午被他扇了一巴掌而發瘋的鄭麗華……
他心臟疼了下。
今天打她非本願,說出那些話也是故意爲了氣她……
他停住了腳步,準備轉身回去。
可他一想到他如果這會兒回去,鄭麗華那張嘴指不定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顧文東又繼續往前走了。
宋玉蘭開門後,羞赧一笑,打斷了顧文東所有思緒。
顧文東坐在宋玉蘭的房間裏,看着堆得滿滿的時髦衣服,突然想到鄭麗華今天買的牛仔褲。
「是呀,她也是個女人。」顧文東懊悔地脫口而出。
他總是把鄭麗華當假小子看,卻忽視了她的感受,後面再補償她吧!
「顧團長,你說什麼?」宋玉蘭歪頭看着顧文東,不解地問。
顧文東衝宋玉蘭苦笑地搖了搖頭,「今夜又要麻煩你了。」
宋玉蘭甜甜一笑,繼而眼神黯淡地暗示道:「顧團長說笑了,您對我多照顧呀,只是又要委屈你睡地上了,其實……」
顧文東聽懂了宋玉蘭的言下之意,他打了個哈欠兒,仍然裝傻充愣:「你幫我打好鋪蓋,我歇一晚就走,明兒麗華就氣消了。」
宋玉蘭委屈地咬了下嘴脣,什麼也沒說,就去收拾了。
熄燈後,顧文東躺在地上。
他正心想着,這是最後一次夜宿宋玉蘭這裏。
宋玉蘭的窗戶突然就被有節奏地敲了起來!
宋玉蘭突兀地坐了起來,她打開燈,臉紅紅地對顧文東說:「你別出來,我處理一下。」
顧文東當然聽話,他也不願意被人看到。
結果等宋玉蘭出去後,和屋外的人說話越來越大聲,屋外的人急促地闖了進來!
「好,好,好,宋玉蘭,你居然有姦夫!」
顧文東一驚,還沒等他看清來人是誰。
那人就撲在他身上打了起來。
兩個人打成一團,嚇得宋玉蘭把門關緊,不停哭求他們不要打了。
就在這三個人亂成一團麻後。
宋玉蘭的門直接被撞開了,湧進來烏泱泱一片人……
陳躍進的老婆則站在前面,一臉憤怒地看着陳躍進。
三個人直接被所有人見證了醜聞。
……
而我下了火車後,瞬間被一股溫暖的水汽包裹住了,就像是媽媽的懷抱,讓我安心不已。
我穿着白襯衫、牛仔褲,意氣風發地站着,對未來一片憧憬。Ṭū₊
若是我將所有歲月和精力都耗費在一個男人身上,那該有多浪費呀!

-6-
我去新的廠,認識了一個福市的同事向曉荷。
她總是給我說家裏特產是茶葉,如果我想喝,她讓家裏寄一些過來。
我也不客氣,直接答應了。
等茶葉到了後,我當下就有了想法。
特別是取消了統購統銷政策。
我想一個手錶、一支口紅都有屬於自己的品牌,那麼茶葉也該打出自己的名牌。
趁着市場還不算多,去佔份額!
我請了一個月的假,摸索了下茶葉市場,還去了茶葉著名的產地。
每個環節,我都有考慮到。
在工作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顧文東評價我,被父母慣得無法無天,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當時很自卑,覺得很不好,確實沒有別人溫婉淑良。
但現在,我卻覺得這樣很好,特別好!
每個女孩子都有自己獨特的地方,不必和他人完全一樣!
等理順了一切,我又回深市了。
我請向曉荷去喫大排檔,並把我的想法,正式給向曉荷提了出來。
向曉荷猶豫了片刻。
畢竟我們現在的工作屬於鐵飯碗。
她很擔心,辭職後,若是這件事沒做成,她該怎麼辦?
我叫了瓶白酒,我倆一杯接一杯地碰了起來。
碰到最後,向曉荷站了起來,大喊一聲:「幹!愛拼纔會贏!我們一定會成爲深市赫赫有名的Ṱů²富婆!」
我們意氣風發朝廠裏遞了辭職信。
在領導再三挽留下,我們還是走了。
走之前,領導給我們給我們寫了一封長長的表彰信,表揚我們敢跳出體制內,勇敢迎接時代的風潮。
向曉荷管產品,我管渠道和融資。
等品牌落地的時候,我和向曉荷幾乎瘦了兩圈。
我望着燈火通明的深市,總覺得這裏大有可爲。
公司慶功宴結束後,員工散去,我卻意外看見了顧文東。
許久不見,他變得形銷骨立,風一吹,衣服都晃盪着。
「麗華……」顧文東苦笑着看我。
向曉荷恰好晚點出來,她看到顧文東,忽而對我說:「你前夫吧?」
我點了點頭。
她撇了撇嘴,「看他那噁心的眼神就知道,自以爲深情,早幹嘛去了。」
我有給向曉荷提過一點我們之間的事情,她爲我鳴不平,所以很看不慣顧文東。
曉荷,你先走,這裏我來處理。」我衝向曉荷微微一笑。
向曉荷點了點頭,「好,有事,這裏有保安巡邏,那邊報刊亭有公共電話,記得打報警電話!」
我笑着推走了她。
顧文東緩緩走了過來,「麗華,你現在好美,意氣風發,高貴優雅……」
我忍不住打斷了他:「可以了,有事說事!」
顧文東抿緊嘴脣,半晌才說:「我想你了。」
我笑出了聲,「你沒事吧,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顧文東攔住了,「麗華,對不起,我知道我以前不顧你的感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們和好吧,我會好好彌補你!」
我搖了搖頭,「顧文東,原來你知道你做得不對,你理直氣壯到我曾經都懷疑自我了。我們不會和好的,你回去吧。」
我快步往前走去。
顧文東追上來的時候,我察覺到不對,往他腿上一瞥,果然有點瘸。

-7-
「你這是?」我停下了步子,指了指他的腿。
顧文東見我關心他的腿,突然委屈了起來:「麗華,你走後,陳躍進的老婆來抓姦,她帶了一羣人過來,亂棍打着陳躍進,結果我也受了波及……」
我看着他委屈的樣子,倏然噁心,內心啐了口活該。
顧文東見我沉默,又小聲訴苦說:「我和宋玉蘭被團裏開除了,她被陳躍進老婆抓傷了臉,臉上留疤了,就賴上了我。你不知道,她真的很懶,很不會關心我……」
我抓住了重點:「你們同居了?」
顧文東臉色慘白,像是說漏了嘴。
他繃緊臉色,連忙解釋:「我迫於壓力娶了她,可我們婚後一點也不和,我就離開了她。」
我笑着說:「顧文東,你覺得我是傻子嗎?你只要伸出手,我就撲上去抱住你,只要你給我個臺階,我就非得上嗎?」
顧文東連忙搖了搖頭。
「可是麗華,你以前真的很愛我,你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麗華,其實我娶你,也不完全是你父親臨終前的囑託,我對你是有感情的。在你離開後,我察覺到對你的愛意有多深……」
我嘆了口氣。
「我不會離開的是那個堅韌清冷,總能堅持自己理想的男人,是那個爲了抓住高考機會,通宵不睡也要溫書的男人,是那個總是笑眯眯開解我的男人。
而不是那個肆意傷害我的男人,不是那個爲了別的女人打我巴掌的男人,也不是那個過不下去纔來找我的男人。
「顧文東,你懂了嗎?」
顧文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向來天之驕子自持的他,根本接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我又說:「我現在身上穿的,耳朵、脖子、手腕上戴的,都是我自己買的,與其期待他人的施捨的愛,不如自給自足。」
顧文東掉了一滴淚。
他定睛看着我,突然衝上來,試圖抱住我。
可惜,下一秒,他就被三個急速跑過來的男人擒住了!
「阿華,你沒事吧!」向曉荷氣喘吁吁地跑來。
我搖了搖頭。
其實方纔顧文東失控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可我不能表現出。
顧文東大喊大叫:「麗華,你讓他們放開我,你告訴他們,我是你老公呀!」
向曉荷啐了一口,怒斥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我才又帶人折返回來了!」
我冷漠地說:「顧先生,我和你已經離婚了,你這樣算是騷擾。」
我已經將罪名說得很輕了。
夫妻一場,希望就此別過就不要再見了。
向曉荷給顧文東指了指酒店門口的監控,笑意盈盈地說:「聽說你以前還是個團長,那你也不想這段視頻被我們拿回你家鄉宣傳吧。」
顧文東眼角逐漸變紅,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咬牙切齒地說:「你們放開我,我走便是了!」
我給向曉荷點了點頭,向曉荷對這三個男子說:「好了,你們放開他!」
顧文東被放開後,緩緩地站直了身子。
他向來如此,越是倔強的時候,越是背脊挺直。
我和向曉荷就這樣看着顧文東的背影,顧文東往前一直走,頭也沒回。
向曉荷握緊我的手,來了句:「阿華,我們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前程往事皆可拋啊!」
我笑了笑,「放心好了,我沒那麼傻,我們的事業剛起步,什麼情情愛愛的,都是虛的!」
是呀,我們還要將我們的茶葉品牌推向全國。
我們的目標不止是深市。

-8-
五年後,我們的品牌拓展到北方市場。
我恰好回老家出差,順便帶向曉荷過來旅遊玩玩。
向曉荷對北方的一切事物都很感興趣。
她說:「我以前對北方的刻板印象,就是冰天雪地,原來北方也是有一年四季不同的樣子。」
我笑了笑,「țũ̂⁾當然,所以人要多出去走走,要靠眼睛見識,而不是靠聽說。」
她吐了下舌頭,「就是唯一的刻板印象還沒打破,我感覺晚上的客戶一定很能喝酒。」
我頭疼極了,這個我真沒法反駁了!
晚上,客戶招待我們,安排在了當地一家上好的酒店。
果然,客戶來的時候,一箱又一箱地提着酒進來了。
「李哥!」我硬着頭皮打招呼,向曉荷也假笑了下。
李哥見到我熱情極了:「喲,我們這裏飛出去的姑娘呀!今晚可得好好招待下了!」
我笑了笑,沒回答。
就在我們坐定的時候,突然進來了一個人——
我一怔。
是我中學同學李樂宴。
李樂宴只是對我微微點頭示意,好像並不怎麼熟悉的樣子。
我突然想到他追了我好多年,直到我和顧文東結婚的那一天,他才放棄了。
李哥見到李樂宴,熱情地介紹:「這是我們深市總公司的領導,你喊李總就好。李總,這是我們最大的茶葉供應商,鄭總,向總。」
李樂宴伸出手,目光淡然道:「你好,鄭總,向總。」
寒暄結束後,我們一一入座。
向曉荷突然小聲說:「我怎麼覺得你們之間有故事。」
我撞了撞向曉荷,「別說這個了。」
說罷,我舉起酒杯,衝着李哥先乾爲敬。
這是先下手爲強,阻止了李哥繼續朝我和向曉荷灌酒。
李哥衝我比了個贊,知道今晚的氛圍到這裏,就可以了。
結束後。
我和向曉荷都有點醉醺醺的,特別是向曉荷,整個人像爛泥一樣趴在我的身上。
突然,李樂宴出現在我的身後,「鄭麗華!」
我轉身看向他。
他冷Ṱṻ₊冷地說:「你離婚了?」
我點了點頭。
然後他突兀地說:「那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嗎?」
我抖了抖身上的向曉荷,尷尬一笑道:「你確定要現在講這種話?」
李樂宴低垂着眼睛,酒精將他的臉暈成了紅色,他說:「我只是想抓住每一個機會,我不想再錯過你分毫。」
我身上的向曉荷突然笑了下,我下意識就懂了,這傢伙在裝醉!
我只好對李樂宴說:「不好意思,今晚不適合談這個,我的合夥人已經醉得不成人樣了,我需要送她回去。」
李樂宴點了點頭,放我回去了。
我鬆了口氣,帶向曉荷回房了。
果然,她一到房間,就步伐穩定了。
轉而對我八卦道:「那個男人看起來比顧文東好太多了,你確定不要試試?」
我斥責她:「我們品牌剛起步,我不想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
向曉荷嬌憨一笑道:「品牌現在走向穩定了,你也可以穩定下來了。」
我低下頭,不願意再回答她這個問題。
同顧文東離婚後,我直到現在都身心俱疲,何談再有勇氣開啓一段新的感情。
第二日,李樂宴像是沒事人一樣,來酒店接我們去玩。
我們來到了本市的景區,卻遇到了從前的老熟人。

-9-
「鄭麗華,李樂宴!」景區的工作人員突然大聲喊出了我們的名字。
我愣了下,辨別了半天,才發現他是我們中學的同學,也是曾經一個廠裏的同事。
「陳強!」
「陳強。」Ŧû₀
我和李樂宴高興地喊道。
陳強朝我們走過來,大大咧咧對我說:「你們終於修成正果了。哎呀,你和顧文東離婚的時候,人人都笑話你被戴了綠帽子。可誰知道呢,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看你現在和樂宴混得多氣派!」
我尷尬至極,陳強一直都是個自來熟。
李樂宴笑了笑,沒有否認,反而說:「顧文東怎麼樣了?」
我嘆了口氣,他顯然是故意問的。
陳強「嘿」一聲,才說:「他不當團長後,因爲自身污點,腳也瘸了,被安排去燒鍋爐了。陳廠長自身都難保了,直接離婚去外地了。宋玉蘭因爲這事情毀容了,又名聲在外,就賴上了顧文東。顧文東和宋玉蘭結婚後,兩個人也過過一段黏黏糊糊、恩恩愛愛的日子。
「可惜,宋玉蘭之前被陳廠長和顧文東兩個人合夥養得太嬌了, 本身又是個心氣兒高的女孩, 就開始……就開始憑着身段偷人了, 換點錢花……
「顧文東發現後, 也沒報復宋玉蘭, 也沒吱聲。只是直接買票去了一趟深市。
「從深市回來後, 他整個人就不對勁兒了, 動不動就打宋玉蘭, 簡直不把她當人看, 也不願意好好上班了,整天抱個酒瓶子耍酒瘋!
「這宋玉蘭呀, 也可能是被打狠了, 有一次直接拿刀反抗了,幹掉了醉酒的顧文東, 被抓起來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Ţũ₎」
向曉荷深吸了口氣, 她惋惜道:「好好的一個姑娘,爲了捷徑, 將自己落到如此田地!也算她活該了!不然能進文藝團的姑娘,做什麼都會有個好的發展。哎, 這也對很多人是種警示了!」
我點了點頭。
我對顧文東的印象逐漸模糊, 可我一直記得宋玉蘭那立如玉樹蘭芝的模樣,還有那副好嗓子!
初始,我也拿她當過妹妹疼愛。
可惜, 造化弄人。
我也沒想到她竟然對我的惡意那麼大,竟然破壞他人婚姻。
李樂宴卻是不屑一顧地說:「是非因果都是循環,他們先做了對不起麗華的事情, 遭到這樣的報應就是活該!」
李強笑了笑, 「樂宴, 你還是這樣維護鄭麗華啊。你不知道他以前,幫你打了多少在背後嘲笑你假小子的人!」
李樂宴臉色一紅,說:「可那就是鄭麗華的真實樣子, 我覺得她很瀟灑。」
我啞口失笑,突然想起我被嘲笑假小子的時候, 顧文東勸我還是要溫婉一點, 像個女孩子。
我突然多看了李樂宴幾眼。
李樂宴頓時慌得手腳不知道怎麼擺放。
那一天,他似乎都慌里慌張。
回深後, 李樂宴開始纏上我了。
除了他忙碌的情況下, 幾乎都待在我們公司,似乎成了我們公司的編外人員。
要不是他們公司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 我非得將他轟出去。
轉眼來到了 1989 年跨年夜,第二天便是人人都憧憬的 1990。
李樂宴約我來到了沙灘上。
我們相對無言。
突然, 煙花四起,海上煙花,璀璨美麗。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等我轉頭,卻看到李樂宴笑着看我, 他突然小心翼翼地說:「鄭麗華, 我的愛要在 80 年代結束了,90 年代開始,我們會有一個新的進展嗎?」
我笑了笑, 認真地說:「看你表現了!」
李樂宴開心極了,這是我第一次鬆口。
因爲我也想有一個新的開始了。
未來,一定能很好吧。
(end)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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